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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祝永宁。祝卿永宁。多讽刺的名字。于是我回道:「萧景承,你也晓得自己的身份,以后,别做不该做的事。」这话刺得准,我瞧见他瞬间捏紧了那方手帕,然后拂袖而去。我把自己重新埋回雕花大床上,这宫殿有些日子没住人了,虽燃了香,闻起来还是一股子陈味。我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窗外风景。白云匆匆变换,日头西斜,最后一丝金色光影落下地平线,夜幕低垂。过了很久,三声梆子响过,万籁俱寂,这座皇城又变成潜伏在暗夜吃人的凶兽。我动一动躺得僵硬的身子,朝着虚空嘶哑出声。「你还在吗?」我不知道宋骁在不在,他本被派来别院保护我——又或者是保护那个萧景承一开始没想杀掉的孩子——如今我回了宫,芊芊也没了,我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一个暗卫跟着我。所幸风铃响过,我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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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头下垫着金丝软枕,身上盖着锦被绣衾,幔帐低垂,帘钩上系着串风铃。

居然是在宫里。

疼痛已经平息,好像昨夜种种只是一场噩梦。我浑身没有力气,勉强把手往下一探,小腹一片平坦,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里一直都很平坦,我还没到显怀的月份。

可是终究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的芊芊,我感受不到它。

它不在了。

我觉得难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完全哭不出来,甚至笑了一下。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萧景承不会让我有孩子的,便是生下来了也不会让我养大。

是我自不量力,是我咎由自取。

是我偏向虎山行。

映在床帘上的一道影子影影绰绰动起来,床幔被掀开,露出一张令我厌恶至极的脸。

王公公端着个托盘走过来,上面盛着碗乌漆嘛黑的药汁,萧景承伸手接过。宫殿里很安静,只有汤匙在碗中一下下舀过的瓷器碰撞声。

这算什么?

打一巴掌,再给个枣?

又或者,一碗药不够,还要再来一碗?

汤匙抵至唇边,尽是腥臭苦涩之味,前尘往事尽数浮上心头,我努力积蓄起力量,把那碗东西掀翻。萧景承避闪不及,墨色滚烫的汁水淋了他一手,连衣襟也泼上药渍。

「公主,你怎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萧景承冷冷地一瞥过去,王允霎时闭了嘴,取出一方帕子替他擦手。

我望着这个跟我纠缠半生的人,字字泣血。

「萧景承,我恨你!」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诅咒当今圣上,大不敬之言,王公公听了白着脸跪倒下去,敛目垂首,只当自己没听到。

萧景承把污帕捏在手中,阴着脸看我。

我不知道他心中又在合计什么,盘算什么,权衡什么,反正,他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这是最好的选择,保住了他们皇家的体面。

室内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过了许久,他道:「你晓得自己的身份,以后,别做不该做的事。」

他本就是锋利的面貌,当了几年皇帝,杀伐决断,身上的气质愈发内敛威严,那双眼睛乌沉沉的,我在里头的倒影里瞧见了我自己。

一个头发散乱、蓬头垢面的疯女人。

我也曾,云鬓花颜。

祝永宁。

祝卿永宁。

多讽刺的名字。

于是我回道:「萧景承,你也晓得自己的身份,以后,别做不该做的事。」

这话刺得准,我瞧见他瞬间捏紧了那方手帕,然后拂袖而去。

我把自己重新埋回雕花大床上,这宫殿有些日子没住人了,虽燃了香,闻起来还是一股子陈味。我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窗外风景。

白云匆匆变换,日头西斜,最后一丝金色光影落下地平线,夜幕低垂。过了很久,三声梆子响过,万籁俱寂,这座皇城又变成潜伏在暗夜吃人的凶兽。

我动一动躺得僵硬的身子,朝着虚空嘶哑出声。

「你还在吗?」

我不知道宋骁在不在,他本被派来别院保护我——又或者是保护那个萧景承一开始没想杀掉的孩子——如今我回了宫,芊芊也没了,我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一个暗卫跟着我。

所幸风铃响过,我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一片,我看不见他到底在哪里,其实我也不想见任何人,就那样木木地继续躺着,同他说话。

「宋骁,本宫的孩子没有了。」

他的嗓子不知为何比我还沙哑,他说:「我的错。」

「这如何能怪到你头上?」

他沉默下去,没有回。

黑暗里有轻微脚步声,我晓得宋骁从梁上翻了下来。夜里也瞧不见什么,离近了我闻见他身上血腥味极重,许是他还穿着昨日那身衣服吧。

他离我三步站定,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这红绸还没绣好,上面描着小虎踏火的纹路,虎须难绣,拆了绣绣了拆,才将将绣好两根。

