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有时候会想,若是能有一个既像我又像江得宝的孩子,该有多好。他患得患失的毛病,也许也会有所减轻。是的,因为他给了我无穷的勇气,我不再惧怕生孩子。可惜我们这样的夫妻,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去明觉寺上香时,撞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女童。她跌坐在地上,也不哭,而是爬起来紧张地问我,「姐姐痛不痛?小桃花给你呼呼。」主持说这孩子是寺里收养的弃婴,因为出生在桃花纷飞的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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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花哭着摇醒了我。
我强打起精神处理了后事,为江得宝擦净了身子,换上了新衣。
那双里面绣了桃花的护膝他一直舍不得取下,磨损的面料和填塞的棉花我都补了好几次,眼下它在棺里静静陪着他,终于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我和小桃花扶着他的棺木走了七日,去了南城,他的故乡。
那是一个常年被飘动的雨雾笼罩着的小城,庙堂的恩怨厮杀,遥远的像一场不真切的梦。
江得宝给我们留的钱财,我给善堂捐了大半,剩下的我们在城边买了间小院,将他葬在了院子旁后山的一片野桃林边。
我开了一间小小的糕点铺,其中枣泥糕和核桃酥做得最好,常常还没做好就有客人排着队等候。
有个青年来得最早,站在寒露冻手的清晨等了我半天,笑着说,「我家娘子害喜了这两日什么都吃不下,就想吃你家的核桃酥。」
我笑着又送了他一盒。
他让我想起当年那个雨后的黄昏,也有一个俊秀的青年,在微醺的醉意里为自己嘴馋的娘子买了一份核桃酥。
我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胸口,那滋味……好甜啊。
小桃花一天天长大,性情、诗书、女红、厨艺样样出挑,就是那手字,歪歪扭扭地像狗啃过似的怎么也练不好。
和她爹爹一样。
在这里住久了,新结识了不少人,也有好些男子去托了官媒来求亲。
媒人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这个秀才如何谦谦有礼,那个商人如何富有和善。
我微笑着一一拒绝了。
「先夫很小气,他会不开心的。」
因为我曾得一宝,世间再无人能及。
得宝,得宝……
你看,你要我好好活着,我有做善事,我有好好活。
有一天我起床梳妆时,发现满头青丝多了一根刺眼的白发。
还没来得及伤感,就听见门口扑通一声,竟是倒了一个人。
城中最近来了不少逃荒的人,这个饿昏的十四五岁的少年面黄肌瘦,浑身破破烂烂,大抵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们收留了他。
谁知道小桃花日后竟和这少年从最初的互相看不过眼变成了最后的两情相悦。
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卿不嫁。
我给小桃花做了大红的嫁衣,送她踏上了来接亲的软轿。
透过她娇羞的笑颜,我仿佛看到了十四年前的自己。
当时的我怀着忐忑期盼的心情,心跟着轿子起起落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子的人,生活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景象。
我当时心情十分复杂,独独没有后悔两个字。
现在也是。
小桃花很快生了一个孩子。他的皮肤皱巴巴的,眉目之间还有淡黄的结痂,一打呵欠,整张小脸都憋得通红。
我才知道,原来新生的孩子是这么丑……又这么可爱。
小夫妻与我商量,他们的孩子以后都姓江。
我走到桃树林,去告诉相公这个好消息。
他不用担心,我们始终记得他。
哪怕我不在了,小桃花不在了,以后也有人记得他是先祖,清明、中元都会有人给他烧纸。
他永远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靠在桃树边轻轻地说着话,只是始终没有人温和地回答,唯有被风吹动轻轻落下的桃花,温柔地坠在我的手上。
孩子们一个个渐渐长大,铺子的生意都交给了小夫妻打理,我有了更多的时间来陪他。
我的精力越来越不济,记性也越来越不好。本来想带给他我新做的桃花酿,打开盒子才发现自己竟放了一个空茶壶。就连这条往常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底的小路,仿佛也变得格外漫长,还差点摔了一跤。
日头很大,阳光透过斑驳的枝桠照射在我眼上,我的眼角无比酸涩,不自觉地就沾染了泪意。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陪他了。
还好快了。
终于快了。
(全文完)
我有时候会想,若是能有一个既像我又像江得宝的孩子,该有多好。他患得患失的毛病,也许也会有所减轻。
是的,因为他给了我无穷的勇气,我不再惧怕生孩子。可惜我们这样的夫妻,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我去明觉寺上香时,撞到了一个瘦弱的小女童。她跌坐在地上,也不哭,而是爬起来紧张地问我,「姐姐痛不痛?小桃花给你呼呼。」
主持说这孩子是寺里收养的弃婴,因为出生在桃花纷飞的三月,故取名叫小桃花。
我叫桃桃,她叫桃花,真的很有缘分呢。
我一见这孩子就喜欢,于是在征得主持的同意后我将她带回了府。
江得宝皱起眉,「你想要孩子,多得是达官贵人上赶着给我们送庶子庶女。机灵的、活泼的、健壮的,喜欢哪种都可以,你怎么偏偏捡了这么个……」他看着羸弱得像猫儿似的女娃娃,还是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
四岁多的孩子已经会察言观色。小桃花怯生生地问我,「姐姐,老爷是不是不喜欢我?」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那不是老爷,以后要叫爹爹。我也不是姐姐,以后要叫娘亲。小桃花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呀。」
