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抹去了星光》主角为陈愿梁婧,这本书内容合理,情节上没有太多的漏洞,文笔不错,值得慢慢品品味:「画你坐在窗台旁边织毛衣呢。我就问,陈愿,你以后长大了想做什么,许个愿吧。她说,我想当一个画家,画妈妈。」小孩子不懂金钱,不懂成功,不懂要做第一名,要做人上人。那时候只知道依赖自己的母亲。母亲的愿望是让女儿平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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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因为抑郁症割腕自杀的时候,我妈打了我一巴掌。
病房里面,她掐着我的手腕,气急败坏地说:「你不是要死吗?割这么浅怎么能死,应该剁掉你这个爪子才对啊!」
后来我如了她的意。
从学校七楼的走廊跳下。
血流了很远,身边都是同学和老师的惊呼声。
可惜我看不到母亲的表情了。
「公布一下这次期末考试的排名。」
班主任说着,翻开了手里的花名册。
她习惯按顺序从前往后念。
这种时候,是我最紧张的时间了。
第一名,不是我的名字。
第二名……也不是我……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一直到了第十名,班主任才轻飘飘念到两个字:「陈愿。」
第十名。
这是我从小到大考得最差的一次。
完了,这次肯定完了。
我的脑子像放烟花一样,轰然炸响。
甚至手都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自从被医院确诊生病以来,每当紧张,这种难以控制的生理状况已经成了我的梦魇。
我不可遏制地想起我爸的凳子,我妈的巴掌:「你一点好不学,怎么考得上大学?」
我甚至萌生出了一点卑鄙和侥幸的想法。
要不干脆不告诉他们成绩出来了吧。
就说学校教务处系统出了问题,期末考试的成绩被抹掉了。
可是下一刻,班主任的话就把我的妄想打掉了:
「陈愿,跟我过来一趟」
我们班主任是出了名的厉害。
她走出教室,和我站在学校的走廊外面:「陈愿,你这次成绩下降得特别多,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以你这次考试发挥出来的水平,想考上原定的 C9 目标,很难。」
我哆嗦着嗫嚅了一句:「我……老师,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你对不起我啊?难道你学习是给我学的?」这一句话,仿佛让班主任更不高兴了,「陈愿你自己说说,自从上了高三,你的心思是不是根本没放在学习上?还有半年,你难道就要这样自暴自弃?」
班主任说完,又看了我一眼:「回去叫一下你家长过来,我和他们好好谈谈你在家里的状况。」
我膝盖一软。
差点跪在班主任面前。
「老师,能不能不叫爸妈过来?」
班主任几乎是鄙夷着看了我一眼:「你也害怕父母失望啊,这样,我现在就给你爸妈打电话,也别等着以后了。」
说着,班主任就拿出了手机。
那一刻,我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好像世界都是黑的。
咆哮声、喝骂声、责打声……
「你看看别人!」
「你就不能和第一名比一比?」
「你为什么不能考满分?」
「爸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
为什么活着这么累。
为什么要背负着别人的期待活着。
我用力跃上了走廊的扶栏。
「老师,如果我死了,这件事情和你一点干系都没有。」
说完,我跳了下去。
在所有人眼中,我的母亲都是难得的好母亲。
我是独生女,父母从小就对我要求极其严厉。
望女成凤,大概可以用在母亲汪清莲的身上。
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别人能做到的事,你也要能做到,而且还要做得更好。」
可是我想要什么。
她从来不关心。
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刻,是从七层高的高三教学楼上跳下。
并不痛。
但周围很吵。
「天哪,有人自杀了!」
「好像是四班的陈愿!有没有人打 120?」
血流了很远。
我闭上了眼睛。
可是——
我明明已经死了。
灵魂却还是被牵扯回了母亲的身旁。
我做不了任何事情,只能看着她和她那几个姐妹在楼下的饭店聚餐。
像以前无数次的吃饭一样。
她们又聊起了孩子的学习。
「养孩子这种事情啊,还是得问汪清莲,怎么就能生出这么一个好孩子来呢?」
「分享分享教育经验啊,汪姐!」
「陈愿今年高考估计能上北大吧?」
「北大还是清华,愿愿喜欢哪一个哟?」
