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腊月十八。北帝宴请朝廷重臣和内命妇参加宫宴。江冉独身坐在案桌前,与周遭成双成对的宗室亲眷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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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八。
北帝宴请朝廷重臣和内命妇参加宫宴。
江冉独身坐在案桌前,与周遭成双成对的宗室亲眷格格不入。
她凝望着眼前的歌舞,渐渐失神。
月落梢头,直到宫宴结束,她也没能等来夫君裴云起。
迎着寒风回到侯爷府后,她看到书房已经点了灯。
走到书房推开门后,江冉正对上裴云起冰潭似的冷眸。
“书房为何又不点烛?”
一如既往冷硬的嗓音让她心微微一沉。
江冉缓缓朝着书案走去,熟练的研墨:“今日入宫参加宫宴,便忙忘了,以后不会了。”而她垂眸敛声的解释在裴云起而言不过都是推卸责任的借口。
作为妻子,操持家务是本分。
可成婚七年,她却总是忘东忘西。
裴云起淡声道:“你要是再忘便不必做了,本侯换个人便是。”
闻言,江冉动作一顿,俨然感觉到了男人眼里透出的嫌恶。
她是京城之中有名的贤德之妻,是皇帝亲封的一品浩命夫人,却不是裴云起心仪的妻子。
“墨不够了,我再去拿一些来。”
江冉欲离去遮掩自己的心绪,不想袖子碰倒了一个盒子。
她慌忙捡起,见是个精巧的胭脂盒,不觉一愣。
女儿家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裴云起书案上?
“为何还站这?”裴云起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眉目间多了分不耐。
江冉强忍着心间的苦涩,小心将胭脂盒放回了书案:“我这便去。”
裴云起不喜她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她的确是时候该离开了……
江冉将墨取来,书房却已经没了裴云起的身影。
她退出书房,看向守门的小厮轻声问:“侯爷呢?”
“回夫人,侯爷回院子了。”小厮如实回答。
江冉淡淡点头,行至沉香榭。
裴云起虽然不与她同房,但每晚她都会到沉香榭为他铺好床。
江冉拍了拍身上寒雪,才走进了正房。
炭火正旺,摇曳的烛光中人影斑驳。
裴云起端坐于榻上,低眉看着书。
江冉径直走向床,细心地铺好被褥。
忽然,裴云起冷声问道:“让你给爹娘准备的礼物你可备好了?”
江冉听闻此话,心头一紧。
她又忘了明日是去裴家送年礼的日子……
“对不起,我先在就去准备。”江冉急忙起身。
可回应她的只有裴云起摔书之声。
“侯爷……”江冉喉间发涩,欲语凝噎。
但裴云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起身拂袖而去。
江冉默不作声的蹲下身把书捡起,可眼底的酸苦再难掩去。
脑海里她想起姐姐江知画的话:“如此生疏,谈何夫妻?”
是了,这般生疏的确连朋友都不如。
明明他回来了,可偌大的侯府好像又只有她一个人。
迎着风雪回到居住的小院后,她走到床边,将压在枕头底下的记事簿取了出来。
记事薄的每一页都写的工工整整,这上面都是关于裴云起的生活起居。
看了很久后,确认无误后,江冉将其又放回了枕头底下。
正当她准备和衣而眠时,窗外响起了烟花爆竹之声。
又过完一年了啊……
失神一瞬时,她恍惚想起那日府医的话。
“夫人,你这脑疾已经药石无医了,恐活不过来年三月。
自请下堂
卯时。
天还未亮,江冉便起了床。
安排好了回老宅事宜后,她把自己的小包袱也放进了马车的座位下。
裴云起是北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
也是唯一的异姓侯爷,是当今皇上最信任之人。
二刻钟后,他已经穿戴整齐走出了府门口。
他就是这样做事严谨,?朝乾夕惕,从来不会疏忽懈怠。
上马车后,两人相继无言。
待马车行驶了一阵后,裴云起冷声开口:“暖手炉可带了?”
