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九点上班。我去业务部。部门里已经像打仗一样了,忙得热火朝天,脚不沾地。我回去了。总裁把我叫到办公室:「你怎么还在前台?」「我不去业务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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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安排周六聚餐,我冲到总裁办公室,严词拒绝,说这是变相加班。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勾唇一笑:「你很勇敢,给你加班费。」
「我绝不加班,有加班费也不加。」
我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在总裁惊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呵,他只知道我是一名不起眼的小职员,年纪轻轻,月入三千。
实际上这只是一层表面身份。
每当下班,夜幕降临。
我都会脱下拘谨的西装、衣裙、高跟鞋,束起长发,登上机车,成为一名——
外卖送餐员!
1
一天不送餐,全勤就没了。
周六,聚餐的很多,我也能赚很多。
我接到一个跑腿费 20 的大单,几百串烧烤,从城北到城南。
目的地是一栋湖景别墅,我敲门。
开门的竟是我同事,房间里,几十个同事呆滞地望着我,总裁坐在人群中,难掩震惊。
我放下烧烤,转身就跑。
因为已经接了下一单,要超时了!
总裁大步跟出来,一把按住我的电瓶车头,怒吼:「郑芊芊!我给你开的薪水很少吗!」
「很少!」
「给你加三千,不许再送外卖了!」
他挥手拿过我的手机,卸载了送餐软件。
「把你的这份干劲,给我用到工作上。」
他凌厉地说道,拔了我的电瓶车钥匙,冷酷地转身走进别墅。
「进来聚餐!」
呵,他以为三千块就能收买我的灵魂,让我从身到心地完全忠于他。
天真。
送餐员,也不过是又一层表象罢了,我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
地摊摊主!
在进入外卖行业之前,我就已经是这南城公园里的气球一姐了。
如今放下电瓶车,我重新掏出尘封已久的小推车、小喇叭、打气筒,进了一批最新的气球。
荣耀归来!
总裁领着孩子来公园玩。
震惊地看着我。
「郑芊芊!三千块都不够吗!」
震怒的总裁吓哭了孩子,孩子挣着他的手:「呜呜哇,我不要舅舅,我要妈妈,我要爸爸……」
「别哭了,别哭了!」他焦头烂额地蹲下去攥着小孩肩膀,「舅舅给你买气球,不许哭了!」
站起来,大手一挥:「郑芊芊!一千块,你的气球我包了!以后不许再来摆地摊!」
「一千块包不了,我有五百个,一个十块。」我冷眼相对。
「那就六千,把你的车也给我交了!」
我给小孩打了一个气球,她不哭了。
我给她打了两个气球,她在小朋友们羡慕的眼光中骄傲地抬起头。
我给她打了十个气球,她已经是全公园最靓的崽了。
总裁总算闲下来,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看我打,抱臂冷哼:
「继续,你不是喜欢打气球吗,不把这五百个打完,不许回家!」
我也冷笑一声。
小瞧我,最近是淡季,来玩的孩子少,所以只带了五百个。
旺季的时候,我坐这公园里,从早到晚不喘气,能打一千个!
打了一个小时,打了五十个气球,小孩已经拿不下了,叫她舅帮她拿。
总裁僵硬地举着喜羊羊气球,脸色很难看:「你的手,不酸吗?」
我停了下来,将被汗湿贴到颈上的长发束成马尾,总裁露出轻蔑的笑。
「热 身 结 束。」
我沉声宣布,抄起一旁的打气筒,对准气球。
打!
速度加快!
那些儿童节在游乐园顶着烈日不停打气球直到中暑昏厥的记忆,一页页浮现在眼前。
久别重逢的手感、经验、技巧,随着手部动作的不断加快,回到我的灵魂中!
气球之神此刻附体!
快出残影!打气筒在疯狂的运动中摩擦出火花!
小孩已经被气球淹没了!气球散落一地,以这长椅为中心,竟形成了小小一片儿童乐园!
总裁脸色铁青,他没有喊停,我也绝不停下。
「姐姐,你累不累啊?我把我的水给你喝。」
小孩把她的小水壶递上来,我以手轻轻挡开。
她不懂,这是大人之间的较量!
