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许青落生日后又过了一月,这一月来许青落夜夜不得安睡,脸上渐显憔悴之色。许青落只以为是天气渐热,睡不安生罢了,就没同沈玥歌讲起。沈玥歌和其他人问起,她也只说天气渐热,胃口欠佳,睡意不深,等天气凉了也便好了。玥歌把了脉也未瞧出什么不妥,便开了几贴安眠的药物给她,并未多想。
七月底的某天晚上,月朗星疏,难得的凉爽,公主宫中下人急匆匆的来唤许青落去趟黎星宫,说是替公主画个花色。这事换做平时本不用深夜前往,可刚巧过两日有场宴会,公主这衣服便需赶着做出来,偏生公主对内务府送上来的花色都不喜欢。这宫中花色绣的最好的便是沈玥宁和许青落。沈玥宁的精致,许青落的创新。而顾北璃素来与沈玥宁没什么接触,便吩咐了人去请了许青落来。
许青落匆匆往黎星宫走去,不小心撞上正去御书房的陆岑寂,她晃了晃,险些摔倒,幸好陆岑寂扶了她一把。
“参加大人。”
“姑娘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奴婢正赶着去黎星宫,先行告退。”
“去吧。”陆岑寂挥手让她下去,只觉得许青落的脸色尤其的差,略有不放心的望了一眼,才往御书房赶去。
顾北璃的黎星宫四周围着一条人工河,环境是极好的,河上架着一座桥,桥身通体由汉白玉制成,没有栏杆,似九天星河上牛郎织女的鹊桥,因此取名黎星宫。许青落画完花色天已迟了,顾北璃送许青落出来,停在人工河的桥上。
“青落,今日的花色本宫很是喜欢。这只步摇是本宫的母后留给我的,今日就赏给你吧。”顾北璃从自己的头上摘下一只步摇递于许青落。
“公主喜欢,下次再吩咐奴婢过来就是。这簪子贵重,公主还是收回吧。”许青落将步摇往公主那边推了几分。
“既说赏于你,拿去就是。”顾北璃的手又往许青落这边递进几分。
“奴婢不敢。”
两人推脱间,顾北璃一推壤,许青落这几日本就因长久不得安睡身体虚弱,稍稍一推踉跄了几步,便摔入了水中。许青落不谙水性,落入河中不断扑腾,尖声叫着救命,但很快呛了水,淹没了声音。
谢阑珊和她说:“公主只有许青落再不在这世上。皇子的心里才会只有你。”
顾北璃狠狠心本想着就这样转身离去,终是狠不下心来,不过只走了几步,就颤颤巍巍的指着水面,让侍女救她出来。“快…快下去救许青落。”
那侍女自小就在海边长大,熟谙水性,她跳下去的时候很快就抓到了许青落往河岸处游来。顾北璃呼了一口气,本以为没事了,却见许青落同侍女一起往河底沉去,她突然萌生一种可怕的想法,许青落会死在她宫中的这条河里,这样想着越发心慌,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害怕的大声叫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哭腔,“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此时御书房内几人刚议完事,途径附近,听到公主的尖叫纷纷赶来。
一人着玄黑官服,从河岸踏水而来。陆岑寂原本并不爱管闲事,也从未想过做什么好人。只因为想起先前撞到的许青落略有不安,因此过来看看。
顾北璃看到陆岑寂来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忙指着两人下沉的方向,“陆大人,有人落水了,大人快将她们救上来。”
“落水的是谁?”陆岑寂此时仍未有下水的样子,只是看着顾北璃沉声问道。
“许青落,丞相的女儿许青落。”
“砰——”顾北璃话音刚落,陆岑寂已经跳下水去。周围太暗,陆岑寂在水中寻觅了许久,才看到一女子抱着另一个女子直往水下沉去,两人皆失去了意识,他慢慢向她们靠近,才看清那被抱着的人果然是许青落。陆岑寂想拖着许青落往上游,然则另一个女子却直往下拖着她,他掰开那女子的手,然后扶着腰将她往上带。许青落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渐渐不动,慢慢往下沉去。陆岑寂看着怀中的女子渐渐失了意识的样子心中竟难得有了几分心慌,来不及多想,伏下头将自己的唇对着她的唇,慢慢的渡过去一口气。许青落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他这才放下心来带着她继续往上游。
大家陆陆续续的都赶了过来,侍卫们接连下水,黎星宫的宫女举着灯笼聚在河岸边,将这一整条河都照的星光灿灿。顾北聿听闻有人落水匆匆赶来,蹲在顾北璃面前,神情严肃,她看着站在岸边神情慌张的顾北璃问道:“璃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没有,皇兄,皇兄我不是故意推她下去的。”顾北璃拉着顾北聿的衣角低低的啜泣。
“你推了谁下去?”