又去拉着衣角安抚那个大的,「相公,你以前也嫌弃我太瘦小呢。」
他扯了扯嘴角,「你喜欢,就留下吧。」
然后他很快就后悔了。
夜里小桃花可怜巴巴地抱了小枕头过来,想要和我一起睡。
江得宝紧紧抱住我不肯松开,我温言劝了几句,他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小孩子讨厌死了,明日还是送走送走。」
那一晚,小桃花抱着我睡得很香,还打起了小小的呼噜。江总管蜷缩在床脚,委委屈屈混了一夜。
他离开的时候,小桃花眼睛还没睁开,嘴里迷迷糊糊说了句,「爹爹要早点回来哦。」
江得宝一愣,半天才「哦」了一声,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起来,再也没提送走的事。
小桃花交际能力惊人,不是缠着我,就是缠着江得宝。两个人很快熟络起来。
江得宝还特意寻了许多稀奇古怪的玩具回来,得意地说别人的女儿有的,他的女儿也要有。
我的渣爹向来没有参与过我们的成长,更别说陪着玩耍。
所以我看着将小桃花扛在肩上摘花的江得宝,觉得他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最好的父亲了。
小江叫江城是潜入匪窝的小将军为了从未露过真面目的大当家而来。
上一次茶府剿匪他就从中逃脱后来又暗中聚集了新的人马四处作案。只要没抓到他这些流寇迟早会卷土重来扰得百姓不得安宁。
我听江城说完提出了一个疑问「大当家会不会是个女人?」
他微微沉吟说道「我们也想过这种可能但是帐篷那边一直不便查看你若是能够……」
我笑嘻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语「如果大当家也可能是女人的话那我知道是谁了。」
红姐。
我有一次见到红姐冷冷逼圆脸青年跪下认错眼中满是厌恶分明没有半分情意。她做活极敷衍衣服来来去去就洗那几件。还有她拉着我时我感觉到她手心中有多年练武才有的老茧。
江城听完半晌才目露嫌弃地开了口「抱够了?把你爪子拿开!」
嘻嘻抱够了抱够了已经赚到了。
有了确切的怀疑目标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一天夜里有大队的官兵举着熊熊的火把包围了整个山寨将这些无恶不作的流寇一网打尽。
红姐故技重施混在受害女子的队伍中准备溜走被人拦下。后经严刑审问她果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当家。
圆脸青年不过是红姐的幌子。她曾经也是跑江湖的女子家道中落后嫁给了一个山匪头子。丈夫后来被官兵杀了她就暗中接过了丈夫的势力。
我裹紧了衣服随着军队逶迤前行看见江城骑在马上静静等在前方的路旁身后忽明忽暗的火光衬得他像一座孤冷的神明。
神明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是我把你带来的。」
「一起来一起走。」
我被山匪劫去一个月后终于有惊无险地回了家。
虽然我毫发无损但是周围嘴碎的人说什么的都有。爹娘愁得半死又不敢在我面前显露半分。
「桃桃那日送你回来的小将军真的会来提亲?」娘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起江城送我到家门口他骑在高高的马上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挤出了一句话。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在家安心等我。」
于是我甜甜地「嗯」了一声。
二哥去打探消息两天后才气呼呼地回来「年龄十七八岁叫江城的少将军只有一个是南郡江大将军的小儿子这样的人家我们高攀不上。而且我听说他自幼就与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定了亲小妹是不是遇到了骗子?」
「不可能」我摇摇头「他不会骗我的。」
相公不会骗我的。
湖州城的女孩手巧出嫁大多是穿自己亲自绣的嫁衣。我在编织精密的上等红布上开始用细巧的金丝线一针一针绣起了嫁衣。
我沉浸在与相公重逢的喜悦里就算现在的绣活生疏了许多被针扎到了手也不觉得痛。
好在江城并没有让我等多久将军府派来的人到了。
二哥偷偷带我去了前厅我们小心翼翼刚在屏风后面躲好就听到一道喜气洋洋的女声。
「将军府地位超然江小将军虽是幼子却是勇毅重诺的少年英雄令千金能被他瞧上当上他唯一的妾室已是天大的富贵喜事。」
妾……室?
二哥和我脸上的笑容同时僵在了脸上。
媒人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江小将军对令千金颇为重视才特意遣了我们过来。虽是妾室但是正室夫人因为守孝还要两年才会进门她又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绝不会为难令千金你们只待今年安心把女儿嫁去享福便是……」
我的心冷得像被一团冰块包住了。
原来……这就是江城所谓的交代。
也是过往一切他全然不记得了。我对他来说只是偶然相处了一个月的陌生女子。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生他肯负责给我这个商户的女儿一个妾室的身份对地位尊崇的小将军来说已经算是抬爱了吧?
我忍不住走了出去看见爹娘有些发白的脸色朝他们安抚地笑了笑。
「我虽才疏学浅也听闻南郡将军府世代忠良想必断没有逼良为妾的习惯吧?」我带着冷冷的笑意将文书一寸一寸撕毁「若没有的话烦请转告江小将军我——不——愿——意!」
文书纷纷扬扬在空中飘落就像我被人狠狠碾碎了的心。
我爱相公等了他那么多年是因为他也爱我。
只爱我。
如果这一世的他还要把对别的女子那里的爱分出一缕来当做给我的施舍那我就不要了。
也不等了。
我朝二哥凄然一笑「家里不是一直都想开拓西南的生意我可不可以随你去?」
二哥慌不迭答应了。
我想了片刻之后又对他说「在去西南之前请二哥再陪我去两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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