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们终于回到了营帐里。阿姊挺着肚子远远地站在外面迎接我们,她的面色十分不好,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看见我们回来的身影时,眼睛忽然明亮起来,提着步子迎上我们,身旁的侍女忙不迭地搭手去扶她,生怕出现什么危险。阿姊看见杨墨祁,盈盈杏眼积起一层水雾,担心之色溢于言表。杨墨祁虚弱地笑了笑,让她不要担心,而后便被御医们簇拥着搀扶着回进了营帐里。我同阿姊守在营帐外。阿姊站在我面前,她扯着我的手说是她没有照顾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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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为那一天的事情,我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只想窝在屋子里好好静一静。
杨墨祁却非要拉我出来。
我想杨墨祁这个皇帝当得真的是太闲了。我在屋子里闷得好好的,偏要拉我出来……嗯……划船……还是在晚上……
不出来又不行,谁叫他是皇上呢。
我坐在船头上,撑着腮看着杨墨祁撑着一杆篙,左一下右一下,湖水被船篙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留下圈圈涟漪。
我没想到他一个皇上,竟然还会划船,倒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杨墨祁笑了笑:「心里烦乱时,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但是不管去哪儿都会有一群人守着,无意间便发现了这么个地方。在这儿谁也打扰不了我。」他将手里的篙换了方向,划了一下水,「这个地方,你是第一个来。」
我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撇开头装作没有听到,也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身子不好,划了几下就有些微喘,遂放下篙,坐在我身边,仰着头看天,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这天上乌云遮月,有什么好看的。扭过头却见他颚颈处,极是流畅的线条,一时间有些走神。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转头往向我,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空气,我仿佛触电了一般,向后躲了躲。这动作太大,小船随之剧烈晃动起来,杨墨祁下意识地揽住我的腰,我整个人扑在他胸前。
我贴在他胸口,听见他的心脏有力且急促地跳动,他的体温正透着衣服慢慢被我感知。直到远处一声鸦啼,我才从怔愣中恢复过来,从他怀里睁开,慌张地不敢看他,仍然能够感受到他注视的目光,支支吾吾道了一声谢谢。
「你刚才听到什么了?」他说,「你刚才贴在我的心口时,你听到什么了?」
他的手依旧揽在腰上,寸寸收紧,此时乌云散开露出皎白的月光,他的眼睛透着月亮的影子,看着格外明亮。
我讷讷道:「心……心跳。」
他继续问:「什么样的心跳?」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诚实地回答:「就是像鼓一样,怦怦怦……跳得很乱。」
「这些日子,我被一个问题搅弄得心神不宁,现下,我终于知道答案了。」他向来苍白的脸上透出一抹动人的红,声音轻快得仿佛从沉重的枷锁中解脱出来。
他揽我入怀,一手托着我脖颈。我的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里,瞪大了一双眼睛,浑身僵硬得像是块石头。
杨墨祁感受到了我的抗拒,便松开了手。隔开距离后,依旧能看到他面上有着仍未消退的笑意。他好像真的很开心。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抿着唇,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他弯了弯眼睛,眼里倒映着我一个人。
这一晚乌云散去,圆月悬空,星光闪耀,芙蕖花绽在朵朵莲叶上,嫩绿的叶映衬凝脂般的花,尤显娇俏,夜风袭来,花枝乱颤。
那天以后脑子里总是会想起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有些心烦意乱,又忍不住脸颊发烫。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索性就回避不见。
这几日,流水似的赏赐进了皇后的宫殿。不知为何,总觉得他送的东西倒是很偏向我的喜好,嗯,我的,唐婉的,而不是阿姊的。
以至于每次收到这些东西,锦箬的眉头皱得比我还深,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赏赐收拾到小库房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晚上锦箬送我去了濯清池便离开了,每逢初一十五的前一天皇后都要来此沐浴,大约这也是皇后所能享受到的独一份的享受。
