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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奴才去请太医……”长公主冷笑一声:“请太医来看热闹吗?若是问起来,说我这是被你主子气的,他以后还做不做人了?”云水被骂的抬不起头来。长公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门关上。”云水只得讪讪听话,没敢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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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郁宁心里莫名一跳,虽然这称呼没有哪里不对,他们也已经被赐婚了,不会再出什么岔子,可听见他开口的时候,她仍旧觉得有些慌乱。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拦住了贺萳的去路:“贺大哥……你不要和我这么生分……你知道的,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你不要这么和我说话。”

她的眼神殷切又诚恳,看起来无辜极了。

可贺萳却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她是忘了吗?是她先提起身份的,还试图用这个身份来压制胁迫自己。

他不过是如她所愿而已。

“……公主不是还要为自己的婢女讨回公道吗?臣就不打扰了。”

他抬手一礼,随即绕过白郁宁,大踏步走了。

白郁宁似乎又喊了他两声,但他觉得是自己的错觉,毕竟白郁宁那个人还是很傲气的,他刚才话说的不算客气,对方应该会生一段日子的气才对。

这世上又不是每个人都是祁孟舟,被欺负了也不会真的恼……

他心脏忽地一滞,眼底慢慢涌上来愁苦,他忘了,现在祁孟舟也在生气,而且,还是头一回生气。

而白郁宁生气,他毕竟经历过,知道她这气会怎么生,目的是什么,应对起来还算简单。

可祁孟舟那边,他却连该怎么去哄都不知道,从来不生气的人,冷不丁真的来一下,真的是让他尝到了束手无策的滋味。

祁孟舟…

溪兰苑虽然偏僻,可却是侯府最大的院子,当初为了安置下那么多人,也为了方便管束,是将几座院子打通了合在一起的。

因而姨娘们一走,这里就变得十分冷清空旷,贺萳怕祁孟舟不喜欢,就调了不少丫头过去。

旁的条件没有,只有一个,老实本分,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听的不听。

可就算这样,溪兰苑也算不得热闹,因为祁孟舟比起以往也更加不愿意出门了,这些日子,她别说院门,甚至连屋门都没出去过。

贺萳头疼的叹了口气,靠在溪兰苑大门上,却迟迟没有进去。

他想着长公主的那句清倌,越想越觉得心里揪扯的厉害,很想给当初那个说了那些混账话的自己几巴掌。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办法改变,他眼下还是想想怎么让祁孟舟高兴起来,至少不要再纠结在那些过去里。

他……他会对她好的。

他保证。

“爷?真是您,您这怎么也不进去?”

寒江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将贺萳的思绪从神游里拉扯了回来,他扫了一眼这个没眼力见的长随,本想斥责他一句多管闲事,可却一眼看见了寒江身后的太医。

他一愣,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太医来是?”

大约是看出来了他有些紧张,寒江连忙摆手:“就是寻常看诊,咱们祁姨娘毕竟才遭了罪,总得多小小心些。”

贺萳松了口气,虽然仍旧觉得祁孟舟不想见他,却还是硬着头皮抬脚进了屋子,当着外人的面,祁孟舟总不至于把他撵出去吧?

嗯,应该不会,她不是那么不识大体的人。

贺萳安抚了自己一句,神态慢慢坦然自在起来,可推门的时候还是顿了顿,犹豫片刻,姿势由推变成了敲。

没多久里头响起了脚步声,贺萳的视线就粘在了门上,他想,祁孟舟看见自己会是什么表情呢?

要是她立刻又把门关上……自己还要不要再进去?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蹦出来一堆,却不等他理清楚,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彩雀惊喜的脸出现在门口:“爷来了?快请进。”

原来不是祁孟舟。

贺萳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上来的失望。

但这莫名的情绪很快就被他甩在了脑后,他抬脚进了屋子,一侧头就看见祁孟舟坐在床前绣什么东西。

她应该是听见了彩雀的话,却并没有看过来,果然是还不太想见他。

虽然结果自己猜到了,可贺萳还是有些不高兴,只是当着外人的面却不好说,他扭头咳了一声,见祁孟舟还是纹丝不动,咳嗽声就越来越大。

“……爷可是着了凉?”

