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快说!”傅思寒声如洪钟地斥责一声,吓得她两手一颤,险些打翻了手里的脸盆。兰儿跪了下来,哽声解释:“在您回来前,大夫说夫人肺体受损,兼及心肝,不过三月时日了,夫人想和您说的,可您却……”她忽然住了口,身为奴婢的她有些事不能说,但她却还是忍不住去替苏亦瑶委屈。本就命不多时,夫君变心,又痛失一子,世间又有多少女子承受过这般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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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
烟儿抱着傅思寒,梨花带雨:“将军,吓死我了……”
“没事了,我在呢。”傅思寒揽着她,细声安慰。
“你别怪姐姐,是我没站稳……”
听见烟儿这番无辜的话,傅思寒一震,苏亦瑶?
他猛地转过头,湖面荡着浅浅涟漪,一块梅花绢帕随波飘着。
一瞬间,傅思寒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立刻就要去救人。
烟儿却死死拉住他的衣袖:“将军,我怕……”
傅思寒眼底一片红意:“放开!”
他一把抽出衣袖,纵身跃进湖中。
烟儿裹着丫鬟给的斗篷,狠厉的目光死死盯着湖面。
没一会儿,傅思寒便将不省人事的苏亦瑶抱上了岸。
“云溪?云溪!”
他轻唤着,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傅思寒抬起头,朝一众丫鬟怒吼:“快去叫大夫!”
话落,苏亦瑶突然吐出一口水,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冷……”
傅思寒心一紧,立刻抱着人朝落玉斋跑去。
闻讯赶来的兰儿见状吓了一跳,也急忙跟了上去。
烟儿看傅思寒全然忘了自己,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几近扭曲。
早知道是这样结果,她还不如不说,让苏亦瑶彻底淹死。
落玉斋。
傅思寒手忙脚乱地帮苏亦瑶换了衣裳,兰儿也端来了热水。
他拧干帕子,细细地擦着那张面无血色的脸,眼底尽是未褪的惶恐。
大夫也匆匆赶来,可在把脉时,逐渐清醒的苏亦瑶怎么也不肯伸出手。
无奈下,傅思寒只能屏退他们。
他看着苏亦瑶,面露疚色:“对不起,我没有看见你也在水中。”
苏亦瑶嗓音沙哑:“是没看见,还是眼中早就没了我?”
傅思寒顿口无言。
“如果我死了,你是愧,还是痛?”苏亦瑶追问道。
“死”一字让傅思寒紧皱起眉:“你推烟儿下水一事我还未追究,你倒先用死来激我?”
这句话让苏亦瑶顿感哀戚,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竟已脆弱的不堪一击。
见她又不理人,傅思寒心底的担忧散去,变成了丝丝不忿。
半晌后,干脆转身离去。
苏亦瑶愣愣望着床幔,眼中漫起一层水雾。
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大寒后,整个京城几乎都沉浸在即将过新年的喜庆中。
苏亦瑶的身子因为落水更加孱弱。
她坐在榻上,呆愣地望着窗外。
大夫说她熬不过这个冬日,下个初春和傅思寒,她都看不到了吧?
苏亦瑶刚想着,便听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狠狠踢开。
一月不见的傅思寒跨进来,冷着脸将手里的人参扔到她脚前:“你为何屡教不改?”
苏亦瑶目光一怔:“这是何意?”
“怪不得烟儿这几日腹痛难忍,原来是你在她的药里掺了这么个‘好东西’。”傅思寒讽刺道。
苏亦瑶抑着心头的钝痛,哑声问:“她出了事,你想到的恶人就是我吗?”
“我问过管家,除了沐延风给你带的人参,府内没人买过此物。”傅思寒看着她,语气渐沉,“不过七年,你怎变得这么狠毒?”
闻言,苏亦瑶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一个怅然的笑容。
傅思寒眉目一拧:“你笑什么?”
“我笑你能纵横沙场,却不能明辨是非。”苏亦瑶嚅动着苍白的唇,一字一句。
这话似是掀起了傅思寒的逆鳞,他脸色阴沉:“你几次三番伤害烟儿,也配说明辨是非?”
苏亦瑶一言不发。
见她没有半点悔意,傅思寒怒火更甚:“是我太纵容了你,早在你害烟儿孩子时,我就该听娘的劝告。”
他唤来丫鬟,字字如针:“去把沐家的人叫来,将军府伺候不了他们家贤良淑德的小姐。”
苏亦瑶试图解释:“我从未害过烟儿和她的孩子。”
傅思寒却脱口而出:“到如今了你还狡辩,你分明是嫉恨烟儿有孕!”
