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他一言不发,强忍着怒气带我回到府中。「桃桃,刚才那个男的,是不是长得人模狗样的?」他俯首望着我,冰冷的手指摩挲着我下颌的线条,并不曾用力,却让我不得不直视着他。我把脸靠在他的手上,一遍一遍地安抚,他才慢慢平静下来。「桃桃,不要和别的男子亲近,也不要和他们说话。你若真遇到喜欢的男子,至少……至少也等我死了,你再去找他好不好?」他目露哀求地看着我。我摇了摇头,「相公,我不会找别人,我这辈子就只会和你在一起的。」他听了这句话,一脸满足地紧锢着我,像是想把我紧紧镶在他身上。他还加派了人手日夜围着我,不管我到哪里,都有几个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并不喜欢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过了几日,江得宝也察觉到了我的低落,收敛了几分,将人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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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莲姨娘:「姨娘,太监和一般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莲姨娘支支吾吾:「就是那个……不能生孩子……」
我却眼前一亮,不能生孩子?
竟还有这等好事!
我欢欢喜喜嫁给了那个太监。
十六岁那年,我被一顶小轿抬着,送进了小太监江得宝的外宅。
江得宝是大太监魏瑾的干儿子。魏瑾权势滔天,而我贪财好色的县令爹因为上峰要来查账,担心贪墨事发,急需抱个大腿。
听说魏瑾要给自己的干儿子娶妻,平日里花枝招展的四五个庶姐庶妹纷纷闭了房门,生怕自己不幸被选中。
我仔细思考之后,主动去找渣爹答应了这门亲事,唯一的条件是他能放了莲姨娘。
莲姨娘是我亲娘,我迟早要嫁人的,她再不逃离这个家,就快被当家主母磋磨死了。
嫁人之前,我问莲姨娘:「姨娘,太监和一般的男人有什么不同?」
「就是那个……不能生孩子……」莲姨娘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是拉着我的手哭哭啼啼,说都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连累了我。
我却眼前一亮,不能生孩子!
竟还有这等好事!
渣爹前年曾经纳过一个小妾,只比我大了一岁。她爱说爱笑,精力十分充沛。我们时常一起去后院捉蛐蛐、放风筝,直到她慢慢大了肚子才消停下来。
她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脸上充满了焦虑和担忧,不安地揪着手绢问我,「桃桃,听说女人生孩子就像过鬼门关,你说我这次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不会有事的……」我只得一遍遍地宽慰她。
她生产那一夜,整个院子里都是痛苦的哭喊声。莲姨娘不安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嘴里兀自念着保平安的经文。
我偷偷溜去她的房外,看到接生的婆子急匆匆地拿着被沸水煮过的剪刀和白布进去,然后又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
那暗红的血水被倒在旁边的阴沟,混在污泥和枯叶里显得狰狞且刺眼。
我被人拦在了外面,只听到她的哭声渐渐微弱。
最后,她和孩子都没能活下来。
回去之后,我昏昏沉沉睡了两天,一场又一场的噩梦在我脑中轮番上演,梦中全是鲜血的红色。
我觉得不生孩子,我大概就能活得久一点,所以内心对这门亲事不再抵触,甚至还有隐约的期待。
出阁前,我捏住莲姨娘伤痕累累的手,「姨娘,别再熬夜做绣活了。和大山叔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莲姨娘怔怔地看着我,一向柔顺的脸上多了一分坚毅,郑重地点点头。
揭开我盖头的,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皮肤细腻白皙,眉清目秀的青年。
我嫁的人,模样比我还出挑啊……
我心中一动,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心中还有些窃喜。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眉头却微微皱了开来。
「怎么这么小?」
我急忙反驳,「不小啦,我已经满十六了。」
他嗤笑一声,「看你这小身板,顶多十三四岁,平日里还是多吃点饭吧。我的情况你知道,你的情况我也知道,咱们也算知根知底,虽然嫁给我委屈了你,但……」
「不委屈,不委屈。」我急忙表明立场。
他不耐烦地说,「别插话啊!我一个月可以出一次宫,你好好把屋子守着就行。除了柜底那个箱子不能碰,其他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好了,我说完了,你有什么要求?」
啊,还可以互提要求啊。