虽然有人开口了,却是寒江。

贺萳脸沉下去,扫了他一眼,眼睛里写满了你好多管闲事,连语气都硬邦邦的:“没事。”

寒江颇有些莫名其妙,可毕竟贺萳的身体一向很健康,前阵子虽然受了伤,眼下也快好了,他也就没把这两声咳嗽放在心上,转而看向彩雀:“太医来给祁姨娘诊个平安脉。”

彩雀点点头,眼底忧虑一闪而过,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祁孟舟终于扭头看过来,她随手放下手里的绣品,扶着桌子坐起来,慢慢朝贺萳行了个礼:“侯爷……大人安好。”

贺萳想去扶她,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太医没察觉到他纠结的心理,听见祁孟舟的话连忙拱手:“不敢不敢,如夫人请伸手。”

两人在桌旁坐下来,压低声音说话,问的也不过是寻常话,饮食如何,睡眠如何等等。

贺萳撑着一张冷脸,离得不远不近的,竖起耳朵听的认真。

大约是并没有什么问题,太医很快就点了点头,说安胎药的方子不用换,继续吃。

贺萳紧绷的脸色也就跟着放松了些,见他没什么要嘱咐的,就喊了寒江进来,先给赏,再把人送回去。

这期间祁孟舟已经重新拿起了绣品,低着头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活。

贺萳有心和她说话,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靠近一些,垂眼看祁孟舟手里的绣品。

他知道祁孟舟的绣工不错,却从来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不知道原来绣活做起来这么费劲,慢不说,手还会一直抖。

“……你要是缺什么,府里也有绣娘。”

祁孟舟手一颤,针尖直直的戳进了指头里,她虽然没吭声,贺萳还是看见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刚才那句话让祁孟舟分了心所以才会扎手,还是刺绣这东西,本身就很危险。

他只是下意识的蹲了下来,想去抓祁孟舟的手,却被对方十分轻易的躲开了。

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活像扎得人不是她。

贺萳心里有些憋闷:“……你要是闲,找人来给你说书唱曲儿,别做这个了。”

他伸手去拿那绣品,却见祁孟舟两只手都捂在了上头,一幅保护的姿态。

他眉头顿时一拧,这些天虽然因为做错事他很努力的克制自己的脾气,在祁孟舟面前做小伏低,可不代表他的脾性就改了。

眼见祁孟舟这么不配合,他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我想自己给他绣双鞋。”

祁孟舟忽然开口,语气还是很平和,只是带了些冷淡,却瞬间噎住了贺萳的话头,也浇灭了他心头刚窜起来的那一点火星。

想给自己的孩子做双鞋子,这种理由,谁能反驳呢?

就连长公主那样的身份,也曾亲历亲为给他做过衣衫鞋袜的,兴许做的不好,可到底是一片慈母之心,谁能拒绝呢?

兴许这世上当真有人能不为所动,可贺萳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他苦笑了一声,收回了手,视线却落在那绣品上。

他这才看出来,那花样是个虎头,布料她还选了大红色,估计是觉得男孩女孩都能穿。

“……才两个月,时间还很多,不着急。”

你小心些,别再扎着了。

然而这话他说不出口,祁孟舟自然也听不到,她只是见贺萳消停下来,就又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去绣那个虎头。

虽然祁孟舟没怎么说话,周身也充满了旁人勿近的气息,可毕竟没有开口撵人。

短暂的犹豫过后,贺萳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察觉,隔得不远不近的坐了下来,他犹豫了很久,还是低低开了口:“当初……”

祁孟舟手一颤,贺萳意识到是自己忽然开口惊到了她,有些尴尬的住了口,可这些话迟早都是要说的,与其等会再提,再吓祁孟舟一次,倒不如现在就一口气说完。

他掩饰性的咳了一声:“当初是我误会了你,我不知道你进府的时候还是个清倌,上次让你去做那样的事……抱歉,祁孟舟,我……”

祁孟舟扭头看过来,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其他的神情,倒是仍旧很平静,像是贺萳的道歉对她来说无关紧要,这让贺萳有些尴尬。

“祁孟舟,我……”

祁孟舟摇了摇头:“侯爷不用说这些话,我担不起……”

