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上,周围不知道传来什么恶臭,熏得小花阵阵发晕。小花坐起身来,发现脚下还横卧着一人,便是之前被关在一处牢里的男子。小花募地想起他正发着高烧,连忙靠了过去,小手已拨开了那人额上凌乱纠结的长发。
先前牢中光线太暗,小花还以为此人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现在才发现这男子只有30多岁,只是形容枯槁,再探手摸摸额头,那烧却是退下去了。小花心中一宽,只见那男子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对小花点点头,轻声说道“谢谢你。”
小花嘻嘻一笑,想到自己是被人抓来的,忙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哪里?”
男子叹了口气,答道:“走时,我听那些黑衣奴才说话,想来是要带我们去淮安。”
“淮安?”小花心中苦笑,这次地点终于对了,只可惜同路的人却大大的不对,忽又想到,燕燕他们必定会赶来相救自己,心中一宽,见车厢被封的严严实实,显然是没有什么逃跑的机会了。
马车一路飞驰,昼夜不停,连赶了三日的路,小花被困在车上,闷的发疯,看守的侍卫偶尔塞几个馒头过来,小花早已饿的肚子呱呱叫,哪里管好吃不好吃,囫囵吞下肚去。却是和那男子混得熟了,知道他叫方君伦,是个不会武功的书生,不知怎么得罪了风将军,被他软禁在宜安城地牢中整整半年。
正赶路间,突听前方一连串马声嘶叫,马车猛的一震,硬生生停了下来。小花立脚不稳,径自往前一摔,正要爬起身来,便听外面刀剑齐鸣,传来震天的厮杀声。车门被一把利斧一劈而穿,一人抢上前来,却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那大汉见车中卧的两人,显然也是一惊。听的身后有剑劈下,转身一挡,一斧将来人砍翻在地,抓起缰绳,驱着马车,往北面的山坡奔去。小花和方君伦见了,不由目瞪口呆。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不稳,二人在车里也是被摔得七上八下,狂奔了大概一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先前那大汉踢开车门,对着他二人大叫道:“王爷了,王爷哪里去呢?”
小花和方君伦面面相觑,小花心中一动,问道:“你说的王爷,是不是叫做耶律贤?”那大汉点点头,想那小姑娘居然知道王爷的名讳,王爷的下落必定是知道的了,一把将小花抱下马车,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粗声问道:“就是他,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小花摇了摇头,见那大汉虽然生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显然对耶律贤的安危十分关注,便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边。那大汉听完,绕了绕头,思忖了半日,方才说道:“看你一个小小的幼童,谅你也不敢骗我。”忽听后面连串纷乱的步伐,又有几名身形矫健的汉子追了上来。
那几人追到了近前,高叫到“王爷,萧将军。”身上衣裳有大片的血迹,显然是刚才苦战了一番。那大汉回过头来,声如洪钟,大喝道:“高大人,休哥,王爷不在这辆马车里”。
说话间,那几人已奔到了身前,为首一个名男子,身形高瘦,面孔白净,约莫三四十岁年纪,一瞥八字胡,眼中流露精明之色;另一人身形高大魁梧,年约二十,浓眉大眼,鼻高唇丰,并不是中原人的模样,后面还立着三人,身手矫健,像是侍卫之属。
那中年男子诧异的打量着小花二人,缓缓说道:“刚才与我们厮杀的确是风行空那厮的亲随,看他们搏命拼杀,所押送的这二人恐怕也非同小可。”话音未落,手中宝剑一挥,已是抵上了方君论的胸前。
“说,你二人究竟是何人?”剑尖指处,一丝血痕已晕了开去。
方君论极为硬气,冷哼一声,扭转头去,只是一言不发。另一魁梧男子也已出手,隔开了刺向方君论前胸的宝剑,沉声说道:“高大人,是敌是友,问清楚了再说。”却见萧将军在一边早已经腆胸挥手,将小花所言对众人复述了一边。
萧将军一口气说完,着急的问那名魁梧青年道:“休哥,你看如今如何是好?”
休哥略一思索,已经有了主意,笑道:“既然这位小童是王爷的朋友,暂且与我们回到淮安城去再做计议,云天,你立刻前往宜安,打听王爷下落。”身后三名侍卫中一人匆匆领命,转身就走。休哥又对方君论温言说道“方兄,如今之计,不如暂且随我等同去,待我等寻回王爷,再送方兄离去如何?”