「好,好啊。」总裁怒极反笑,「郑芊芊,我今天就坐在这里,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舅舅,我饿……」小孩去摇他,也被他以手挡开。
「自己去买吃的。」
「我要吃肯德基。」
「小蓝,坚持住。」他表情肃穆地教育道,「在这世上唯有不断坚持,才是达成理想的唯一途径!」
小蓝自己买肯德基去了。
在持续不断的打气声中,总裁的表情逐渐冷静下来,变得意味深长。
「郑芊芊,你是一个坚韧不拔的女人,我有些欣赏你了。」
最后一个气球在手中扎口,我递到他面前:「我不需要你的欣赏,付款吧。」
他付完款,深吸一口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卖气球的……」
「郑芊芊!你把你的主职都忘了吗?」总裁暴怒,「我是问你,在公司是什么职务!」
「前台。」
「让你做前台真是屈才了,明天去业务部报到。」他睨我一眼,转身离去。
没走成。
因为公园管理办来了,把他拦住:
「这谁丢的气球?一地都是,快收拾了。」
我指着总裁:「是他的,他刚刚买下来的。」
总裁瞪着眼睛转回来。
管理办看看我:「这摊子是你的?」
「不是了。」我把手一撒,「车刚刚也卖给他了。」
说完话,我潇洒离去,留下原地无能狂怒的总裁。
「郑芊芊,我记住你了!」
小蓝去买肯德基。
不认字,循着味道走错到山寨汉堡店。
下午急性肠胃炎发作,总裁风急火燎带着她上医院。
在医院门口遇见我。
「跟我走,我挂了号的。」我朝他一颔首,他来不及多问,赶忙跟上,一路无阻找到了医生。
医生看了两下,让去输液。
我又带着直往输液室去,轻车熟路交钱拿药找护士,帮他节省了许多的时间。
输上液了,总裁终于能喘口气,扯扯领带坐沙发上,不情不愿地感谢我:
「郑芊芊,你总算帮了点忙,说吧,你正好出现在这里,是谁给你透露的消息,告诉你我要过来?」
我站在他面前,挺直腰杆,皱眉俯视他:
「我不知道你要来,我只是正好在这里,做黄牛来着!」
「这是犯法的!」总裁暴跳如雷,「谁给你的胆子!郑芊芊,再让我看到你做黄牛,我就报警,把你抓起来!」
「那就不做了。」
他烦躁地坐回去,挥手让我走。
我没动。
「钱!我知道,给你钱!拿去!」
他暴躁地给我打了一千。
我回家煮稀饭,加了点皮蛋瘦肉,再蒸一碗酱油蒸肉,炒几棵青菜,煮十颗鹌鹑蛋。
一顿美味清淡的病患晚餐就做好了。
细心地打好包,我提着保温盒到医院去。
已经是下午六点,我绕了一下路,通过门诊楼再去住院部。
「下午那个孩子已经走了吗?」我问护士。
「没有,她家长真不靠谱,才输液半个小时就走了,把孩子丢在 vip 病房,让护工看着。」
护士撇撇嘴,指了指病房的方向。
我过去看一眼。
护工不在,小蓝一个人躺在床上,偷偷哭。
我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朝她笑笑。
「姐姐。」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妈妈不要我了,舅舅也不要我了……」
「太不对了,怎么能丢下小蓝一个人呢。」我轻拍她的背哄她,「护工呢?」
「她说她下班了,说舅舅马上就来,可是舅舅没有来,他不要我了……」
我擦擦她的眼泪:「小蓝饿不饿啊。」
「饿,我没有饭吃了,我会饿死的……」她怕得浑身颤抖。
「怎么会呢。」我摸摸饭盒,最终决定打开它,「姐姐给你做了饭的。」
「呜呜……」
小孩边哭边吃。
半小时后,总裁才赶到,惊慌失措地冲进病房:「小蓝!」
我正在收拾饭盒,抬头看他。
「你……」他愣了一下,表情复杂地走过来,「谢谢你,帮大忙了。」
「没事。」我拎起饭盒,「我走了。」
「等等。」他却抓住我的手腕,颇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去,「你刻意来看望小蓝,不管出于什么动机,总归都是帮了我……」
「没啊。」我把手拔出来,「我在住院部接了个夜间看护的活,路过而已。」
呵,想不到吧。
在医院徘徊多年,隐藏在罪恶的黄牛面孔下,我竟然还是一名——
护工!
「夜间看护……」他额头冒出青筋,「郑芊芊!你还有多少兼职是我不知道的?」
「还有……」
「不许说!」他怒喝一声打断我,「不许去!给我推掉,回家休息!你明天还上不上班了!」
「病人还等着吃饭……」
他抄起给小蓝带的外卖:「我去给他送!你给我走!」
「他又把我丢下了。」小蓝呆滞地望着他的背影。
「真是不靠谱的大人。」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她伤心地垂着头。
「会回来的。」我敷衍道。
她摇摇头,又掉下眼泪:「好想他们啊,可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
原来是死了。
我一时心头堵住,摸摸她头顶细软的毛:「他们在天……在心里也牵挂着小蓝的。」
「那可不一定。」她擦擦眼泪,咬着牙,「他俩去北欧度假了,说泡温泉的时候我会碍事,就不带我了。」
「……」
总裁总算想起来还有个孩子在病房,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我在给小蓝讲故事。
我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被他打断。
音色温柔似水,维持在令人安心的频段,舒缓地流淌在房间中。
最后一句落下,小蓝已经昏昏欲睡了。
总裁在门口听了许久,这时才放缓脚步走过来,轻轻笑了一声。
「你温柔起来,还挺能哄小孩的。」
我谦虚地挽了挽头发,语调丝毫未变:「其实我是一名专业的业余配音师。」
上学时修炼的技能了,接点广播剧、有声书之类的单子,为了适应市场,练出五种音色。
呵,别说哄小孩,就是要我装怪物叫,把小孩吓得背过气去,给他留下折磨一生的童年阴影,也不在话下!
总裁无奈地拿出手机:「这又是多少钱?」
我弯下腰去,给小蓝掖掖被角:「给小蓝讲故事,就不收你钱了。」
他讶异了一秒,换了种眼神看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转性的,但总算回归了正途,看来孩子天生有一种感化力量……」
我附在小蓝耳边低语:「记得明天把零花钱转给姐姐哦。」
「专门骗小孩子的钱啊!」
总裁把我拉到走廊里骂。
「你真是一个脸厚心黑,唯利是图,做人毫无底线,做事不择手段的女人!」
「说得对!」我挺直腰杆,迎上他的目光,「你又好得到哪里去!你这个资本家!尽管道貌岸然,但内心的丑恶永远无处遁逃!」
「哼,牙尖嘴利。」他的笑容扭曲起来,抬手松松领带,看我的眼神仿若鹰视狼顾,「但不得不承认……业务部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那群小绵羊让公司的福利养得太乖了,郑芊芊,你不是想要钱吗?我要你去给我闯,做我的一头狼,吃最生的肉,数最多的钱。」
九点上班。
我去业务部。
部门里已经像打仗一样了,忙得热火朝天,脚不沾地。
我回去了。
总裁把我叫到办公室:「你怎么还在前台?」
「我不去业务部。」
「为什么?」他颇为不可思议,「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进进不了吗?」
「太辛苦了。」我说,「还是前台轻松,有人就招呼一声,没人还可以玩会儿连连看,打打蜘蛛纸牌。」
他噎着了:「你还怕辛苦?你下了班做那么多兼职都不嫌辛苦!」
「就是因为下了班很辛苦,所以上班才需要放松!」我理直气壮道,「赚钱,需要劳逸结合!」
人上班,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工作!
