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宴会厅内放着悠扬的钢琴曲。而许娇穿着长长的鱼尾婚纱,抱着一大捧白玫瑰走向宋斐。爸妈致辞之后,就轮到许泽。他站在台上,玩笑地冲宋斐挥了挥拳头:“我就这么一个姐姐,是全家人的宝贝,你要敢对她不好,全家人都饶不了你。”宋斐凝视着许娇的脸,语气深情至极:“我可舍不得。”台下鼓掌声响起。台上温馨一片。我的灵魂站在台边的花束上,木然地看着他们。我以为自己会心痛。但可能是死前,已经把这一生的疼痛都经历完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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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妈很早就起来,去了趟菜市场。
因为经常买海鲜,她一过去,摊主就在热情地推销,说今天的虾很大,很新鲜。
「保证您女儿喜欢吃。」
我妈怔怔地说:「我女儿海鲜过敏呢。」
摊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我妈挎着竹篮,在几个菜摊前走来走去。
她拿起胡萝卜,又放下。
拿起青椒,又放下。
这举动实在奇怪。
以至于摊主委婉地提醒:「您要做什么菜,我可以给您推荐推荐。」
我看着她站在原地,费力地回想,眼神迷茫。
忽然明白了。
她不知道我爱吃什么。
从小到大,我没拥有过像许娇那样点菜的特权,也不像许泽一样挑食。
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一直都是她做什么我吃什么。
最后,摊主从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只小竹筐,推到我妈面前。
「今天新到的舟城野生木耳,很新鲜,买点回去烧肉?」
舟城。
木耳。
这两个词大概像是一柄尖刀刺入神经,我妈攥着一小把木耳,忽然弯下腰去,眼泪一滴滴往下掉。
「桃桃。」
这样亲昵的称呼,她当着我的面叫出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如今,我已经死了,又怎么能听到呢?
她什么也没有买,拎着空空如也的竹篮回到家里。
呆坐了一会儿之后,她起身,给许娇打了个电话。
语气很冷淡:「你的钢琴半年就没学了,还要的话,我就找人给你送到你家。不要的话,我就让收废品的人上门抬走。」
许娇突然哭了。
她抽抽噎噎地说:「妈妈,你这是干什么呀?难道我出嫁了就不是这个家的女儿,就不配在家拥有一个房间吗?」
「你的卧室给你留着。」
我妈面无表情地说,「许桃的房间,我要收拾出来。」
许娇不说话了。
人不能未卜先知。
我死前打给她那通被挂掉的电话,虽然不至于让她为我的死负什么责任。
却让她在这个家的位置变得很微妙。
我妈动作很迅速。
第二天上午琴房就被腾空了。
她在家具市场逛来逛去,试图找出和当初被扔掉的一模一样的床和衣柜。
但最后也没找到完全一样的。
她把那些透着陈腐气味的衣服从杂物间拿出来,一件件展平,挂进衣柜里。
总共也没有很多件。
何况都是我上学时买的,就算活着,也穿不上了。
然后她出门,找到一家金店的工匠,尽可能修复那个镯子,戴在了手上。
我的遗照被放在房间里,每天我妈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去把它擦得干干净净。
我不明白她想做什么。
补偿吗。
还是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呢。
生前,我是那样绝望地渴求着她的爱。
哪怕给我一点也好。
可死后才得到。
我有些暴躁地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想把书架上的东西扫落,想把她新换的床单被罩扯起来丢掉。
像从前无数次吵架那样指着她骂些伤人伤己的话。
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妈妈。
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伪造出爱我的假象。
难道连你自己都信了吗。
可我说不出来。
说出来了,她也听不到。
我第一次意识到,作为一个灵魂体存在,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消散去投胎呢?