江冉心底颤了一下,声音微弱:“刚刚因为在准备礼品,便忙忘记了……”
闻言,裴云起的脸色阴沉下来:“你作为侯府当家主母,应当事事留心。”
他的声音像冰一样向她砸来。
“对不起……”江冉垂下了发涩的眼睑。
这三个字,她已经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次。
好像自己所做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那般理所应当。
裴云起满脸不耐烦的别过视线,低头看起了手里的书。
目光再没有在身旁人停留过。
恍惚间,江冉忆起几年前,她因感风寒,松懈了几日,他便生气出征,几月未归……
下了马车后,裴云起才冷声开口:“今日在老宅,好生照看爹娘。”
江冉听闻他那句照看爹娘,眼眶莫名发热,是照看他的爹娘,不是自己的。
她没有回话,沉默的跟在裴云起身后走进了老宅。
刚踏至裴宅。
江冉就看见两个男童在正厅嬉笑打闹,这是裴家长姐裴涟漪的两个孩子。
“一路舟车劳顿了,快坐下喝茶。”裴母上前拉着裴云起在正位坐下。
而江冉孤身站在一边,她早已习惯了裴母的漠视。
这时,裴涟漪突然道:“你都嫁入侯府七年了,身为当家主母还无所出这可是大忌。”
带着轻蔑的警示让江冉心略微一颤。
裴云起对她没有夫妻之情,所以他们很早便没同房了。
至于孩子,更是她不敢肖想的。
裴母在睨了眼僵住的江冉,顺势附和:“裴云起乃常胜将军,又深受皇上器重,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女子愿为他相夫教子。”
“娘,我看晋城郡主就不错……”裴涟漪唇角扬起笑来。
母女两一唱一和,全然不在意江冉在场。
她强忍着心间蔓延的苦涩看向裴云起,试图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动容。
可看到的却是他面无表情地在喝茶,完全不在意。
望久了,江冉也放弃了。
是了,他本身就不爱她又怎么会在意呢?
现在和离于他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用完午饭后,裴云起便独身走到了后院的走廊。
外面落雪纷飞,一时间他不由得失神。
裴父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你娘和长姐说话是不中听了些,但也是为你好,你常年征战沙场,总要为裴家的血脉着想。”
裴云起听着父亲的话,敷衍点头:“儿子知道。”
酉时。
寒风凛冽,白雪还未停。
两人拜别了裴家人,坐上了马车回府。
江冉冉冉静静的坐在小榻上,目光一直望着裴云起。
之前,她原以为能和眼前的男人白头偕老。
可如今他连看自己一看都不肯。
马车行驶到了半路时,江冉伸手撩开了车帘:“停车。”
闻言,裴云起皱起眉:“你闹什么?”
江冉不言,而是起身将自己的包袱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封信。
“侯爷,我们和离吧。”"
第三章
双亲早亡
裴云起没有接过,而是冷眸凝着江冉:“你又在闹什么?”
江冉心口一涩:“我没有闹,和离这件事,我思索了很久。”
话落,将信放在了裴云起的身旁,拿出小包袱后掀开车帘。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他不爱她的事实。
六年了,她是个人,也会累……
裴云起神色微僵。
她竟早准备好了和离的一切。
隔着车帘,裴云起听见江冉轻轻一句:“侯爷,我走了。”
他袖中的手缓缓收紧,忍不住开口:“为什么?”
江冉步伐顿住,她望着皑皑白雪,只说了两字:“保重。”
话落,江冉转身朝和侯府相反的方向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她走的云淡风轻,以至于裴云起良久都没能回过神。
他看着那封信,目光幽深。
这上京乃至北国又或者说这大千世界,没了江冉又能怎么样?
他根本不在意。
江冉走后的每一日,府里的杂事裴云起都交给了管家张良。
虽说府邸下人丫鬟几十人,却没一人能像她一样细致。
几日后。
天色未亮,裴云起就起身去书房批阅公文。
原本一直整理好的公文,如今摆在书案上混成一堆。
他皱起眉,刚想执笔批注,却又发现墨没了。
烦躁之余,裴云起走到书架前想拿一本《庄子》,忽然看到里面夹着一本从未见过的书。
他揭起一看,娟秀的字迹让他一愣。
“裴云起胃寒,不可吃冷酒,切不可忘。”
裴云起眸色一暗,又不是什么大事,有什么可记的?
他翻开第二页,上面依旧写满了他的生活起居。
“寅时,裴云起会批阅公文,要提早到书房研墨。”
“辰时,趁着裴云起去上朝整理好公文。”
“不可弄混公文,裴云起会生气……”
“……”
裴云起看着这写满的记事簿,面色沉沉。
一句句搅得他连看公文的心思也没了,放下书便出了书房。
刚跨出门,这几日伺候他的丫鬟就跑了过来,忙跪地磕头:“奴婢昨夜睡昏了头,今起来迟了,望侯爷宽恕。”
裴云起狭眸望着她认错的模样,一瞬的想起了江冉。
当初她感染风寒晚起了一刻,他便怒声质问:“你不是自诩贤妻良母,无所不能吗?怎连起个床都能耽搁?”