这也是我头一次来到这里,说不好奇倒是假的。
濯清池里挂着层层纱幔,重重叠叠地垂在地上,越靠近里面的水汽越重,湿气夹杂着水气扑在脸上,闷闷的。
贴着池壁浸在温热的水里,蒸腾的热气将整个皮肤都带上了淡淡的粉色,舒缓得让人直发困,迷迷瞪瞪间隔着数层重纱中听得一阵脚步,那点困劲立马消失殆尽。
抬眼一看,来人正是杨墨祁。
他的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红,隐约间可嗅到酒气,他眼睛中带着醉意蒙眬,看到一脸惊讶的我后,他也同样讶了一讶,而后想起什么倒是又淡然下来了,偏了偏头:「我想起来了,明天就是十五了。难怪你会在这儿。」
还好这池子里还有一堆花瓣,不至于一览无余,我讪笑慢慢向后退去道:「我……臣妾来得不巧。打扰您的沐浴了,这就离开。」
我看了看四周,而后发现,若我自行离开且不被杨墨祁看光,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
我小心翼翼地说着:「臣妾这样不大方便。那个……皇上不妨等下再进来?」
在我的印象里,杨墨祁一直是个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将这样的难处同他一说,想必他也是会同意的。
谁知杨墨祁并非我想象中的杨墨祁。
他眉头跳了跳,唇角勾起笑,竟然一脚迈进了池子里,极其坦然道:「这有什么不方便。既然是夫妻,一起沐浴倒不是很正常么?」
他走
杨墨礼似乎转了性一般,竟然命人往小院子送来很多衣服首饰。杨墨礼的乳母向来不喜欢我,如今也跟了过来,笑眯眯地捧起我的手,说这些都是王爷让她精心选来送过来的,过些日子宫里夜宴,好同他一道过去。
她们走后,小婵看着这些东西,样样都是上等货色,眉头喜色难掩:「王妃之前的付出,王爷果然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般上心,总算是时来运转。」
这些东西在我眼里十分扎眼,我不晓得杨墨礼突然殷勤起来是为了什么,但必然不是小婵说的那样。
这份担忧一直持续到夜宴这一日。
杨墨礼送来这套衣服华丽异常,我只是觉得穿着它去宫里赴宴实在太过。本想换上一套素净些的,却被杨墨礼的乳母拦下了,说是王爷吩咐下来,便不由分说地将我送出门外。
杨墨礼正在门外等着,见我这一身盛装打扮,先是愣了一愣,目光由下至上游走一遭,看得我十分不自然。
良久,他唇角勾起:「王妃今日必定是人群中最耀眼的。」
正如杨墨礼所期待的。
我的出现成为了晚宴上一个特别的存在。热闹的人群安静了片刻,众目睽睽之下让我心生胆怯,踟蹰着不敢上前一步。
杨墨礼握住我藏在衣袖中的手,倾身过来,笑容从容又得体:「王妃,我们进去吧。」
视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我面上强装镇定,杨墨礼拉着我紧贴在他身旁坐下,待他松开手后,我才默默地往远处挪了挪。
坐在上座的杨墨祁,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微微垂下眼,便移开了。阿姊见到我,两弯柳叶眉毛柔柔地蹙起,不知在想些什么。
宴席很快恢复之前的热闹,有眼色的朝臣立刻奉承起来,对景王妃的装扮进行一番毫不吝啬的夸奖,譬如头上的海珠八宝凤挂珠钗是如何精巧华贵,身上的绛红缎绣裙又是如何锦绣雅致,袖口处的金纹蝴蝶又是出自哪个名家秀娘之手。用语之繁杂,词藻之华丽甚至很多是我从未听说过的。
杨墨礼似乎对此非常满意,唇角含着的笑一直未曾放下,他举杯饮下手中的酒,缓缓地道:「王妃本就颜色倾城,自然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语毕,他偏头看我,眼中柔情似水。他忽然敛下神色,道了一声:「别动。」我配合着没有动,他凑得近了些,伸手将我鬓边的发丝拢到耳后,动作轻柔又缓慢,神色专注认真,似乎再没有事情比这个更重要。
倘若是以前我,大约会因为他这样的动作怦然心动,只是现在却不会了。
我看得出他未到眼底的柔情,也注意到他浓墨似的眼眸并非看我,而是越过我,观察着坐在高位的阿姊。
杨墨礼的这一出精彩表演,让朝臣们又纷纷表示对我们之间伉俪情深的羡慕与向往。
我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和他的距离,微微侧目向上望去。
阿姊的笑僵在脸上,她接过身旁宫人递上来的水,杯子遮住她大半张脸,再放下来时又是那副从容的神色。
宴席过半,阿姊便提前离席,想必刚才那一场戏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这本就是寻常宴席,许多人只坐了一会儿,便三三两两离席闲逛,杨墨礼也离席不知去哪里了。
我坐在这里觉得十分烦闷,索性也出去透上一口气。
寻着长廊尽头一拐,仿佛世界从中割裂。这头华灯初上,灯火阑珊,那头寂静得隐约可闻风声颤动的声音。
有些时候我越是想独善其身,但世事难料,偏要将我掺和进一摊浑水之中。
就比如现在,我明明只是想散个步,偏让我撞见了阿姊和杨墨礼在月下相会。
勾月泛白,阿姊亭亭而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在泠泠月光下显得尤其冷漠。