上班是付出劳动换钱,当然付出的劳动越少,就越赚!
他一个总裁,难道连这都不懂?
「你……」他愣了,手架到桌子上,尝试按我的思路理了一番。
「把你做副业的精力挪用到正职上,可以赚到比身兼数职更多的钱,不是更好吗?」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够了!」他把手里的文件重重砸到桌上,「你是在我公司!你以为你有的选吗?不去也得去!」
我深吸一口气,迈过办公桌,沉步走到他身边。
「你最好别逼我。」
「郑……」
我一把扣住他的椅背,将他转过来,俯身两手撑在他两边,逐步逼近他一向冷峻,此刻却泄露出些许慌乱的俊脸。
「傅总,你也不希望,我用公司电脑挖矿吧?」
警告地勾唇一笑,起身走出办公室,走过门口震惊的总裁助理。
「郑芊芊!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震怒的总裁追出办公室。
我回头:「我怎样跟你说话?」
「你,你……」
大办公区几十双兴奋八卦的眼睛静静盯着他,他憋了个脸红脖子粗。
「我看见了!」总助大叫一声指向我,「你把总裁压……」
「你没看见!」总裁旋风一般把他拎进去,砰的一声摔上门。
我回前台上班。
电脑被收走了,来宾登记转接电话等工作交给了新来的同事。
整个工位上空荡荡,不让看手机,没人说话,不给活干,连一张用来叠飞机的纸都不给,只能煎熬地对着大门。
一个星期后,总裁又把我叫到办公室。
「知错了吗?」
他坐在老板椅上勾唇一笑,自信,沉着。
「什么?」
「坐冷板凳的感觉如何?」
「无聊了一点儿,不过我们保安的工作就是这样儿,枯燥而平凡……」
「你什么时候又成保安了!」他差点跳起来。
「以前送外卖的时候,总是很羡慕保安,坐在门卫室不用动,还可以作威作福,早就想试试了,感谢傅总给我这个机会……」
他失神地坐回去,颤着手打打火机点烟,几下都没对准。
「大哥来,使我的。」我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了,「今儿个天儿还不错儿哈。」
他抽了一口,又猛地一拍桌子:「你上哪学的保安习气!把你的打火机给我扔了!」
我转转打火机,转了三圈,敛起嬉皮笑脸的神色。
「业务部可以不加班吗?」
他脸色稍霁,瞥我一眼:「业绩完成,不上班都行。」
「这都是画饼。」我感觉前途堪忧,「就没见过他们不加班。」
「那是他们没用。」他狠狠吐出一口烟,深深地看着我,「不要给自己设限。」
「试吧,不行走人,不上班的工作不好找,三千块的前台满地是。」我狂傲地耸耸肩。
走前把打火机放桌上。
「跟你那一个牌子,款式比你的新。」
他颇有些意外,拿起来摩挲:「你送我东西?」
我肉疼地说:「已经决定做业务了,行贿是基本功吧,怎么样?」
噌。
他点起来,凝视火苗。
「没这句更好。」
早上去业务部报到。
开例会。
经理在咆哮:「银辉的合同就这么难签吗!全公司陪你们投入了三个月!你们跟我说可能签不下来了!什么叫可能?」
「报价都过了,他们那个赵总非说我们既往业绩差点,听下面的人透露,是内定给关系户了……」
「养你们干什么吃的!不会想办法啊!难道非要我亲自出马?」
骂了一顿,他转头和颜悦色地对着我:
「郑芊芊,傅总亲自指名你来,很器重你啊,对这案子有什么想法,说说?」
我对项目摸头不知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给那赵总安排个仙人跳?」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咳。」经理放下这份文件,声音有些不稳,「请教一下,投标价低者得的时候,我们不清楚对手公司底价,该如何取报价?」
「守在他们楼下,偷快递?」
嘶。
「对方欠款多年,已成老赖,能用什么办法追回款项?」
「绑架他的家人?」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都看着我。
不知道经理往上汇报了什么,很快总裁叫助理过来。
送了我一本《刑法》。
初来乍到,我对公司和业务都不了解,还在看资料埋头苦学。
经理又汇报了。
总裁把我叫去,严肃地问:「我听说你背一页公司简介,背了一整天,还打瞌睡?」
「字那么多,我以前又没接触过。」
「你在前台做了一年,跟我说没接触过?」
「我在前台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摆烂啊!」
