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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沈绾月当然认出了他来,只是他怎么也在这府里?这可不就是前两天还在林子里剿匪的那个人么。不过转眼想想,沈绾月又放下了疑虑。当时他是带着官兵去剿匪的,放眼这整个徽州城,所有的兵都是她爹威远侯的,那他是她爹的门下武将也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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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绾月明明还是个连身子骨都还没完全长开的小姑娘,但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此刻竟能一边驱使快马,一边驮着扶渠防止被抛下马背,然后打起精神一跑几十里,终于到了徽州城内。

半路上扶渠就给颠醒了,七晕八素的。

沈绾月身上血污太过显眼,一进城就被拦了下来。

幸好守城的将领识得她,主动把她护送回威远侯府。

想来也是,这徽州上上下下的兵,全是她爹的。沈家历代都是将门,不如世家那般规矩严谨。偶尔威远侯会带一些武将到家里来做客,一来二去就得以见过沈绾月这位侯爷嫡女也不奇怪。

沈绾月抬脚跨进那朱门漆槛时,闻讯从内院出来的楚氏和琬儿,匆匆一至前院,正好看见沈绾月不紧不慢、步态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那一身血衣,衬得那肤色白皙,眼神枯寂无波,直勾勾地盯在琬儿的身上,让琬儿瞬时面色发白,直往楚氏身后躲。楚氏见到这样形容的沈绾月,亦是一脸惊骇之色。

可只需一眼,沈绾月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对面站着的就是琬儿呢。

还是少女时便楚楚动人,后来进了大魏皇宫,更是妩媚多姿。她的这副皮囊之下,保藏着怎样一颗祸心,沈绾月怎么能够忘呢。

沈绾月觉得这冬日里十分素寒,却偏偏骨子里的血,怒昂沸腾。

沈绾月深吁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掸了掸衣角,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道:“我又不是鬼,婉儿妹妹不用怕。”

琬儿小心翼翼道:“姐姐身上好多血……”

“这是别人的。”

楚氏这才开口勉力笑问:“月儿不是在寺里养病么,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我病养好了,当然要回来了。”

沈绾月一边命人把扶渠带回院里去安顿,一边请送她回来的将领进堂喝茶,将领道了一声不用,又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离开了。

威远侯来信说这两日就会回来。这个时候沈绾月也回来了,楚氏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叫人小心伺候着。

母女俩一直心神不宁。

她们以为沈绾月不会这么容易回来的。等见了威远侯,若要是沈绾月说起这些事,定会惹得侯爷不快。

只不过有守城的将领亲自送沈绾月回来,这事儿也铁定瞒不过威远侯。

沈绾月居住在宴春苑,院子里下人无几,十分简单。但比山中寺庙里要好得多。

扶渠不敢相信,她们竟然真的回到侯府里来了。等她缓过劲儿来了,就开始照顾沈绾月的起居,一个劲地抹泪自责自己没用。

沈绾月不听她絮絮叨叨,便让她讲一讲自己之前在侯府里的生活。

家中主持中馈的是楚氏,楚氏和琬儿生活过得当然滋润。但这宴春苑里却是相当冷清的,以前沈绾月不在意这些,和她爹威远侯一样,也不怎么讲究排场。

沈绾月不由想起了威远侯,想着还有两日他便归家了,她便能再看见他了。

她坐在铜镜前,不知不觉已是眼眶通红。

她知道她爹不拘小节,但自是疼爱她的。前世她进了皇宫做了大魏皇后,便再难见她爹一面。

她爹手握重兵,明知当时形势,根本就不应该归顺大魏朝廷,否则一开始他又怎么会拒绝大魏朝廷的联姻呢。

可后来为了保全她,他爹还是选择了归顺。父女俩虽然极少见面,父亲却一直在为她奔波,直到最后战死沙场,不得善终。

这日一早,府里便颇有些热闹。

有人来传话说,侯爷回来了。

他这一外出整军,已经两三月不曾回家了。

眼下一回来,门庭喧闹,好像还带了手下的武将一并回来。

沈绾月当然要去热闹的前厅去看看。

结果她刚一出宴春苑,就看见回廊上走过一抹似有两分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墨青色的长衣,黑色腰带束身,垂着双臂,手上带着黑色护腕,虽有些清瘦,却怎么也掩藏不住那股凌厉之感。 

沈绾月当然认出了他来,只是他怎么也在这府里?