虽然她完全没有嘲讽的意思,可这话听在贺萳耳朵里,却仍旧宛如一把刀,狠狠扎了他一下。

他下意识站了起来,朝祁孟舟走近了一些:“我是真心的……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让你这么在意,我真的……很抱歉。”

祁孟舟垂下头看着手里只绣了一点点的虎头,贺萳这么郑重其事的道歉,其实她是有些意外的,要说一点感受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至少她是真的没想过他这样的人会低头。

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她吃了那么多亏,总该长点心了。

如果说以前因为看见他待白郁宁的好,心里曾经生出过一点期待,也曾幻想过有一天,这人也会对自己和颜悦色,那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就彻底把她的期待打破了。

不仅如此,还重新教会了她做人和现实。

她不是白郁宁,没有对方的出身和教养,自然也得不到贺萳的尊重和爱护。

她其实从开始,就该把这个男人当成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些恩客,但这个觉悟来的太晚了。

她只好不说话,垂着头继续去绣手里的虎头。

然而这副反应显然并不是贺萳想要的,他干脆走了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来,强迫祁孟舟和他对视。

“你是不是不信我?”

贺萳这么问了一句。

祁孟舟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贺萳纠结这个问题做什么,难道非要她说一句没关系吗?

可这种事要怎么没关系?她又不是块没心的木头。

她抬眼看着贺萳:“侯爷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吗?”

这是在委婉的撵人,贺萳心里很不痛快,道歉没得到回应就算了,还要被撵走,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站起来绕着屋子走来走去,心里烦躁的厉害,可祁孟舟却根本不理他。

于是他音调不自觉高了:“祁孟舟,你……”

祁孟舟捂住了肚子,她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可却因此让贺萳闭了嘴,他似乎终于想起来眼下这种情况,由不得他发脾气,于是沉默半晌,他的语气再次软和了下去:“怎样你才信?”

他说完话,抬头看过来,眼睛里带着祁孟舟以往没瞧见过的神情,她有瞬间的恍惚,回神的时候才认出来,那是期待。

贺萳竟然在期待她的回答。

可祁孟舟不愿意开口,她信贺萳的那句抱歉,看他这副样子,也相信他可能真的后悔了,但这都不是关键。

她短暂的沉默片刻,轻轻地开了口——

“如果你早就知道我是清倌,还会不会让我去勾引冯不印?”

话出口的瞬间,祁孟舟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很剧烈地跳起来,可却并不是因为紧张,因为她是能猜到答案的。

可她还是问了出来。

然后,她就看着贺萳那双眼睛,看着里面的期待慢慢褪去,变成了苦涩和无奈,以及浓郁的纠结。

男人迟迟没有开口,可这何尝不是一个答案呢。

贺萳,终究是贺萳,哪怕他现在这么急切的想要解开误会,想要让她放下怨恨。

但可笑的是,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误会。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他当初说的那些话,旁人都是良家子,只有她出身青楼。

和她是不是清倌没关系,只要她出身青楼。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点点缓慢下去,如同即将在烈日映照下慢慢干涸的鱼。

贺萳这歉道的,真是让人心如刀绞。

可她还是扯了扯嘴角:“侯爷,请回吧。”

贺萳像是没听见,仍旧蹲在她面前,不动也不说话。

祁孟舟叹了口气:“侯爷,如果当初在你开口的时候,我就一头撞死,你要怎么救人?”

贺萳再次语塞,他要怎么救人呢?大约也只能冒险了。

因为没有别人会答应这种事。

他心脏沉下去,他明白了祁孟舟的意思,其实他不是不能冒险的,却因为祁孟舟在,所以他放弃了,他选择了牺牲一个,去救别人,现在还要这个牺牲者放下芥蒂。

何其无耻。

“侯爷,回去吧。”

祁孟舟又开口了,但贺萳这次没有再纠缠,他站起来深深的看了祁孟舟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出了门。

直到他的背影逐渐远去,祁孟舟才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脸上的平静慢慢龟裂,她露出一抹苦笑来。

好在并没有人进来,也就没看得见她这平静撑的有多辛苦。

暮色四合,消失了一下午的彩雀终于露了面,她大概有些心虚,看见祁孟舟目光躲闪了一下,见祁孟舟并没有理会她,这才笑嘻嘻的凑过去:“姨娘,还绣呢?该休息一下了,不然咱们的小主子也该心疼了。”

她说着探头看了一眼,却只见那不大的虎头只绣了一小半,这可不是祁孟舟以往的速度——难道因为是孩子的东西,所以格外细致?

