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树叶带着皎洁的月光,静静地交叠在一起,它们之下是一条条细密的树枝。偶尔一两只鸟儿掠过树梢,影子随着鸟鸣落在墙上,模糊且让人浮想联翩。
空鸣倚在阳台的护栏上,端着一杯浓浓的红茶,沉在杯底的方糖慢慢的融化着。
“他还好吧?”夜灯影身着蓝白色的连衣裙,摆弄着着手中的一个小小的红色圆圈。
“红茶的味道不错,闻着也让人着迷。”空鸣并没有直接回答,精致的小银勺子在杯沿轻轻滑过,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夜灯影手中的红环开始快速的旋转起来,但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没睡好吧。”空鸣扭头看了看天迄的卧室。往常的灯光并没有亮起,而是如黑夜一般的寂静。自从天迄晕倒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尽管隐铃用了许多方法,但她毕竟不是一位研究脑内伤的医生,只能通过天迄自身的恢复来修补损伤。目前知道的事情并不算多,关于天迄的眼睛与大脑之间的神经似乎变得有些不太寻常这个现象,申天也是无能为力。解码的极限只是探伤,根本深入不到组织内部。
在第一视界里,他们就跟常人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红环在夜灯影的手中慢慢停下,变成白色。
“这是他最后使用的一个环,但同化之后找不到什么异常。”
“我就奇怪,他的双环从哪来的?”空鸣把茶杯放在一旁的小桌上,垂头丧气的靠在木制的靠椅上,闭上眼睛,回忆着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把他卷进来真的好吗?何况他不是第一个这样执着的人了。”
夜灯影低语着,看着白色圆环分解成几个小块,大量的图像出现在方块的表面上,如流水一般环绕着方块的表面流动。这让夜灯影想到以前在画油画时所用的画布,上面的颜料五颜六色,杂乱无章,但经过画笔的洗涤后变的井井有条,给人以视觉上的美感。他觉得天迄就像那堆颜料之后的画,淹没在色彩之中,无法自拔。但他依然在用自己的双手,奋力地在这幅画里描绘自己的梦想。
在漫长的岁月中,无数的人脱颖而出,带着他们自己的信念与梦想生活在第一视界中。但也有许多人为了不再迷茫,或者说为了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来到第二视界中。
进入第二视界中的人们,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有的,是为了从前那个永不言弃的自己。有的,则是为了那段魂牵梦萦却已经失去的爱情。有的,是为了找回自己因为意外或者脑内伤造成的间歇性失忆而忘却的人生。
但有一些人,他们什么都没失去,他们拥有一切,甚至接近于无限的时间,以及生命。
他们是一种特殊的群体,游离与时间之外,看着轮回中的人们悲欢离合,最后躺进坟墓。但是他们无法离开,无法结束,就像一段没有谢幕的电影。无法快进,也无法倒播。他们活在一块干净的一丝不染的银幕上,一遍遍的演绎着自己的一生。没有导演,没有幕后人员,一切的一切,荒谬而又无法接受。
“我们是丢失者么,夜灯影?”
空鸣缓缓从椅子上直起腰来,凝视着天幕中那轮朦胧的月亮。
白色圆环嗖的一声从夜灯影的手中消失,分解的画面却依然在空气中变化着自己的内容。“扪心自问,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走向卧室“无解!。”
“辛苦你了。”看着卧室的门关上,她端起茶杯,却发现杯里的红茶已经喝干了,只剩下光滑的杯底上那幅淡淡的水墨画。画面画的是一只丹顶鹤,静静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空鸣默默地看着它:“这只鹤一定站立了很长时间了,一定很累吧。”说完,端起旁边的电热水壶。
鹤在水波的荡漾下仿佛放下了另一只脚,深深地松了口气。
“啊,晕死了。”
天迄躺在床上,周围是熟悉的摆设,以及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天迄的全家福。男孩笑着,他的父母则站在他的身后,和蔼的爷爷奶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柔和的日光从相片的左上方打下,让一家人如沐春光,喜气洋洋。相框的玻璃上,零星的灰尘飘落于上,诉说着那一段曾经欢乐的时光。
“怎么在这?!”天迄慢慢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起那天的战斗,火焰,以及空鸣的笑声。
被子慢慢掀开,他看着衣服,瞬间脸红了。因为他意识到有人帮自己换了裤子。他急忙运起时能,想打开分镜,结果头部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重新躺回床上。
“倒霉!”,少年看着天花板,举起双手。松开,握紧,不断重复着。他觉得这一切都想梦一样,而自己一直在昏睡。那场战斗,记忆犹新。尤其是他对变体踢出那一脚时,感觉自己的力量在瞬间爆发出来,酣畅淋漓。就像吸食毒品的人们一样,他开始喜欢上那种感觉,无法自拔,因为自己在第一视界里只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学生,每天,都是一样的日子。而遇见空鸣他们之后,准确的说是管理者们,自己的生活开始变的多姿多彩。偶尔会受伤,偶尔会惊慌失措,但即便这样,他也非常开心的过着每一天。她终于过上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刺激,开心,没有别人去指责自己的行为是对是错。有的,只是同伴们的关怀,只有在遇到困难时会向你伸出援手的人们。这一切,开始逆转。好像…….
