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宗见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忍女儿淋雨,正要把小花拉进了廊下,却听外面几声尖利的呼叫:
“王爷!”
“你这个狗贼,我和你拼了。”
小花呆了一呆,募地想起耶律贤不是风行空的对手,浑身一个激灵,挣脱了父亲的手臂,跑了出去。
门外大雨铺天盖地,耶律贤倒卧一边,鲜血将周围的雨水都浸的红了,韩德让、休哥等人兀自挥剑奋战,身上已似血人一般,风行空左闪右逼,身形仍是迅捷无比,只是始终无法靠近耶律贤的身前,胸前白袍之上,恍然也有几朵血花绽开。
小花跑到耶律贤身边,奋起小手将耶律贤支起,见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脸痛苦之色。小花回头四望,见父亲也正从院内冲了出来,高声叫道“爹爹,爹爹,快来救人。”
周宗皱皱眉头,心想不管,却担心倘若大辽王爷死在此处,大辽定不会善罢甘休;想管,又怕大宋解题发挥,正没奈何处,忽见一老一少,雨中狂奔而来。
那少年大叫一声“小花”,人已来到了小花身旁,脸上一片欣喜。看见躺在雨水中的耶律贤,忙蹲了下去,将耶律贤的右臂覆在了自己的肩头,吃力的往廊下拖动。而那老者慢慢走到风行空身后,虽不发一语,正在打斗的众人却同时停下手来。
风行空面带愤恨之色,知道自己今日无法再取耶律贤性命,一双赤眼圆睁,似要把地府鬼佬生吞活剥一样。地府鬼佬微微一叹:“风行空,今日就当给老夫一个面子,暂且罢手。他日你二人若相斗,我绝不再理。”
风行空红唇一咬,人掠上半空,已是去的远了。地狱鬼佬摇摇头,刚刚转身,忽听空中一声尖利之音破雨而来,一支银针嗖的往耶律贤面部而去。就在此刻,少年脚下一滑,只听一声闷哼,那银针没入了少年的臂弯之中。
地府鬼佬大叫一声“不好”,飞身上前,见那少年脸色已然暗紫,眉宇间一缕黑色慢慢散了开去,一把抱起少年跃入房中。这边,韩德让等人死里逃生,一个个扶着墙根,气喘嘘嘘,忍痛挽起了耶律贤,也是互相搀扶着回到了房里。
周宗长舒一口气,赶紧命人收拾出两间厢房了,又去寻了大夫回来,无论如何,这辽国王爷还是先救下再说。
小花记挂着少年,又记挂着耶律贤,两头奔跑查看伤势。地府鬼佬用手抵在少年的背后,凝神运功,半柱香功夫,只听噗的一声,一支银针从少年臂中飞出。地府鬼佬见了,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耶律贤却是一剑刺在左肋之上,刀口虽深,幸好未伤及内脏,大夫上了金疮药。韩德让和休哥等人见耶律贤无碍,才放下心来,让大夫为自己也料理了伤口。
小花见了,略略心安,忽又想到燕燕不知怎样了,忙回到后院,却见萧思温父女全身湿漉漉的,兀自跪在心竹床边,一动不动。
小花来到燕燕身旁,扶起燕燕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胸前。燕燕呜咽一声,小手却是抱住了小花的脖子,二人跪坐在床前,相拥而泣。
只见那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小花哭着哭着,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睁眼时,自己已是躺在床上。周宗看着小花醒来,便说道:“小花,我已备了马车,一会儿就送你回家。你乖乖听话,不许再胡闹。”
小花听了,忙问道:“那燕燕呢?”
