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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从警局出来后,他们按照警方查到的地址,去我的出租屋收拾遗物。毕业后我就留在这里,工作生活,整整两年。他们从没来过。坐在车里,我妈忽然叫了一声:「娇娇。」许娇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眼睛里藏着掩不住的心虚。「许桃临死前那通电话,是不是打给你的?」「……」许娇张了张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最后她说:「四点就要起床化妆,我很早就睡了……可能在梦里不小心按掉了。」她挤出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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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宋斐来了。

穿着西装,特意弄了发型,显得人更加俊俏。

他亲了亲许娇的脸颊,柔声问:“许桃还是没到吗?”

许娇含着眼泪点点头。

“算了,别管她了。”

宋斐脸色一沉,“这种人,来了也会弄脏我们的婚礼。娇娇,今天你是新娘子,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许娇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仰着脸,神色难过:“不管怎么说,桃桃都是我的妹妹。”

她的表情看上去,始终真心实意。

就像三年前,作为优秀毕业生,学校提出,希望毕业典礼那天,我爸妈能够到场,上台说两句,也方便学校拍照宣传。

我反复组织措辞,把电话打回家,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

我妈答应了。

可就在当天早上,她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和我爸来不了了。

“娇娇生病了,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我们不放心。”

视频里,许娇顶着一张面色微白的脸,歉意地看着我:

“对不起桃桃,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一直都很独立,爸妈不去,你也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桃桃,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

我怎么会快乐呢。

在我毕业典礼这天,我跟老师道歉,跟学院道歉,跟活动处的教职工道歉。

路过摄像机时,恰好听到有人在抱怨:“流程都排练好了,这下又要重新弄。什么垃圾,就这还优秀毕业生。”

典礼结束时,我拿出手机,恰好看到许娇发了条朋友圈。

“其实只是场小感冒,但爸妈都很关心地照顾我,生活中的小确幸~”

配图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背景是在许娇的卧室。

他们甚至连医院都没去。

真是,好严重的病啊。

从警局出来后,他们按照警方查到的地址,去我的出租屋收拾遗物。

毕业后我就留在这里,工作生活,整整两年。

他们从没来过。

坐在车里,我妈忽然叫了一声:「娇娇。」

许娇忐忑不安地看着她,眼睛里藏着掩不住的心虚。

「许桃临死前那通电话,是不是打给你的?」

「……」

许娇张了张嘴,一时没能发出声音。

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竟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最后她说:「四点就要起床化妆,我很早就睡了……可能在梦里不小心按掉了。」

她挤出几滴眼泪,让自己的伤心看上去真心实意。

我妈点点头,不再说话。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也是。

她叫许娇,从来都是娇娇。

提起我,直呼其名。

我坐在车里,许久,才渐渐从刚才那股濒死的疼痛里缓过神来。

许娇眼尾染着一点细碎的泪光。

我漫无目的地回忆着,想起,有关我们三个人的名字。

许娇是他们娇宠的第一个孩子。

许泽是上天赐予的恩泽。

而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

出生后不到 24 小时,我的同胞哥哥就停止了呼吸。

医生说,胎儿在母体中发育不良,导致了器官衰竭。

病床旁,有个老太太传授经验:「这种情况肯定是另一个娃儿把这个的营养抢了,我在乡下接生那几年见过的。你看你女儿,长得多好。」

我妈倚在床头,怨恨又迷茫地看着我。

我满月时她仍然没给我起名字。

直到外婆打来电话。

「今年老房子前的桃花开得正好,就叫许桃吧。」

我爸找人算。

说桃字好,桃木辟邪,能镇住我不吉利的命格。

车内一片死寂。

许泽打破了沉默。

他有些不自在地说:「没想到许桃运气这么不好……」

我妈忽然转头看着他:「你叫她什么?」

许泽愣了愣。

他向来叫许娇姐姐,连名带姓地叫我。

这在我们家,是心照不宣被默许的。

「许桃是你姐姐,我和你爸能这么叫她,你不能对她直呼其名,很没礼貌。」

许泽从小被宠到大,我妈突然的发难让他不知所措。

最后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妈,我们是把二姐火化后带回去吗?」

我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的出租屋不算很整齐。

三十平的一居室,床旁边摆着的就是沙发和茶几。

茶几上半个吃剩的柚子,已经干瘪。

沙发上搭着毛毯,地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很多书籍。

许泽有轻微洁癖。

他很明显想说些什么,看了我妈一眼,到底没有开口。

我妈随手捡起一本,是有关心理学的。

她愣了一下,翻了几页,手指忽然捏紧了。

有关自毁倾向和原生家庭的那两个章节,被我用笔画了很多线条。

这几页松松散散,一翻就到,显然是被反复看过很多次。

她拉开旁边的小柜子抽屉。

医院的病历,和心理医生的谈话记录。

几个空药盒。

最里面放着一小叠机票和高铁票。

大多是去一些热门的沿海旅游城市。

不大的房间里挤着四个人,大家都能感受到。

某种沉重又粘稠的气氛正越压越低,不动声色地包裹住他们。

许娇先受不了了。

她指着最上面那张去海南三亚的机票,故作轻快地说:「还好,桃桃走之前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她去玩过的地方,比我们都多呢。」

这是从前,诸多她用在我身上的招式之一。

在家里人面前装作随意地提起,我没有他们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乐。

我对外人总是很好,不像在他们面前那样歇斯底里,剑拔弩张。

以此来佐证我的凉薄和无情。

但今天,这一招忽然不管用了。

我妈猛地回过头,用一种冰冷到可怕的目光盯着她。

「妈妈……」

许娇刚吐出两个字,一个重重的耳光就落在了她脸上。

她被打蒙了。

我爸一向疼许娇,连忙走过来护着她,皱着眉说:「有什么话好好说,打孩子做什么?」

我妈手里正拿着我在心理医生那里的谈话记录。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进行一些自残行为的?