第二视界,才是自己真正的栖息之地!
但,这也许只是自己的一番空想与片面的推断吧,现实终究还是现实,逃避之后,将会回到战场,直面将你击倒的东西吧?
天迄想了一会,艰难的翻了个身,凝视着放在床头柜上的老相框,心里瑟瑟的,有一种说不出得忧伤。他伸出手,想拿起相框。只见手与相框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
手在一瞬间僵在空中,他吃惊地发现相框与手的距离在不断变长。他不禁失声叫出来,害怕永远也够不着那段回忆了。此时的天迄,像个孩子一般,惊慌的在空中挥舞着双手,却无能为力…….
一座巨大的地下实验室里,一男一女站在一张巨大的圆形桌子前,聚精会神的看着某样东西。只见圆周的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玻璃器皿,无数的水泡从器皿的底部缓缓冒上,在玻璃壁上留下一连串的透明水汽的痕迹,弯弯曲曲的向上延伸着。
“多神奇啊!”其中一人指着玻璃器皿了的东西,赞叹道。
“是啊,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能读懂她的心~”另外一人双手叉腰,深深的眉骨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眼神。但可以觉察到,他对这件东西的痴迷程度。
其中一人走到器皿的另外一边,拿起一踏厚厚的资料,其中一些是已经发黄的牛皮纸。可以看出这项研究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隐铃,你觉得我的研究会成功吗?”
“我怎么会知道,又不是我的东西。不过,你还是要坚持研究下去啊,这么多年了过去了,你不是一直在坚持么。况且,你是唯一一个能把这玩意儿偷出来的人呢。”
申天会心一笑,看着隐铃。乐得像个孩子。
隐铃转过身来,注意到申天的笑容,不禁有些紧张:“傻乎乎的盯着别人干嘛,哼!”
“唉,过了那么多年,”申天放下一直拿在手中的手术刀。亮闪闪的让人有些胆寒:“你还是那么让人神魂颠倒。”
“你这套理论跟谁学的,真老套。又不会是看多了肥皂剧吧。”隐铃叹了口气,用牙齿咬住套在手上的橡胶手套,啪的一声,橡胶手套变成一团软软的团状物,滚落在圆桌旁的书桌上。一身白大褂的隐铃,看着同样身着白大褂的申天,道:“算啦,那么久了,你也真不坦率~”
“不得不说你每次都能揭穿我的心事。”申天放下手术刀,慢悠悠的走向实验室的门口。“走吧,陪你喝一杯。”
“哈哈,快快,累死我了。天天对着那块半成品,我的眼睛都快起茧了。”说完,蹦蹦跳跳的向着门口跑去。申天拉动门上的制动锁,门上的精密齿轮快速的旋转起来,但发出的是一声声清脆的铃铛碰撞声。两根巨大的钢条缓缓在门框里有力的运动起来,伴随着厚重的金属摩擦声,两人走出了实验室。
昏暗的灯光不偏不倚的打在玻璃器皿的正上方。古铜色的金属表壳覆盖着整整18层超出人类科技范围的机械装置上,他们有些交错,有些平行,有些穿插,甚至还有类似于心脏的结构在来回运动。
那是一枚只有巴掌大小的秒表,却不可思议的拥有18层表盘,互相交叠着向着底部延伸。至于是谁会用到这样先进到无法理解的东西,一直是个谜。申天将它藏在这座地下实验室里。由于它美丽而又精致的机械构造,申天习惯将它称为拟人化的“她”。因为在他看来它与隐铃一样美丽与动人。当然,这肯定是一个热爱研究机械的人的幻想罢了。这枚秒表实际上记录的不是时间,而是其他更高层次的东西。但是即使是这样,它也已经把指针永远的留在了12的位置上,那是一个蕴藏无数含义的数字。它已经不再走动,而是静静的沉睡了将近几个世纪。尽管隐铃与申天合力将它那坚固的不像话的外壳打开了几层缺口,但还是难以让他重新走动。但现在的它,更像等待着一个将他唤醒的人出现,好让它的齿轮重新被赋予转动的动能与生命。而不再像一个睡美人一样被禁锢在这透明的玻璃器皿里。
按照隐铃的说法:“那是一切的终结,也是一切的开始。”
申天则说:“别文艺了,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老女人无尽的自我幻想,那叫啥,中二病吧?”