周宗叹了口气,说道:“燕燕已决定随萧将军回大辽去了,等景王伤势好一些,我便派人护送他们北归。”
“我要去看看燕燕。”小花不等周宗回答,跳下床来,一溜烟自去了,周宗只在身后叹气,却也知道女儿性子,只有随她。
小花走出房门,见那位留着八字胡的高大人悄然立于那少年的窗前,手中握着一块玉佩,似在思索什么。高大人见小花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一言不发,转身匆匆离去。
小花跑上前来,隔着窗户一瞧,见那少年仍在熟睡,地府鬼佬却不见踪影,连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笑嘻嘻一屁股坐到床榻上,又见少年虽然睡得安慰,却蹙着双眉,放佛忍着疼痛,不觉有些痴痴地,小手拂上眉心,又想为他揉开。
那少年喑了一声,张开双眼醒了过来,放佛料定了会看见小花一样,双颊微红,一双凤眼,居然也是痴痴地望着小花。
小花见少年醒了,咯咯一笑,问道:“小哥哥,你还疼吗?”
少年摇摇头,伸手捏住了小花的小手,低声说道:“我娘叫我隆儿,你叫我隆哥哥好了。”
小花应了一声,两只小腿在床榻下微微摇晃,一只小手漫不经心在少年手心里画圈圈。
“你做什么?”少年被绕的痒痒的,蹙眉笑道。
小花呆了一呆,心头也是一片茫然,只有实话实说:“不知道啊,我只想这样和你呆在一处。怎么,你不喜欢?”
少年的脸红到脖子根,眼角止不住的笑意,嘶哑的声音说:“喜欢,你做什么我都喜欢。”伸手摸了摸脖子,却是轻呼了一声“我的玉佩了。”
小花见少年突然白了脸,赶忙问道:“隆哥哥,什么玉佩?”
“我娘亲留给我的,我睡觉时还带在脖颈中,现在却不见了。”少年一边说,一边坐了起来,忙忙在被褥中细细搜寻了一边,见到处也找不到那块玉佩,不由眼眶一红,急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唯一之物,如今丢了,我…”
小花见少年悬泪欲滴,忽然想起昨天燕燕与娘亲的生离死别,突然便懂了,少年说他娘亲,已经死了。
小花从床上跳下,仔仔细细将床榻四周看了一遍,心念一动,忙转过头对少年说道:“隆哥哥,你别着急,我好像知道你的玉佩去哪里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要回来。”说着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小花来到耶律贤的门前,拍了拍门,也等不及里面的人回应,一头冲了进去。只见耶律贤裸了胸膛,正由休哥为他换药,高大人站在一旁,手中果然拿着一只玉佩,在和他商议什么。
小花虽然小,也知道现在冒冒失失闯了进去,大是不雅,只是心中记挂着那块玉佩,一时又不想出去,小脸红红的,呆在了门口,进退不得。
耶律贤见状,不由笑出声来,“小花居然也会脸红,啧啧,真是奇怪啊。”
小花听他取笑自己,小脸一昂,走了进去,突然指着高大人手中的玉佩说道:“这块玉佩,你是不是从隆哥哥房里拾的,那是隆哥哥母亲留给他的心爱之物,还是快快还给他吧。”
“隆哥哥。”耶律贤哑然,皱着眉头。
“嗯,就是小哥哥啦,就是昨日为你挡了毒针的那个少年。”小花指手画脚,只恨自己说的不够清楚。
耶律贤低头不语。小花见状,忙上前恳求道:“贤哥哥,隆哥哥很喜欢这个玉佩,如果真是高大人拾了,还是还给他吧。你若喜欢,我让爹爹重新送你一块好了,这东西,又不能吃,有什么好的。”
耶律贤听了,不觉失笑,伸出小手,摸摸小花的脸庞,取笑道:“不能吃的就不是好东西啦?看来你不仅能睡,还很能吃,却不知为什么长得这样瘦弱,莫非你爹爹欺负你是庶出的女儿,故意慢待你。”说到后来,脸色已是沉了下去。
小花摇摇头,心里不知道什么是庶出的女儿,见耶律贤望着自己,眼神分外温柔,便拉了耶律贤的手,轻轻地摇晃。
耶律贤见小花分明是向自己撒娇,心中一动,向高大人伸手要了那玉佩递给小花,笑道:“果然是高大人拾的,既然已经找到了主人,你就拿去还给他吧。”小花欢叫一声,忙不迭的接了,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小花回到少年房中,见那少年兀自翻箱倒柜,忙高举着玉佩,对那少年笑道:“可是这个玉佩,我替你找到了。”
少年一看,喜不自禁,忙伸手接了,说了声多谢,忽又问道:“你从哪里找到的?”