「你真好意思说!」
我回到工位,拎上包冲回总裁办公室。
他防备地睁大眼睛:「你干什么?」
我把包放茶几上:「反正经理屁大点事都跟你汇报,那我不如就在这上班了。」
他压抑着怒火:「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出去。」
「行,那我去换个地方做前台了。」
「……回来!」
我坐下,拿出书继续看,斜靠在沙发扶手上跷起二郎腿。
「你有没有一点坐相!把腿给我放下……不许放茶几上!」
我安安稳稳地看书,房间里只有他敲动键盘和我翻动书页的声音。
时间静静地流淌。
「哼,不得不说,你认真起来还有点像样。」总裁端着茶杯踱步过来。
「等等,你在看什么,你在看《刑法》?!」
「不是你叫我看的吗?」我振振有词,「你想让我熟读刑法,为公司寻找更多的生财之道。」
「我们是正经公司,不是黑社会!」
他把书抽走,严厉地警告我:「今天之内,把公司资料给我倒背如流!不要让我怀疑你的智商。」
这下子把我拿捏住了。
我埋头苦背,中午饭都吃的外卖,总裁很欣赏。
「可以了。」
下午,我合上书,站到他面前。
他停下手里的事,等待着我。
我开始倒背如流:「。商应供务服品产和术技的赖信」
他猛地一拍桌子:「你无不无聊!」
我也拍:「我只是向你展示我的智商!你能做到吗?」
他张张嘴,发现居然真的做不到,露出一丝羞愤。
「你进入我的圈套了。」我轻蔑一笑,「没想到吧,我只倒背了最后一句。」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我又开始正背如流。
背完,他脸色总算好了点,笑容有点扭曲:「哼,就算你再诡计多端,不还是要老老实实给我做事。」
正想再骂他两句,我手机响了。
「下班闹钟。」我关了它,火速收拾东西。
「你下班还有闹钟?」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当然有!」我大声说,「不然上过头了怎么办!」
「郑芊芊——别跑!你去哪……」
我跑得飞快。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
下楼买了块面包啃着,直奔城西某栋别墅。
别墅地处三环内,却被树林环绕,隔绝于世。
推开雕花的院落大门,草木的幽凉绿意扑面而来,整栋别墅在百年老树中安稳静立,仿佛在等待着我。
顺着灰色石板园路走到门前,仰望着眼前气势逼人的高大金属门,我深吸一口气,将手缓慢而坚定地覆上去。
来了——
屋里的中年女人打开门,看到我第一眼愣了一下:「你这么年轻,就来做保洁了啊?」
「别看我年轻,我曾经可是金牌保洁!」我闪亮一笑,「后来上班去了,没落了,现在只能干干钟点工。」
真怀念啊,那早五晚九洗地毯擦窗户,在阳光下闪着水珠的日子。
翻出曾经某个暑假在家政公司得奖的辉煌照片,她逐渐认可:「同时做两份工作,真辛苦啊……」
「没事,那份工作很快就没了,做业务员根本没有前途,还不如早点干保洁,少走二十年弯路。」
赵姐是个独居富婆,新近养了只金毛大狗,专门请我来遛狗,洗狗,把狗吹干,哄狗睡觉。
我忙了一晚上,满头大汗披星戴月地离开时,赵姐对我的工作表示了满意,说她从来没闻见狗子这么香过。
那是,我曾经最拿手的项目,就是洗地毯!
我还会捞起几十斤重的地毯手动甩水,如果你家狗子不会自己甩水,我,能帮它甩!
又度过了充实的一天,我睡得可香了。
早上精神抖擞地去上班,开完例会直接去总裁办公室,经理也不拦我。
路过茶水间,听人议论。
说我关系户,是总裁情人,晚上住他家,白天住他办公室,在公司横着走。
「听见了吗?」总裁刚到,我尾随着他进门,「你不澄清一下,清白都被我毁了。」
「谁的清白毁了。」他好笑地回头瞥我。
突然来了兴致,将我抵到门边墙上,似真似假地低下头来,语气低沉暧昧:「郑芊芊,你是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自觉。」
我抬手摸上他肩膀,趁他不注意,反手将他擒拿住,调转位置反客为主。
他猛烈挣扎,却缺乏对应技巧,被我把脸按在百叶窗上,面露惊恐:「郑芊芊!」
全力按住他挣扎的胳膊,缓缓凑近他后颈作势要咬,哈出的气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你是个总裁,怎么这么没有自觉,被员工按在玻璃上这样那样,外面的人都看见了。」
呵,太轻敌了,既然知道我想过要做保安,没点功夫敢想吗?