之后,心灵受到重创的他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直到夜灯影出现之后......
两人消失后的实验室里,静悄悄的,只有气泡在水面上破裂的声音,不断重复,如一段单调的旋律,重重复复,不断播放着。忽然间,滴答声从玻璃器皿中响起,打破了宁静。虽然只有一声,让人以为出现了幻听,又好似自作多情的紧张一般,滴答声再也没有出现过。气泡一连串的经过那只小小的秒表周围,衬着昏暗的灯光,映照出指向数字12与1之间的秒针......
变化。从此刻开始!
双手伸展着,摊开的五指好像想要抓住什么。乱糟糟的上衣,裤子,以及少年惊恐之后平静的心。
天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的一只眼珠子——掉在了地上。并且,他可以看到那只眼珠子看到的东西——自己的手指。他动了动食指,看得很清楚。他又动了动拇指,依然看得很清楚。现在的天迄,可以说看到了两个不同角度的手。一个是俯视,一个则是……平视。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把眼珠子捡了回来,两幅画面渐渐重叠。上面细细长长的视神经居然清晰可见,在空气中细细绵绵的摇晃着。上面还有未干的血渍。他尝试着把眼珠子装回眼眶里,这一动作也是人类的本能反应。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处理,甚至忘记了疼痛,就如同一个孩子,拿回属于自己的玩具那样,再正常不过了。
“可我拿的是我的眼珠子啊~”他紧张地双手直抖,如同那句广告词说的那样:根本停不下来。不过,他怎么也笑不出来,毕竟一连串的怪事不断发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结果。
就在这时,他感到手中的眼球好像自己动了一下,吓得他条件反射般松开了手。血淋淋的眼球接着地球的重力垂直落下,视神经飘飘然在空气中摇摆。少年眼看着自己的眼球就要落到地上了,心急火燎的又伸出手去接住。随即,眼球突然凭空转动了一下,诡异的悬浮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一刹那地静止不动。
身后传来脚步声,急促中带着担忧。男孩下意识的回头,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空鸣的长发飘然而下,以及那双熟悉的大眼睛。
“怎么会这样?”她焦急的抱住天迄。这时的天迄才发现自己与空鸣已经身处于第二视界之中了。
“我也,不清楚。”他开始隐隐的感到左边眼眶里的空旷与阵阵疼痛。“他好像是自己掉出来的。”他开始紧张的倒吸冷气,心头满是惊恐。之前的平静一扫而空。
“在时凝的效果下,”空鸣赶紧小心的捧起眼珠,“它不会受到伤害。”
天迄紧张的背靠床头,双手紧紧地攥着床单。空鸣捧着眼珠,弯下身子,靠近天迄已经凹陷的左眼眼眶,把手慢慢的伸进并撑开眼皮。但谁也没料到的事情接踵而至。
接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眼珠在一瞬间迅速的分解着自身,细密的裂痕竟然有序的以一种优美的螺旋状结构缓缓张开,形成一朵美丽的花儿。花的中央是天迄的瞳孔,漆黑而透亮。紧接着,这朵美丽的花平缓的融入进了天迄的眼眶中,犹如美丽的雕塑,在分解的瞬间复原,看得空鸣呆在那。
“太美了,这是怎么回事?”空鸣盯着申天的眼睛,说道。
“怎怎怎么了,干嘛那么吃惊?”天迄有些冒冷汗。
“你刚才感到什么不适么?或者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空鸣已经把眼镜角膜消毒的事情放在了一旁,焦急的问道。
“哦,看到了一些…….准确的说,你的……内衣?”天迄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母亲严厉的目光之下说出了事实的真相。
“哈?什么东西……变……变态啊你!”空鸣的脸刷的红了,犹如苹果,娇艳欲滴。“算了……没事就好,我我我…….先去给你处理一下伤口。”说罢,她急匆匆的去隔间拿药箱去了。