颀长身影从幽深的树林向明亮的月光下靠近,秋日枯叶带着干枝断裂的声响在脚下碎得一塌糊涂,渐行渐近,距离那明亮仅几步之遥。阿姊立刻道:「别过来。」
脚步应声停下,他仍隐在黑暗中,只看得到下半张脸。
阿姊背对着他,背脊挺得直直的:「我说了到此为止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呢?」
「怎么就没有结果?」他迫不及待地证明,「刚才在宴席上,你明明就吃醋了。柔儿,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杨墨礼一步踏过黑暗,立在阿姊身后。
「礼哥哥……」阿姊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倘若我仅仅是唐柔,尚且还能随心所欲,何况我已经任性过一回了。」顿了顿,「如今我也是皇后,更也是我肚子里孩子的母亲,我也有需要担负的责任。」阿姊望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眼中尽是柔软。
乌云蔽月,起起伏伏之间的忽明忽暗,映出杨墨礼一张神色难辨的脸。
阿姊抬起头,语气甚至带了一丝恳求:「礼哥哥,我们之间注定有缘无分,既是如此,倒不如长痛不如短痛。放下吧,我们都放下,好不好?」秋水般的眼睛泛着盈盈水光,尤其动人。
「如果我放不下呢?」杨墨礼伸出手,阿姊后退一步,生生躲开了
我们终于回到了营帐里。
阿姊挺着肚子远远地站在外面迎接我们,她的面色十分不好,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在看见我们回来的身影时,眼睛忽然明亮起来,提着步子迎上我们,身旁的侍女忙不迭地搭手去扶她,生怕出现什么危险。
阿姊看见杨墨祁,盈盈杏眼积起一层水雾,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杨墨祁虚弱地笑了笑,让她不要担心,而后便被御医们簇拥着搀扶着回进了营帐里。
我同阿姊守在营帐外。阿姊站在我面前,她扯着我的手说是她没有照顾好我。
那双眼睛里心疼是真的,担忧也是真的。我的心里难免暖了一暖,告诉她我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阿姊点了点头,望向杨墨祁的营帐,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面上看着如此地平静,我却依然能感受到她握着我的手微微地颤抖。
阿姊在害怕,她在担心杨墨祁。我从见过阿姊这样担心过一个人,忽然我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阿姊她,莫不是喜欢上了杨墨祁?
我属实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转念一想,杨墨祁终归是阿姊的夫君,阿姊喜欢上自己的夫君这本该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
我不由得将目光向杨墨礼一瞥,他端正地坐在椅子,拿着一方手帕仔细地擦拭着手中的佩剑,那曾经沾满鲜血的剑,被擦拭得锃亮,即使映着日光依旧闪烁着冰冷的寒意,让我不由得想起那天杨墨礼一脸肃杀之气盯着杨墨祁的样子。
倘若让他知道阿姊的心已然偏向杨墨祁,他会这么做?
寒意从脚底一直蹿到头顶,让我不敢再想下去。
过了许久,御医从营帐中掀帘出来,面色极其难看,他站在阿姊面前,告诉她杨墨祁的腿伤得太重,又耽搁了太久,恐怕要落下残疾了。
耳边忽然嗡鸣,世界仿如一下褪了色,我花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想要完全康复只有一个法子。」御医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此刻花白的胡子和眉毛耷拉着,「断骨重接。」顿了顿,「皇上的身体实在虚弱得厉害,断骨重接对身体损伤极大,甚至可能危及生命。只是皇上执意如此。」
身旁的阿姊面上的血色一点点退去,像是在寒风中被打落的花枝,身形晃了晃。
御医接着道:「皇上已经疼晕了过去,臣等拿着参汤吊着,若是明日还没醒来,怕是……」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这句话却仿佛扼住脖子的手,让我喘不上气来。
身旁的阿姊整个身子晃得十分剧烈,忽然,极其痛苦地抚上自己肚子,整个人跌坐在凳子上。
身旁随侍的女官惊叫一声,发现阿姊的身下竟渗出大片的红。
阿姊小产了。
彼时,屋子里一阵混乱。
杨墨礼腾地站起了身,拦腰抱起阿姊。杨墨祁可能落下腿疾都没能让他露出多少担忧的神色,如今整个人慌乱得再难以克制从容的姿态。
阿姊依偎在杨墨礼的怀里,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微微颤抖喊着疼。
杨墨礼蹙着眉,嗓音带着焦灼:「柔儿,别怕,有我在。」
抱着阿姊大步向外走去,径直地路过我,此刻再也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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