祁孟舟听话的放下了手里的绣活,侧头打量了彩雀一眼,瞧见她头上一朵珠花十分陌生,就知道她这一下午去了哪,却并不想追问。

“姨娘饿不饿?奴婢去做些点心来吧。”

她说着就要跑,却是刚出门就迎面遇见一个眼生的丫头提着食盒进来:“彩雀姐姐安好,大厨房里炖了补汤,特意送来给祁姨娘尝尝的。”

彩雀到现在还没习惯这种待遇,忍不住露出惊喜来:“多谢你。给我吧。”

丫头却转身躲开了:“这种粗活哪能让姐姐来做,我给送进去吧,也好给祁姨娘请个安,表表孝心。”

彩雀没多想,毕竟这种事在这富贵人家是常见的,她心里生出点隐蔽的欢喜来,仿佛是看见了祁孟舟以后在这侯府里站稳脚跟的样子,她不自觉笑了,态度也热情了许多:“那你就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彩雀笑嘻嘻道:“姨娘,你说巧不巧,刚说要去做点东西来吃,大厨房就送了补汤过来,喝点吗?”

祁孟舟仰起头,抬手轻轻揉了下脖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这活儿没做多久,就觉得身上疲惫的厉害。

她将绣品搁在了桌子上:“我倒是不饿。”

“奴婢问祁姨娘好,姨娘喝一些吧,大师傅可是吊了好久,奴婢隔得远远的都闻见了香味。”

那丫头一开口,祁孟舟才察觉到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闻言朝她看了一眼:“瞧着你眼生。”

丫头笑了一声:“奴婢是大厨房的,平日里烟熏火燎的,不好往后头来,污了主子们的眼,今天是厨房缺人,没办法才将奴婢派过来。”

祁孟舟点点头,虽然这丫头说了一堆,却连个名字都没报上来,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这丫头真的故意隐瞒,却也没有计较。

“你们有心了。”

她看了看彩雀,彩雀会意,摸出一小块碎银子要赏,那丫头受宠若惊的接了,然后殷勤的开了食盒。

浓郁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彩雀深吸一口,情不自禁的赞叹了一声:“真的好香啊,姨娘,喝一点吧。”

她盛了汤出来,放在桌边。

祁孟舟也就没再推辞,反正她现在多吃些总是没坏处的。

只是那丫头得了赏钱竟然也还没走,仍旧戳在旁边看着他们,让祁孟舟有些不舒服:“你还有事?”

丫头摇了摇头:“没没没……奴婢是想着这食盒要送回大厨房,还得彩雀姐姐跑一趟,倒不如奴婢等一等。”

话虽然说的不算错,可祁孟舟却总觉得她过于殷勤了,虽然因为贺萳愿意留下这个孩子,而让她在府里的处境好了些,可毕竟很快这侯府就要有喜事了,对方还是公主,这么殷勤,实在是没必要。

她看了一眼那碗汤,有些不大想喝。

“不过几步路,就不必麻烦你了,你回吧。”

那丫头愣了愣,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让人觉得不舒服了,脸上有些慌乱,片刻后才行了个礼:“姨娘莫怪,这汤是侯爷嘱咐大厨房熬的,特意叮嘱了要看着您喝了才行,奴婢现在回去,交不了差,还要挨罚,求姨娘可怜可怜奴婢,让奴婢在这里等着吧。”

她看着祁孟舟,脸上露出卑微和祈求来,仿佛真的很畏惧那差事没办好的处罚。

彩雀原先也觉得她有些殷勤,眼下听她这么一解释,顿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怎么赖在这里不走了,原来是侯爷的意思,怎么不早说?”

丫头没说话,低着头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彩雀也没追问,倒是情不自禁的笑起来:“侯爷真是的,熬的这么好的汤,难道还能糟蹋了不成?非要人盯着做什么?姨娘,喝一点吧。”

祁孟舟这才重新看向那碗,贺萳吩咐的吗?

