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就跟他一起去好了。如今,是这个血脉相连的孩子,牵住了我最后一点生的希望。我开始强迫自己喝安胎药,吃小厨房做来的东西。每一样,都由陆离提前验过毒,确保安全无忧。哪怕他极力瞒着我,我还是能从宫人们口中听闻。前朝御史的折子雪片一样飞来。说我不守妇道,行为浪荡,愧对我爹,愧对战死的柏清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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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捧着一只青瓷小盏走进来,嗓音温润:「郡主醒了,先喝点蜜水醒醒酒吧。」
他顺从地跪在榻边,服侍我喝下那盏蜂蜜水。
一众男宠里,他算是最得我心意的那一个。
不仅因为眉心那点朱砂痣,更因为他柔婉顺从、与柏清川完全是两个极端的性子。
我喝完,清清嗓子:「昨晚……发生了什么?」
「郡主饮了些酒,用绸带蒙了眼睛,说要同我们玩捉迷藏。只是后来醉得狠了,便昏睡过去。」
他抬眼笑了笑,「是我将郡主抱回屋内,置于榻上的。」
所以,柏清川并没有回来找我。
昨夜种种,不过是我醉酒后的一场梦。
我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底翻涌的隐痛:「你下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他乖巧应声,离开前还不忘提醒我:「今晚宫中有宴,皇上特意下了圣旨,郡主别忘了。」
这一觉睡到黄昏时分。
我盛装打扮,长裙曳地,发髻繁复,连耳珰也挑了对纯金的。
果不其然,一下马车,便有人议论纷纷。
「那位是柏将军的夫人?既然还在孝期,为何不披缟素?」
「你知道什么,柏将军死后,皇上体恤忠臣,便封了她郡主之位,又赐黄金万两以作安抚。她在府中豢养男宠,过得十分荒唐,早把柏将军忘了。」
我充耳不闻,挺直了脊背走入大殿。
年轻的皇帝端坐高位之上:「宁舒郡主来了,赐座。」
我拢了拢裙摆,坐下来,支着下巴欣赏殿内歌舞。
四周的夫人小姐窃窃私语,看我的眼神满是鄙夷,像在看一个荡妇。
宴后我被皇上留下来。
偏殿内只点着几盏昏暗的烛光。
他甚至比我还要小一岁,少年稚嫩的面孔却覆着层温和笑意:「南乔姐姐,近日可还安好?」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好。日子太不舒心了,我见岑太傅幼子那幼子生得貌美,想接他来府中做客,可帖子都下了十多封,人却始终称病不出。」
他垂眼笑了笑,片刻后又抬起眼:「朕明日便下旨,让他去你府上小居半月,好不好?」
我不胜欢欣,连连点头。
皇上凝视着我,眼中的欲色像是暗夜中的浪潮,一点点翻涌上来:
「柏清川惨死在北凌关,姐姐可有怪过朕吗?」
「自然是怪过的。」
我托着脸颊,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毕竟生得那样好看,如今我遍寻京城,也难寻到那般绝色佳人。」
皇上松了口气,微笑道:「那有何难。」
他许诺我,日后不管看中谁家儿郎,都有三次直接带回府中的权力。
说话间,太监来禀,说苏贵妃在宫中备了些宵夜,他便笑道:
「时候不早了,姐姐昨夜还饮了酒,早些回府休息吧。」
我点点头,行礼告退。
第二天晌午,岑太傅的幼子被打包送来了我府中。
胡须花白的太傅老泪纵横,指着我鼻子骂道:
「柏将军尸骨未寒,你便这般放浪行事!周丞相一世清廉,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女儿?」
我吹了吹指甲上未干的鲜红丹蔻,笑容明艳:
「我爹葬在江南,岑太傅这么思念他,不如早日下去找他。」
年近花甲的岑太傅,被我生生气晕过去。
他的幼子始终冷着脸,瞧久了便觉索然无味。
于是我命人将他安置在最偏僻的院落。
又吩咐陆离:「那天夜里我喝的是什么酒,今夜再烫一壶。」
他瞧着我,欲言又止:「喝酒伤身……」
可今天是七月十五。
中元节,鬼门大开。
我灌下一整壶酒,生怕柏清川还不够生气,又叫了两个男宠来服侍。
果不其然,他来时拎着一柄匕首,笑容艳丽:
「乔乔,你这样惹我生气,莫非今夜要见血才肯罢休?」
我遣退那两个男宠,打掉他手里的匕首。
气鼓鼓又很委屈地说:「柏清川,你知不知道,你死后,他们都欺负我!」
哪怕是在我梦里,他还是顶着那张神色肆意张扬的脸,说:
「谁欺负你了?我杀了他给你出气好不好?」
我瞧着他,半晌,忽然掉下眼泪来。
「你留给我的暗卫被屠尽了……还有那一日,我守在你棺木前,被人迷晕过去……」
醒来时衣衫凌乱,满身青紫,发间残留淡淡的龙涎香。
我痛得发抖,可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不敢说。