听着朋友的吹捧,母亲的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她摇晃着手里的杯子,笑嘻嘻地:「我家愿愿理科成绩好,我是希望她上一个理工类好一点的大学的。北京嘛,有点远,我觉得留在南方也……」
话还没说完,母亲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学校的电话。
「是陈愿的母亲吗?这里是五高,你赶紧过来学校一趟,陈愿跳楼了!」
母亲愣了愣。
猛然骂道:「陈愿又来?你告诉她,要寻死觅活就痛快点,玩这么多次花样累不累?」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旁边朋友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啊,急不急?」
母亲摇摇头:「没事,就是陈愿青春期到了,太叛逆,总是想引起我注意。」
其实,她一直没觉得我生病吧。
两年前,在医院被检查出抑郁症的时候。
她拿着确诊通知书对我冷笑出声:「抑郁症?不过是网上炒作出来的把戏,哪有人真的会因为这种东西死掉!」
后来我一次考试大意,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失分。
没进年级前十。
她打我,把我每晚吃的氟西汀扔掉,说都是吃药害我脑子不记事。
说我再粗心,不如去死好了。
那一次,我晚上焦躁得不行。
真的拿刀子割了自己的手腕。
被送去医院抢救,醒来后,母亲看到我,眼中不是焦急、害怕。
而是失望。
「陈愿,你竟然连这么一点挫折都过不去,以后能成什么大事?」
「你看看梁婧,人家怎么就不和你一样矫情,什么时候让家长操过一点心?」
梁婧是我大姨家的女儿。
现在在北京读大学。
学习好,懂礼貌,长得还漂亮。
从小到大,我听过最多的话就是:「你怎么就不能和人家梁婧比比?」
可是我没想到,就连我去死,她都要拽出这个表姐。
「妈,」虽然知道她听不到,但是我还是小声说了一句,「这次我真的死了,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操心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母亲又拿出了手机。
她愣愣地瞅着屏幕。
手指微微发颤。
终于拨下了刚刚学校打来的电话。
这次,是班主任接的:
「陈愿妈妈吗?你到哪里了?」
母亲的嗓子有点哑,她犹豫着问道:「老师,陈愿她……」
「您做好心理准备,汪女士。」班主任打断了母亲的话,「情况很不好,我们已经报警了,法律上的事情等您和先生来了再说,行吗?」
手机摔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母亲的嘴唇哆嗦着。
她不是一个见过多少大场面的人,每当不知所措时,身体上的紧张就会第一时间出卖她。
终于,母亲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站了起来。
她没有理会其他人探究的目光和抛出来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抓起手机,离开了饭店。
坐在出租车上,她开始给我打电话。
打了有十几通,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我跳下去的时候,手机放在校服裤子里,和我一起摔得粉碎。
怎么可能还打得通。
司机大概也察觉出了母亲的不对劲,他瞥了一眼副驾驶上这个面色苍白的中年女人,安慰道:「现在肯定是有事,过一会再去电话咯。」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触到了母亲的哪根神经。
她一下子恨骂道:「都是骗子,骗子!」
教学楼被黄色的警戒线封锁了。
我就这样跟着母亲,重新回到了五高,我生前最后看到的地方。
父亲已经先从公司赶了过来,此时正和学校教务处的老师理论。
「我女儿的尸体呢?」父亲的声音很大,远远地就可以听到,「她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今天早上离开家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结果现在你们给我说她跳楼了,死了,这个责任学校要怎么承担!」
母亲的脚步停了下来。
听到父亲口中我「死了」那句话的时候,她像是傻了。
一动也不会动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父亲。
父亲脸涨得通红,几乎要跳起来:「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这是我的独生女!我养她养到十八岁,就这么被你们作践没了!」
我第一次看到父亲这样激动的一面。
好像眼泪和鼻涕都一起飞了出来。
老师们连忙冲上去,有的人掰住他的手,有的人抱住他的腰,齐齐把他按住。
