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今天给你们带来的小说《牡丹亭上》,叙述陈宝银温如初的故事。精彩片段:时间太瘦,指缝太宽,两年似只是转眼间的事情。东海离着京城十万八千里,我住的渔村里,有人连年号都不知。我终将自己熬成了老姑娘,即便成了个老姑娘,我也没能如愿地寻到狗蛋,毕竟见过的人太惊艳,春花秋月都不及他半分,看旁人就像看着一堆烂白菜,如何下得了嘴?我也没嫌弃别人的资格,勉强只能算一头不怎么好看的猪吧?请理解我还想拱一颗好白菜的心情,毕竟猪的想法就这么单纯,一生约莫只向往着一颗好白菜。我背着这两年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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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年纪,真是不得了啊!」一位微胖,胡子也长的阿公叹了一句,看样子该是个一品大员。
「大人言重了。」我谦虚了一声。
瞥了一眼温肃,他那脑袋里不会塞了铁块吧?怎么就抬不起来了。
「都听见了吧?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田,手可千万不能伸得太长。好了,就到这儿,都散了吧!我还有话和宝银如初说呢!」
皇帝让人散了,自是散了的,只娘娘们,实在没必要走那般快的,我又不吃人。
「宝银啊!要说骂人这一块朕只服你,骂得通俗易懂,一个脏字也不带,却能将旁人的脸皮扯下来踩了又踩,日后朕若是有这方面的需求,你可千万不能推辞。」皇帝戏谑地说道。
「陛下说笑了。」我瘫着脸。
「如初,你送宝银出宫,毕竟宋大伴年纪大了,总不能事事都劳动他,将她送到宫门你再回。」
「温尚书自是忙的,民女不敢劳烦。陛下随便指个人送我出去就行了。」
「他不是你家的温尚书么?送送你有什么不妥当的?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去吧!」
皇帝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敢再推辞,亦步亦趋跟在温肃身后,皇后娘娘想见我什么的,其实都是骗我玩的吧?都说圣心难测,这话看来确实极有道理啊!
宫墙深深,说不出的寂寞。
他走在前面,脊背挺直,风一吹,绯衣翻飞,像开在寂寞里的一朵花儿,他很好很好,有文人的清高又不迂腐,有济事治国的大才,心性又极坚韧,又有气度,如那张御史,整整骂了他两年,他竟能忍下,一句话也不说,生的又好看,前途更不用说,三十一岁的二品大员。
他太好了,好得我觉得自己实在配不上他。
「温肃。」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转身看我,目光清澈,嘴角微微上扬。
「怎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没答应和你的婚事么?因为你太好了,好到我觉得配不上你,你的娘子该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与你谈古论今,帮你掌家理事的姑娘,可这些我都不行。」我会的,都不是他需要的。
「什么样的人能配得上我,自是我自己说了算。」
那日回去我就搬回了温家,我再闪躲逃避已没了意义,毕竟他都说了,他想娶什么样儿的他自己会看着办,是我想太多了。
温家人口简单,二嫂管家游刃有余,牢狱的几年约莫磨光了阿爹做官的心思,他每天写字画画,或者遛鸟下棋,我闲的没事,也跟着他写字。
写得如何暂且不说,可我有韧劲,认识的字已越来越多,阿爹觉得欣慰。
只宝珠,住在娘家不愿意回去,淮王的脸已经越来越黑,我和二嫂商量了,专门收拾了间院子,让淮王也搬了过来,淮王的脸色一下子好起来了,搬了许多诸如布料,首饰之类的,叫二嫂看着给家里女眷分了。
几个兄长对此事很有意见,有便有吧!谁理会他们啊!毕竟人家老丈人丈母娘可开心得很。
阿娘眼睛不好,想缝衣服绣花早就不能了,我和宝珠陪她聊天,有人家宴请她便带着我们两个去,二嫂得闲了也跟着去。
于是温尚书和淮王亲自送去又接回来,每次去我都觉得旁人家的女眷见了我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不大愿意同我说话。
不过她们喜欢二嫂,将温肃的事打听了又打听,又问温肃的喜好,又待我阿娘十分殷勤周到,我便同宝珠坐一旁听着。宝珠如今也有了些王妃的气度,可气人这方面怕是跟我学的。
我长兄的婚事谁也做不得主,要不你们问问陛下去?
她脸一沉,谁还敢多问?
