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2018 年冬,我因损毁尸体、妨碍司法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半。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天空飘着白色的雪。吴警官站在大门口等我,我没想到他会来。他告诉我,梁川已经被捕。据他交代,偶然救下我们姐妹后,他是真的想要悔过。但家里缺钱,就又动了白雪的心思。结合梁川的供词,那些将白雪当作物品一样交易的人,也一个个被揪了出来。因为妹妹有精神问题,无法判定一切行为出自本人意愿,所以他们会被控告强奸。李叔、李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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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白雪一直在发疯,爸妈第一次没有及时进去安抚,反而是盯着房门发呆。
我担心妹妹弄伤自己,独自进屋查看。
她不认得我,张牙舞爪地向我扑过来,但铁链扯住了她的手脚。
我好像魔怔了,主动迎了上去,紧紧抱住妹妹。
她拼了命打我,还在我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但我感觉不到疼痛。
「小雪,我们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我喃喃自语。
未来的路,黑得看不见一丝光亮。
接下来几天,家里的气氛都很凝重,只要出门,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爸爸联系了好几个批发商,生意都没谈成。
水果容易烂,卖不出去就血本无归,我们家承受不起。
我跟爸妈说:「我不念大学了,出去打工赚钱。」
爸爸低着头不说话,妈妈抹着眼泪回了房。
我们心里都清楚,如果再没有收入,就算想上学,也肯定是交不起学费的。
我只是主动把这件事提出来,减少他们的负罪感而已。
我在县城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年纪小总是受欺负,但回家后还是强打起精神,笑呵呵说,「长大了能自己赚钱真好。」
爸妈看出我在逞强,变得比以往更沉默了。
爸爸频繁地找借口一个人出去散步,我知道,他又出去求人了。
终于,有一天回家后,他兴奋地跟我们说:「有办法了。」
原来是村长借了爸爸一辆三轮车,他打算将采摘好的苹果装车,运到城里去卖。
我碰巧在家休息,就自告奋勇跟着一起。
天蒙蒙亮我们就出发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刚好升起。
我扯开嗓子叫卖,很快就招揽到了顾客。
爸爸是个内敛的人,这会儿却也学着我大声吆喝,每成交一单,声音就越洪亮。
第一天生意很好,收摊的时候我久违地在我爸脸上见到了笑容。
如果这一刻,停留得再久一些该有多好。
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有几个小孩经过,吵着要吃苹果。
他们的父母一把将他们拉开了,不知道耳语了些什么,这几个孩子就跑过来,对着我们骂:「毒苹果!毒苹果!」
那几个父母面上有些尴尬,但怎么都拦不住孩子叫嚷。
突然有人喊了声「城管来了」,周围的摊贩一溜烟上车跑了。
我们也想逃,可几个孩子围在边上,怕伤到他们,我爸不敢开车。
所以我们被抓住了。
城管说要没收车辆,还要罚款。
三轮车被拖走的那一刻,我爸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他崩溃的样子。
回家之后,爸爸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妈妈知道事情原委后一直沉默。
我以为这个家再难有欢声笑语了,没想到第二天,爸妈像是突然想开了,说要带着我们出去散散心。
妹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整天都格外配合。
我们去城里买了新衣裳,逛了游乐场,还一起拍了很多照片。
晚上,妈妈做了一桌好吃的,就像过节一样。
好久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日子了,真好啊。
妈妈一个劲给妹妹夹菜,同时不忘嘱咐我:「多吃点。」
爸爸难得地喝了酒,吼了两嗓子:「真痛快!」
几碗下肚后大约是醉了,他红着眼睛给我们道歉:「对不起啊……」
我刚想说没关系,我会努力赚钱,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的。话音未落,他就倒下了,浑身抽搐,并吐出一大口血。
我吓坏了。
妈妈泪眼婆娑,哽咽着和我说:「小洁,我们不放心留你一个人,一起走吧。」
我的腹部开始有绞痛感,我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我这是要死了吗?
人死了之后,会去哪呢?
如果真有阎罗王,我可以问问他,为什么这辈子这么苦吗?
我的人生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啊。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不甘心啊……
我其实不想死啊……
谁能来救救我?