他原来也会做这种事情,这实在不像他的性格。

可她也没办法说不是,毕竟她也并不是很了解那个男人,兴许是真的担心自己会亏待这个孩子吧。

她心里叹了口气,拿着汤匙搅了搅,舀起乳白的汤汁正要往嘴里送,外头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谁这么着急来溪兰苑?

祁孟舟动作不由停下,扭头朝外面看过去,可眼前却多了道影子,是之前那个丫头。

她心里莫名一跳,瞬间警惕起来:“你干什么?”

对方没开口,却一改之前的谦卑,哪怕傍晚的天色有些昏暗,却仍旧将她脸上的狰狞照的清清楚楚。

那丫头一把端起了桌上的碗,抬手就要往祁孟舟嘴里灌,彩雀尖叫一声:“你住手!”

她弯着腰,头对着那丫头的肚子就冲了过去,试图借此将她撞飞,却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有些拳脚功夫,轻轻一闪就躲了过去。

彩雀猝不及防一头撞在门框上,登时就有些头晕眼花。

“姨,姨娘,快跑……”

祁孟舟自然是想跑的,可对方一直堵着她的去路,现在更是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用力挣扎起来,却只换来对方的嘲讽:“祁姨娘,奴婢劝你还是痛快点,别闹到最后,一尸两命!”

她话里满是狠厉,祁孟舟不由愣住。

是谁不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这丫头刚才说,汤是贺萳让人熬的……可怎么能是他呢?

祁孟舟想不明白,也挣脱不开,却并没有想过要认命,这个孩子虽然来的不是时候,却是她盼了那么久的,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被人夺走?

这绝对不行。

她抬脚狠狠踩了下去,对方疼的闷哼一声,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旧端着碗要往祁孟舟嘴里灌。

她只能死死闭着嘴,却不防备下巴被人捏住,她心口一颤,颌骨像是要被人捏碎一样,疼的厉害。

在这种强度的疼痛刺激下,她几乎是本能的想要张嘴,可又靠意志力死死强撑着没有松口。

“你给我张开!”

丫头也有些气急败坏,她没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这么难缠,她加大力道,一幅要将手底下的颌骨捏碎的架势。

祁孟舟撑不住了,虽然十分抗拒,可唇瓣还是在外力的压迫下一点点张开。

她眼底漫上来惊惧痛苦和不甘,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孩子,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她手指四处摸索着,眼角余光瞥见了桌子上的茶壶,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摸到了。

然而丫头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借着捏着她颌骨的手将她外头狠狠一拽,近在咫尺的茶壶瞬间遥不可及。

祁孟舟心里一疼,她真的留不住这个孩子了吗?

她盼了那么久的孩子,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和自己会有怜惜的存在……就要这么没了吗

抓着她的人忽然倒飞了出去,祁孟舟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可没了钳制的力道,身体却很诚实的踉跄了几下,眼看着就要以头抢地,一只结实的胳膊伸过来,揽着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没事吧?”

祁孟舟还没从刚才的绝望里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木然,愣愣的看了眼贺萳,才想起来自己的肚子,她抬手摸了一下,虽然因为月份小,还什么都摸不到,可砰砰乱跳的心却因此稍微平静了一些。

她又摸了摸嘴角,还好,没有喝进去。

她摇了摇头:“没事。”

贺萳却仍旧看着她没动弹,女人的脸色很白,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可她却这么说了,一点撒娇抱怨的意思都没有。

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因为这场景很眼熟,他总觉得自己见过很多次,却想不起来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抬手碰了碰祁孟舟的脸,兴许是因为刚刚才从险境里挣脱出来,祁孟舟并没有躲。

但贺萳还是只碰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抬眼看向刚刚被自己扔出去的人。

在对方意识到今天不能得手的时候,已经试图逃跑了,但寒江和云水都守在外头,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现在人就被压着跪在外头。

只是对方很古怪的并没有露出任何心虚或者恐惧的情绪来,明明处于绝对弱势,却还抬着头看着祁孟舟冷笑。

贺萳眉头拧起来:“谁派你来的?”

丫头不肯开口,云水抽刀压在她脖子上:“想活命就说实话!”

