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其后许多天,我只逮着叶家的人罚。叶家人人自危,闭门不出。其实,我并非不想动其他世家,只不过,我很害怕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只能逮着一只羊毛薅。他们大概也安逸惯了,并没有反的想法,反而一起孤立了叶家。经年炙手可热的叶府成了一座孤宅。前世的这个时候,叶微澜踩着我的脸面上位,叶家可风光得紧。他出门在外被无数人追捧,他的兄弟姐妹被人奉为座上宾,他的父亲族叔接连高升,就连家里的看门人都趾高气扬。这一世,我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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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其实上一辈子,我就想问清楚。
可惜,他避我如洪水猛兽,我的心一天天地凉了下去。
从最开始迫切地想要解开谜团,到后来满腹辛酸无处话凄凉。
这一辈子,说出来了。
心中那一口浊气,才算舒了出去。
就算要了断,也该了断得清楚明白,好过是个糊涂鬼。
他神色怪异,漆黑的眸子却坚定无比。
「殿下当真认为自己对我有恩吗?
「靖安公主为何一次又一次地为难我,难道不是殿下指使?
「我中药,殿下来得如此巧,难道其中不是别有缘由?
「我的东西,连在场的京兆尹都无可奈何,为何殿下一下就能找到?
「如此诸多巧合,殿下还要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未免太小瞧我。
「让我说服自己殿下是无辜的,殿下信吗?」
他说完,仿佛也舒了一口气。
我一阵恍惚。
只觉得滑稽。
原来他是如此看我?
原来他以为所有都是我在背后算计?
这人是个瞎子,竟然连真情假意都看不清楚。
我也是个瞎子,竟然为他送了性命。
我不可遏制地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发酸发胀,却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你既然认为都是本宫的计谋,大可以找本宫问个清楚。
「你也可以和本宫撕破脸皮,免得本宫缠着你。
「你一边与本宫虚与委蛇,一边又自恃清高,晾着本宫。
「叶公子,你又高尚到哪里去?」
他沉默不语。
我陡然间明白。
他接近我,接近阿弟,是想打入宫中,来个釜底抽薪。
叶家其实早就有不轨之心。
我心疼得厉害,胸中满怀被戏弄的恨意。
我以为是我强求才让他恨我,原来即便我不强求,他也要用美男计接近我。
一边利用我,一边还要让我以为是自己的错。
我真的被恶心透了!
「叶公子,请回吧!
「本宫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本宫没有算计过你。
「即便你长得国色天香,若你没有对本宫暗示,本宫也不屑于去为你搭上名声。
「你一边吊着本宫,一边又以清高自诩。
「这样的做法委实令人恶心,勾栏姑娘的手段也比不过叶公子。
「如今本宫已心许他人,对你深恶痛绝,看一眼都恶心。
「你以后不用再来找本宫,免得传起风言风语,叶公子又怪到本宫头上。
「本宫心胸不宽广,到时候为了自证清白,恐怕只好砍了叶公子的脑袋。」
叶微澜似乎深受打击,手扶住心口,面上似有痛苦之色。
但他很快放下手,转身离去,只丢下一句话。
「那也请公主说到做到,不要再刁难叶家。
「此次赈灾我会押送,只希望我押运回来后,殿下能为叶家正名。」
他风姿洒脱,利落直言。
我盯着他的背影,心中却警铃大作。
叶微澜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身体强健,并没有捧心的毛病。
他是与我成亲后,有一次打猎不慎受伤,落下了心悸之症,时不时地会有捧心之举。
难道,上一世的叶微澜也回来了?
我立刻命人去打听,叶微澜近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探子很快来报。
说叶微澜的腰受伤之后,伤口感染,昏迷了三日。
醒来后,人似乎就变得不一样了。
连叶家家主都夸他,如同一块雕琢打磨过的美玉,温润雅正。
我默了默。
叶微澜恐怕真的重生了。
这一世我的选择与之前不同,叶微澜只要不傻,就该明白,我也重生了。
他特意到公主府来,不是来问罪,而是来试探我的。
心机深沉,可见一斑。
局面似乎要对我不利了。
我心中涌起莫名的兴奋。
这一世,我要让叶微澜明明白白地做一个该死鬼。
因着赈灾银子被劫持,我没有惩罚赵家,反而罚了叶家。
世家之间有了裂隙。
我下旨筹款。
赵家带头之下,各门阀世家都捐了一些。
可惜,和赈灾需要的款项来说,简直天地之别。
无钱赈灾的消息传了出去。
灾民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我一面命人沿途让各地不得阻拦灾民进城,并下旨令各地开仓放粮。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趁乱造反。
一队马匪奇袭了京郊的各个世家庄园,在里面抢了无数钱财,然后风卷残云一般地又逃了。
他们来去匆匆,等到官兵去抓捕,已经无济于事。
不过,这些马匪只抢那些世家富户,遭了灾的都是有钱人。
如此世家们终于急了,纷纷上书要求组建队伍,捉拿马匪。
这一次,各家出钱出力,竟然格外顺利。
我看着账簿,忍不住笑出声。
人啊,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只有刀砍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才知道痛。
这不就有钱了么?
皇弟从暗门里悄然走进来。
他高了,黑了,人也壮实了。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已经退去那些无可抑制的暴戾之气,整个人意气昂扬,如一柄利剑,直冲云霄。
「阿姐,我干得怎么样?那些世家当真是软蛋,一个个未打就投降了,真是痛快。
「若早知他们如此不中用,我当初何必受那么多的闲气?