这可不就是前两天还在林子里剿匪的那个人么。

不过转眼想想,沈绾月又放下了疑虑。

当时他是带着官兵去剿匪的,放眼这整个徽州城,所有的兵都是她爹威远侯的,那他是她爹的门下武将也理所当然。

迂回曲折的回廊两边,梅枝斜伸,枝头嫣红的梅蕊与白雪点点交相辉映,暗香浮动。

他步子大,走得也快,沈绾月便提着裙子快几步追上回廊,叫住他:“喂。”

那人闻声一顿,回过头来看见她,不动声色。

沈绾月走到他跟前,笑道:“果真是你。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不予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又是面对面,沈绾月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模样。

他的轮廓刀削一般,那眉峰似剑,双眼深晦,本应该是一副俊朗的样子,却偏偏多了两分沉厉。

一看就很不好接近。

沈绾月有些后悔自己冒失的举动,又道:“你别误会,我别无他意,只是想感谢你上次及时相救,和,一马之恩。”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身子骨细,只有他肩膀这么高点。以前很少与她打照面,如今倒是在她脸上看到两分生动。

他很冷淡地开口道:“听说你朝我吹口哨,是在调戏我。”

沈绾月一懵,旋即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那只是在叫你,跟你打招呼。”

他道:“所以你用了‘这位兄台’?”

沈绾月问:“那我该用什么?请问兄台贵姓?”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沈绾月炸得个外焦里嫩。

只听他简单有力道:“我是你二哥。”

扶渠一出宴春苑,就发现沈绾月不见了。一路上气喘吁吁地追来,才在回廊上找到她。

沈绾月已在风中凌乱。

扶渠捋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你怎么跑这么快,才一出门就不见影儿了……”

沈绾月扭过头看她,僵硬道:“我还有个二哥?”

扶渠捣头:“对啊对啊,二少爷是侯爷的庶子,也就是小姐的庶兄。”

沈绾月一脸面瘫:“那先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扶渠道:“那先前……小姐也没问哪……小姐和二少爷老死不相往来的,他不是重点啊,那大房的楚氏和四小姐才是重点啊……”

说着就咽了咽口水,又问:“他……难道很重要啊?”

沈绾月抽着嘴角道:“在山脚下救了你我一命,你说呢?”

扶渠一合掌,“小姐不提奴婢都忘了说了,上回小姐掉进冰窟窿里,还是二少爷给捞起来的呢。”

沈绾月扶额:“……”

她不认得人家就罢了,还对他吹口哨?对他说“这位兄台”?

难怪,当时那林子里的所有士兵都静下来了,他的面色也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

现在想想,真是够丢脸的。

沈绾月前世对自己这位庶兄根本没有丝毫印象,她只有从被凌辱、做大魏皇后起到死的十年记忆。

想来他们之间的那点兄妹之情真真是淡如水,所以后来她几乎没再想起过他。

这位庶兄叫沈玄策。

沈绾月到现在才回味过来,他沈玄策真要是从外面进府来,怎会出现在这内院之中?他分明也是从内院去前堂的。

先前走得太急,沈绾月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先不管这些了,沈绾月着急见到威远侯,索性先抛开不想。只当她是掉进冰窟窿以后大病一场,不怎么记事了。

这侯府里谁都可以不记得,但威远侯,她却不能不记得。

当她匆匆忙忙跑到前堂时,堂上还有好几武将正谈笑风生。

沈绾月一身少女裙裳出现在门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给这料峭寒冬里添了一抹春意似的,亮人眼球。

她看见堂上坐着的那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脑海里疯狂涌动着的全是他战死、她捧着他的血衣失声恸哭的画面,还有他的遗骸被从坟墓里启出,不得安生……她为了护父亲一具全尸,拼尽最后一口气,流光最后一滴血……

“侯爷,三小姐哭了……”堂上武将咋舌道。 

堂上的威远侯看着自己年轻娇花般的女儿,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登时糙汉子的心软得跟稀泥似的。

沈绾月一边抹揩着眼泪,一边又哭又笑,颇像在寺庙里醒来那日扶渠在她眼前不能自己的样子。

她哽咽道:“终于又见到您了……”

