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九《活人寿衣》0011.忘川河免费阅读

“砰！”就在我挣扎着想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时，头顶传来一声闷响。随即，整个棺材里便黑压压的一片了。
棺材盖竟然自己盖上了！
“咕噜！咕噜噜！”被关在棺材里的我整个浸泡在神秘的油中，肺里不多的空气在我的苦苦哀求中还是越来越多的离我而去，在这粘稠的液体里形成了一个个奇形怪状的气泡。
我拼命地拍打棺盖，用尽所有求生的意志想要从窒息的痛苦中逃出生天。然而，一切都没什么卵用。
棺盖死死的压在头顶上，粘稠的液体充斥着我的四周，就连一点能容纳空气的缝隙都没有。
我想，我就要死了，被油活活淹死。
穿着寿衣，躺在棺材里，被浸泡在油中。我想等我的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是被淹死的。说不定在看到这古棺后，发现我尸体的人还会以为我是古人，在去世后因古代的习俗被浸泡在油里。
有意思，也许我会被当作古尸，像文物一样放在博物馆里展览。
也许这就是人之将死前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吧！
我记得我曾处理过一个溺亡的死者。她是个漂亮的女孩，在夜里被人强奸后遭到捆绑并扔进湖里的。
犯人在第二天便被逮住，而那个女孩的尸体也并没有因死亡时间过长而造成腐烂。她的表情仍维持在生命消失前的最后一刻。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啊！
我记得她的双眼并没有瞪得很大，而是耷拉着眼皮。但她从她眼皮的缝隙中所露出的上翻的瞳孔内却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她大张着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吸到更多的氧气，但在那嘴里，一直到她的肺部，都已充满了液体。
因为窒息，她拼命的用右手挠自己的脖子，脖子上的血肉已被她挠的稀烂。因为双手被从身后绑在一起，她的这个动作直接造成了左臂肘关节的脱落。但肘关节的脱臼与窒息带来的痛苦相比，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
在解剖她的过程中，我为她清理了肺部。从里面清出了1500毫升的液体，而成年女性的肺活量一般为2500毫升左右。
这是因为湖水并没有充满她的肺部，而是因为肺中的空气是很难被排除干净的。
当人溺水时，水会顺着呼吸道灌进肺里。这时大量的空气会因密度原因排出体外。但也会有将近一半的空气会因水的阻隔而被压缩在肺中。
这种空气会在极大的压力下造成肺部过度肿胀，同时伴有气道壁破坏的现象，这种现象，也就是医学上常常提到的肺气肿。
肺气肿是一种常见的老年病，但出现在溺水者身上的肺气肿就完全不同了。因为，这会演变成肺爆炸。
肺部被过度压缩的空气撑爆，这就是肺爆炸，就像充气过度的轮胎一样。
所以，溺亡者的身体表面虽然没什么其他损伤，但实际上，他们的体内很可能已因肺爆炸而烂掉了。
那个女孩的肺便被炸烂了，而我的肺，估计也难逃同样的命运。
“咕噜！”终于，我还是憋不住了，一大口油灌进了我的嘴里。此后，就像溃堤一样，棺材里的油争先恐后的涌进了我的体内。
“咕噜！”被油呛到，我本能的想要咳嗽，但却因没有空气，咳嗽演变成了痉挛。
我完了。
这是我现在脑海里唯一的想法。
然后，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当……当……”
黑暗中，我仿佛听到了一阵敲打瓦片的声音。但我实在是太困了，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当……当……”声音近了，晕晕沉沉中，我的双眼终于睁开了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我的爷爷。
“爷爷！”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然后便发现，我睡的棺材正漂浮在一条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河上。
原本被封死的棺材盖，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那当当声，则是来源于爷爷身旁的两只瓦片。
河水很平静，但棺材却很晃动，我坐起来时差点因失衡而引起翻船，不对，翻棺。
急忙用双手死死地抓住棺材的两邦，终于稳定下来后，我向爷爷投去了疑惑的眼神。我看到，爷爷，是飘在河上的！
“爷爷！这是哪！？”我大声向爷爷问道。
看着我，爷爷笑了。他没有说话，或者说，他没有说出我能听懂的话。
他说的话，和前几天江铁蛋见到我指尖那绿色火焰后所发出的音节如出一辙！
也许是早已料到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爷爷向河里指了指。
顺着爷爷的手指，我越过棺材邦向下看去，只一眼，我便吓得魂飞魄散！
整条河里，竟然沉浸着无数张脸！
那是死人的脸！
有狰狞，有恐惧，有不甘，有懊恼，有贪婪，有嫉妒，但没有一个，是安详！
这是枉死之人的脸！整条河里，整条一眼望不见边的河里，竟然全都是这种枉死的人脸！
“我操！”我被吓得一下子瘫倒在棺材里，由于动作幅度较大，棺材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更加剧了我心中的恐惧！
我知道为什么这河水看似平静，但棺材却颠簸异常了！
那是因为河里的冤魂在作祟！
他们怎能容忍我这个活人游弋在自己头上！？
“爷！”我哭喊着，“这是哪啊！左儿受不了啦！”
爷爷没有回答，他只是向我伸出了右手。随后，在他的右手掌心处，腾起了一团金色的火焰。
“爷！您是要这样跟左儿说话吗？”我也打了个响指，然后郁闷的发现，我的绿色火焰在这神秘的死人河上不好使了！
看到我打火打不着，爷爷摆了摆手，示意我仔细看他手中的火苗。我这才知道，爷爷并不是想跟我说话，而是要通过这金色的火焰告诉我一些事情。
这事情，一定就是这几日萦绕在我心头的谜底！
向他手中那火苗仔细观瞧，我看到了一座灶台。那是老宅里的灶台。
随后，爷爷把另一只手伸进了火苗，伸到了灶台里。待他抽出手时，上面拿着一本书。
“爷，您是要让我看这本书？”我疑惑的问道。
爷爷点头。随即，他手中的书却化为点点光粒消失了。我明白，这是爷爷要让我自己去灶台中取书。
也许，一切的谜底都记录在那本书里！
仿佛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了，爷爷飘到我身前，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顶。他的手完全是虚化的，我已无法感受到老人的爱抚。
我哭了，在我模糊的视线中，爷爷飘走了。我注意到，在他的后背上，有一根银丝。正是这根银丝吊着他，让他不至于坠落河中。
爷爷走了，棺材也停止了漂泊并开始原地打转。
死死地攥住棺材，在它越转越快，即将把我转晕之前，我瞥见了岸边的一座石碑。
在石碑上写着三个字，三个所有华夏人都知道的字。
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