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的眉眼发丝,看着她的唇齿耳廓,看着她无力的双膝上一双平和交握的双手,看着她脊背笔直的坐落于雪地轮椅中。
“佳微,对不起。佳微,我错了。佳微……”他一遍遍,暗哑的述说。
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
他不敢看着她,却又渴望看着她,他的双眸滚烫而热烈,却盛满了深渊寒冰。
热的是眼前人,冷的是对自我的厌弃。
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伤害她,怎么能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好恨,恨不得把自己抽筋扒皮,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脏剖出来鞭挞,再送到她的脚下。
他会在一旁看着,看着她狠狠的踩在那颗心脏上,看着她还能踩上去,还愿意踩上去……
即便那样,他也甘之如饴。
宁佳微却挪开了视线,看了看周围。
四周很近,没有外人,也没有秦离的人……
她唇角微抿,指尖发冷的厉害,她往远处望去,望不到头的梅林,雪白里缀出宛如岩浆般的深红,直刺眼底,流淌进心脏,滚烫进灵魂,最后再化为森森寒雪。
冷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肩上落下一道大氅,宁佳微的眼睫微抖。
“多谢沈王爷,佳微不冷,您拿回去吧。”她的语气无波无澜,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
沈寒诺眼尾发红,哽着声道:“佳微,我错了,不求你能原谅,但让我补偿你,可好?”
说完,他径直跪倒于宁佳微身前。
宁佳微瞳孔微缩,不曾想到傲骨铮铮的沈寒诺,此时竟这般央求于她。
可,有些事早已成过往,何须补偿?又怎能补偿?
“佳微,求你,跟我回去,可好?”见她不发一语,沈寒诺的声音更加恳切。
宁佳微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若说不,你会放手吗?”
沈寒诺与她对视着,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双眼眸中已经看不到自己的倒影了。
心神一震,他嗫喏几许,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抿着苍白无力的薄唇,愣愣的望着她。
“况且,沈王爷您并未做错什么,不必同佳微道歉。”宁佳微别开眼,不再看他。
沈寒诺垂下眼睫,遮挡住眼中情绪,“不,我知道,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佳微,我带你回去,请天下最好的大夫来为你治疗。一定,一定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只要你在。”
听着这话,宁佳微突然就想笑,那笑带着冷意,灌满心扉,却难达眼底。
宁佳微不说话,就这样漠然的看着沈寒诺带着她离开,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被带入早已备好的马车,带入平南王府,带入她从未踏足过的……王府主院。
这里都是沈寒诺生活过的气息,而她突然间的侵入,就像一面平静的湖水中突然丢下了一颗石子,初时泛起波澜,最后终将归于平静。
天色渐晚,沈寒诺带着身后络绎不绝的侍女进屋,每人手上都端着吃食。
翠儿在宁佳微回来时,就被重新安排到她身边,此时见着沈寒诺,只低着头把宁佳微推到饭桌旁。
“我来。”沈寒诺挥手让她们退下,接过宁佳微,给她理好碗筷,坐在一旁给她盛了一碗汤。
“先喝碗汤暖暖胃,要是菜不合胃口就给我说,我立刻去换。”
汤碗递过来,宁佳微注意到他手上有着细微的创伤,脸上好似也沾了些粉面。
看着这满桌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宁佳微抿着嘴,不发一语的喝着碗中的汤。
第二日,大夫一早就来给她把脉,摇着头,与沈寒诺细细交谈时,宁佳微的心依旧毫无波澜。
沈寒诺进屋时,眼眶还微红着,紧紧握住她的手,又感受着她断裂的指尖上还未褪去的伤痕。
揪心只需要一瞬间,他遮住满目的悔恨与自责,虔诚的把宁佳微的每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亲吻,像是在亲吻光明亲吻信仰,虔诚而圣洁。
在他的黑暗深渊中,眼前的人就是他唯一坚持的理由,唯一活着的理由。
可,他被镜花水月迷了眼,被假象迷了眼,被虚妄迷了眼,竟把光明拉入深渊,把烛光变为黑暗。
“佳微,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们会像曾今那样,你还是当年在桃花下翩翩起舞的精致少女,我还是只一眼就会被你吸引的笨拙少年。”
“是吗?”宁佳微的目光异常冷静,语气不悲不喜:“可那是曾今,现在早已物是人非。你回不去,我也回不去。”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沈寒诺的手都在颤抖,望着宁佳微淡漠的眸子,哑着声:“一定可以的,我会治好你,和你去江南看花,去北岭看雪,去南海观潮。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做你爱吃的任何东西。”
“王爷,”宁佳微平淡的吐出一字一句:“我站不起来,亦时日无多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沈寒诺面色青白,不断摇头:“会好的,你不会死,不会的。”
“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宁佳微的眼光其实很平静,可落在他眼里却像是剧毒,扎得他心疼,轻柔的声音更宛若一支箭,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心窝——
“你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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