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微醺的风夹杂着馥郁的花香透过雕花红木窗进入屋子,带来丝丝春意。穿过抄手游廊,当中是青山美石,两边雨花小径,绕过小路另有垂花院门直通内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缀画,精美绝伦。其侧为小意抱厦,挂有各色山水名画,台矶之上更有细叶玉兰,隐隐生香……
南面的精致小楼中,春光确也是无限好,然而这大好春光却无法驱散少女脸上难以掩饰的倦意。待看清,窗前的少女身穿对襟杏黄莲叶裙,配茶白交领秀罗纱,腰系绯色窄丝带。项戴玲珑七彩玉,耳着流苏明月铛。眨着水润明眸,清秀的小脸上写着“我很困,不要打扰我”,软着身子趴在绣架上。身后站着两名婢女,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
“姑娘,您还是继续绣吧,不然老夫人知道了又要罚您了。”开口的是穿着一身绿衣的婢女。她立在一侧,腰上缠着月色流苏穗儿,秀发挽成两个圆髻,黑瞳闪闪透着灵气。
此话一出,那正在眯眼欲睡的女孩立刻挺直了身形,认命地拿起绣花针绣起花样来。而另立一旁的粉衣婢女伸手拉了拉绿衣婢女的衣袖,低声道:“萼绿,让姑娘歇会吧,不然姑娘会累垮的!”
“竹绯,你还不帮着劝劝姑娘,待明日老夫人检查课业,姑娘拿什么交差?你忘了那日姑娘被罚的事了?”萼绿转头对她轻呵道。想起上次岑安被罚一事,竹绯呆愣了片刻又回道:“那也应该让姑娘歇息一会儿,她昨晚上梦魇了,不曾睡好。”
萼绿回头看那正埋头苦干的女孩,眉头微皱,心中暗道,姑娘突然发梦精力不济,是否要去告诉余嬷嬷?思及此,又对女孩说:“姑娘,不如容奴婢禀告了嬷嬷再去请仁和堂的杏林大夫来为您诊治一番吧。”
少女转过身子,淡然地说:“不必了,祖母昨儿个才给我请了练习先生,我今儿个就病了,会被人说闲话的。”
岑府老夫人杨氏,为人严谨。一生只育了二子一女,对家中小辈的教养尤其看重。虽念着岑安姐妹,幼而丧母,对她们的宠爱是岑府的独一份儿。但是,该认真教养时还是狠下心来让教养先生严格教养。
萼绿点点头,定睛看着眼前这眉目如画的少女。
距离那年冬天,已是过了十个春秋。那日闻母丧而啼哭的婴儿,已长成了清秀可人的小姑娘了。当年夫人生下两名女婴便血崩而亡,大爷念在两位姑娘年幼失母,便将夫人身边的素月收了房。如今大房中只有一位姨娘,两位小姐便是由这位月姨娘照养长大的。
两位姑娘虽一母同胞,性情和容貌上却相差甚多。相貌上,二姑娘容貌清艳动人,美丽无暇;而大姑娘的容貌只是略显清秀,只一双黑眸略显灵气。性格上,二姑娘温柔娴淑,举止有度,喜慕权势;而大姑娘则沉静睿智,识礼明心,性薄名利。
世人皆道岑府二姑娘有“秋水翦眸,芙蓉朱颜,洛女之姿……”,确实如此,二姑娘岑宁,不仅是貌美,一身气质更是堪比书香世家的千金。八岁时以一首《清霜吟》扬名于名媛圈中,至今唯有都城的皇族贵女可与之相媲美。
美人的光环总是强大无比的,人们多慕二姑娘的风姿,故而有了抹黑大姑娘的言语。前儿个不久,不知从哪传出来的流言,竟说“扬州刺史之嫡长女无才无德,貌若无盐,与其妹可谓天差地别”。更有人暗自揣摩道:“怕是这岑大姑娘与这二姑娘并非一母同胞的缘故吧。”
看看这话说的,两位姑娘不是同胞姐妹又干卿何事?更何况我们家姑娘的好岂是外人可以得知的?
要说来,大姑娘也是个好的,只是性子有些散漫,最是不喜拘泥于俗礼,总有些离经叛道的小心思,让人无奈又怜惜。
近日来,因听得外面的谣言,老夫人特地请来了一位袁姓中年女先生,练授姑娘针线礼仪。此人曾在宫中担任过女史,因得宫中贵人的喜爱,故到了年龄便被恩准出宫。又在宫中历练多年,所以一身气势不必多说,让人望而生畏。而她所教授的礼仪才艺更是让人欣羡敬佩,都成有名的贵女,多半是由她教导出来的。
无论萼绿是如何想的,但在岑安眼中,这练习先生必是为折磨自己而生的。她经常以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紧盯着自己,使得自己在那道凌厉的目光下,频频出错,以致于双手布满了疮痍,绣废了好几块锦帕才有了现在的针线基础。
一想到明日的查检,岑安不禁晃晃脑袋。唉,祖母最不耐人懈怠,恐怕《女训》是非抄不可了。思及此,唯有低头继续手上的活计。
萼绿竹绯看着正继续努力的姑娘,心里欣慰不已。暗里寻思着,回头去厨房给姑娘再炖只雉鸡,好好调养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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