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皇上的手只是揉了一揉,就放下去了。其实我想让他继续摸摸我的头,可又怕他拒绝我,于是只好乖乖地没有出声。我听见皇上问我:「今年多大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好温和,叫我忍不住亲近,却又不敢太亲近。「十六岁了。」我规规矩矩地站好,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心里想着,皇上只比我大了四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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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宫那年,只有十四岁。
庶伯父问我,想不想成为新帝的妃子。
「新帝是谁?」
我看着他,有些好奇。
庶伯父笑得很和蔼,他说:「新帝,自然是曾经的太子。」
「太子?」我睁大眼睛,点了点头,「那就做吧。」
于是我住进了白鹿台,成了淑妃。
我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这也没什么,反正宫里的妃子都不受宠。
听说,皇上有隐疾。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单纯地不喜欢女人,以及单纯地不喜欢男人。
皇上从不召人侍寝,皇上只爱看奏疏。
但是皇上长得好看。
我有些喜欢皇上。
细细算来,我入宫都已有两年整了。
十四岁到十六岁,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可我只见到过皇上三次。
一次是入宫选秀,一次是宫宴,还有一次是御花园,我远远地看见他在亭子里与大臣谈事情。
他只是露出了一个柔和的侧脸,我却觉得,好看得紧。
皇上性格仁厚,除了不近女色,其他地方都无可指摘。
要是他喜欢我就好了。
可他大概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更不会记起我。
有些苦恼呢。
该怎么样叫皇上知道我呢?
我摸了摸肚子,该吃晚饭了。
吃饱喝足,再三思量,我觉得我要主动一些。
虽说宫里妃子也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四个,还都没有被召幸过。
可万一皇上喜欢上了别的人怎么办呢。
抢皇上要趁早。
可我太笨了,大概真的像四妹妹说的那样,脑子摔出了毛病,笨得很。我实在是想不出要以什么理由接近皇上。
摔倒?
不行不行,以前德妃用过,可皇上只是叫小寺人把她扶起来就走了。
送汤水?
也行不通,良妃送去的药膳都被大总管叫人倒了。
还有更叫人沮丧的是,皇上不爱来后宫。
若是我等着他自己来,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
想多了脑子发疼,我把头埋在手臂里,叹了口气。
要是皇上突然去御花园逛逛就好了。
我住的宫殿和那里离得特别近,每天都要去那里玩儿,他一去我就准能碰见,可是……皇上也不爱去御花园。
唉,好难搞哦。
不知怎的,我的运气突然变得极其好。
在我拿着毽子,带着宫女到处闲逛的时候,居然碰见了皇上,这一次是他一个人在亭子里,身边没有臣子。
我扯了扯毽子上的鹦鹉羽毛,这就是所谓的天赐良机?
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抓住这次机会才行。
谁知道皇上下一次逛花园是什么时候呢?
还是那句话,抢皇上要趁早。
我叫身后的豆蔻不要出声,自己朝皇上走过去。既然德妃和良妃的迂回战术不管用,想来皇上是个耿直之人。
或许我可以像豆蔻教我的那样,大大方方地和他打招呼。
走过去,一行礼,语气温婉平静:「请皇上圣躬安。」
皇上扶起我,问道:「你是?」
「臣妾是白鹿台淑妃,请皇上圣躬安。」
完美的相遇,完美的对话,这一切都很完美,可惜——这只是我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
实际上,我刚走到皇上面前,心里鼓着的那口气,就逃得影儿都没了。
皇上看着我,眼睛里全然是陌生和诧异。
我只觉得脸皮发烫,但眼睛又牢牢粘在他身上不肯移开。
最后还是皇上先开的口。
「……是住在白鹿台的淑妃?」
我「啊」了一声,顾不得想为什么皇上会知道我,忙不迭点头:「对对对,我是淑妃,哦不——臣妾,臣妾是淑妃,就是白鹿台那个淑妃——」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心里一阵懊恼,突然又想起还没给皇上请安,连忙开口:「请……请皇上圣躬安……」
声音气息越来越小,倒不是因为自己忘了行礼,而是因为看见皇上握拳抵口,低低地笑了出来。
我觉得有些丢脸,又止不住心里得意,皇上对着我笑了呢!
这些年来见他那寥寥几面,他神情虽温和,脸上却也是没有笑容的,这般笑出声,是我第一次见到。
……皇上不讨厌我呢。
这个认识叫我心生欢喜。皇上不讨厌我,就说明,他是有可能喜欢我的。
我看着他的笑轻轻敛下来,伸出手掌,极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这种经历,于我而言,还是第一次。
自小我的爹爹便战死了,他没有机会摸摸我的头。
爹爹没有嫡亲的兄弟,只有一个庶兄,于是家业便交到了庶伯父手里。
我娘身体不好,熬到我七八岁的时候,她病得严重,最后也走了。
如今想起她,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坐在旧旧的院子里替别人浆洗衣物,我站在院子里看她。
那应该还是刚刚摔了脑袋的时候,三四岁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弄脏了裤裙。
娘亲很生气,抬起巴掌,狠狠地打了我,我觉得身后好疼好疼,大声哭起来。
心里满满的委屈。
可我娘打着打着,又一把抱过我,和我一起哭起来。
见她哭了,我就愣住了。
虽然我怕她,但是我也亲近她。于是我捏着袖子给她擦眼泪,讷讷地安慰她:「娘不哭……小满不痛,不痛了。」
可娘亲却哭得更凶了。
我不知所措地等她哭完,看着她擦干眼泪,又用冰冷红肿生满冻疮的手拉着我进屋,给我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然后,出来继续做她未完的工事。
我就坐在透风的窗前,看着她很用力地浆洗,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我们没有布,这个破窗永远也补不好,娘亲的病也总是反反复复,不曾轻省过。每日里为生计忙碌,她闲不下来,没有时间摸摸我的头。
那时候的我也只会想,庶伯父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替我们修修这扇窗。
只要这窗子修好了,娘的病也就能好了。
可窗子仍是破的,娘的病也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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