小花嘻嘻一笑:“高大人拾了它,去送给了贤哥哥,我让贤哥哥还给你了。”
“贤哥哥?”少年脸色大变,竟是立足不稳,一跤跌在了地上。
小花吓了一跳,忙忙扶了少年,只道少年余毒发作,也不疑有他。
少年呆立半响,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抬眼望着小花的眼睛说道:“小花,我现在要去找师父去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说完,转身已经冲出了屋子。
小花一惊,赶忙追了出去,那少年却是去的远了。
小花闷闷地转回身,没发现身旁一个人影闪过,也是飞快地掠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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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陡峭的山路蹒跚而行,时不时停下来喘口气,却不敢歇息的太久。走了半日,眼看淮安城离得远了,正要靠在一块山石旁休息一下,忽见山石之后转出一个人来,却是耶律贤身边的高大人。他对少年微微躬了一下身子,脸上似笑非笑,“太子殿下。”
少年一惊,努力镇定了心神,说“太子殿下,什么太子殿下,你认错人了吧。”
高大人轻轻一笑,“太子殿下随身携带的玉佩乃是当今大辽皇帝赐予爱妃的心爱之物,上面刻有隆字,正是皇帝陛下失散多年的太子名讳。太子殿下为何急于否认,难道是不愿随我等回大辽?”
耶律隆见身份已被人识破,咬了咬牙:“是耶律贤派你来杀我的。”
高大人冷冷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此次景王奉陛下旨意来南唐寻回太子殿下,已是九死一生。太子殿下此等罪名,景王恐怕担不起。”
耶律隆冷冷说道:“是来寻我,还是来杀我,恐怕很难说吧。如今景王在大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果我死了,他立刻就可以做了大辽皇帝,又怎么会真心想寻我回去。”
高大人见耶律隆说的透亮,暗暗纳罕这少年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见识,脸上仍是不动神色。“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景王视当今圣上如父,自然视太子殿下为兄弟,为今之计,太子殿下还是早日回到大辽,如果被宋人擒住,下场如何,不问可知。”
耶律隆听了,低头寻思片刻,竟点头回答“如此最好。”
高大人见耶律隆答应,心中暗喜,忙道:“既如此,我们赶快下山吧。”引了耶律隆就望后山走去。
耶律隆亦步亦趋跟在高大人身后,手心拂过胸前,却是悄悄握了一把匕首。只见那山路越发陡峭,走了不多时,渐渐没了路径,竟似来到一处峭壁旁。
高大人见耶律隆在身后一言不发,轻轻叹道:“太子殿下可还记得来时的路,下官不才,却是忘记了。”
耶律隆微微一笑:“高大人何出此言,明明是你领我来到此地,又怎会忘了路径。”
高大人心中一禀,不由变了脸色,嗖的从身后拔出了配剑,却听耶律隆叹道:“原来我错了,耶律贤当真不肯杀我。”
高大人一惊,喝道:“你乱说什么?”
耶律隆不答,半响才说道:“耶律贤奉旨来寻我,如要杀我,最好嫁祸于宋人,断不肯把我弃于荒山野岭,回去辱了使命,白白惹人议论,你要瞒着耶律贤,只有在这里动手了。”
高大人冷哼一声:“不错,景王宅心仁厚,不论我如何劝说,都不肯对你痛下杀手,只可惜当今皇上暴虐无道,为大辽千万百姓着想,我等一定要辅佐景王做了大辽的皇帝。”
耶律隆眼中掠过一丝黯然:“父皇的确杀戮过重,难怪人心背离,只不过你是为了大辽百姓,还是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就不得而知了。”
高大人断喝一声:“少废话。”配剑一挥,直向耶律隆前胸辞去。
耶律隆往后一退,竟是想也不想,往悬崖前奔去。等靠近了,方才说道:“你想在这里杀了我再弃尸于崖下,我耶律隆堂堂大辽太子,怎肯受戮于人。”说罢,不等高大人近前,身形一扑,竟望悬崖下直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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