百叶窗挡着,大多数人没有注意,但他不敢动了,僵持在那。
助理路过门口,指着我冲进来:「我看到了!你又把总裁压——」
「闭嘴!」总裁目眦欲裂,「出去!都给我出去!」
我撒开他:「走了,换公司了。」
他火速站好,整理外观,气得口不择言:「走!马上就给我走!你以为我有多稀罕你?赔上自己都要留下你吗?笑话!」
「谁稀罕你啊!」我怪叫。
「你还不稀罕!」他双目赤红,抄起桌上的书册砸我脚边,「滚出去!」
我滚了,滚到楼下,保安又把我请回去。
「咳。」总裁已经恢复了冷静睿智的模样,威严地坐在办公桌后,「你真的对我没兴趣?」
我:「没有,就你这样的,脾气又差又……」
「可以了,不用继续说了。」他指指对面的沙发,「请保持你的没兴趣,然后继续工作,只要不再冒犯我,刚才的事我会当作没有发生。」
我啧了一声:「算了,你牺牲也挺大的。」
他又指了指门边:「以门边那条砖缝为界,未经允许你不能踏过来,犯一次扣五百工资。」
「看你那小气样。」
我没跟他一般计较,出门倒水喝。
走到他桌前的时候,停下看他。
他戒备抬头,瞅瞅我的脚,放松了:「什么事?」
我抬起左脚虚晃一枪。
他浑身一震,笔都掉了。
「郑芊芊!你幼不幼稚!」
我乐不可支。
上班变成了一件愉快的事。
有事没事吓一吓总裁,就很快乐。
没几天他就把我吓他的权利也取消了,吓一次扣两百块。
我又不想上班了。
花半个月背完产品资料,可以接业务了。
新业务员公司不给分配单子,都是自己找业务,要不带着东西出去扫楼,要不电话销售。
为了考验我是否准备好了,总裁让我在他办公室打骚扰电话推销产品。
「这些客源电话哪来的?」我严肃地问。
「这种时候法律意识又这么强了?」他好整以暇坐桌边,「别拖延时间了,快打,给我看看你的学习成果。」
我拨通了一个,半天没人接,我看着他。
「下一个啊。」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怕了?很多新人第一次打骚扰电话,克服不了挨骂的恐惧,会吓得声音发抖,浑身打颤……」
「喂,李总吗。」我对着电话说,「您的父亲住院了,请汇款到账号……」
「你来做电信诈骗的吗!」总裁惊坐起。
「还没打呢。」我展示拨号盘给他看,咧嘴笑,「看你吓那样。」
他颇没面子地坐回去。
我拨通一个号码。
「王总您好,我是来推销这个……什么?你叫我滚?你才滚!」我拿着电话腾地站起来,「滚出十万八千里,乌鸦坐飞机!」
总裁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在做什么!」
我边骂边走,站在落地窗前指点江山:「您就往东一直滚,滚到太平洋里去,太平洋没有加盖,您绕地球一圈……」
「别骂了!挂掉!」
「……你投诉我?找我老总?好啊,我总裁就在旁边呢,你投诉,来!」
我隔着地砖线把手机丢到总裁身上。
他下意识地拿起来一听,被那边的污言秽语喷了个兜头,脸色像一瞬间吃了十斤屎。
教养不允许他像我一样破口大骂,他最后颤着手放下手机,震颤的眼中似乎带着某种创伤后遗症。
我把手一伸:「手机还我,别掉地上了,砸坏赔钱。」
「郑芊芊!」
我没能再进入总裁办公室。
回工位接着混底薪了。
大家感觉我失势又失恋,假惺惺地来安慰我。
一个说:「哎呀,男人都是这个样子,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就玩玩你。」
一个说:「你怎么不趁得宠的时候,多要点资源呢,看你现在连工作都要丢了,多亏。」
还有问「为什么你们半个月就分开了,是不是傅总不行」的。
这些人心里一点事业都没有,全是八卦!
我就不一样了。
我决定抓紧时间,趁着还没有被末位淘汰开除的这半个月。
好好地睡大觉!
白天带薪睡觉,晚上做保洁赚外快。
多么幸福的生活啊!
过了半个月逍遥日子。
一天中午餐厅吃饭,碰见总裁和经理,我精神抖擞地打了声招呼。
「睡饱了。」经理笑呵呵的。
我干脆在旁边坐下:「饱了饱了,公司空调真不错。」
总裁眼皮狠狠抖了一下。
「明天就最后一天了。」经理面露难色,「小郑,要不哥分你俩单子吧,你这一个多月,连个意向都没有,丢的是傅总的脸啊。」
「丢我的脸,你急什么。」总裁突然凉凉地开口。
经理张张嘴:「您都这样讲,那我没话说了。」
总裁优雅地拿餐巾擦擦嘴角,挥手叫来服务员,加了两个菜。
「郑芊芊,慢慢吃。」他站起来理理衣角,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吃饱了,回去继续睡。」
「谢谢傅总。」
他踏着皮鞋转身走了,看上去气闷着了。
下午叫我去办公室。
我站三米开外。
他手上拿着一叠文件,要递给我:「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过来要扣工资的。」
「工作都要没了,还在乎这点工资?」
「在乎啊!」
他又气着了:「过来!这次不扣!」
我总算敢过去,坐他桌上:「什么事?」
「?」
「早就想坐一下了,以后没机会了。」我解释。
他深呼吸好几下,把资料往桌上一拍。
「看一下资料。」抱着臂靠回躺椅,眼神似乎想把我钻穿,「晚上跟我一起见客户。」
「啊?」我迷茫地看着他,「我都要被开除了,还帮你干活啊……」
「郑芊芊!你没有使过力,你一直在摆烂,是害怕付出得不到回报吗?」他咬牙切齿,「既然是这样,又怎么会坚持到今天,不主动离职?」
我被震到了,喃喃道:「混底薪啊……」
「别敷衍我。」他胸膛剧烈起伏,为减缓压力松了松领带,由下至上地瞥我,却带着迫人的气势。
「晚上跟我见客户,算你一部分绩效,让你不至于这个月就被开除。」
我为难道:「可我晚上……」
「有兼职?」他抽出手机,「我就知道,都是兼职害了你,多少钱能让你彻底放弃兼职?」
「兼职是无价的。」我严肃地站到地上,正视他,「它是一种保障,是我敢在电话里骂客户,敢坐你桌上的底气。」
「早就说过,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如果我的钱全从你这里赚,那就只能看你脸色过日子了,我可受不了这个。」
对视,久久无言。
闹钟响起,我挥挥手机:「下班咯傅总,明天——最后一天再见。」
哼着歌去遛狗,金毛在夕阳下的草坪上快乐地撒腿跑。
生命多美好啊。
赵姐坐在阳伞下观赏我们跑,还戴着太阳帽太阳镜,远远地招招手。
「芊芊呀,不是说明天就丢工作了吗,怎么还那么开心呀。」
叫我陪她喝冷饮,吃点心。
「就是要丢工作了,所以才特别开心啊。」我理所当然道,「到时候我早上也能来给你遛狗了,晒着太阳逛公园,喂喂鲤鱼,多好。」
她笑着说:「我当然愿意了,可我又不能给你买职工社保。」
「没事。」我神秘一笑,「我可以去五金厂上夜班打螺丝,到时候下了班正好赶上出太阳,就来给你遛狗。」
「打螺丝啊,好辛苦哦。」她惋惜地叹了口气。
手机响了一声,是工作全员群。
总助:[定位]
是一个酒店的定位。
总助:30 楼 308 包厢。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
下面马上叫唤起来。
经理:你们是喝了酒需要接吗!来了!