这话犹如刀子划过苏亦瑶的心,剧痛中生了丝不甘:“你负我在先,又与她珠胎暗结,如今无儿无女也是你的报应!”
“放肆!”
一声怒喝伴随着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让苏亦瑶踉跄了几步。
她望着七年来从未打过自己的傅思寒,眼眶渐红。
傅思寒眸中恼意翻滚:“我当初就不该娶你这么个妒妇!”
苏亦瑶心一刺,突然道:“你既后悔,那我们便和离。”
傅思寒先是一怔,凸起的青筋覆在紧攥的手背上:“你的德行也只配一封休书!”
说完,他转身离去。
苏亦瑶僵在原地,待那身影远去,她强撑着追了出去。
“傅思寒,你非要逼我恨你吗?”她一字字问。
傅思寒脚步停滞了瞬,终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飞雪漫天,寒风似刀。
苏亦瑶踩着厚厚的雪朝院子走去。
血顺着她的嘴角一滴滴落下,在银白的雪上绽出朵朵红梅。
回房后,苏亦瑶唤来兰儿,坐到镜前擦净残血:“母亲一会就要来了,替我梳妆吧。”
兰儿替苏亦瑶绾着发,几次都想开口,却终是缄默。
待梳妆完,苏亦瑶又命她去取来笔墨,颤抖着手在纸上写下“休书”二字。
寥寥几句,如刀斩断了两人的红线。
半柱香后,她才放下笔,刚把休书压在烛台下,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苏亦瑶转头望去,来人并非沐母,而是满身风雪的沐延风。
沐延风望着左脸泛红的苏亦瑶,神色一怔。
他缓缓走上前,忍着胸口的沉闷将手中的两封信递过去:“你的亲生父母找到了。”
闻言,苏亦瑶覆在桌角的手缓缓收紧,缕缕仓惶在心底划过。
她没有接,甚至将手背到了身后。
沐延风轻轻执起她的手,将信塞到她掌心:“你放心,不管你姓什么,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
听了这话,苏亦瑶才慢慢拆开了第一封信,里面竟是自己和沐家的断绝书。
她手颤了颤,一股刺痛涌上喉咙。
可沐延风在这儿,她不能……
苏亦瑶紧咬着牙,生生咽下满口咸腥。
她将断绝书轻轻放回信封,又拆开了第二封信
当看完最后一行字,苏亦瑶不可置信:“我是……慕丞相的女儿?”
沐延风抬手摸了摸她后脑勺的疤痕:“十九年前,娘在陈州城外看见你满头血的倒在路边,为了救你,便让车夫快马加鞭送你去医馆。”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了几分:“可娘当时已有四个月身孕,她身子弱,加之途中颠簸,不仅没了孩子,今后也不能再怀……云溪,娘不是不疼你,只是她心中一直有个结。”
听了这些话,苏亦瑶隐忍多时的泪水溢出眼眶。
沐延风也红了眼:“你那块不慎砸碎的玉佩,就是慕丞相给你的。”
他慢慢地将那瘦弱的身躯搂进怀里,哽声道:“你在将军府受的屈辱,沐家无法替你讨回,但丞相可以,我的妹妹不该受这么多苦。”
一句话似是击垮了苏亦瑶所有的坚强,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刺眼的鲜血不断从她口中流出。
“云溪!”
沐延风大惊失色,朝门外大喊:“兰儿,快去叫大夫!”