“谢……谢”天迄有些迷茫的坐在床边上,攥着床单的手已然松开。幸好空鸣过来看我了,要不然自己真是无力回天了。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天迄,你没事吧?”夜灯影又一次披头散发冲了进来,这一次她不再是穿得像个贞子,而是一身蓝白色的睡裙。
“听见你的叫声,我们以为出什么事了。”夜灯影看着天迄安然无恙,心里的石头同样落了地。“虽然是邻居,但是房屋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就算你们同居……也是照顾的到的啦~”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小了下去,把头扭向一边。
“啊~谢谢了。”天迄疑惑的听着夜灯影的话,感到最后一句好像有一些隐藏的话没有说完。
“啊,我怎么说出来了。我真傻!”夜灯影转过身去,小声的自言自语。
“怎么了,夜灯影?”迎面而来的空鸣拿着药箱,歪着脑袋,看着眼前这个跌跌撞撞的小萝莉自言自语着什么。
“没……没”夜灯影一时间语无伦次,背着手,急忙向后退去,扑通一声,跌坐在天迄的床铺上。天迄看着夜灯影的囧样,不禁笑出声来……
咖啡厅里的两人,喝得正欢。
隐铃的脸上泛起了一丝丝的红晕,眯着眼,看着坐在对面的申天。每次隐铃喝完鸡尾酒之后,就会东倒西歪。虽然她的酒量不是很好,但还是装出一副很能喝的样子。这在以前与其他管理者在城墙的大厅里共进晚餐时一模一样。
申天放下高脚杯,有些担心的看着隐铃。“喂,你节制一下好不好。”
“不要嘛,人家就是能的……喝的。不要…….担心我,哈哈哈~”她瘫倒在宽大的软垫椅上,衣襟因为引力的作用开始敞开,并慢慢垂下,白色的花式褶皱领口里露出里面白皙的锁骨以及以下几厘米的部分……
这让申天有些紧张,因为在这昏暗的咖啡厅里,在这人数不多的角落里,在这被音乐声覆盖的“是非之地”。他开始害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礼貌的事情来,尤其是这种让他心跳加速的地方。极不自然的伸出手去,摇了摇隐铃。“喂,你醉了,去洗个脸吧?”
“别!碰!我!”少女的脸上涂满了不屑的神情,盯着申天伸来的手,不怀好意的白了他一眼。
“真难缠,不愧是更年期的女人!”正感叹着,只见隐铃摇摇晃晃的从椅子上站起,低着头,好像睡着了一般。
“知道啦,每次都这样,”她忽然靠近申天的脸庞,呼出的酒气清晰可闻。“在床上你不会那么糊涂吧?”头发遮住了她长长的眼睫毛,傻傻的看着申天僵硬的笑容,缓缓转过身去。
“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她慢悠悠的朝洗手间走去。空中飘浮的裙摆让申天精神恍惚,他意识到自己也有些醉了。
昏暗的暖光灯继续照射在申天凌乱的头发上,犹如经历了浩劫的幸存者,满是无奈与彷徨。鸡尾酒反射着他的脸庞,静静地聆听着咖啡厅的歌曲。这是一首悠长却又奔放的摇滚乐,SUM41的《Best Of Me》。估计店主人也曾经是一个热血男儿吧?
“啊。真是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申天站起身,深呼吸了一下,迈起方格步,朝着洗手间进发。
哗啦啦的流水声回荡在水池里,明晃晃的大镜子照的让人回不过神来。又来到这里了,申天心里想到。话说这不是应该在酒吧里才会做的举动么,咖啡厅都可以喝醉。这种事情要是被夜灯影知道了也许会被鄙视一番吧。想着,却见隐铃已经走到了门口处。
“啊?洗手间好冷。”站在门口的隐铃说了一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
她走到哪儿去啊?连大门口与洗手间的方向都分不清了么?申天无奈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默默地走进洗手间里。比起把那个糊涂女人来回来,倒不如修整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来的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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