总助:不是。
看来是发给我的。
毕竟我没有加他们的私人号,只能发群里。
我把屏熄了,喝口冰茶,看淡夕阳。
「做业务还要陪客户喝酒呢,好得到哪去。」
群里再次弹消息的时候,已经十点过了。
洗狗的时候,水管子爆了!
现在金毛浑身沐浴露汪汪叫个不停,我在奋力地接水管!
水滋我一身,顶着被洗头还要拿手机看。
经理:明天最后一天喽,各位业务员都在干什么呢?加把劲加把劲,不要做垫底的那一个哦!
字里行间透出阴阳怪气、幸灾乐祸。
这经理,之前总裁提过一嘴,说是什么家族派下来的小喽啰,就盯着他。
所以将我安插进业务部门,他顶了一定的压力,要我一定加油。
Pua!真会 pua!
「芊芊呀,我说楼上什么动静,你这……快,别接了,你接什么水管子,明天叫人来弄吧。」
赵姐急忙来拉我。
「不用。」我淋着一头水,仰头朝她咧嘴一笑,「你以前不信我会接水管,今天就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手机又响。
总助:经研究决定,本月业务部的末位淘汰取消,顺延至下月。
经理: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消息秒撤回。
全员禁言中。
我一手拿着接头一手拿着管子,对准口子顶住水流,一鼓作气插进去。
水总算停了,墙壁、洁具、门上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当然也包括狗和我头上。
我出了一口长气,刨了把湿淋淋的头发,仰头得意一笑:
「好了,这下你今晚听不见水声了,可以睡个好觉,明天再找专业的慢慢补。」
赵姐注视着我,慢慢弯下腰来,拿手抚上我的下巴,将我抬起头。
我没动。
「我当年,也是从业务员做起的。」她轻轻地说。
水从我头上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我浑身湿透,又冷又重。
「第一单,客户和我谈了一半,跑去雪山度假了,我眼看赶不上季度结算,就追了过去。」
「我陪他滑了三天的雪,我不会滑雪,也没有人教我。」她眼眸微动,声音一如既往地沙哑,「我买不起好的装备,衣服也很薄,冻坏了,得了慢性支气管炎。」
「我顶着发烧,一次又一次地摔倒,站起来,客户看着我哈哈大笑……直到他的滑雪板在俯冲的时候突然坏了,旁边的我救了他一命。」
「他终于愿意跟我谈合同了。」
看着她,我眼前仿佛浮现出她年轻时的模样,未经风霜,初生牛犊,淋了一身的雪,艰难而迷茫地看着前方。
她拿手拨开我额前的头发,擦干我脸上的水,端详一番,偏头微笑起来。
「努力的孩子,总不应该被太过亏待。」
「赵总。」我哑着嗓子喊她一声。
她从身后的桌上拿了一个文件袋过来,拍拍我。
「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便宜你们公司了,合同一式四份,我这边的章已经盖好。」
我颤着手抱住文件袋:「谢谢你。」
「快回去了,等会儿感冒了。」她放了块浴巾在我头上,目露慈祥,「笨笨的。」
我羞愧地低下头。
送到大门口,她突然嘘了一声,凑近我压低声音,怕一边歪着头的狗听懂似的。
「当年客户的滑雪板,是我弄坏的,没想到吧。」
我张大嘴。
门在眼前关上。
我提着从五金店借的沉重修理箱,走到街上。
箱子里放着小型电链锯。
比起锯爆水管,果然还是弄坏滑雪板更狠一筹!
我回想着她高深莫测的微笑,在夜里打了个寒颤。
早上,我拿着赵姐给的合同踏进公司的时候,经理正在大堂聚众笑话我。
「小郑来了,大家感谢小郑。」他笑得一脸褶子,「傅总这是烽火戏诸侯啊,为了你,可能直接就把末位淘汰制永久取消了。」
大伙围着我鼓起掌来。
「为了我?不应该啊。」我掏出合同给他看,「我又不是垫底的,搞不好还是销冠。」
他笑容凝固住:「银辉的合同?怎么会在你那!」
「你那天不是问我怎么办吗?我看你是真难倒了,就帮你办了,不用谢。」
他急忙翻开,在看到业务联系人那一栏时,眼珠子顿时瞪大,血丝都冒出来。
「郑芊芊!这是你的业务吗!你就写你名字?」
「客户写的。」我笑笑,「而且你半个月前就已经宣告放弃了,不会等我签下来了又来抢功吧。」
「我是你上司!什么叫我跟你抢功?你才来几天?没有我,你办得成什么!」
他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朝我逼近,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脸涨得通红,手高高抬起。
呵,想打我?