不过没关系,以后都用不到了。

我抱紧腿,努力睁大了眼仰着头望天,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大颗大颗滚落。

我泣不成声,又道:「宋骁,本宫的孩子没有了。」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揽住了我,这是他第一次僭越,他的眼睛比护腕上的火焰还要明亮,是这暗夜里唯一一点光,语气又轻柔得不成样。

「都过去了……我会陪着公主。」

肌肤相触,我感到他的衣服有些潮。

他松开我,站远些,笑道:「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知,半夜更深雾重,梁上从来都潮得很,明日大概会有雨。」

「是么,那你记得拿被子上去睡。」

寿宴热闹,衬得长乐宫孤寂冷清。

我回到自己宫里,自饮自酌。我以前其实是爱喝酒的,后来有了芊芊跟宋骁,便不大喝。

杯中一盏明月,二更将过,门帘掀起又落下,萧景承走了进来。他已脱了寿宴上那身龙袍,换上一件石青色常服,不晓得为什么,王允没跟在他身边。

我饮尽杯中酒,抬起眸子冷冷地睨他。

「你来干什么?」

「朕不能来?你的身体怎样了?」

「托陛下洪福,倒也死不了。」

「祝永宁,在这宫里,只有你敢这样同朕说话。」

「怎么,陛下第一天知道?」

他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眼睛落在我身上,里头神色不明。

「你今天为什么跳舞?」

关你什么事,又不是跳给你看。我压下心中不耐,漠然道:「遵太后令。」

「哼,你是这样的人吗?」他笑了起来,也不知想到什么,语气居然软下来,「不过跳得不错,这支步摇,以前怎么没见你戴过?」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想碰我头上的钗环,我下意识护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道:「萧景承,注意身份,别忘了你在这说过的话。陛下还是早些回去,省得夜深路滑,走错了门。」

萧景承抓了个空,他合上空荡荡的手掌,神情莫测,过了一会儿,他道:「好得很啊,祝永宁。」

和萧景承聊天总是这样,半句也嫌多。

我绕开他,打开门,淡淡道:「本宫倦了,陛下请回。」

屋门啪一声被合上,萧景承一手扣上门阀,一手拽着我往内室走。

他的力道那样大,我疯了一样踢在他身上,猛地挣开他,扬起巴掌还被碰到,又被他擒住,只觉得手腕都要被他箍断了。他看着我挣扎,眸中有浓重欲念闪过。

「当初爬龙床求庇护是你,现在立牌坊也是你,祝永宁,你把朕当成什么了?」

萧景承把我两只手拧在一起,衣襟被扯开,头发散落,那支步摇簪不稳,摇晃几下,从松松垮垮的发髻上直直掉下来。

漂亮的金黄色,像凤鸟陨落。

一道暗黑色迅疾的风掠过,步摇于落地之前被截住。

许久不见的火焰重新燃烧在眼前,宋骁静静握着步摇站在那里。他带着银色面具,神情样貌,全然看不出来,只露出一双深潭般的双眼。

我见宋骁对照顾我的哑奴出过剑,那时他剑气纵横,杀气四逸。而此时他垂着手,悄无声息站在那里,我却觉得害怕。这种平静之下是汹涌的、磅礴的、能撕碎一切的杀意。

原来他做暗卫是这个样子。

萧景承察觉身后有劲风,到底没有慌乱,他拢好衣服慢慢往回转,见到来人,似有惊异。

「龙七?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骁淡淡的,一字一顿:「她不愿意。」

「什么?」

萧景承似有一瞬间迷茫,他看看宋骁,又回头看看我,忽而恍然大悟,掐住我下颌哈哈大笑:「祝永宁,朕还真是小看你了。朕不过派个龙卫照看你几天,他就对你死心塌地,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骁出现在这里,我既难堪又感动。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恐惧。

他怎么能……他不要命了?

宋骁好似全然不知我心中所想,他冷冷静静地对当今圣上说:「放手。」

萧景承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挑衅地在我脖颈处印下一吻:「敢动朕的人,你是第一个。」

屋里不知何时又多出几道人影,隐藏在暗处的龙卫都出来了,他们与宋骁戴一样的面具,一样的火焰护腕。

我瞧见宋骁拔出了剑。

小暗卫的武艺原来这样好,他一个打赢好几个,屋里穿着黑衣服倒也看不出来什么,只是我伏在他背上时,摸到他肩膀一片潮湿。

我们又一次奔走在屋脊上,时空倒转,这一次换他的血沾湿我衣裙。

我搂紧他,感受着月儿如钩,星野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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