还是会以这样的姿态,永远困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家里。
冷眼旁观他们的幸福人生。
好在很快,就有了答案。
我往楼上飘过去,看到许娇坐在化妆间里。
化妆师正为她补上微微花掉的眼妆。
她攥着爸爸的手,眼睛里水光朦胧:“爸,桃桃真的不来了吗?她是我妹妹,我最重要的日子,真的希望能得到她的祝福。”
在我面前从来严厉到冷漠的爸爸,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抚:“不会的,我让阿泽联系她,不会让你留下任何遗憾。”
他在走廊里找到许泽,冷着脸说:“你告诉许桃,今天不过来,我们全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爸,她根本不回我的消息,连妈打电话她都不接。”
许泽咬牙切齿地说着,“我就知道,像她这种人,天生没良心。一开始答应我们,就是故意给我们希望,想让姐姐最重要的日子不痛快。”
今天是许娇最重要的日子。
她就要穿着婚纱,嫁给和她恋爱两年的男人,宋斐。
两年前,我把宋斐带回家时,许娇对她一见钟情。
我至今记得,她看到宋斐的一瞬间,眼睛都亮了,晚上找了个借口,约我出去散步。
她给我买了杯奶茶,挽着我手臂晃啊晃:“桃桃,我真的好喜欢宋斐这种类型的男生,你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就把宋斐让给我好不好?”
我拒绝了。
可回学校后不久,宋斐就向我提了分手。
我反复追问理由,他大概是被我弄烦了,一把甩开我的手。
我跌坐在地上,掌心被粗粝的地面磨破,传来刺痛。
而他无动于衷,只是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我。
“还想瞒着我吗?连你家里人都看不下去,告诉我了。”
某个我妈忽然喊我出门和她买菜的早上。
我的弟弟,许泽,拉着宋斐,告诉了他一些关于我的“真相。”
人品败坏,偷家里的钱,霸凌同学。
乱搞男女关系,大学的时候打过胎。
说到最后,正义的许泽叹了口气:“许桃是我的姐姐,我很想向着她,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掉进火坑里。”
蹭破皮的掌心还在发痛,我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宋斐,听着他口中复述的事情经过。
最后一个字音落幕,我忽然笑起来。
他皱着眉:“你还想辩解什么吗?”
我摇摇头,笑着说:“他们说的都对。”
宋斐对我,本也没有多么深重的感情,何况跟他讲我有多么坏的,是我的家人。
我至亲至爱的,家人。
我活着的时候,他们无人关心。
死后当然也无人知晓。
说话间,宋斐来了。
穿着西装,特意弄了发型,显得人更加俊俏。
他亲了亲许娇的脸颊,柔声问:“许桃还是没到吗?”
许娇含着眼泪点点头。
“算了,别管她了。”
宋斐脸色一沉,“这种人,来了也会弄脏我们的婚礼。娇娇,今天你是新娘子,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许娇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仰着脸,神色难过:“不管怎么说,桃桃都是我的妹妹。”
她的表情看上去,始终真心实意。
就像三年前,作为优秀毕业生,学校提出,希望毕业典礼那天,我爸妈能够到场,上台说两句,也方便学校拍照宣传。
我反复组织措辞,把电话打回家,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
我妈答应了。
可就在当天早上,她打来电话,告诉我她和我爸来不了了。
“娇娇生病了,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我们不放心。”
视频里,许娇顶着一张面色微白的脸,歉意地看着我:
“对不起桃桃,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一直都很独立,爸妈不去,你也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桃桃,毕业快乐。”
毕业快乐。
我怎么会快乐呢。
在我毕业典礼这天,我跟老师道歉,跟学院道歉,跟活动处的教职工道歉。
路过摄像机时,恰好听到有人在抱怨:“流程都排练好了,这下又要重新弄。什么垃圾,就这还优秀毕业生。”
典礼结束时,我拿出手机,恰好看到许娇发了条朋友圈。
“其实只是场小感冒,但爸妈都很关心地照顾我,生活中的小确幸~”
配图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
背景是在许娇的卧室。
他们甚至连医院都没去。
真是,好严重的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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