只是在被封为郡主后,我广纳男宠,浪荡的名声一路从京中传到数百里之外。
我抱紧柏清川冰冷的腰身,恶狠狠咬住他肩膀。
见血了也不肯罢休,就着那道伤口继续撕扯:「好疼啊,柏清川,我好疼啊……」
若不是苏贵妃传人来唤,那天晚上宫宴结束后,我又要留宿宫中。
眼看那肩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我终于松了口,却又抽抽噎噎道。
「柏清川,我好冷,你抱一抱我。」
他一言不发地抱紧我,好像要把我嵌进骨头里。
我把脸埋在他肩窝,哽咽着说:「我真的,好想你。」
如果这世上真有地狱。
带我一起去也好。
夜半时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月亮藏进云层里。
我猛然坐起身:「陆离!」
他闻声而来,问我:「郡主可是做噩梦了?」
我抬眼看着他:「背叛柏清川那个副将被凌迟时,听说是你动的手。」
「是。」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
「你给我讲讲吧,他被片了三千刀,脸上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一定很疼吧?」
「生不如死。」
「那有柏清川死时那么疼吗?」
这天夜里,我又做梦了。
梦里我回到过去,寄居在我家的,除了柏清川之外,还有一个人。
一个比我还要小一岁的男孩,总是顶着一张天真温润的笑脸,叫我:「南乔姐姐。」
「南乔姐姐,今天又要去学堂看帅哥吗?」
我点点头,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要告诉柏清川。」
他迟疑地看着我身后。
一转头,玄衣墨发的柏清川就站在身后,怀里抱着剑,笑容危险:
「今日花朝节,你答应我一同去放河灯,现在又要去学堂看谁?」
我讨好地笑,又从怀里掏出新绣的荷包,献宝似的递过去:
「去学堂,看看你今日有没有好好念书。」
后来我们成亲那日,那只绣工拙劣的荷包仍然挂在他腰间。
画面一转,是深夜,我伏在我爹的书房外偷听。
他叹息道:「京城争端未平,皇上也是信任我,才将两位皇子送来江南给我教养。」
「两位?」
「清川他……此事不可外传,他生母身份特殊,便是日后回京,也断不能入皇室。」
梦境中断。
我醒来时,外面雨骤风急,天气越发闷热。
陆离服侍我穿好衣裙,跪在榻边为我穿鞋,沿着长而曲折的回廊一路行至前厅,丫鬟已经备好午膳。
生滚鱼片粥十分清淡,可我只吃了一口,便一阵反胃,弯下腰去吐得天翻地覆。
陆离请来了太医。
诊脉之后,他冲我拱手行礼:「郡主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雨滴急促敲打窗上贴着的油纸。
我愣愣地瞧了他片刻:「你说什么?」
「滑脉如珠,郡主这是喜脉,只是胎相有些不稳,微臣稍后会开一张安胎药的方子,还请陆大人遣人去抓药。」
三个月前,柏清川出征前最后一夜。
我心跳得极快极乱,睡不着,干脆缠着他。
柏清川被我弄得有些生气,动作也发狠。
见我红了眼圈,又立刻轻柔下来,亲了亲我眼尾的泪水。
他说:「不闹了乔乔,等这次凯旋,我带你回江南。」
第二日天还没亮,他怕吵醒我,轻手轻脚地走了。
再见到他,是一颗残缺不全的头颅,和小半副身躯。
这个孩子,是柏清川的。
我回过神。
陆离微一拱手:「有劳太医。」
他送太医出去,回来时身上还带着雨水潮湿的寒气。
我仰头看着他在我面前跪下来,轻声问:「陆离,我能留下这个孩子吗?」
「郡主的孩子,郡主自然可以做主。」
我嘲讽地笑了笑:「我能做主吗?」
陆离不说话了。
他命人煮了清甜的银耳羹来,我勉强喝了半碗。
陆离去煎安胎药。
我就坐在窗边,听着雨声噼里啪啦。
消息传得很快,几乎是晌午还未过多久,屋外便有人通传,说皇上来了。
李慕风并未穿龙袍,进来时一袭玄衣,逆着光。
我恍惚看到了两年前的柏清川。
他在软榻边坐下来,瞧着我,叹了口气:
「南乔姐姐,虽然你对柏清川并无真心,但他战死沙场,柏家无人,这个孩子还是留下来吧。」
我眼睫颤了颤,抬眼望着他。
仔细地、一寸寸观察他的神情。
李慕风竟然准许我留下这个孩子。
我一时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试探着道:「可是,生孩子很疼,我并不想。」
「朕知道,南乔姐姐一贯怕疼。」
李慕风笑得温文尔雅,「来前朕已经拟旨,接姐姐入宫居住,姐姐只管安心养胎,到生产那日,定会平安无事。」
原来这才是他的目的。
但这桩买卖很是划算。
换个地方住,就能保下柏清川留给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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