「陈先生,您先镇定,事情调查结果还没出来……」
「我们等警方结论……」
「我们可以理解您的心情,可是许多事情学校也不是完全能够阻止的。」
「放屁!」父亲吼道,「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可能离开学校!陈愿的尸体,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带走的!」
听到这句话,教务处主任的脸色变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面对父亲,小声说道:「陈先生,这个天气,我们学校实在是没有地方专门保存陈愿的遗体啊,您一定也不想看到女儿……腐烂变质吧……」
父亲不说话,只是目光紧紧地盯着主任的脸。
半晌,教务主任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您提的赔偿款,我们可以……」
4
「陈志锋!」这个时候,母亲突然叫住了父亲。
她大步向前,一手撇开了前面围着的老师,沉声说道:「我想知道,陈愿死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应该,有监控吧。」
教务主任看了眼母亲,叹口气,把保卫处工作人员叫了上来。
监控从我跟着班主任走出教室开始。
因为前几年学校设备升级改造,监控设施内置了拾音器,所以可以听到我和班主任的对话。
没有厮打,没有争吵。
看起来平静得有些诡异。
转折点似乎发生在那一刻——
班主任拿起手机,要给我的父母打电话。
而我的脸上,露出了相当恐慌和害怕的表情。
主任指了指屏幕上的画面,小心翼翼地说:「我们老师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和语言,当然当然,我们肯定是会对她做出严肃处分的。不过,您们也看见了,陈同学跳下去之前自己都说了,这件事情,和老师没有关系。」
最后这句话,主任说得明显底气不足。
而且一直偷偷看着我的父母。
「你说什么,你们什么意思?推卸责任是吧!」 父亲梗着脖子,刚喊了一声,妈就打断了他的话。
「陈志锋,你没听见陈愿的最后一句话吗?」
在这种骚动混乱的场合中,母亲好像一个异类。
奇怪的平静。
仿佛意外已经将她的情绪都压扁了。
母亲看着主任:「我想去陈愿的教室看看。」
此时,我们整个高三已经提前放学了。
我原来的高三四班显得空旷安静。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课桌上像小山似的摆满了课本、练习册、考试卷子。
甚至连过道上都是堆叠的试题。
虽然我已经没有了实感。
但看到这个我曾经为之奋斗的地方,竟然感到了一丝惆怅,还有迷茫。
梦想。
我们以前常常谈论这两个字。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我竟不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
考一个好大学吗?
比别人活得都好吗?
似乎,所有人都这样认为,这就是梦想,就是人活着的意义。
可是,妈妈。
我不快乐。
我长得高,座位在后排,靠窗户。
桌子上的东西没人动过,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母亲慢慢走过去,坐了下来。
她随手拿起一本本子,那是我的错题集。
我有一个习惯,会在错题旁边写上我改正错题时的想法。
于是本子边缘密密麻麻地记着很多无关的话:
「千军万马独木桥。」
「一分定生死。」
「这种题都会做错,没用,陈愿你真是没用!」
在别人看来,「生死」这样的词汇,可能是激励自己的话。
但对于我来说,如果考不上理想的大学,我真的想不出另一条活法了。
错题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
是我和心理医生的诊疗记录。
母亲对于我的病是抗拒的态度,吃药是不许的,看病是不许的。
她大概一直觉得这些事情无用,而且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而此时,她捏着这张单薄的纸,指骨泛白,微微颤抖。
其实上面的内容也并没有很多,不过是我和医生的几句话:
「你压力其实可以不用这么大,没有谁规定你必须做到完美。」
我嗯了一声。
沉默半晌。
慢慢说:「我这段时间总会做噩梦,梦到全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很孤独。」
「我好像会出现幻觉,很不正常吧?」
母亲把本子收了起来。
她捂住自己的脸,从指缝中泄出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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