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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我和钟宁一开始并不是朋友。甚至因为被我拿走了国奖的名额,她一开始看我很不顺眼。她是极其好强的性格,凡事都想做到最好,也瞧不上我总是因为陪周澍跑演出和约会,就没法全心全意地学习。直到大三那次八百米体测,我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跑道上,是她直接把我抱起来,一路送进校医院。「这么轻,少给你那小男朋友花点钱,对自己好点吧。」我们就这么,成了朋…

免费试读

钟宁点点头,扶着我一起出去了。

周澍默不作声地跟上了我们。

吸取那天的教训,他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又戴了口罩帽子,以免被别人认出来。

我和钟宁先去陵园看了我妈,又一起回了那套我买下来的老房子。

顺着洒落阳光的楼梯往上走时,忽然撞到了楼上的邻居奶奶。

「小唐回来啦?」

她跟我打完招呼,目光又落在我身后,「小周啊,一个月没见你了,又出差去了?」

我猛然回头,看到周澍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是啊,今天陪容容回来。」

奶奶拄着拐杖慢慢下楼了。

直到她走远,我才轻声开口:「一个月前,你还回来过?」

「……是。」

周澍低低地说,「那天录完节目,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回来看看,可是没看到你。」

我点头:「那时候我已经住院了。」

周澍的表情看上去更痛苦了。

我不再理会他,和钟宁一起进屋。

「看,这是我留给你的遗产。」

房子不大,我带着她逛了没两分钟,就看完了全貌,

「不过我死后你应该就不在国内了,到时候可以提前挂出去卖掉。」

她流着眼泪,摇头又点头。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暖洋洋地落在身上,我在桌边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可惜,我得的是胃癌,什么也吃不下去,不然生命最后的日子,肯定要吃点好的再走。」

「起码,尝尝最难吃的蛋糕啊。」

钟宁一直在哭。

从前哪怕我们已经很少联系,我却能从她偶尔发的朋友圈里看到,她其实一直都是一往无前的女强人,再难的实验、再恶毒的歧视,都只会让她更努力上进,不会掉一滴泪。

这些天陪在我身边,她好像流尽了一生的眼泪。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抱歉:「对不起啊宁宁。」

「为什么又道歉?」

钟宁说得咬牙切齿,掩都掩不住的恨意,「该道歉的人不是你,该去死的人更不是你。」

周澍就等在门口,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他哑着嗓子说:「对,我该去死的。」

我抬起头叫他:「周澍。」

他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医院的?」

只问了一句话,大明星就又掉了眼泪,「我听到的——公司早就查到了,他们早就知道你得了……癌症,却没一个人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呢?」

我静静地坐着,又觉得身上开始冷了,好在夏天的阳光格外暖和,

「周澍,你这么恨我,觉得我靠离婚分走你那么多钱,得知我生病,不应该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吗?」

他拼命摇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这样的。姐姐,我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我最爱的人还是你,你不要死,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你又在说谎。周澍,你早就想明白了。你的璀璨星途和我之间,你选择得毫不犹豫,不然怎么会发那些照片用来给我泼脏水呢?那年中秋晚会,你一个小透明有登台演出的机会,难道不就是靠我陪那些人喝酒吗?」

「还有你和罗秋——你和她不过认识了两三年,怎么好意思把《求婚》唱给她听?你唱十年三千六百天陪伴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有一丝心虚吗?」

周澍脸色惨白。

最后的最后,他无力辩驳,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跟我道歉。

后面几天我总是很困,白天黑夜几乎都在睡觉。

除了钟宁,周澍也推了所有通告陪在医院。

他还带着最初的那把吉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姐姐,想不想听歌?」

我瞥了他一眼:「还以为这把吉他早就被罗秋换掉了呢?」

周澍脸色一白,艰难地说:「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姐姐,我错了。」

生死之际才来认错,未免也太廉价了些。

那天下午,我坐在医院的花园里,周澍接到了燃星打过来的电话。

对面大概是真的气急了,连我们在旁边都听到了他经纪人的声音:「赶紧回公司!立刻,马上!」

周澍沉默了片刻:「我有点事。」

「什么事?陪你那个死人前妻?」

对方的语气更冲,「你知不知道她早就设计好了?再不回来,你的前途就要毁在她手上!」

周澍挂了电话,走到我面前。

黄昏光暗。

有风掠过,吹起他额前乱糟糟的碎发,他眼睛红彤彤的,可竟然在笑:

「姐姐,你想怎么报复我?我配合你好不好?」

我和钟宁一开始并不是朋友。

甚至因为被我拿走了国奖的名额,她一开始看我很不顺眼。

她是极其好强的性格,凡事都想做到最好,也瞧不上我总是因为陪周澍跑演出和约会,就没法全心全意地学习。

直到大三那次八百米体测,我因为低血糖晕倒在跑道上,是她直接把我抱起来,一路送进校医院。

「这么轻,少给你那小男朋友花点钱,对自己好点吧。」

我们就这么,成了朋友。

我问钟宁:「你就这么回国了,那你学校那边的事情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老娘博士学位都拿到了,还缺这一年半载的时间吗?」

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意识到这是病房,又烦躁地塞回去,

「唐容,是不是如果我不主动回来,你就不打算告诉我自己的病情?」

我闭了闭眼睛,压下喉咙处越来越频繁涌上的反胃感:「说了也没用呀。」

不过徒增一个人伤心罢了。

「怎么会没用?」

她咬牙切齿,额头甚至隐隐绽出青筋,

「起码有人帮你对付周澍那个傻逼玩意儿!——唐容,你不听我的,我早说过,他太想爬上去了,必要的时候,可以牺牲任何人。」

我看着她满是怒火的眼睛,轻轻道歉:「对不起。」

然后,那满腔怒火忽然尽数变成了泪水。

她紧紧抱着我,手摸着我后背嶙峋的骨头,哭得无比伤心:

「唐容,你知不知道我就你这么一个交心的朋友?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又跟她说对不起。

「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你来道歉?」

是啊,不该我道歉。

该道歉的人,如今在万丈高楼之上,正等着走他一片光明、从此坦途的人生。

我拿出手机看倒计时,还有三天,就是周澍的演唱会了。

国内最大的规模,宣传广告已经快铺满整座城市。

他和燃星都在等着这场演出,让他红到旁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可能是见到钟宁,我心情好了一些,这几天也没有吐得太厉害,流食再难吃也能多吃进去几口了。

她坐在病床边,跟我讲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

「美国的东西真的太难吃了,他们好像不懂,对一个甜品的最高赞誉就是不太甜。」

「还有我那些同学,搞种族歧视那一套,觉得我一个中国人做什么都不行,最后还不是都比不过我。」

钟宁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高冷的样子,只有我知道她其实是个话痨,获得什么成就之后,翻来覆去地把每个细节都讲好几遍,也不觉得烦。

我很喜欢听她说这些。

可惜大概也听不到几次了。

到演唱会那天,我特意求医生帮我打了双倍分量的止痛药,然后换上常服,化妆,给苍白的嘴唇涂上口红。

因为化疗,我的头发差不多快掉光了,钟宁去帮我买了顶假发。

送我到体育场门口的时候,她很不放心,翻来覆去地叮嘱我:

「如果觉得不舒服就给我打电话,报复他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知道吗?」

我点点头。

随着人潮走进体育场,小提琴悠扬的声音第一时间传入耳中。

我在内场最前排落座,又把口罩往上拉了拉。

周围一圈都是年轻有活力的小姑娘,反复讨论着这场演唱的曲目,最后试图让我也加入她们:

「姐姐你也是歌迷吗?听说今天周澍会向罗秋求婚,是不是真的啊?」

我的笑容被掩在口罩之下:「听说了。」

整场演出,我一直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周澍。

他唱了很多首歌,没有一首是第一张专辑里的,想来是不想回忆起任何关于我的部分。

除了……这一首。

「接下来我要唱的这首歌,叫《求婚》,送给罗秋,谢谢她,在我微末之时就不离不弃地陪着我,一直到今天,走过了这么多年。」

整首歌一字未改。

除了最后一句里的名字。

十八岁的周澍坐在黑夜里,弹完这首歌,面对唐容的询问,紧紧攥着她的手:

「我不管!我就是觉得我们会一起走过好多年!等我功成名就那天,一定会给姐姐买最好看的婚纱!」

全场的欢呼声里,罗秋穿着白色婚纱走上舞台,她亮晶晶的眼睛里盈满泪水,唇边的笑容却比谁都要开心。

闪光灯闪烁,身后身侧,有人在此起彼伏地拍照。

我站起身,往外走去。

刚才跟我搭话的小女孩诧异地问:「姐姐你不听完吗?等下还有几首歌。」

「不,我听够啦。」

最喜欢的歌,早在二十岁那年夏天就听了个遍。

走到体育场门口,胃里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疼痛,我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弯下腰去,捂住抽痛的胃部,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

等那股痛缓过劲儿,演唱会也已经结束。

我从侧门走出去,低头拿出手机,正要给钟宁打个电话,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拽进了旁边停着的保姆车里。

周澍掐着我手腕,恶狠狠地问我:「你来干什么?」

他应该是才从舞台下来,眼尾的亮片妆还没卸掉。

我看了看他身边空荡荡的座位:「罗秋呢?」

他不回答我,只是继续质问:「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你还想要什么,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原来竟然是我不肯放过他。

我想了想,随口说:「你再给我三百万吧。」

周澍眼神轻蔑,开了支票扔在我脸上:「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钱。」

我把那张支票收好,被他的经纪人推下车,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周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把自己弄得这么可怜,又跑来卖惨。下次我不会再给你钱了。」

十一年。

时至今日,原来我和他之间就只剩下这点猜测。

周澍跟我上楼前,罗秋故意抓着他,在他白衬衫的领口留下一枚口红印。

「早去早回,我在楼下等你。」

罗秋表情恋恋不舍,开口的嗓音也很甜,「晚点还要去滨海公园看落日的。」

她用这把嗓音,和周澍合唱了好多首情歌。

周澍点点头。

上楼,周澍进门,在那张老旧的沙发上坐下,然后从背后取下吉他:「你要听什么?」

「《求婚》」

他动作一下子停住了,皱着眉,像看什么怪物那样打量着我。

不知道那一瞬间,他心里闪过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十八岁的周澍和二十岁的唐容并肩坐在操场角落,黑暗里他弹着吉他,每一个音都没有错。

唱完之后,他收起吉他,揽着我靠在他肩上:「这是我写过最满意的歌,送给我最喜欢的容容。」

可是现在。

半晌,他忽然冷笑一声:「想打感情牌是吧?唐容,我告诉你,不可能,要听,我弹给你听。」

好端端的一首情歌,被他弹得支离破碎。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的唱功退步成这样……反倒火了,简直没天理。」

他被戳中痛脚,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你也配说这种话?那几年我那么信任你,把一切工作都交给你安排,结果呢?你的眼光和工作能力差劲成这样。要不是脱离了你,我现在还红不起来。」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又被我硬生生咽下去,我看着他,点点头:「对,我眼光是不好。」

「少废话。」

他收起吉他,不耐烦地伸出手,「你的手机,拿出来。」

「干什么?」

「钱可以给你,过去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我总要删掉吧?」他挑了挑眉,「不然留着这些,让你再勒索我第二次吗?」

我把包拿过来,从里面翻出手机,结果不慎把折起的诊断书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心跳几乎停滞了一拍,很快我就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在可笑。

因为周澍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是拿过我手机,把关于他的一切,连同云盘里的备份都删了个干净。

其实他很清楚,我根本不会曝光这些。

因为我实在是怕极了和人无休止的争吵辩论。

周澍刚有点名气那会儿,曾经卷入一场抄袭风波。

他所有社交账号,铺天盖地涌来恶评,他自己承受不住,都是我处理的。

熬到半夜,我点开私信,一张血淋淋的鬼图蹦出来,上面被 P 上了周澍支离破碎的脸。

从那之后,我就不在网络上发表任何评论了。

……

周澍删完了一切,又站起身来:「走吧,趁着民政局还没关门,赶紧把离婚证领了。」

去的路上,我坐在副驾,他和罗秋在后排。

这事他竟也不避着她,想必是早把罗秋哄好了。

画面在后视镜里清清楚楚。

罗秋玩着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那把吉他那么破,我给你换把新的好不好?」

「好。」周澍应得毫不犹豫。

罗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有些东西又老又旧,本来就早该丢掉了。」

止痛药的分量太轻,胃部的痛越来越强烈,我额头冷汗涔涔,终于忍不住说:

「周澍,你女朋友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多要一千万,不然这婚别离了。」

罗秋终于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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