我冷笑一声,猎豹一般紧盯他,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我就碰你,怎么了!」
他怒发冲冠,伸手来推。
我往地上一躺。
「?」
「打人了!保安!保安在哪里!」我扯嗓子干嚎。
「住手!」
猛听一声怒喝,我抬头。
倒转的世界里,只见总裁脸色煞白,失尽风度地拨开人群冲过来。
冲到我面前,他大惊。
「怎么是你躺在地上?!」
「傅总!我只挨了她一下,她就倒了,我真没用力啊!」
经理有嘴说不清,哭天喊地。
总裁站定,吐出口气,理理自己衣袖:「知道了。」
经理劫后余生地擦擦冷汗:「我就说,傅总看得清清楚楚……」
「是你推倒她的。」总裁转向他。
「啊?不是……」
「你为什么要推她?你怎么能推她?她是你的下属,是公司的员工,你还有没有一点身为经理的自觉!」
「我……」
「或许你只是轻轻一推,但你想过这有多大力量吗?她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总裁蹲下来搀起我,再次昂头瞪他:「她都发烧了!」
「对!都是他推的。」我拿手胡乱指着,「他推我才发烧的。」
「你可拉倒吧!」经理冲我叫。
总裁拿手摸我额头,手冰得我浑身一抖。
他又说:「你吓得她发抖!给我回去好好反思!」
经理愤而离场。
「药!热水!」
总裁凌厉地喝道,将我打横抱起,快步走向电梯。
好一阵天旋地转,我头本来就晕,感觉脑花和胃都被甩了个 180 度,痛苦地抠着他衣领:「傅……」
「嘘,你现在需要静养。」他低头沉稳道。
好想吐啊……
电梯门一关,他马上把我放下了。
「真重。」他甩甩手,斜眼睨我,「说吧,又在搞什么?」
我虚扶着翻江倒海的胃,半死不活地看着他。
他上下看我一遍,突然露出玩味的笑,向前一步:「怎么这副表情,没抱够?」
「别来了……」我痛苦地躬身,抓着他胸前的衬衫撑住自己,「真折腾不了了。」
他擒住我的手,戏谑道:「看你,手都在抖,走不动路的话,可以求我抱你。」
「放你的狗屁……」
「骂得真难听。」
他笑笑,不由分说地又把我横过来,出电梯迈进办公室。
直到被放在沙发上,我还感觉天花板在转。
他叫助理搬凳子来,优雅地跷着二郎腿坐旁边,审犯人似的。
翻看我拿回来的合同,翘起一边嘴角。
「真不错,怎么办到的。」
「听说这个项目之后,就问了一下以前做过的几个家政公司前同事,找到在赵总家干活的阿姨,去顶了一个月班……顺便把合同签了。」
我仰躺着,把手盖在眼睛上遮光。
「说得轻松,但我知道你很努力。」他听起来很愉快,「末位淘汰的压力很大吧。」
「都说是顺便了,在哪做保洁不是做,签不下就走人,我又不亏……」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偷偷做保洁,然后惊艳所有人?想给我个惊喜?」
「哎……」
跟他说不清,我干脆把嘴闭上。
「我承认被你惊艳到了。」他越说越起劲,「郑芊芊,你知道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吗?」
我把手拿下来瞥着他。
他眼中迸射出莫名兴奋的光彩:
「像一只我的努力小狗。」
「你才是狗,你这个狗东西。」我翻了个白眼。
这狗东西更兴奋了,弯腰下来摸我的头,笑眯了眼:
「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有气无力地看向前方:「奖金,还有之前说好的,业绩好可以不上班,我要带薪假。」
「请假然后去做兼职?」他饶有兴致道,「郑芊芊,有来钱快的法子。」
我迷茫地看着他。
「求求我就可以……」
他慢慢俯下身来,目光对准我的眼睛,嘴角勾着惑人的弧度。
「甚至都不用求我,只需要保持这个乖乖的样子……多少钱都可以给你。」
鼻尖轻轻碰在一起,呼吸相闻。
「我从没给过别人这个机会……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除了微凉的薄荷味口气,同时还有淡淡的烟味,车里带出来的汽油、皮革、尾气味……
晕车的都懂。
「哕——」
我终于憋不住了,对着他的脸吐了出来。
他一身呕吐物,木在那里,仿佛灵魂抽离出身体。
「谢了傅总,吐出来好多了。」我擦一擦嘴,「您的脸真好吐啊。」
总裁的身心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他也请带薪假了。
污秽仿佛透入皮肤,渗入灵魂,即使扔掉所有的衣服,用消毒液、钢丝球擦洗身体也无法消除。
总裁尝试放空自己,去了自家会所里的恒温游泳池。
他游了三千米。
在反复的呛水、过度消耗体力后的大脑空白里,他终于可以暂时忘记那噩梦一般的回忆。
缓过来以后,他背靠着池壁休息,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暗自发狠。
「郑芊芊,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我迟早要征服你,让你对我言听计从,让我为所欲为!」
「那么有决心?」
我在背后抬起脚。
他惊悚回头。
「你怎么会在这咕噜咕噜咕噜——」
踩着他脑袋淹了他一分钟,我收回脚,丢下他浮在水面翻起肚皮,不省人事,头也不回地离去。
身上的橙色救生衣更闪亮了。
本来还想在这个平时根本没人来的会所里,摸一个假期的鱼呢。
找别的活干吧。
总裁决定去城郊爬山。
他爬得汗流浃背,腿脚酸软,几乎要坚持不动。
「我要征服这座山。」他攥攥拳给自己鼓劲,两眼怒视前方,「如果连这座山都征服不了——」
「还怎么征服郑芊芊呢。」
我说。
他点点头,突然定住,缓缓转头看过来。
「你、你跟踪我?」
「你慢成这样,要是跟踪你,我直接睡着了。」