丫头像是聋了,没有任何反应,云水正要再问,丫头忽然朝着刀撞了过去,云水察觉到端倪,迅速后退,可对方动作太快又过于突然,脖颈上仍旧开了个血窟窿。

场面一时间颇有些血腥,彩雀刚从地上爬起来,就看见这场景,顿时被吓得叫了一声。

贺萳抬手遮住祁孟舟的眼睛,可紧接着,那只手就被挪开了,祁孟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侯爷,这场面吓不到我。”

贺萳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祁孟舟是和他一起被追杀过的,自己昏迷的时候,还是她拉着自己,从尸体堆里逃出去的。

她的确不会害怕这种场面,也或者曾经是害怕的,只是没人体贴她的害怕,她也就只能慢慢适应了。

贺萳说不出话来,只好尴尬的搓了搓手指,将手收了回去。

云水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丫头,朝贺萳摇了摇头。

人还没彻底断气,但既然宁死都不开口,就没了救治的必要,反正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可知道归知道,贺萳仍旧觉得恼怒甚至是难堪,在他的府邸,竟然有人要谋害他的孩子。

他一改刚才在祁孟舟面前的沉静,脸色狰狞起来,语气阴沉沉道:“就算死了,也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给我查!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云水和寒江连忙答应了一声,云水转身出了院子,寒江抬脚进屋,将那些没喝完的汤收了起来,大约是要拿出去找大夫查验。

祁孟舟看着两人走远,没多久,外头就传来吵闹声,隐隐还有哭喊求饶声,这次大约会有不少人要遭殃。

她莫名想起很早很早之前,白郁宁落水的时候,那时候贺萳也很生气,也不管她们是不是无辜的,就全都问了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物是人非,可原来作为事件起源,感觉也并没有多好。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垂眼看着地上还残留的血迹,后知后觉的颤抖起来,她还是怕的。

不是怕这个死人,而是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差一点,就要离开自己了。

一只手搭在了她肩膀上,贺萳刻意压低的声音响起来:“没事了……回屋子里去吧。”

祁孟舟感受着他掌心那略有些烫人的温度,沉默了很久还是没有挣脱。

不管怎么说,他救了孩子和自己。

“谢谢。”

她这句谢说的很诚恳,可惜听在贺萳耳朵里,就满是疏离和冷淡了,他甚至宁愿祁孟舟指责他不够尽心,在自己的家里,还能让人找到空子下手。

可他也清楚,祁孟舟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我应该做的。”

末了,他也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半抱着祁孟舟,把她送到床榻边上,让人出去再请太医来看看,毕竟是受了惊吓,还是要小心些的。

侯府的邀请太医不敢怠慢,没多久就到了,细细给祁孟舟诊了脉,神情略有些严肃。

太医:“孩子还好,只是这安胎药的方子怕是要换一换,还请如夫人按时喝,一日三次都不要落下。”

祁孟舟道了谢,寒江将大夫送了出去。

两人一走,气氛就有些尴尬,贺萳呆坐了很久,还是站了起来:“你睡吧。”

祁孟舟点点头,翻身上了床,正想去扯床帐子,一只手就先她一步伸了过去,然后藕荷色的薄纱就垂了下来,慢慢将贺萳挺拔的身影挡在了外头。

可却迟迟没有响起脚步声。

祁孟舟撩开被子盖住自己,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那层薄薄的布料上,那上面投映了一个有些扭曲的影子,是贺萳的。

他还站在外头……是在做什么呢?

祁孟舟有些出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是那天小山村里和贺萳亲热的那天,一会儿又是那个丫头狰狞的脸色……

她脑袋慢慢疼起来,一声闷哼就在嘴边,外头却忽然闹了起来,不是和之前似的,下人在喊冤的那种吵闹,而是真正的哭喊和惊叫,像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她心里一跳,睡意瞬间飞了。

外头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寒江几乎是小跑着进得门,大约是消息的确很不好,他虽然进了屋子却没开口,贺萳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脚走了出去。

两人在院子里低低说了几句话,然后贺萳那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

“都死了?”