啊,没有人,只有我自己。
「救命啊!救命啊!」我一边抠着喉咙,一边跑出去求救。
跨出大门的那一刻,视线开始模糊,全身的力气一下子全散了。
我摔倒在地,当眼前的世界完全陷入黑暗之前,我看见了一个人。
所有的变化,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牵着妹妹的手过马路。
警察把我拦住,问:「你牵着的手是谁的?」
我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笑了。
当我决定成为罪犯的那一刻开始,就从没想过后悔。
我叫白洁,今天是我大学毕业的日子。
但昨夜,我亲手结束了妹妹的生命,等天亮之后牵着她的一只手,一起去了学校。
当然,我在半路就被警察拦下了,现在坐在这冷冰冰的审讯室里。
对面是两个身穿警服的警察,年长一些的姓吴,基本都是他在跟我交流,年轻一些的姓陈,主要负责记录。
吴警官开门见山问我:「为什么杀她?」
我也没想着隐瞒,但现在还不到说的时候。
今天我本应该跟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在欢腾和热闹中,接受鲜花和掌声。
如今孤身一人,冷冷清清,不如就和警察玩个游戏吧。
「这得你们去查。」我冲他们笑笑。
我被关进了看守所,监室里每天二十四小时亮着灯,我睡得格外安稳。
两周后,警察又来找我了。
我戴着手铐被带进了审讯室,对面坐着的仍是上次那两位。
只不过这次吴警官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异常沉默,反倒是陈警官一脸怒容,看我的眼神,就像盯着一个恶魔。
他阴沉着脸对我说:「白洁,老实招了吧,人证、物证齐全,你跑不了。」
真是好笑,我什么时候想过要逃?
迟早要招的,只不过说多少,要看你们能不能交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啊。
「经法医检验,你妹妹死于失血过多,她脚筋全断,双手残缺,这些都是你做的?」
我点了点头。
「为什么?」吴警官适时插了一问。
我沉默着不回答。
陈警官气得猛拍桌子,骂骂咧咧道:「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狠毒的姐姐?!」
我怔怔地望着他,他说得不对。
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爱妹妹。
我高中开学那一天,妹妹恰好第二次手术。
爸妈在医院里忙碌,我自己一个人办理了入学手续。
看着校门口搂着孩子不舍离去的家长,我开始恍惚,视线也一点点变得模糊。
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泪水早已打湿了脸颊。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再多坚持一阵就好了。
不承想,厄运却怎么都不愿意放过我们一家。
手术后,妹妹没有任何好转,甚至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再也听不到她精灵一般美妙的歌声了。
父亲跟医院讨要说法,却只得到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答复:「没人保证过一定能治愈。」
所有操作合规,院方无责。
因为付不出住院费用,妹妹被迫出院了。
原先的房子已经卖掉了,我们租住在一栋别人家废弃的破瓦房里。
接连的打击下,父亲一夜白了头,母亲也大病一场。
但我们仍旧没有一个人向苦难低下头颅。
妹妹发病的时候,就用绳子把她绑住,等清醒了再松开。
我们开始尝试接受并适应这样的生活。
白雪醒着的时候总是很乖,喜欢听我给她讲童话故事,从不会抱怨我们剥夺了她的自由。
我常常想: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折磨一个天使一样美好的女孩呢?
家里新租的房子面积不大,只有两间卧室,我和妹妹共用一间。
她的手脚长期被绑,留下了深深的红痕,我特别心疼,晚上总是抱着她一起入睡。
我们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亲密无间。
日子虽苦,但习惯了之后,也渐渐能品出一丝甜来。
直到高三寒假的一个雨夜,意外发生了。
我在半夜里惊醒,发现身边空荡荡的。
转过身,恰好看见白雪直愣愣地站在床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看。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
「小雪?」我轻轻唤了她一声,尝试去触碰她,结果发现她手里握着把菜刀。
刀芒在黑夜里发出寒光,迅速向我劈过来。
我下意识惊叫出声,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热黏稠的液体已经喷涌而出,覆盖了视线。
那把菜刀砍在了我的脑袋上,若没有及时躲闪,恐怕早已命丧当场。
「姐……姐……」白雪突然恢复清醒,磕磕巴巴喊我,眼中满是惊恐。
我疼得发不出声音,无法给出任何回应。
爸妈闯进我们房间的时候,恰好看见白雪从窗户里跳了下去。
她接受不了自己砍伤我的事实,自杀了。
我们俩一起被送进了医院,我的头缝了 18 针,这道疤痕至今隐在我的头发底下,狰狞可怖。
妹妹身上有多处摔伤,但好在伤势不重。
我们的房间在二楼,加上房屋矮小,距离地面不高,下雨天泥泞的路面也减缓了冲击力。
所以她保住了性命。
由于白雪随时随地可能发狂,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破坏力比从前更高,村里的人担心她跑出来伤人,建议我们把她送去精神病院。
可家里没钱,再说我们也不放心将她一个人扔进那种地方。
父母迫不得已,把绳索换成了铁链,将她日日夜夜关在房中。
我不想给家里增加负担,主动要求仍旧与妹妹同住,方便夜里照顾她。
其实每每关灯,四周陷入黑暗,我听见铁链咔哒咔哒的声响,都会止不住颤抖。
我好害怕,但我不能告诉爸妈。
此后再无好眠。
但这个时候,我仍未想过要妹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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