我挥挥手,带着网上找的健身学员两三步甩下他。
「这就是一个反例。」我指着他跟学员讲,「运动的时候切忌自言自语,容易岔气。」
「郑芊芊!你给我等着!别跑……」
「还有你看,肌肉不是最重要的,别看那人身材好,但是走那么慢,搞不好是医美做的……」
总裁累得像条狗,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好像我无处不在,只要他想去一个地方,我就会在目的地等着。
干脆把自己交给命运,叫了一辆网约车,后排上车,扫了一千块。
「随便去什么地方,把路费花完为止。」
「那可能得开到河北去了。」
我在驾驶座缓缓回头。
他跳起来就跑,发现车门锁了,疯狂撞击:「开门!放我下去!救命啊!」
我打开车门,他直接滚下去了。
周六,他领着小蓝上游乐园玩,一路左看右看,眼睛下挂着黑眼圈,脸上带着诡异的笑。
看到卖气球的,眼前一亮,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过去。
「呵呵,郑芊芊,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拨开气球一看,原来不是。
「舅舅,我想吃冰淇淋。」小蓝扯他。
「冰淇淋……好,有道理……」他摇摇晃晃走去冰淇淋摊位,突然凝目大喊,「郑芊芊!」
「她不在这里!」小蓝拼命扯他。
「我不信,我不信!」他双目赤红,「她怎么可能不在?她无处不在!我做梦都看见她!」
快步走向那边的玩偶皮套人,把人按地上拔人家头套:「郑芊芊!我知道你在里面!」
又去翻旁边的垃圾桶:「郑芊芊——」
冲进男厕所:「郑芊芊!」
「他是不是有点精神错乱了。」我牵着赵姐的金毛,站在厕所门口。
小蓝骑在狗背上,呆滞地舔着冰淇淋:「他怎么不回头看一眼呢,咱俩都这样一路了啊。」
总裁上完厕所冲出来,看见金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郑芊芊,我明白了,你可以变成狗!」
「不能。」
我走上前去,仰头注视他迷茫的双眼:「你几天没睡好觉了?」
「四天。」他揉揉眉心,「出现幻觉了,又看见郑芊芊了。」
我在思考要不要给他一拳帮他清醒,又怕把他打死。
「你回去休息吧,我陪小蓝玩,给钱就行。」
他清醒地说:「不行,小蓝身价高,我怕你绑架。」
算了。
反正遛狗我也遛累了,狗也累了,拉着他坐路边,叫他给助理打电话接人。
他把手机拿给我,看着我。
「密码是这个。」
「哪个?」
他突然把脑袋放我肩膀上,包住我拿手机的手,拇指覆在我的指甲上,指引着按密码开机。
「猜猜支付密码?」他又说。
「猜不到,你快告诉我。」我假装漫不经心道。
他呵呵一笑,又画出了支付图形。
他手心烫人,胸口也烫。
我心脏怦怦地跳动起来。
好……好多余额啊!
「心动了吗?」他靠近我耳边呢喃,热气低沉。
「郑芊芊,这里的全转给你,只有一个要求。」他把手环过来扣着我肩膀,「固定在我视线里,不要神出鬼没吓唬我。」
「我没吓唬你。」我无奈地说,「我一天做六七份工,跑二十几个地方,遇到你的概率本来就不小。」
他倒吸一口凉气。
「就因为这个吓得睡不着?怂货。」我嘲讽他。
「不是。」他沉默半晌,「我弟弟要回国了。」
「哦。」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是你初恋?」
「?」
「他要跟我争家产。」他吐了口气,「我必须在这间公司做出比他更高的成绩,才能进一步争取家族集团掌控权。」
我侧头看他,发觉他看我的眼神不知何时开始,深刻而暧昧,却又浮着一层算计的精光。
说人话就是多少有点色眯眯的,但是又像个老鸨一样琢磨我值多少钱那样。
手也悄悄箍我腰上了,像是在量尺寸。
我又懂了:「你想让我去色诱你弟,拖他后腿,给你卧底。」
他深吸一口气,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好狗不事二主,我是个惜才的人,不会那样毁你前途。」
「狗再骂?」
「只是叫你给我努力干活,帮我提高业绩,等我取代父亲当上傅氏掌门人,我现在的位置就是你的。」
「这饼是只给我一个人画,还是全公司都有?」
「那帮不思进取的咸鱼还不值得我这样劳心劳力,出卖色相,总之,我们现在时间不多了。」
「你有色相……」
「我正在卖,如果没有感觉到,那是你的审美水平太低。」他大言不惭地说。
「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要达到接替经理的水准,他是父亲的人,把他换下来是向他证明的第一步。」
「三个月?我还是去色诱你弟吧。」
「想都别想。」
小蓝跟狗玩半天了,半升起的日光洒在金毛身上,金上加金,灿烂辉煌。
总裁靠我肩膀上睡着了,头发上披散浮金,俯视看去,睫毛根根分明,下面是乌青的黑眼圈。
说实话,要说完全不心动,那是假的。
傅总。
变郑总。
我的天,谁不想当总裁啊!
我心情难掩雀跃,准备尽快去完成此行的另一项目的,找园长谈个几十万的生意……
于是把总裁拿开,放旁边花坛上。
他脑袋咚一声撞石头上,只皱了下眉,深刻俊美的五官沉在睡眠中,没有平时的坚硬,安宁中有一丝脆弱。
色相还是有的,如果是个人就更好了。
我摸了一把,凑近了看。
「咔嚓,咔嚓。」
谁在照相。
赶来的总助举着手机靠近。
「郑芊芊!我总算拍到证据了,看你怎么抵赖!你这次居然在户外就把总裁压……」
「你可真会挑时候!」装睡的总裁马上跳起来,「你还拍!给我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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