等苏亦瑶再次清醒,只听见沐延风正追问着大夫。
大夫摇头叹息:“药石无医,不过一月了”
“嘭”的一声,沐延风手中的佩剑掉落在地。
她扯开嘴角,低唤:“哥……”
沐延风一怔,立刻上前握住那只冰冷的手,千言万语哽在喉,最后只有一句:“哥带你回家。”
兰儿不是苏亦瑶的陪嫁丫鬟,不能跟着走。
虽有不舍,但她知道将军府已经是一个牢笼,困得苏亦瑶痛不欲生。
她收拾好苏亦瑶的东西,看着沐延风将人带走,暗自垂泪。
府门外。
马车上,苏亦瑶无力地倚着窗。
想着自己和沐延风一路出府都未有人阻拦,她心中忽然对情爱充满了迷惘。
有些人,有些情,终究再也不会回来了。
忽然,几声笑语让苏亦瑶一怔。
她掀起帘子,只见傅思寒和烟儿一同从府内走出来。
“将军,不叫上姐姐吗?”烟儿笑意吟吟地问道。
傅思寒神色微沉:“不必,若回来后她还是毫无半点悔意,我便休了她。”
说完,便扶着烟儿上了马车。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这边还停着辆马车。
冷风刺骨,苏亦瑶眼眶泛热,心底的那份茫然渐渐被恨意取代。
人已远去,可方才那笑声却不断地在她耳畔回荡。
苏亦瑶缓缓放下帘子,胸口只剩怨火。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如此恨一个人,恨到想不起任何自己和他的温情。
傅思寒,你到底比我狠。
马车缓缓朝沐府而去,可没想到往日敞开的府门此刻紧闭,唯有一个老嬷嬷站在门口。
见苏亦瑶下了马车,走过来行了个礼:“老夫人说沐家无女,少爷还是将人送去该去的地方吧。”
说着,老嬷嬷望向了路边另一辆马车。
沐延风一愣,正要说些什么。
苏亦瑶却先一步开了口:“哥,我想报复傅思寒,可我不想连累沐家。”
她知道沐家不敢得罪慕丞相,如今撇清关系才是对沐家最大的保护。
“云溪……”沐延风欲言又止。
苏亦瑶转头朝他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以前我总是跟在你身后,现在轮到我走前头了。”
说完,她放开了沐延风的手,朝那辆马车走了过去。
车帘被掀开,慕丞相走了下来。
他望着眼前的苏亦瑶,沧桑的目光渐亮:“瑶瑶,爹终于找到你了……”
夕阳西下。
傅思寒回了府,他望向落玉斋的方向,犹豫了片刻后迈开了腿。
往日这个时候房里本灯火通明,此刻却一片漆黑。
他心一沉,蹙着眉进了屋子。
空寂中,烛台下的纸格外显眼。
傅思寒愣了瞬,上前拿起一看,“休书”两字如铁水泼进他的眼中,灼起一片红意。
他转步朝衣柜走去,苏亦瑶的衣物和首饰全都不见了。
傅思寒面色骤沉,指节捏的咔咔作响。
这时,小厮声音在门外响起:“将军,老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
闻言,傅思寒压下情绪:“我知道了。”
烛火摇曳。
前厅安静,只有君母纂动佛珠的声音。
傅思寒看着她:“要我娶丞相千金?”
君母点头:“当年两家曾有婚约,因着丞相女儿走失而作罢,如今千金被找回,这婚约自该履行。”
她停顿了下,将佛珠褪回腕上:“沐家日渐式微,那苏亦瑶自己走了也算识相,再者烟儿虽好,但以她的身份只能做妾,君家总得要个品行贤良的人做主母。”
闻言,傅思寒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掌心那张薄纸却提醒着自己的顾虑是自作多情。
苏亦瑶能放手,他又何必有所顾虑。
思至此,傅思寒开了口:“好,我娶。”
正月初三。
丞相府,长宁院。
慕丞相看了眼将军府送来的求亲书,望向面色憔悴的苏亦瑶:“瑶瑶,你确定要嫁?”
不过几日,苏亦瑶已经瘦的两颊凹陷。
她点点头:“嫁,还要风风光光的嫁。”
闻言,慕丞相两眼一红,险些落泪。
当年与女儿失散,夫人便一病不起,没多久后郁郁而终。
如今好不容易父女重逢,他却又要尝一遍失去女儿的痛苦。
苏亦瑶似是感受到了慕丞相的心酸,她握住那只微颤的手:“爹,允了我吧。”
慕丞相沉叹口气,强扯开唇角:“爹答应,等爹选个好日子……”
“女儿已经选好了,正月十八。”
而等在将军府的君母听闻定下的成亲日子,当即拉下了脸:“正月十八宜下葬忌婚嫁,选这么个不吉利日子,慕丞相什么意思。”
傅思寒声音清冷:“黄道吉日,就这么定了吧。”
说完,他便起身要走。
君母又道:“对了,有了这门好亲事,咱们也得提防着沐家,免得丞相之女受委屈。”
傅思寒不言,暗自收紧了拳转身离去。
本想去梨香院,他却在落玉斋外停住了脚。
傅思寒望着门檐,那里已经没有给他照路的灯笼了,里头也没有等他回去的人了……
时光摧人。
初十过后,苏亦瑶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她还是不顾慕丞相的劝阻,去了趟沐府。
和那日一样,沐府的大门像是知道她要来似的紧闭着。
在丫鬟的搀扶下,苏亦瑶勉强站着,冰冷的手扣着门上铜环:“爹,娘,我回来了……”
虚弱的声音被风声掩盖,她看着面前沉重的府门,泪如雨下:“你们真的不要我了吗?”