“许…许青落。”
“你说什么。”顾北聿往岸边跑去,准备也跳下去。
“皇兄,皇兄,你不要下去,我求求你。”她紧紧抱着他的腿不让他下去,“陆将军已经下去,皇兄你不要再下去了。”
过了好一会三人才被救了出来。顾北璃的侍女已死,陆岑寂抱着许青落上来的时候许青落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神志不清,已处于昏厥状态。他抱着她一路往她住的小院跑去,口中怒吼道,“快!快去请沈玥歌!”
“皇兄你别走,求求你,北璃错了,求你别走。”所有人都跟着许青落离去,顾北璃跪在地上紧紧拉着顾北聿的手腕不让他离去。
“北璃你太糊涂了。”顾北聿甩开顾北璃拉着她的手,脸上毫无温柔神色,疾步向许青落的住所走去。
顾北璃的眼里流下越来越多的眼泪,她颓然的坐在地上,“皇兄,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所以我讨厌许青落。”
“我是你哥哥你自然是喜欢我的,就好比我喜欢你一样。”顾北聿的步伐停了下来,背朝她无奈的开口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她的头摇的厉害,泪水一串一串的掉下来,“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是女人喜欢男人的喜欢。她们说只有许青落死了你才会只对我一个人好。可是我真的没想要她死,真的没有。”说到后面顾北璃已经是泣不成声,脸上的泪花了妆容,她重复着哀求道:“皇兄,我错了,对不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害死她。”
顾北聿怔了怔,开口道:“北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回屋吧,我暂时不想见到你。”说完绝尘离去。
岸边顾北璃哭的瘫软,司马容缺走过来扶她起来,然后扫了周围仅剩的几个下人,厉声开口:“今日之事不准透露半分,否则你们自是知道下场的。”
“我不要你管。”顾北璃几乎有点疯狂的甩开他朝外奔去。司马容缺站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苦笑,明明早就知晓,可原来真相剥开的时候还是这样的让人难受。北璃,可那人是你的哥哥啊,你怎么那么傻。
“咳咳咳。”许青落吐出了一大口水,慢慢的睁开了眼。
“没事了。来人快去煮碗姜茶给姑娘喝下去。”沈玥歌扶着许青落躺下,吩咐下人煮了姜茶来。
“玥歌,青落可无碍了?”顾北聿问道。顾北铮、陆岑寂几人都站在一旁,谁都未开口此时却都凝了心神盯着沈玥歌。
“已无碍。都散了吧,让她好好休息。”沈玥歌为许青落掖好了被角,起身去窗边关窗,窗边一盆兰花正开得盛。沈玥歌的神情冷凝了几分,“这花是谁放在这里?”
“回大人,这花是徐昭容赏赐的。”
“何时送来的?”
“应该是姑娘生辰那日。”
“难怪。”沈玥歌低声说道,引得众人一阵迷茫。
“可有什么不妥?”陆岑寂问道。
“兰花置于室内,味浓,易使人兴奋,不易入眠。”许青落之所以这一月来脸色蜡黄,脚步虚浮,怕是因为这兰花放在室内,夜夜难以入眠。
“这里有我就好,各位散了吧。”沈玥歌断没有想到许青落会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出事,心内觉得异常烦躁,遣了所有人出去。
等众人都散了,屋内便只留了昏睡的许青落,沈玥歌和仍站在窗口的顾北聿。
“玥歌我总觉得此事蹊跷。”顾北聿沉思一会后对沈玥歌说道。
“嗯,我也这样觉得。”恰逢许青落虚弱,北璃将她推入河,下河救人的宫女却意外死掉。这一切就好似是一个圈套,一环连着一环,稍有不甚,这计划便实践不了。
“徐昭容那里怕是问不出什么,尽管推脱说不知兰花有这样的害处就好,我看这事还得从那救人的宫女出查。”
“走,我们赶紧去看看那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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