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老夫人病倒之后,岑安与众姐妹在其榻前侍奉汤药,夙兴夜寐,未敢疏忽。几天功夫下来,原本圆润的小脸迅速瘦了下来,让人瞧着觉得神色倦怠。
院子外头春光正好,岑安正担忧地给岑老夫人喂药。
此时的岑老夫人面容惨淡,肤色蜡黄,躺卧在床上,全身透露出重病的气息。
“祖母,祖母,该喝药了。”岑安轻声唤道。
岑老夫人艰难地睁开眼睛,由着岑安将自己扶起,半靠着岑安喝下了她手中汤匙里的药汁。而后,一边喝药,一边咳嗽。
岑安立刻放下药碗,为她请拍背部。看着她痛苦的表情,心中只想着,若是可以,自己宁愿代她受过,只盼老天爷能大发慈悲,让她好起来。
孙氏看着岑安泛红的眼眶,轻声安慰道:“孩子,你也累了,让婶娘来,你先回去歇着吧。放心,你祖母她老人家会好起来的。”
岑安抬眼,声音嘶哑道:“不了,二婶,杳杳想再陪陪祖母。”
孙氏摸摸她的额头,不再多说什么。
岑老夫人艰难地看了一眼岑安,“杳杳,歇……会吧。”
岑安当下落了眼泪,“祖母,祖母——”
“好孩子,回去吧,这有我呢。”孙氏用绣帕轻柔地为她擦去了泪水。
岑安点点头,慢慢的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同样面容憔悴的岑宁,便唤道:“悄悄,你来了。”
“姐姐,祖母如何了?”这是岑宁自长大以来第一次心悦诚服的叫她。
“放心吧悄悄,祖母不会就这样丢下我们的。”岑安呢喃,似在说服自己。
岑宁点了点头,信步走进了屋中看望岑老夫人。
正当岑老夫人用药后开始休息之际,府中来了几位远客。
来人正是城南侯夫人岑微,与城南侯世子宋暄及城南侯千金宋瑜。
在收到兄长的信件,与丈夫商量之后,城南侯夫人便带着儿子女儿连夜南下,直至今日方才赶到扬州。
屋内,城南侯夫人跪在榻前,眼角含泪,一边握着岑老夫人的手,一边说道:“母亲,微儿回来了,你快睁开眼看看我啊。”
听得耳边的哭诉,岑老夫人慢慢地睁开了双眼,口里含糊道:“微儿,我的微儿——”
“母亲,是我,您看,我带了您的外孙们回来看你了。”说着,将宋瑄和宋瑜拉到了床前。
岑老夫人神情激动地看着二人,“好……好孩子,外祖母疼你们……”
宋暄也眼眶泛红,俊美无俦的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情,低声轻唤:“外祖母,孙儿来看你了,你且放宽心,待我去请得名医来医治您,来日必会好起来的。”
而宋瑜早已和自家娘亲一同痛哭起来。
岑老夫人见到女儿和外孙,精神已振奋了不少,换来了屋里的丫鬟,让她领着两个外孙去花园走走,自己有话要跟女儿单独说。
宋瑄、宋瑜自是应了,随着那婢子向外走去……
正是春意盎之际,岑府中自然一派花团锦簇之相,桃树正盛开,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粉红的云霞,而一旁的池塘因引入活水,池水分外的清澈,就连各种锦鲤在池水中都清晰可见。
明明阳光普照,在岑安眼里却显露出了丝丝凉意。
她正靠在池边栏杆上,空洞地着池中的鱼儿,神色莫辨。
宋瑄走近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女子黛眉微蹙,朱唇轻抿。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清澈如山间清泉的黑眸。明明是一双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却因为眼底那层隐约的水雾,而多了几分隐隐的忧伤。午后的阳光,笼罩在她身上,晕出了柔柔的光圈,似能化了人心。
看着这般美好的景象,宋瑄只觉得心头跳得厉害,隐约又跳出喉咙的趋势。
“不知那位是?”问话的是身旁的宋瑜,她见自家兄长神色痴迷地望着那园中少女,不用得向婢女开口询问。
“是府中大姑娘。”婢女恭敬地回道。
“大姑娘,那就是大舅舅的长女岑安表姐咯”宋瑜对兄长眨了眨眼睛,然后又惊奇地道,“奇怪,不是说大表姐容貌甚丑吗?”
宋瑄听了此言并未回答,依然望着少女。原来是她,果然传言不可全数当真啊。
似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岑安侧过身子,便与他对上了视线。
只见那人身着一身雪缎锦袍,眸如点墨,肤如白玉,是说不出的芝兰玉树矜贵风雅。
岑安在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似乎扬州没有这样的人物。当他身旁那位玉雪可爱的小姑娘时,岑安眼底冒出了光,真的好可爱啊,真想揉揉那张如破壳鸡蛋般柔滑的小脸……
岑安向他们行了一记平礼,道:“不知是哪府贵客,有失远迎。”
宋瑜挣大了眼睛,像只小兔子似的凑近岑安,“大表姐好,我是宋瑜,你叫我阿瑜就是了。这是我大哥,宋瑄。”
“原来是瑜表妹和瑄表哥,你们可去见过祖母了?”早前就听闻姑母嫁给了城南侯宋明澈,想必就是这两位就是城南侯世子和千金了。
“表妹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宋瑄自是不愿与她疏远。
“攸之,这是杳杳还是悄悄?”花园另一侧传来一道女声。
岑安寻声望去,却是一名少妇,大约三十余岁年纪,一身锦衣华服,面若春花,眼似秋水,体格风流,大有婉转之态。
“见过姑母,侄女小字杳杳。”岑安上前行了一礼。
城南侯夫人笑着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拉起她的小手将自己手中的翡翠镯子取下套了进去,“果然是个齐整的孩子,姑母喜欢。”
岑安红了小脸,腼腆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姑母。”
“多知礼啊这孩子,阿瑜,你可得和你大表姐好好学学。”城南侯夫人将宋瑜拉出来打趣,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悲伤。
“母亲~”宋瑜佯装恼怒,跺了跺小脚,“怎么能在表姐面前说我,以后表姐要不愿意和我玩了,怎么办?”
岑安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看她着急,便开口道:“阿瑜莫急,表姐最喜欢懂事的小姑娘了,阿瑜就是呢。”
宋瑜闻言,眼睛一亮,激动地上前,给岑安一记熊抱,“安表姐真好,阿瑜要跟表姐玩,还要跟表姐住。”
众人嘻笑不止。
“近日来,杳杳辛苦了。”宋瑄语气柔和地对岑安说道。
岑安语气略显忧伤地回道:“祖母为杳杳做的,远比杳杳做的多。只希望祖母安好,莫再受病痛折磨之苦。”
宋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竟如此孝顺,真是难得。
城南侯夫人明白了儿子的小心思,便拉起女儿,到园子里头逛去了。
于是,宋瑄如愿与岑安交谈了一个下午,话题由家中事进阶为了文学书法,相互间也亲昵了不少。
然而,这一切都落入了暗处的一双眼睛里。
微风拂过,扬起依依绿柳,也扬起了暗中人的衣角。而这一切,都未曾惊扰那对相谈甚欢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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