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那是你吃素吃久了!这才沾不了,」这点我很有发言权,我把刀不动声色换了一个地方藏起来,然后和柯怜玉叮嘱,「听我的,你一开始先吃点清淡的然后再慢慢加肉加油,等身体适应了,就知道大肘子有多好吃了!」斩钉截铁:「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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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替姐姐嫁进王府的第一夜,王爷醉酒将我晾了一晚。
第二日那个眉眼和我姐姐有五分相似的妾室前来敬茶,言语充满挑衅。
我看着自称怀着嫡长子的妾室,只是笑着接过茶。
因为我知道,王爷一直为他的白月光,也就是我姐姐守身如玉。
你腹中孩子的父亲只是个暗卫,王爷怎么会让一个暗卫的孩子做他的嫡长子呢?
还傻乐呢,妹妹。
真可怜。
1
我是柯相失散多年的嫡女,据说是因为多年前柯夫人在山野之中生产时身侧恰好有个寡居的穷苦农妇。
农妇见柯夫人满身珠光宝气于是起了坏心思用自己的女儿换下了千金小姐——也就是我。
一直等到十六年后柯夫人的贴身婆子在街上看见我,发现我长得和她家小姐未出阁时几乎如出一辙,这桩丑事才被揭露出来。
而那个农妇早在多年前便死了,只留下我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子讨生活。
柯相不能容忍自己的血脉流落在外,柯夫人也舍不得自己的假千金,于是夫妻俩便做主让我和我那个「姐姐」一并生活在相府。
只不过我是嫡长女柯素。
她是义女柯怜玉。
和柯怜玉姐妹相认的第一天,我看着她弱柳扶风的身姿以及不盈一握的腰肢沉默了,眼见着柯怜玉泪眼涟涟说对不起自己,我咽了咽口水干笑着:「姐姐,我并不觉得苦。」
偷换相府千金哪有那么容易。
柯怜玉和我生产的时间相差不过几个时辰,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农妇哪里能够交换孩子?
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什么农妇,只不过是柯夫人生下我那日恰好路过的师傅见我骨骼惊奇又出生不凡,特用一个青楼里父不详准备溺毙的女婴将我和她换了下来。
这十六年,柯怜玉在玩拨浪鼓时,我在练刀;柯怜玉在学绣花时,我在练刀;柯怜玉和肖王暗生情愫时,我终于出师能够下山。
只是不巧刚走上大街就被发现原本身份提溜回了相府。
柯怜玉觉得愧对我,于是即便对肖王爱慕难舍,却还是听从父母的意见将这门好婚事让给了我。
只不过——
「素素,你能告诉我,我娘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柯怜玉被教导得很好,虽然有些病弱,却是个很懂感恩的好姑娘,倘若不是我答应让她留下加上她的「农妇娘亲」死了,她是万万不愿意留在相府的。
然而我哪里知道那个师傅捏造出来的农妇是什么样子?
只能绞尽脑汁,告诉她农妇虽然穷但是对我很好——
「只是终究还是娘亲心生贪婪为了我害了素素,」柯怜玉说着,目光落在我的脚上,「你如今脚这样大,在京中会被那些闺秀……疏远的。」
也是因为我这双大脚,柯怜玉义无反顾地把婚约让给了我。
有了肖王这个夫婿,纵然我不缠足也没人敢笑话我。
毕竟谁不知道当今天子病弱,肖王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天子呢?