——上初中后。

——对家庭没有归属感呢?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五岁的时候,姐姐说我应该和我哥一起去死。如果不是我,她会是独生女,享受爸爸妈妈全部的爱。我妈

我爸出院后,变得颓然沮丧。

而许泽的能力,一个人又撑不起这个厂子。

一筹莫展的时候,许娇带着宋斐回家了。

她提出他们夫妻和许泽一起管理。

我妈盯着她的脸看。

那张娇美的脸上,有几块淡淡的青紫色。

似乎是受伤后,又快要痊愈的。

「怎么回事?」

我妈把许娇拉进房间里,问了两遍,她就哭了。

「许桃死后,宋斐对我就一直不太好,再加上之前爸说要把厂子给许泽,他就和我大吵一架。说爸再疼我有什么用,家业还不是给儿子。」

「我和他吵了一架,他说许桃根本就不是那么坏,说如果不是我们在他面前造谣,我半夜潜进他房间勾引他,他肯定不会和许桃分手的。」

「他还动手打了我,说我故意不接电话,害死许桃。」

「妈妈,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呀……」

许娇一路娇生惯养地长大。

他们连重活儿都舍不得她干。

何曾受过这样的疼痛。

她娇滴滴的,泫然欲泣地看着我妈。

泪盈于睫。

希望她能给自己做主。

可我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说的,有错吗?」

许娇整个人僵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你多恨许桃啊。许桃从来不主动联系你,她给你打电话,肯定是有急事,甚至有危险。」

「你挂掉电话的时候,在想什么,你心里清楚。」

她漠然地路过许娇,走了出去。

我努力地倚着墙靠着,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一点支撑的力量。

原来我妈也可以很聪明。

也可以很敏锐地洞察出许娇的小心思。

也可以无情地戳穿她的小把戏。

挑破她对我的恶意。

可为什么我活着的时候,一次都没感受过。

一定要死后,才来告诉我这一点。

晚饭的时候,他们又吵起来了。

无非是为了那个厂子的归属。

我从未肖想过。

但许泽和许娇都理所当然觉得那是他们各自的。

他们开始争吵,互相揭短。

但说来说去,话题竟然都绕不开我。

许泽说:「当初你弄坏了妈的丝巾,还不是推给许桃,你怎么有脸说我?」

许娇说:「许桃高中的时候为什么被霸凌,还不是你上学路上解了她的内衣带子就跑,正好被她们年级那几个混混看到?」

「许桃一去上大学,你马上让正在气头上的妈把她的卧室改成琴房,你有什么天赋,学个屁的钢琴,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

「你有脸说我!不是你撺掇妈妈,让许桃报本地的大学,这样她就能帮忙做家务,你连自己的内裤都不愿意洗,都要丢给许桃!」

吵吵嚷嚷。

闹得真难看啊。

我妈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她忽然站起身:「够了!」

「许桃都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她!」

这个一地鸡毛,腐朽难看的家庭。

像一幅徐徐摊开的恐怖画卷。

我妈撑着桌面,胸膛剧烈地起伏:「许桃死得那么惨,连邻居,连她的房东听到,都会哭,可你们一滴眼泪都没为她掉过。」

「现在来整这些烂事,还要把她扯出来——」

「你也够了。」

我爸倏然打断了她,「我体谅你丧女之痛,但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赵素?我在医院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不见你来安慰我,就知道提许桃。早上不帮我买早饭,也要回去擦她的遗照。」

「要我说,她就是不吉利,选在她姐姐大吉之日死,那么不吉利。我们家现在运势这么差劲,弄不好,就是她搞的鬼。」

他定了定神,冷冷地说,「我已经找大师帮忙算过了,他说只要把许桃的骨灰迁出坟墓,做一口井,镇压在十八层地狱,她的命格就不会再克到我们家了。」

「以后我们还会顺顺利利。」

「真是,死了都这么晦气。」

我妈不说话了。

她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残存的生机。

良久良久,她终于抬起眼睛。

用某种刀刃入骨般的目光。

一寸寸扫过面前的几个人。

薄情失德的我爸,表里不一的许娇,自私冲动的许泽。

这个家看似其乐融融的外表下,早就像块烂木头一样,腐烂得千疮百孔。

从前我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只不过是靠着对我的厌憎和恨意,作为纽带,勉强维系着表象。

可现在,我死了。

以我的惨死为导火索。

我妈至亲至爱的丈夫和儿女,终于在她面前袒露出可怖的真面目。

看着眼前面色各异的三个人。

哦不,是四个。

还有事不关己一般的宋斐。

她忽然平静下来。

语气也温柔得不像话:「你们说的对。」

「许桃才是这个家唯一不吉利的人,我们不该为了她吵架。」

「坐下,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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