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顾江在我卧室待了三天了。这三天他就靠一点清水活着。第三天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顾江的父母走了进来。我看着熟悉的二老,眼泪夺眶而出。说好我要一直陪着他们的,可现在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多遗憾。顾爸爸看了一眼顾江,冷着一张脸:「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初为什么要跟悦悦分居?」是了,他们只知道我和顾江分居了,并不知道还有个卓烟。我没想告诉他们。顾江抱着我的骨灰盒坐在地上,曾经最是干净的人,现在坐在一地烟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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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人死了就万事皆休了。
我以为我死了就可以摆脱伤心了。
可我没想到,在我死后的第七天,我又被一股力量拉回了阳间,回到我死去的那间房。
房间里摆着法器,有个穿着卫衣的年轻人,拿着罗盘在做法。
我回来时,他看了我一眼,放下罗盘:「法事做完了。」
顾江环视着房间,神色急切而凄苦:「人呢?悦悦在哪里?道长,我怎么看不见?」
年轻人又看了我一眼,发现我靠在墙边,只是看着顾江却默不作声,便什么都没说。
顾江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红了眼睛:「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瘦得很厉害,才七天就瘦了整整一圈,眼底大片的青,让我怀疑这七天他到底睡没睡觉。
我从来没有见他这么着急过,不,是没这么为我着急过。
当初我流产,打电话给他,让他快来救救我和孩子。
可他连电话都没接。
他说他在开会,可我给他公司打过电话,他根本没在公司。
他跟卓烟出去考察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他姗姗来迟的身影,一语不发。
他当时握着我的手红了眼:「悦悦真坚强,自己来医院,下次老公不让你自己受罪了。」
可是后来他食言了。
他让我在孤独的深夜受罪一次又一次,直到以死亡为解脱。
我低下头,一滴泪掉落在空气中,又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轻道长又看了我一眼,问顾江:「尊夫人有没有什么未尽的愿望?兴许你帮她解决了,她就出来见你了。」
顾江怔了怔,眼圈更红,嗓音嘶哑得像是扎了鱼刺一样:「她的愿望……我永远做不到了。」
是的,他当然做不到。
世界这么大,这么繁华,可我唯一的愿望就是顾江能爱我、陪我。
可这一点,我生前他没做到,我死后他再也做不到了。
我听见他空洞地问道长:「她死前,胳膊上全是深深的刀疤,下了阴间,鬼魂还会不会疼啊?」
我低下头,看着我即便变成鬼,依然深可见骨的疤痕。
不会,我不会疼。
因为疼也不会有人心疼。
道长也看了我胳膊一眼,声音冷了下来:「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刀疤,是你弄的吗?」
顾江摇了摇头,眼神没有一点生气,空洞得可怕:「不是,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她有刀疤。我要是知道,我……」
他没有说下去,倒是我看着他,又被逗笑了。
他要是知道能怎么样呢?又像看一件垃圾一样看我?还是觉得我又换了种方式博得他注意?
觉得我丧心病狂地想破坏他和卓烟这对有情人?
我闭上了眼睛。
我宁死,也不会让他知道。
我宁死,也不让他有机会羞辱我。
顾江嗓子哑得厉害,咳了一声,却还是嘶嘶哑哑地:「我从她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他摊开手心,一张皱巴巴的诊断书摊在他掌中。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问道长:「她有重度抑郁症,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低头看着那张诊断书,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要是告诉我,我真的会留下来照顾她的,为什么……」
道长有些好奇:「哦?那你那天是在做什么呢?」
顾江愣住了。
他的神情有些绝望,仿佛想到了什么,抖得更加厉害,连声音都在抖:「我在……逼她……离婚。我还……告诉她……我让我秘书怀孕了。」
他捉住道长的胳膊,像是捉住了救命的稻草:「她会不会因为这个不回来?她是不是不想见我?道长她是不是不想见我?」
道长微笑着,一根根手指地掰开他的手,淡然道:「你觉得呢?」
他低头收拾法器,边收拾边说:「她想见你时候就会出现。要是不想,我也没办法。」
顾江的眼神又开始空洞起来。
仿佛有人把其中的生机抽走了,抽得一点都不剩。
他面无表情,看着道长的身影,轻飘飘地问:「道长,如果我现在出事,我是不是就一定能见到我夫人?」
我听了悚然一惊。