她让出来的,是未来的凤位。
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啊,我这样感慨着,于是拉过她的手:「无妨,我姐姐是京城的第一才女,我有姐姐就可以了,那些因为放足就看不起的姐妹我不认的。」
听见我说出这样的话,柯怜玉还是眉头微锁。
等到她离开之后柯怜玉的贴身丫鬟还嚷嚷着为自家小姐鸣不平,甚至说出:「即便那位小姐是夫人亲生又如何?乡野来的,前日竟然把漱口茶喝了,一点也不晓得礼仪,我瞧着根本比不上——」
「小时!」
柯怜玉素来温柔宽和,她突然而来的疾言厉色让丫鬟小时不自觉噤声。
随即听见自家小姐说:「倘若不是我娘贪心,如今将漱口茶喝下肚的人就是我了——不,我甚至没有进相府喝茶的机会。」
「我和我娘都愧对素素,耽误了她的前程,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罢,她惨白着脸让这个跟随了自己多年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去院子里跪着。
而我离得很远,风却将这主仆二人的对话送到自己的耳朵当中。
虽然我知道真假千金这场戏里柯怜玉没有半点对不起我,而且因为她成了相府怜爱不已的珠玉,我才能畅游山野之间;却也没想到一朝从天跌落在地上的娇小姐这样坚韧且清醒。
甚至第二天柯怜玉又送了些自己熬夜绣的手帕子给我赔罪,她眼下都有淡淡的青色,只是涂了脂粉不太显眼。
她可不知道我听到了那个丫鬟的话,这一切不过出自于自己的愧疚而已。
于是我更加喜欢柯怜玉了。
由于我生长山野,又是才被找回,所以相府的诸多规矩对我而言都形如虚设。
当我听到柯怜玉终日拘束在相府很想要出去瞧瞧民生时,立刻找了方幂篱给她带上,之后我换了一身男装假做护卫,高高兴兴地领着柯怜玉准备出门。
只不过柯怜玉缠了足,不能走很久,于是我想了想牵出一匹马让她坐在上面。
「素素,你怎么会驾马?」
我胡扯:「我放过牛。」
柯怜玉欲言又止似乎怕提及我的伤心事,我一开始没察觉出来,高高兴兴地买了各色小吃每样两份。
一直等把柯怜玉带去茶楼,我扶着她下马时还高高兴兴代入角色:「小姐小心些脚下。」
浑然不知道柯怜玉听见我叫她小姐心里是怎样想的。
落座后柯怜玉摘下幂篱露出一双微红的眼时我才察觉出来,接着柯怜玉抓着我的手不住啜泣,说不知道这些年我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苦。
被她的哭泣扰乱心神后我没空管外边的脚步声,只是哄说:「都已经过去了,姐姐不用伤心。」
然而柯怜玉还是忍不住落泪,她几乎要给我跪下。
就在这时茶楼雅间的门猛然被踹开,我将柯怜玉护在怀中冷冷看着来人:「滚出去!」
前来捉奸的肖王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在一个陌生男子怀中啜泣似乎被强迫一般,怒不可遏地命令他的护卫将我拿下。
柯怜玉原本因为踹门而害怕闭眼,此刻听见声音后泪眼婆娑看过去,连忙唤:「王爷住手!」
肖王眸色猩红:「你叫我王爷?柯怜玉你真是好样的!」
只不过他猩红了没两下,看见我一脚踹飞一个护卫之后就愣住:「你!」
眼见肖王要亲自来抓我,柯怜玉不明所以地起身将男装的我护在身后:「王爷何必与她过不去!」
肖王先写要被气死:「你!你就是为了他要和我退婚!」
柯怜玉咬唇:「臣女与王爷何时有过婚约?您是天潢贵胄,您的王妃自然是相府嫡女,而非臣女。」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好久,一个以为柯怜玉变心,一个唯恐肖王暴怒伤人,我迟疑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
恰好瞥见一个昏死又醒过来的护卫又冲我扑过来,我干脆利落又是一脚踹飞。
柯怜玉这才如梦初醒看着我:「素素,你有没有受伤?」
听见素素这个名字肖王似乎才有些清醒过来,他看着我的脖子,良久问:「她是柯相流落在外的女儿柯素?」
不等柯怜玉说话我点头:「不错。」
独属于女子清亮的声音让肖王捋清了一切不合常理之处,暗自发笑,就说怜玉最是知礼怎么会和奸夫厮混。
「素素,你怎么力气这样大?」
柯怜玉目光落在我的脚上,我笑笑:「啊——我以前杀过猪。」
杀过猪的我看着肖王似笑非笑:「你又是那个?」
肖王素来桀骜,天下的女子除了柯怜玉能够得他倾心相待之外再没有能够入他眼的人,如今见了我这个抢走心上人位子的真千金更是不耐烦。
只说:「怜玉,你甘愿让我娶这样一个粗鄙的杀猪女?」
柯怜玉泪渍未干,闻言却立刻疾言道:「还请王爷慎言!」
她冲肖王微微俯身:「今日臣女与妹妹出门游玩打扰了王爷雅兴,便不耽误王爷饮茶了。」
说罢拉着我就要走。
肖王情根深种,也没有拦她,只是用一种猎人的目光死死盯着柯怜玉的背影。
柯怜玉被这样具有侵略性的目光盯着紧紧抿唇,却不曾回头。