去了几次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不去,我阿娘同宝珠也就不去了,二嫂偶尔没办法了去一两次,都是交集应酬,无法的。
天冷了,宝珠都七个多月了,阿娘阿爹以快过年为由将她赶了回去。
不知王爷怎么哄的她,她四五日了才来一次,她不来我就更闲了,每晚点灯或写字或做点针线,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这样闲。
这日风雪极大,温肃没回来吃饭,派了人回来说晚上有应酬,家里便早早吃了饭,阿爹阿娘睡得早,我打发了伺候的丫头,让她早早去歇着了。
其实我压根不用谁伺候,我阿娘不同意,硬生生拨了两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来,每天给我梳头,端茶倒水。
屋外北风扬雪,呜呜嘤嘤,听起来有些吓人,屋子里地龙烧得热,我将头发散了只穿了里衣,盘腿坐在炕上看我阿爹新给我的一本杂书。
书里志怪精奇,民间传说,有意思极了,不知不觉夜已很深了。
敲门声响起,我披了外衣去开门。
门外竟是伺候温肃的小厮,他叫松墨。
「郎君今日酒喝多了,回来要洗澡,他平日也不叫人伺候,如今进澡房已半个多时辰了,我唤了几次也不应声,好不容易应了,说他头晕,出不来,让我寻您去帮他。」这是什么事儿啊?他不让旁人进,却让我去帮,我可是黄花大闺女好不好?别人怎么看我呀?你看看
「对,你阿姐说得都对,你便多听她的。」阿爹说道。
不是我说得对,这些都是我在少年的岁月里独自踏上异乡,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勇敢找的借口。
「我们宝珠如今再不用那样做了,爱你的人时时在你身边守着,他能护你周全,黑夜里给你点灯,下雨时给你打伞,天冷时给你加衣,我们宝珠在他身边,只需要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就是了。虽每日都是平平常常的日子,不过有他在,在平常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她似听懂了般,转头看了一眼王爷,又回头看我,脸颊两团红晕,美得不可方物。
我摸摸她的发顶,总有个人要陪你长长的一生,他若爱你,你只管爱就是了,无需想得太多。
吃完饭我和宝珠站在檐下看雪,东海是不下雪的。
阿爹喝多了,已经睡下了,阿娘便守着他,怕他不舒服。
二嫂忙了半日又去了厨房,说是要让厨房准备食材,等一会儿我要包馄饨。
剩下的人和我们一道看雪,我伸手接了一片,宝珠便学着我也接了一片,雪在她掌心化成水,她便走过去给王爷看。
她终究还是长大了,让她新奇开心的事情,有了能分享的人,王爷看她的眼神,是明晃晃藏也藏不住的欢喜。
「往后你们待王爷好些吧!」我幽幽地说道。
「只是他娶了咱家的宝贝妹妹,心气不顺罢了!」三兄说道。
「二兄也娶了别人家的宝贝闺女,他去岳丈家也是这样的待遇?」
「比这更惨,喝得三天没下得来床,二嫂光嫡亲的哥哥就有五个。」三哥也幽幽说道。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你日后娶媳妇,定然要寻一家兄弟少的,如此便少了许多性命之忧。」我对三兄说道。
「阿妹说得极有道理,可你为何不说长兄?」
我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温肃,披了件黑斗篷,白狐皮的大毛领子,他立在檐下,就是一场风花雪月。
「三兄,你看看他的模样,再想想他有多厉害,谁能欺负得了他呢?」若是我,我定然舍不得旁人欺负他。
「宝银,你同我去趟书房,我有话同你说。」
这是他第一次同我这般认真地说话,我不知他要说什么,却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他脊背挺直,肩膀宽阔,走路走得松弛随性,可偏偏又好看得要命,只看背影,也能看出他是个美人儿。
书房在前院,路并不远,可等我们到时,头发已白了大半。
今朝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如此也就罢了!我既要做温家的大姑奶奶,温肃就只能是我长兄,其余的便就罢了!
书房很大,分门别类摆得满满当当。
一张红木书桌,只一把椅子,书桌上除了笔墨纸砚,还摆着许多拜帖,估计这书房平日里只他一人用。
书房里本来有个伺候的书童,我一进门他便出去了,地龙热得很,我脱了斗篷抱着,他脱了斗篷,搭在了架子上,看样子时间蛮长,我也将斗篷搭了上去。
他翻着拜帖,我觉得无聊,在书架上寻了本游记趴在桌上翻,因为只有一张椅子,只能站着趴,实则我认的字有限,多数都是靠猜的。
「都能自己看游记了?」
「连蒙带猜,毕竟还有图嘛!」我为了趴得舒服,书便放得远,离他其实很近。
一转头便能清晰地看见他近乎完美的侧脸,我看着,一时竟看痴了。
没想到他忽然回过头来看我,我慌乱地低头,又装作看书的样子。
「宋大伴来汴京,我听闻官家给你带了话,你不愿意嫁我是因为官家的话还是因为别的?」
他认认真真地开了口,天渐渐暗了下来,书房里并未曾点灯,他轮廓深刻,声音低沉。
「我何时说过不愿意嫁给你了?」我疑惑问他,从头到尾,从没人问过我想不想嫁他。
「我拒了宋阁老家的亲事,就是为了娶你,可你为了不嫁我,竟不惜编造出一门娃娃亲来,连圣人都敢骗,一走就是两年,是不是估摸着我成婚了才回来的?嗯?」他嘴角上扬,微眯着眼睛,危险又瘆人。
「你为什么要娶我?」我看着他,即使害怕也不让步,听他说话,似乎他对我一往情深,非我不娶。