我羞怯地说,「我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好。」
「哈哈哈……」他哄然大笑,眼泪都快笑了出来,「你怕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我可是太监,没有子孙根的太监!」他恶狠狠地做了一个切割的手势,「我一个人过惯了,不会放什么心思在女人身上。要不是干爹大寿时喝醉了酒执意要给每个干儿子都娶个妻子,你爹又有所求,我也不能耽搁了你。」
他没再理会我,说完话就把手中的盖头胡乱揉在一旁,「你睡吧。我去堂屋里凑活一晚。」
我拉拉他的衣袖,「不一起睡吗?」
他没好气地呛声道,「我又不能做什么,睡一起膈应得慌。再说谁知道你会不会打呼、磨牙,吵得我睡不好?」
我才不打呼、也不磨牙,不过我也不想解释。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吧,这张床又大又宽敞,看样子就很好睡。
我也很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起来,江得宝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了。他指了指桌上几块小小的碎银,「这些你先用着,等我下个月回来再说。」
我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开了口,「一两银子只能买到半石米,猪肉也要三十文一斤,三两银子一个月的话,想多吃一串糖葫芦都不够……」
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反驳,没好气地说,「东街的米要便宜些,肉也只买二十文,你可以走过去买,一个时辰就走到了。」
「相公……」我不得不提醒道,「你昨晚还说要我多吃一点的。」
江得宝听我这样唤他,浑身僵了一瞬,旋即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跳了起来,「别这样叫我啊!肉麻死了!」
「那,夫君?」
「……随便吧,你爱叫什么叫什么。」他挠挠头,半响才肉疼地说,「再加五十文,多的一分也没有了。」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不怀好意地笑,「糖吃多了小心牙疼。」
通过这短短的接触,我发现太监常有的毛病,自卑、多疑、贪财,江得宝样样不落。
还好还好,他不是一个好色、暴虐的人,刚巧避开了我的雷区。我决定把日子好好过下去。虽然现在他不太待见我,但我相信自己迟早会笼络住他的心。
在渣爹的后院,不得宠的庶女是什么都要做的。我用绣活换了一捆菜苗在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种下,又在角落里搭了个小小的鸡棚,买了十几只小鸡苗喂着。
最后还收留了一只瘸腿的流浪狗。
等到江得宝一个月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焕然一新,多了几分生机的宅子,都快惊呆了。
我赶紧牵住冲着江得宝龇牙咧嘴大叫的狗,「大黄别叫了!这是我相公,也是你的主人!」
江得宝满脸的不爽顿时僵在了脸上,最后只得不阴不阳地刺了一句,「院里鸡飞狗跳的,你这小日子过得倒舒坦!」
我笑嘻嘻对他说,「不是我的小日子,是我们的小日子。」
我拉着他走到堂屋里,「我知道今天是你出宫的日子,早早就做好了饭菜,这碗鸡汤我炖了一个上午呢,你先喝一口?」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不置可否地说,「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县令家的小姐,会做这么多事情。」
「我会的东西还有很多呢!」我得意洋洋地递过去一双护膝,绣样精巧,针眼密实。
他疑惑地接了过来,「这是……给我的?」
「我上次看你老是揉腿,在宫里当差,腿脚得利索才行。」我把护膝翻转过来,里面各绣了一朵惟妙惟肖的桃花,「相公你一看见这个就会想到我,就会早早回家了。」
「家……」他晦暗不明地重复了这个字,最后不自然地嘟囔了一句,「谁吃饱了撑着会没事扒开一双护膝瞧。」
他晚上还是睡在了外间。
屋子不隔音,我听见他在椅子上翻来覆去的,很晚都没睡着。
等到江得宝该走的时候,他站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最后把身上的钱袋子解下,板着脸说,「我在宫里也不容易,你省着些用。」
他一离开,我赶紧去清点钱袋,里面装了十两碎银,我喜滋滋地收了起来。
江得宝很快就托人给我送了回礼。
一方油纸包着四块小小的枣泥酥,里面还放了一张字条。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写道,「娘娘赏的,我不爱吃甜的,坏了也可惜。」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用猜都能想象得到,那个人是如何不想让我自作多情,才抿直了唇线,不情不愿地写下这些字的。
其实枣泥糕已经有点发干,但是我小口小口地吃着,还是吃出了浓浓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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