寒江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本来关押起来,打算分开审问的,谁想到晚上去提人的时候,就全都没气了。”

虽然不清楚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贺萳忽然的安静还是让她有些不安,她犹豫很久,还是撩开了帐子。

夏日降至,即便是晚上,屋子里外也并不觉得冷,故而窗户是开着的,她一抬眼就看见那主仆两人,一站一跪的戳在院子里,脸色都难看的厉害。

她心口一颤,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来——下手的人好像很棘手,棘手到贺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还会继续查下去吗?

她一时间说不清楚心里的感受,情感上她是对贺萳有那么点期待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的孩子,他应该做到一点父亲的责任。

可理智却总是在唱反调,嘲讽的告诉她,她不是白郁宁,贺萳没有理由会大张旗鼓的闹腾。

她靠在床头上,看着院子里的人发呆,思维从混乱变得清晰,如果贺萳不肯继续查下去,那么她……

“在想什么?”

贺萳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打断了祁孟舟的思绪,她微微一怔,这才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外头寒江也已经不见了影子。

她没有拐弯抹角,抬眼直视着贺萳:“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贺萳大约是从没见过她如此犀利的眼神,竟然下意识扭头躲闪了一下:“还没,人证都死了,要查证还要些时间。”

这话听起来真像是敷衍。

祁孟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垂下眼睛,很想问一句这个时间是多久,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查得到。

可等她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却只有淡淡的几个字:“侯爷请回吧。”

贺萳闻言沉默下去,他这些日子沉默的时候格外多,虽然以前在这里的时候,话也并不多,可和现在的样子还是有些区别的。

以前是不想理会她,和她无话可说;现在却是肉眼可见的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就只好闭嘴。

“今天发生了这种事,你一个人……”

祁孟舟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就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可以。”

贺萳未尽的话都被噎了回去,他僵持片刻还是抬脚走了,只是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明天溪兰苑就不用从大厨房要菜了,我会调人过来给你建个小厨房……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大约是先入为主,连这样的话听起来都像是不会再查的暗示。

祁孟舟忽然有些冲动,她看着贺萳的背影:“侯爷,你会找到下手的人吗?”

贺萳略有些诧异的看过来:“当然,侯府容不下……”

他话音突兀的一顿,他想说侯府容不下这么恶毒的人,可一想到下手的人可能是谁,那句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好在祁孟舟并没有追问,她只是笑了笑:“那就好,我还以为侯爷在溪兰苑建个小厨房,是打算一直让我躲着。”

贺萳大概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嘲讽味道,眉头拧了起来,目光沉沉的朝祁孟舟看过来,却许久都没说话。

祁孟舟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忽然间糟糕了起来,茫然又困惑的看着他,手却慢慢抓紧了身上的薄被子,但声音还是平静的:“先谢过侯爷了。”

贺萳沉默许久,才语调沉沉的开了口:“不必。”

他看着仍旧靠在床头的祁孟舟,迟疑许久,腿还是没能迈出去,他又走了回来,一步步朝床榻靠近。

烛光下,他的影子由长变短,又由短变长,最后囫囵的罩住了祁孟舟。

“祁孟舟,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句话既像是承诺,又像是剖白,虽然听起来只是平常,可因为对象是祁孟舟,所以贺萳仍旧有股莫名的不自在。

虽然祁孟舟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

贺萳无话可说了,却也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于是祁孟舟再次开了口:“夜深了,侯爷回吧。”

又一次被撵了。

可贺萳心里那股不想走的念头反而更强烈了些,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却决定强人所难一次。

“我今天……想留下来。”

祁孟舟一颤,猛地抬头看过来,眼神十分复杂,隐隐还有几分警惕。

这一瞬间,贺萳觉得祁孟舟看的不是自己,而是通过他看见了某些不太好的人的影子。

就像她曾经在白郁宁身上看见过孙姨娘的影子一样。

他后退一步,试图借此让祁孟舟放松一些,然而对方只是迅速扫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收了回去,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然后就开始去解衣裳的扣子。

贺萳一时愣住,回过神来连忙抓住了她的手:“你干什么?”

祁孟舟也没挣扎,倒是笑了一声:“侯爷不是想让我伺候吗?”

贺萳目光沉下去,祁孟舟有孕在身,他怎么会让她伺候?

她这句话分明是在骂他禽兽!