她怕我惹了未来夫君的厌恶,更是为了维护我的闺誉,怕我男装出门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回府后她的衣衫都汗湿了些许,却还是冲我微微笑着:「妹妹莫怕,王爷不是那等会欺辱女子的人。」
说罢察觉自己语气之中的亲昵又十分尴尬不敢看我的眼睛。
而柯夫人恰在此刻赶来。
她一眼瞧见脸色难看似乎哭过的柯怜玉,然后将目光移到男装打扮玉树临风的我身上,神色骤然凌厉起来:「你带你姐姐去哪里胡闹了!」
……
偏心的柯夫人冲柯怜玉道:「怜玉,这个孽障哄你做什么了?你不要怕,同母亲说!」
柯怜玉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母亲误会素素了——」
「好姑娘,母亲知道你爱护妹妹,可是玉不琢不成器,你不必替她遮掩!」
「不是,母亲,今日是我想要外出这才央求素素与我一道,遇见地痞还是素素保护了我呢!」
可怜一片深情的肖王,在柯怜玉口中成了地痞。
柯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欣慰,却是冲着柯怜玉的:「她一个姑娘家怎么保护你?怜玉,母亲知道你爱护妹妹,可是她哄骗你出府叫你这样,母亲绝不会因为她是我的亲生女儿而偏袒她。」
根本不听解释的柯夫人冷眼看着我:「素素。」
我鼻子出气:「嗯。」
她自一开始便不喜欢我这个粗鄙不堪连绣花也不会的女儿,将我当作她的耻辱,如今我这个耻辱竟然敢拉着柯怜玉到泥巴里打滚更是让她怒不可遏。
于是尽管柯怜玉再三解释,柯夫人仍旧一意孤行,将我关了柴房。
是夜,我听见柴房外面传来了窸窸索索的声音,还当是相府进贼了,正幸灾乐祸时候忽然发现腿边的月光里有一个脑袋的影子。
定睛一开,原来是柯怜玉。
她力弱,避着人抱来了一床被子踮着脚费力把它从窗户口往里面塞,额头上汗珠细细密密。
月色皎洁之下,像是珍珠。
看见我还很鲜活,柯怜玉眼睛一亮:「素素——」
她压低声音:「快来接被子!」
我看她塞完被子又拿着一个食盒用线吊着缓缓往下放,闻到了大肘子的味道。
大概是怕我误会她用肘子来羞辱我的草莽背景,柯怜玉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补充:「糕点不抵饿。」
我有些乐。
也不知道外人眼里靠喝露水过活的仙子柯怜玉是怎么开口点了一根油汪汪的大肘子,又好好藏起来,隔了几个时辰还能热乎乎地送到我这里。
认真地看着鬓发散乱的柯怜玉,我开口:「谢谢姐姐。」
柯怜玉这个姐姐,我认了。
柯怜玉没有察觉到我的郑重,只是左右瞧瞧怕被人看见,而后小声同我说:「母亲说要关你一夜,我明早天亮了就来拿被子,你别冻着。」
她的脑袋从窗户上没了下去。
我隔着墙听见了一声闷哼,好像是她踩空了。
却又没有叫出声,颤颤巍巍往远处走。
我在雪域高山之上练了十余年刀,相府的柴房在柯怜玉看来是能够让人得风寒的可怕地方,于我而言其实并不算糟糕。
有了柯怜玉抱过来的被褥和大肘子,更算得上享受了。
毕竟,能够做出强抱相府嫡女去练武的师傅,压根不会是什么良善角色。
她亦正亦邪,不在乎许多事,却绝不允许天才被世俗所蹉跎,让明珠沦落成泥丸。
她曾一边将我几乎胸骨破碎的身体踩在雪里,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雪山上的风霜能够让你的魂魄坚韧,俗世风霜却只能让你面目狰狞。」
原本我并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哭着用皲裂出血的手捡起自己的刀。
如今下山看见山下女子的可怜束缚,或多或少明白了。
倘若我没被带走,倘若我是相府娇养缠足学女红的「怜玉」,我会疯。
又或者被「孝顺」「贞静」吃了,只留下一个因为久不见光的欺霜赛雪皮囊,空无精神。
我不由打了个哆嗦。
柯怜玉很好很好,她近乎完美地和这个世道相互磨合,不觉得一点痛苦,我比不上她。
可我怕她有天也被这个世道吃了。
对着大肘子起誓,此后无论刀山火海还是风刀霜剑,她不弃我,我不弃她。
然后将承载着试验的大肘子连骨头吞吃下肚,油水香甜,骨头嘎嘣脆,美美地窝在带有清香的被子里睡下去。
有个姐姐真好啊。
而在我不知道的皇宫当中那位九五至尊打开一纸书信,忽然兴趣盎然地挑了挑眉。
「师妹,下山了?」
而后他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咳嗽,咳出的鲜血溅在信纸上,将「柯素」二字染得殷红。
又像是在纸上点醒一瓣花。
皇帝带着孩童遇见新玩具的微妙喜悦,将这张带着自己血液的纸放在烛火之上,火舌顺着字迹蜿蜒向上,舔舐着青年帝王冰冷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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