府内,听见小厮传信赶来的沐母站在门后,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此刻,她真觉自己愧为人母,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过了多久,听得外头有人惊呼一声“小姐”,沐母心一窒,想开门却又很快停住。
待外面一片寂静,她才开门走了出去。
望着远去的车辙,沐母终是落下泪。
沐父从旁走来,叹声问:“既然想见,又为何要躲?”
沐母无力的摇摇头:“她有真正的亲人,见了反而徒增牵挂……”
转眼正月十七,万家灯火。
丫鬟将药一点点喂进苏亦瑶嘴里,却被她连带着血吐了出来。
慕丞相红着眼将人搂进怀里。
苏亦瑶半睁着眼,苍白干裂的嘴唇呢喃着什么。
闻讯赶来的沐延风跑了进来,看见气若游丝的人儿,心骤然一紧:“云溪!”
熟悉的声音唤醒了苏亦瑶的意识,她奋力抬起手:“哥,我,我看见我的……孩子了。”
沐延风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喉间哽塞的什么话都说不出。
慕丞相转过头,泪湿了眼。
“娘,还是不肯见我……哥,我想娘……”苏亦瑶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出来。
她喘着粗气,胡言乱语似的说着:“我要,嫁人了……娘,给我亲手绣了……红盖头……”
沐延风抑着胸口的剧痛:“云溪乖,娘马上就来了。”
闻言,苏亦瑶眸光亮了瞬,沉重的呼吸开始断断续续。
娘马上就来了,她不能死,还不能死啊……
慕丞相看着她那开始涣散的眼神,悲痛欲绝:“瑶瑶,咱们父女好不容易才重逢,你再陪陪爹好不好?”
苏亦瑶抬眸,声音却渐渐变小:“爹,女儿不孝,下辈子再……”
话还未说完,她猛地翻过身子,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沐延风慌得用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苏亦瑶望着被风吹动的床幔,只觉连睁眼都分外艰难。
忽然,门被猛然推开。
沐母踉跄着走了进来,她发髻凌乱,绛紫上的袄上满是雪和污泥。
她红着眼,看着床榻上气息奄奄的人:“云溪,娘来了。”
苏亦瑶目光一怔,用尽所有力气朝沐母伸出手:“娘……”
可就在沐母即将握住时,纤弱的手臂陡然垂落,而那双曾噙满笑意的眼睛却难闭合。
“云溪——!”
夜风带着悲鸣吹过,来到了正月十八。
百姓们听说今日将军府娶亲,不仅没出来看热闹,反而家家闭户。
往日熙攘的街道也变得分外冷清。
沐延风将身穿凤冠霞帔的苏亦瑶轻轻放进棺内,颤抖的手拂过她鬓角:“云溪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慕丞相站在一旁垂泪,整个人又苍老了许多。
沐延风先差人去了将军府告知苏亦瑶殁了的消息,而后和慕丞相一同盖了棺。
“奏乐!”
一声高呵后,唢呐声响彻云霄。
将军府。
一袭婚服的傅思寒面露倦容,冷毅的脸上不见半点喜色。
近一月没有苏亦瑶的消息,她到底怎么样了……
他攥着拳,几番思量后突然扯下胸前的红花,大步朝府外走去。
苏亦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娶亲的事,难道她真的不在乎两人这么多年的情意了吗?
傅思寒不知答案,便想要去问。
可刚走到府门外,就见沐府的一个小厮跑过来。
瞧见他行了一礼:“将军,小的奉少爷之命来传话,云溪小姐已于昨夜子时殁了。”
闻言,傅思寒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不等他答,忽然一阵喜乐传来。
傅思寒抬眼望去,只见长街上,一列身穿红衣的队伍浩浩荡荡走来。
而沐延风一身素袍走在前头,边走边撒着纸钱。
傅思寒僵在原地,一种莫名的慌乱在心中漫延。
待那群人走进,他才看这些人抬的根本不是花轿,而是贴着白色囍字的黑棺。
在傅思寒惊愕的目光下,黑棺缓缓停落在府门外。
沐延风站在棺旁,满是血丝的眼中透着几分颓然。
“君将军,我带丞相之女云溪,前来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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