贺萳虽不是生在皇室,可说一句天之骄子也不为过,活到现在,二十多年来,从来都是众星拱月,从不知道什么叫低头。

可这些日子里以来,他因着自责曾经口不择言,又惦记着祁孟舟有孕,对她算是百般迁就,已经拿出了自己几辈子的耐性,眼下却还要被嘲讽被羞辱……

即便明知道不该,可情绪还是有一瞬间的失控。

他控制不住的低吼起来:“祁孟舟,我已经在弥补了,你还要阴阳怪气到什么时候?!”

祁孟舟一愣,似乎被这句话问住了,她睫毛微微一颤,有些茫然的看过来:“侯爷是生气了?我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

她这次是真的很茫然:“我要靠你护着,才能生下这个孩子,并没想过要惹怒你。”

这话说过的十分现实,现实的好像她肚子里的孩子,和贺萳没有关系一样,好像他的护持是在施恩一样。

他蓦地想起曾经留宿这里的样子,除了做那种事,好像的确没有别的可回忆。

祁孟舟不是在讽刺他,单纯的只是习惯而已。

贺萳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什么火气和憋屈都没了,他松了手,却仍旧看见那纤细的手腕被自己捏的红肿了起来。

这让他越发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自嘲的苦笑了一声,慢慢地后退了两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可看着祁孟舟那垂着的头,又觉得解释似乎并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沉默半晌,他还是抬手指了指外头:“我睡外面的软榻。”

贺萳这一宿睡得很不安稳,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早上醒来,只觉头疼欲裂。

他捂着头闷哼一声,视线却下意识的看向屋子里。

外头天色还暗,显然时辰还早,祁孟舟应该没醒,他心里一动,忍着头疼爬了起来。

借着窗户照进来的模糊光亮,他看见床上果然还是躺着人的,对方呼吸轻缓,显然还在酣睡中。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坐在床沿上垂眼看她,不知道是光线的问题,还是他产生了错觉,总觉得祁孟舟似乎比以往瘦了些。

他想碰一碰祁孟舟的脸,好确认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又怕手下没轻没重,把人吵醒。

他沉着脸很纠结,可短暂的犹豫过后,他还是伸出了手,小心翼翼的朝祁孟舟探了过去。

触感一如既往,也或许是粗糙了一些,毕竟怀孕的女人,皮肤都会变差的,可这种温热的触感,还是让人十分流连忘返,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忽视一个并不让人高兴的现实,祁孟舟真的瘦了,脸颊都有些凹了进去。

虽然从巡游那次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没有恢复,可现在的确是更瘦了些。

难道怀孕的人都会瘦吗?

他毕竟是头一回有孩子,对此毫无经验,心里颇有些茫然。

可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手上忽然一疼,他闷哼一声,被惊得从思绪里回神,抬眼看过去,这才发现祁孟舟醒了,正咬着他的手。

“……你干什么?”

祁孟舟一愣,像是没想到会是他,迟钝片刻才松开嘴:“侯爷?”

贺萳收回手,虽然看不清楚伤口什么情况,但八成是被咬破了,下嘴倒是挺狠。

“还能是谁?”

他叹了口气,却因为这句话有瞬间的恍惚,好像以前他也说过这种话,然后祁孟舟就会来给他开门,露出在烛光下格外柔和艳丽的脸庞来。

可现在——她只是坐了起来,甚至还借着这个动作往后挪了挪,扯过被子完整的盖住了她自己。

“我不知道,我还以为……抱歉。”

祁孟舟开口,话音一落才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她一愣:“侯爷,是不是破了?”

她摸索着要下地,贺萳伸手拦了一下:“是不是要点灯?我去吧。”

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可祁孟舟还是摇了摇头:“不劳烦侯爷了,火折子在哪,你也不知道……”

黑暗里,忽然亮起一点豆大的火苗,虽然不甚明亮,却仍旧将周遭映衬的清晰起来。

祁孟舟闭了嘴,心里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贺萳能找到火折子。

贺萳也没解释,他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知道的,只隐约想着好像什么时候见过旁人拿,就记在了脑子里。

他点燃了蜡烛,回头的时候祁孟舟已经披着衣服下了地,蹲在矮柜面前找东西,没多久翻出一个木盒子来,打开里面都是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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