道长也悚然一惊,直起身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害怕的神情,认真道:「顾总,不至于。」
顾江不说话,只是看着手里那张诊断书,不知在想什么。
道长自顾自收拾好,跟顾江打声招呼,便走出了房间。
经过我的时候,他念了句咒语,一道金光打在我身上。
他看看我斑驳的胳膊,声音温柔起来:「去留随意,不许伤人。」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也不想知道。
我更不想伤人。
我有过伤害卓烟的机会,可我没有。
我知道变心的是顾江,今天没有卓烟,明天也会有卓云、卓雾、卓雨。
所以在卓烟莫名其妙滚下楼梯后,我还替她叫了救护车。我是和她抢男人,但我没抢到丧良心。
可后来,顾江说我嫉妒卓烟,伤害卓烟。
他第一次和卓烟开房在一起,就是那天。
现在,他拿着我的诊断书发呆,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
像极了我在卓烟朋友圈看到顾江披着浴袍时表情。
顾江在我卧室待了三天了。
这三天他就靠一点清水活着。
第三天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顾江的父母走了进来。
我看着熟悉的二老,眼泪夺眶而出。
说好我要一直陪着他们的,可现在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多遗憾。
顾爸爸看了一眼顾江,冷着一张脸:「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初为什么要跟悦悦分居?」
是了,他们只知道我和顾江分居了,并不知道还有个卓烟。
我没想告诉他们。
顾江抱着我的骨灰盒坐在地上,曾经最是干净的人,现在坐在一地烟头中,一句话不说,只是摩挲着盒子上的照片。
顾爸爸哭了。
他蹲在地上,想抱过骨灰盒,却被顾江一把抢回来,搂在怀里不撒手。
顾爸擦着眼睛:「悦悦出事那天,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回家,悦悦怕黑的,晚上摸黑吃药,吃错了太正常了……」
顾江看着我们俩的合照,麻木地笑笑:「我在陪我秘书。」
「什么?」顾爸和顾妈都是一惊。
顾江眼圈红了。
他注视着顾爸,缓缓地说:「我让我秘书怀孕了,那天晚上我在陪我秘书。」
「畜生!」顾爸气得胸口起伏,抬手就给了顾江一巴掌。
当时就把顾江的脸打红了。
顾江却依然在笑,即便他眼睛里全是血丝,眼泪断线珠子一样从眼眶里淌出来:「悦悦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她说她做噩梦了。」
顾妈一边抚着顾爸的胸口,一边哭着指着顾江:「悦悦把你当成命一样啊,你怎么忍心的呢?」
顾江笑着擦着眼泪:「是呀,我怎么忍心的呢?我还跟她说,我们走到头了。妈你说,悦悦听见了,是不是很绝望啊?」
他抓住顾爸的手:「爸,你再打我几下,你打我,悦悦就开心了。不然我下去了她不会原谅我啊!」
顾爸流着泪仰天长叹:「悦悦不会想见你的,你还是活着吧。」
他抽回自己的手:「我也不会打你的。你太恶心了。」
顾妈边哭边扯着顾爸的衣服:「不要这么说,我们不能承受再走一个孩子了!」
顾爸却哭着指着顾江:「我不该说吗?他做的事不恶心吗?悦悦爸爸为了救他才被溺死的呀!悦悦妈妈是舍不得悦悦爸爸才追他而去的!吴家就剩一个悦悦了!现在被他给气死了!」
顾爸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吴家三口人啊,都是因为他去了呀!悦悦妈妈临走前,托我们照顾好悦悦的呀!我们三个人,哪个下到地府,能有脸见吴家人啊!」
我靠着墙,低着头,泣不成声。
我的爸爸妈妈在时,我曾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可后来,他们走了。
我只有一个顾江了。
虽然顾家不告诉我,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我爸是为了救溺水的顾江才没的。
我也知道,我妈是殉情。
可顾江不知道。
他当时晕过去了,醒来后没人告诉他。
他至今都不知道。
我小的时候,不敢告诉他。
我怕告诉他会让顾爸顾妈生气。
我知道我是寄人篱下。
我长大后,不忍心告诉他。
我怕告诉他会让他愧疚伤心。
可现在顾爸亲口告诉他了。
我哭得泣不成声。
鬼的眼泪,掉出来就会消失。
可仍然还是有一滴,滴落在顾江的脸上,仿佛是他自己的泪。
顾江似乎有所感觉,伸手擦了擦脸,笑得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爸,你胡说什么呢?不会的,不可能的。不是的,对吧妈?我爸是不是气糊涂了?」
可顾妈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顾江在地上坐不住了,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身上的骨头似乎都散了,全靠一张皮约束着才没有彻底散开。
他看着骨灰盒喃喃自语,急得发抖:「悦悦,不会的,不会的悦悦,我不会害死你爸妈的。我不会的,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是你小江哥哥啊……」
他似乎不敢再看我的照片,用拇指挡住,抬头急切地看着顾爸顾妈:「悦悦,悦悦她不知道吧?」
看得出来,他很想听到「不知道」三个字。