方君论心知休哥怕放走自己走漏了消息,不过他为人却是吃软不吃硬,见休哥对自己颇为有礼,点点头道:“也好。”
休哥对小花温和一笑,伸出手来,已经将她背上了肩头,一行人沿着山路,借着草丛树木的掩护,往淮安城走去。
直到天都黑了,众人才走到城角,借着月色翻上城头,众人身形利落,并不曾惊动守城的士兵。待进了淮安城,众人闪进一条窄巷之中一间小小的瓦屋。守门的是个老妪,见了他们,忙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屋。
待坐定了,老妪倒上茶来,俯身便拜:“老奴参见萧将军,高大人,休哥大人。”三人挥挥手,示意老妪不必多礼。休哥却问道:“李婶,近日淮安城可有何异常。”
李婶见问,忙行礼答道:“回休哥大人,南唐金陵统护崔将军自前日便亲领一只大军来到了金陵城,如今,却是…”突然抬头瞥了一眼萧将军,欲言又止。
“却是如何?”萧将军见李婶望着自己,大喝一声,鬓角的络腮胡根根耸立。
“如今是在夫人府上”。李婶忙不迭的回答。
“夫人府上?”萧将军愣住了。
“是,夫人从去冬染了风寒,今春一直卧床不起,日夜思念小姐,前不久才派了小安,想接小姐回府中见上一面,却被崔再庭从中阻挠,前日崔将军率军而来,我打探了一下,竟说小姐独自一人溜出了将军府,和什么大司徒家的小姐一起要来淮安看夫人,不知道为何到如今还未到,夫人心中挂念,也是着急的很。”李婶一口气说完,言下也是颇为焦虑。
一进屋,小花就已经被休哥放在了身旁一张高椅上,此时上下眼皮打架,止不住的睡意,忽然听了李婶这一番话,心里一个激灵,蹦下椅来,喜道:“你家的夫人,可是燕燕的亲娘。”
李婶见问,才注意到休哥身边的这个小童,心内疑惑,仍答道:“不错,我家小姐,小名正是叫燕燕。”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小花喜不自禁,一蹦三尺高。众人都纳闷,休哥心念一转,却是明白了七八分。
“李婶,如果我没有估错,燕燕如今应该与景王爷在一处,这孩童便是与燕燕一起离家的什么大司徒府上的小姐了。”
小花听言,小脸微微一红,不服气的抬头道:“我叫小花”。
休哥微微一笑,却见萧将军站在一旁,五大三粗的汉子兀自愣在哪里,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对众人说道:“今夜大家暂且休息了,明日一早,我们再分头出去打探消息。李婶,这位小花姑娘就交给你了。”
李婶点点头,牵着小花的手出了屋子,烧了热水,帮小花仔细擦洗了一边。小花早已困乏不堪,头刚靠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众人早就没了踪影,只有一个方君论靠在院中的一张竹椅之上,暖暖的晒着太阳,看见小花蹦蹦跳跳的走来。笑道:“小花,你这个懒猪,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小花跑到跟前,见方君论已经梳洗过了,乱蓬蓬的头发已洗净,束在脑后,身上也换了一件干净的布袍,脸色虽然憔悴,神采飞扬,文质彬彬,竟有几分学院夫子们的样子。
小花看着便道:“原来你是这个样子的,我初看你时,还以为你是个鬼了。”笑嘻嘻又问道:“你和风将军有什么仇,他要那样对你。”
方君论听问,摇头长叹一声:“其人无罪,怀璧有罪。他抓我并非我得罪了他,而是他想从我这里要一样东西。”
小花小脑瓜转不过来,“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你给他就是了。”
“这东西于我倒并无价值,只可惜关系着黄河两岸几百万百姓的安危,我一死有何足兮,总不能让天下生灵涂炭。”
小花见方君论说的文绉绉的,摸了摸小脸,吐了吐舌头“什么东西,如此厉害,要取几百万人的性命吗?“
方君论摸了摸小花的头,慈爱的说:“丫头,你知否如今天下大乱,诸国纷争,都想你吞了我,我吞了你,连年兵戈,百姓已经苦不堪言。我平生最爱探访山川地理之势,钻研河川走向,一心想着效仿先圣大禹,为百姓善用水利。没想到一生所学,居然被人胁迫着要让黄河改道,以助他攻城夺地,这生灵涂炭之事,我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小花听了,也是点头,却仍不解:“这黄河之水,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么?”
方君论点了点头:“水乃万物生养之源,只有运用水利,百姓们稼穑耕织才能获得丰收,百业才得以兴旺,一旦黄河改道,洪水泛滥,先不说死伤无数,百姓们失去生计,流离失所,就只能活活饿死。”
“啊,这风将军如此狠毒。”小花听的明白,眉头一蹙。忽又记起娘亲曾教自己培土育苗,忙忙的又问道:“我娘亲说,庄户人家只盼风调雨顺,便有好收成,可是如果雨水错时而至,不是旱便是涝,往往颗粒无收,庄户人家辛苦一年,都是白忙一场。”
方君论点点头,却又似不以为意,笑道:“看天吃饭,是几千年来百姓的法子,但如果能善用水利,雨水盛时导之蓄之,雨水枯时分之用之,则再无饥馁之忧了。”
小花似懂非懂,却也觉得其中大有学问,不由拉着方君论东问西问,方君论倒也是有问必答。
一连又过了几日,休哥和萧将军等人均是再未露面,李婶一日三餐送了饭菜过来,嘱咐他们不要出门,自己也不多留。小小一个庭院中,只剩了小花和方君论两人相对,两个人虽然年岁相差甚远,但谈的非常投契,居然成了莫逆之交。
方君论四海为家,游历甚是广泛,说起所见所闻,滔滔不绝,小花听的是向往不已。方君论见小花虽然是一介小小的孩童,从小生在司徒府中,却对山野之事并不陌生,不由暗暗诧异,又见小花天资聪颖、求识若渴,便天南地北,昏天黑地的侃起来,只从塞北一望无际的草原,白茫茫的牛羊,说到南海深礁下的渔人,丛林中吃人的大虫,听的小花恨不得从脑子里长出几只手来,把这些故事统统塞进脑中。
一晃七八日已过,这日却是淅沥沥的雨水不歇,方君论拉了小花坐在檐下,说着珠河岸边凶猛的大鱼,那鱼浑身硬甲,不仅横行水中,还能潜伏于岸边草丛里伺机伤人,小花正听的心惊肉跳,忽见大门吱呀一响,脚步纷至,抬头一看,却是日日夜夜放心不下的燕燕、贤哥哥和德让哥哥,和休哥等人一起闪进了院中。
小花又惊又喜,迎了上去,见燕燕脸色苍白,圆睁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两人劫后重逢,不由抱在一起哭做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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