彼时沈玄策立在威远侯身侧,神色平淡。

威远侯表情一动,朝她招手道:“阿月,快进来。”

前世经历了太多的隐忍和痛苦,今世沈绾月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她想,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她只是个小姑娘,她思念她的爹爹理所应当。

遂她放任自己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跑进去,当着满堂男儿的面,一头扎进威远侯怀里,泣不成声。

这是她的父亲啊。是她竭尽全力也守护不能的血肉至亲。

等情绪过了以后,沈绾月才感到让这些大老爷们儿看着一个小姑娘哭,实在有点不是滋味。遂匆匆给威远侯请过安以后,便带着扶渠离开了。

走出门口时,还听威远侯哈哈大笑道:“看到没有,我女儿,是不是越来越招人疼了?”他捋着短胡须又咂了起来,“还是这样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记得上一回抱她的时候,才这么大点儿,后来都不要我抱的……”

说着他就抬手往自己腰处比划了一下。

沈绾月回头看了一眼,破涕为笑。

从前堂出来,扶渠可憋坏了,一路上唏嘘道:“小姐你怎么不说掉进冰窟窿的事啊,还有被送去寺庙的事,小姐受了这么多罪,难道就这么算了啊?”

扶渠双拳紧握,义愤填膺,“哎哟,不行,奴婢这就回去跟侯爷禀报!”

她刚一转头,沈绾月勾住她的后领,道:“你急什么。我回城之际满身血污,二哥又在山下剿匪,我爹会不知道吗?”

他迟早会知道的。

等晚上一大家人一起用晚饭的时候,威远侯脸色有点差。显然是晓得了个事情大概。

楚氏带着琬儿一进来,不及坐下,便先一番怜悯悲切道:“侯爷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真要多亏月儿的照顾。前阵子琬儿掉进冰窟窿里去了,要不是月儿奋不顾身地相救,只怕婉儿就……”

说到这里,楚氏连忙捻着手帕擦擦眼角。再看看琬儿那一副娇弱病态之相,说是自从上次掉下水以后就感染风寒,至今还未痊愈。

楚氏又道:“起初月儿也染了风寒,我实在担心她落了病根,便做主让她去寺庙里静养。月儿果真是个有福气的,得佛祖眷顾,琬儿身子还没好,月儿就已经痊愈了……”

说罢楚氏露出宽慰的笑容,似当真在意着急沈绾月的身体。

沈绾月不为所动,就连威远侯叫她她也不答应。

这时扶渠从旁摆手道:“侯爷,小姐听不见的。”

威远侯诧异道:“怎么就听不见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扶渠眨巴着眼道:“侯爷有所不知,小姐为救四小姐自个落了冰窟窿,大家都忙着救四小姐,结果小姐在水里待得太久了,大概是伤了耳朵,寺庙里又没有大夫,才患上耳疾,因而听力时好时坏的。有时听得见,有时听不见。”

一番话顿时把楚氏打回原形。

威远侯脸色更差,道:“大嫂,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便是这么照顾阿月的吗?琬儿是你的女儿,阿月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楚氏道:“月儿有恙,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每天都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的……”

琬儿亦是含泪道:“二叔,琬儿与姐姐的感情一向深厚的,若是早知如此,琬儿恨不得代姐姐受过。哪怕是让琬儿双耳失聪、双目失明呢!”

琬儿情真意切,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威远侯知道沈绾月一直待她好,也不想刁难,便又看向沈放,威严尽显道:“我让你管理柳城,你却在柳城剿匪不力,让那些匪徒跑到了徽州地界,若不是沈玄策及时追上,谁替你收场?”

沈放低声下气道:“这次是侄子之过,甘愿受罚。”

威远侯不敢往下想,若要是沈玄策去得慢了一步,让那些匪徒绑走了沈绾月,后果会怎样。

威远侯道:“明日你便去军营里领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是。”

楚氏心疼儿子,一百军棍寻常哪受得住,就算是习武之人也得大伤元气。她怎么舍得!

楚氏嗫喏道:“侯爷,一百军棍是不是……”

威远侯沉目看她,“军令如山。”

这次楚氏是真的止不住眼泪了。她还想求情,沈放便道:“娘,别说了。”

沈绾月抬头看了她这位堂兄一眼,敛着眉眼,倒是能忍。

那山脚下的强盗究竟如何盯上她的,只怕他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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