可顾妈抽泣着捂住了脸:「她知道。悦悦她什么都知道!她房间里有剪报,有当年的新闻,她一直都知道!」
顾妈的情绪似乎到了极致,再也绷不住了,一向慈爱的她,抬头朝顾江痛叫:「她知道你害死了她爸妈,可她还是原谅了你,可你是怎么对她的?你把吴家最后一口人,生生逼死了!」
「啪!」
一声脆响,顾江手一抖,骨灰盒掉到地上,盖子崩开了。
灰白的粉末洒了出来。
顾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伸手去拢,嘴里像魔怔一样念叨:「悦悦不要离开我,你不要跟哥哥计较,不,是不要跟老公计较,咱们还没离婚呢悦
我出事之前,曾经给顾江打过一通电话,哽咽着说:「我做噩梦了。」
顾江冷淡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不耐:「悦悦,我们走到头了。」
我听见那边有女人的声音,撒娇地说她又孕吐了。
他温柔地哄着她,挂了电话。
我出事之后,他却花钱请人,四处招魂。
我的鬼魂就站在他面前,听他颤声问别人:「如果我现在死了,能见到我夫人一面吗?」
他红着眼圈:「我想再见她一面,不惜代价。」
我怔了怔,转身就走,赶着投胎。
天上地下,今世来生,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我以为人死以后,万事皆休,什么都解脱了。
可我错了。
我死以后,成了鬼魂。
而且在第七天,我还被拉回人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红着眼,站在我们的家里,形销骨立,眼底发青,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吹飞了,浑然不像从前的意气风发。
他抓着做法事的道长,颤抖着问:「如果我现在出事,是不是就能追上我夫人,一起投胎?」
我悚然一惊。
道长也悚然一惊:「顾总,不至于。」
顾江的声音,脆弱得仿佛易断的弦:「我只想再见她一面,不惜任何代价。道长您想想办法。」
听着很深情,道长都感动了。
可我靠在墙角,却很想笑。
他大概忘了,我死那天晚上,还给他打过电话。
当时我哭得抽抽噎噎,我想跟他说我做噩梦了,我梦见五岁时,顾江爸妈把我领回家,告诉我从此我爸妈不再回来了。
五岁的我听不懂,但也知道从此在世上孤孤单单,所以悲恸大哭。
是六岁的顾江搂着我,反复说他要保护我,要照顾我,要陪伴我。
他郑重地发过誓的。
我哭着问顾江,他在哪里,他为什么发誓又食言。
顾江没说话,但有个女人的声音娇娇柔柔地传过来:「顾江,我又想吐了。」
我听见顾江温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宠溺:「等着,我给你拿话梅。」然后挂了电话。
毫不留恋。
我才想起来,我已经被他抛弃了。
他和我结婚没几年,就跟我恩断义绝,为了他的秘书卓烟。
他因为卓烟跟我吵了半年,冷战分居半年,然后又跑回家找我,拿着卓烟的孕检报告。
他说卓烟肚子里是他的孩子,他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
我彼时刚回家,手里还拿着重度抑郁症的诊断书。
看着孕检单,我把诊断书死死攥住,朝他笑笑:「哦,可我能。我不离婚,孩子就是私生子,多刺激。」
顾江皱眉:「吴悦你得有基本的人性,再不喜欢卓烟,她肚子里也是个无辜的孩子。」
我真的笑了。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真的很想抬手给顾江一个嘴巴子,可我不能。
我一抬手,袖子撸起来,我胳膊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就会露出来。
那是我在一个个孤独等天亮的深夜,在这段婚姻里,痛苦挣扎的痕迹。
是重度抑郁症无法自控的症状。
可落在顾江眼里,可能就是我用来求怜悯的手段了。
我不想这么卑微。
顾江说:「强扭的瓜不甜,这是常识。吴悦你清醒点。」
我胸口闷得发酸。
当初求婚时,他不是这么说的。他半跪在我面前,可认真了,说他这辈子都会替我遮风挡雨。
可我依然笑着,打开冰箱,拿出一颗蜜瓜:「我在农家乐强扭的,挺甜。」
我切开那颗蜜瓜,递给顾江:「不信你尝尝?」
顾江冷冰冰地瞪我一眼,目光扫过我抬起的手腕,顿了一顿。
我迅速垂下手臂,让袖子垂落,遮住那冒头的小伤疤。
顾江过来想抓我的手腕,我直接袭上他胸口:「怎么卓烟不好睡,还是觉得我好?」
顾江便忘了这事儿,一把推开我,像推开一件垃圾:「吴悦,你以前没这么惹人厌的。」
我垂了垂眼。
呵,他说我惹人厌。
那我就再加把劲。
我边吃蜜瓜边告诉他,我永远不会离婚,我就喜欢看私生子见不得人的戏码。
顾江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让我觉得在他眼里,我又变成了一件垃圾。
他说吴悦你真的让我恶心。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泪不知不觉掉下来。
转瞬又被我狠狠擦掉。
我怕他回头看见,虽然我知道他是不会回头的。
但是万一呢。
我的回忆和爱情,都被他糟蹋干净了,现在只有一点可怜的尊严了。
那天过后,顾江和卓烟公然同居,因为顾家二老不同意,顾江连父母家都不回了,爱了个感天动地。
而我开始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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