「不如我们快刀斩乱麻——」
他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露出一口白牙,张扬又恣意。
我和他里应外合,一起做下此事。
我派赵家家主护送赈灾银,他劫持银子,私下里送去鲁南赈灾。
如此,可以通过免罪赵家家主,嫁祸叶家,让世家分裂。
他又伪装马匪,带人突袭抢了许多世家的庄园,让世家人人自危。
他两次打仗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便以为打仗真如此容易。
若果真如此轻松。
上一世,叶微澜何必和我虚与委蛇?
他可以直接联合世家逼宫。
阿弟飘了。
我按住他,轻声道:「阿弟,一两次胜利不算什么,你以后是要做常胜将军的,你要稳得住,这次是小试牛刀,真正厉害的还在后面,我敢断定,你若是真得对上世家的兵,必得失败一次。」
「我不信!」
「那就拭目以待。」
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不服气地看着我。
气氛略有凝滞。
蓦地,一声清脆的嗓音打破了僵局。
「好多银子啊!收好收好,谁也不许动,敢动一下仔细你们的皮。」
是香奴。
他的欢喜总是这样直白,又娇又媚。
皇弟蹙了蹙眉:
「你喜欢这傻子什么?」
「就喜欢他傻——」
皇弟目光不善,看我仿佛一个傻子。
他说不过我,只能负气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等有一日,你遇见了,就明白了。」
话虽如此,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底。
上一世,为了吸引叶微澜的注意,我用了很多荒唐法子。
阿弟也毫不逊色,宫中美女如云,他却从未倾心任何一个人。
这一世,我希望,他能真的明白,情谊贵真不贵多。
叶家退回聘礼。
叶微澜也被御史参了一本。
我看着折子,想着该怎么惩罚他。
京中纵马可大可小。
大了可杀头,小了笞五十。
对叶微澜自然不能杀头,那就只好笞五十。
行刑那日。
我和皇弟坐在高台之上喝茶。
叶微澜脊背挺得笔直,看起来傲骨铮铮。
他没有一句求饶,连看也不曾看我一眼。
只是一板子下去,他终于皱了眉头,目光开始寻找我的方向。
他大概感觉出来了,这行刑不是闹着玩。
十板子下去,他大概就要躺半个月,五十板子,他扛过去会废了,抗不过去会死了。
我朝地下浇了一杯酒。
以酒洒地,是敬死人的。
他的表情终于变了,大概真的相信我是希望他死了的吧。
十板子之后,叶家人动了。
「臣愿以赎金抵剩余的板子,求陛下恩典。」
皇弟看我,我神色淡漠地看着叶家家主,并不说话。
等行刑到十五板子,我才悠悠道:「一板子一千金,你舍得吗?」
叶家家大业大,但三万五千金,并非小数目,叶家舍得砸钱给叶微澜吗?
叶家家主愕然,他眸中盛着怒火,却堪堪忍住。
我抬了抬手,板子又打起来。
声音脆响,好听!
叶家家主终于没忍住。
「臣愿意!」
我轻嘶一声,万万没想到,叶微澜在叶家这么重要。
我看向叶微澜,他已经倒在地上,却还想挣扎着爬起来。
我当初爱他什么呢?
大概便是他身上总有一股倔劲,仿佛只有天塌下来,才会将他压倒。
那时我想,能被他护在羽翼下的人,一定很幸福。
可惜啊,我拼尽全力,帮他,救他,讨好他,也没能站在他的羽翼下。
我摆摆手,结束了这场行刑。
叶家家主承诺三日内将赎金送回来,便匆匆带人走了。
皇弟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阿姐,你看叶家那个样子,当真好笑,不过,干嘛饶了叶微澜,叶家那样重视他,我们何不干脆——」
他似笑非笑,唇角的狠厉快要溢了出来。
偏偏此时,一个宫女掉了烛台,发出「咚隆」一声巨响。
皇弟大怒,立刻一个茶杯扔了过去,厉声呵斥。
他越说越大声,整个人似要发狂。
我心中一惊。
我的阿弟开始变得弑杀了。
他心中有恶魔,我心中也是。
我和他并没有受到很好的教养。
宫中太监宫女不敢得罪我们,不敢告诉我们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那些门阀贵族巴不得我们变成废物,派到宫中的大儒是一些老学究,只让我们背背背,背不会便打手板,告父皇。
偏偏父皇也没有二两学问,见了那些老学究,比我们还厌烦。
而我的母妃忙于宫斗,忙着护住我们。
可即便如此,阿弟还是差点被人害了。
一个太监将他装入大瓮里,瓮上压着石板,他差点儿憋死。
那太监死前,指责阿弟磋磨虐待他,他才如此对待主子。
那时,阿弟才九岁。
他听了暴怒。
说那太监胡扯,他连他姓名都不知道。
可大人们很忙,没人听他说什么,甚至默认他就是一个暴戾的人。
慢慢地,他真如流言一般变得暴戾,打骂宫女太监成了常事。
这些宫女太监恨我们。
上一世,叶微澜能带人悄无声息地闯入禁宫,是这些宫女太监带的路。
这一世,不能再如此了。
我的阿弟才十五岁,他有改过来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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