「是为了报恩么?可我说过了,你不欠我的,用不着以身相许。」我咬唇看着他。
「你不愿意嫁我,难道是觉得我脏?」他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日子周而复始,我却再也没能忘记同他对视的那一眼。
宝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早些年识的字都忘得差不多了,本想送她去鸡鸣寺让主持教一教她,又怕让藏在暗处的人发现了,若大郎君真的暴露了,怕只有死路一条。
长公主却办了一所专门教授女子的学堂,我将宝珠送了去,同去的还有何娘子家的小女儿。
宝珠虽痴,可她记性好得很,今日学了什么,回来便能原原本本地背下来写出来,我也跟着她学,渐渐地,我便能读一本简单的书了。
我才知晓了读书识礼是真的,书里有许许多多我从前从没想过也想不到的事情。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也是真的。
五月端午的时候,我带着宝珠去了趟牢狱,带了自己包的粽子并吃食和酒,我和宝珠买了扇面,画了扇子,又带了艾草并彩绳。
他们似比上次见更好了些,夫人说话时听着不气虚了,听闻两位郎君以地为纸,以木为笔,日日勤学不辍,连姨娘都不掉泪了。
温家约莫是有了盼头,我用艾草齐齐将牢狱熏过,将剩下的一束挂在门口,宝珠将彩绳给他们绑了,又摆出了吃食来。
来时我再三交代宝珠,不能将那日见过她长兄的事情讲出去,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她长兄便有了性命之忧。
她问了几次能不能讲给她阿爹阿娘,我数次摇头,她便知道了事情的紧要,就再也没说过。
并不是怕长公主知晓他的身份,长公主既能留下他,自然是将他的祖宗三代都查清楚了,更有可能她是因为知晓他的出身,才要这样折辱他,我怕他的阿爹阿娘不知情,听说了儿子的事情,悲愤交加,想不开一死了之。
他那般委屈自己,想救家人性命定然也是其中一个缘故,若是他知道家人因他悲愤而亡,他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阿姐送我去了学堂,我如今已能背很多书了,扇面上的字也是我写的,阿爹看看写得好不好?」宝珠抱着她阿爹的手臂撒娇道。
这时候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患了痴症,我一直觉得宝珠并没有病,她只是在某些方面稍微比别人想的少些,更孩子气些。
她阿爹便将扇面细细看了,一边看一边点头,胡子已很长了,便摸着胡须,嘴里不停地夸赞。
「我儿有出息了,竟能写出这样好的字来,看来你二兄和三兄更该好好努力才行。」
我喜欢温家,也是因着温老爷对儿女的态度,对儿子严肃些,对女儿温柔些,可满眼都是浓浓的爱意,从不曾厚此薄彼。他教出的孩子便能心胸豁达,并不一味迂腐。
「二兄三兄可听见了,再不努力些我便要超过你们了。」宝珠得意地仰着下巴。
「这都是你阿姐的功劳,她养你已大不易,还送你去读了书,日后定要记得你阿姐的好处。」
她阿娘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阿姐自是世上最好的阿姐,我也是阿姐最贴心的妹妹,阿娘,你看阿姐给你们缝的新衣,里衣全是细棉布的,用水洗了晾干,用手又齐齐揉软了才能缝,不过我现在也能帮阿姐缝了。」
宝珠翻来包袱,拿出里衣来。
当年和我一同卖来汴京的香秀,如今在大户人家做了姨娘,听闻要使人往老家捎东西,我寻了她,将这些年给爹娘弟妹缝的衣服并三十两银子捎了回去。
前些天那人回来了,捎了一封信,是我阿爹在城里托人写的。
自得了我卖身的二两银子,我爷奶便闹着分家,那二两银子便按人头分了,我爹娘只得了六百个大钱。
房子是爷奶盖的,自不会分给我爹娘,我爹咬牙领着我阿娘弟妹进了县城。
我爹有把力气,带着我阿弟在粮店做了伙计,我阿娘带着妹妹给人家浆洗衣物,虽挣不了多少钱,却在城里租了房子,如今过得都还好。
如今得了我送回去的三十两银子,连同这些年攒的,就能回村买地盖房子,还能给我弟弟说门亲事了。
温家于我,如同再生。若不是老爷夫人当年慈悲放了契书,谁知道如今是生是死?待亲生父母如何,我自该如何待他们,只一套里衣,又能算得什么?
「温家落难,往日亲密无间的亲戚朋友皆退避三舍,无一人出面,独宝银待我温家一片赤忱,老爷,若我等还能苟活,日后便叫我肃儿娶了她吧!所谓患难见真情,如此有情有义的女子,还上那处寻去?」
温夫人摸着我的发顶,当时我并不知她说的肃儿是哪一个,可我自觉哪一个也配不上,他们都是饱读诗书的公子,若是温家被赦免,自是还要走仕途的,自该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娘子才好,我如何敢肖想?
「夫人万不可这般,宝银如今所做,连老爷夫人万一都不及,若不是老爷夫人放了身契,宝银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我做这些皆出自真心,家里的郎君若是出得这道门,日后必要入仕途的,日后怎能娶个婢女出身的娘子?若是夫人真要谢,待我同宝珠一般便可。」
我还是跪坐的模样。
「只看来日吧!如今老夫怕温家会耽误了你。好了,再不说了,宝珠,给阿爹倒酒。」
后来这日的事我早忘了,待有一日再拿出来说时,早已是另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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