裴云起回过神,冲丫鬟摆摆手,没有再说话。
早膳时。
裴云起吃了一口糯米酥,皱起眉:“这糯米酥味道为何与江冉买的不同?”
闻言,张良走上前:“侯爷,我们买的一直都是梦梁阁的糯米酥。”
见裴云起放下了筷,旁伺候的仆人小心开口:“侯爷,您之前吃的糯米酥不是买的,而是夫人每日天还未亮亲手所做。”
裴云起听闻此话,眸色一沉。
隐约间,他心底涌起些许莫名的复杂。
未时,平阳楼船。
“裴侯,今日可是没有夫人给你挡酒了?”尚书之子上官楠戏谑道。
江冉贤良淑德,但却不准裴云起多喝酒。
四年前,裴云起被好友们劝酒,江冉过来竟替他挡下了足足十碗。
为此,还差点闹出了人命。
从那以后,大家就知道裴家这位内人,不是一般女子。
也就心照不宣不敢再劝裴云起喝酒。
上官楠倒了杯酒:“那今日喝得尽致些。”
看着杯里的冷酒,裴云起不由想起了江冉的记事簿里面的话,心头一阵烦躁。
他执起酒杯:“自然,难得她回家省亲让我得空。”
话落,船内陷入一派寂静
上官楠不由道:“省亲?三年前江南突发洪涝,江冉爹娘为救百姓双亡,你竟不知?”"
第四章
守活寡
裴云起手一颤,杯中酒也撒了出来。
上官楠忍不住叹息:“如今江家只剩你这么一个女婿了。”
江父此生只娶一妻,只生了两女。
他的大女儿江知画嫁给了抗击敌国战死的祁将军,成了寡妇。
二女儿江冉则是嫁给了裴云起,只不过外界都传言,她也是寡妇,是活寡……
现在看来真的不假。
裴云起不知自己怎么下的船,只记得这个冬日的风格外凛冽。
他站在宫边,沉声问一直跟随身边的侍卫夜七:“江冉父母的事,你也知晓?”
时隔三年,夜七第一次听裴云起问,单膝跪地。
“主子……”
“说。”
夜七没办法只好如实禀报:“那年江南突发洪涝,恰逢江大人任江南知州,夫妻两人为了救一对百姓夫妇,不幸被洪水冲走,尸骨无存……”
裴云起垂落在身侧的手,暗暗攥紧了几分:“为何没有告知本侯?”
“那时您正班师归朝,全城举国欢庆,奴才刚提,您就……”后面的话夜七没敢说。
闻言,裴云起想起来了。
当时他意气风发,只觉女人家的小事算不上什么,便让夜七不用理会江冉。
小事……
他这才终于明白为何那年,皇帝亲封江冉一品诰命,而她却是惶恐接下,终日郁郁寡欢。
“她走了多久?”裴云起声音微哑。
“已有十二日了。”
十二日,若是乘马车,早该到江南了吧?
他又问:“可有消息传回?”
夜七摇了摇头。
裴云起心一沉。
他本想让夜七赶去江南接回江冉,可想到江父江母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她不可能是因为此事闹脾气。
或许是习惯了他人的追捧,习惯了她的顺从,裴云起想等江冉自己回来。
成婚七年,他不信她真能走的这般坚决。
况且,她现在什么依仗都没有了,肯定是会回来的。
校场。
裴云起心不在焉的看着校场内训练的士兵。
到了戌时,日已归山,他才离开校场。
不曾想刚走到宫门,就看到一道清瘦的身影正站在他的马车旁。
裴云起一扫眼底的郁气,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女子的手臂:“江冉,你可知错?”
女子转过身,眸光流转:“裴云起……”
眼前之人不是江冉,而是裴云起的青梅且远嫁到越国的郡主谢婉姚。
裴云起松开了手:“你怎会在这?”
谢婉姚杏目染上泪意:“越国国君驾崩,我又听闻江冉终于肯与你和离,故此日夜兼程赶了回来,只为见你一面。”
说着她缓缓抬起手想牵裴云起的手:“裴云起……我们从头来过可好?”
裴云起微拧着眉,不着痕迹的避开了她的手:“江冉还是本侯之妻!”
“我知道你是
“我在乎。”
裴云起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本侯还有事,你自便。”
话落,他便上了马车,自始至终都没看过谢婉姚。
回到侯府。
裴云起将自己关在书房,谁都没见。
提笔写字时,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却已经看不到江冉研墨的身影。
看着手旁的砚台,谢婉姚的话回荡在裴云起的脑海里。
“我知道你是被逼才娶她,外界传她不过是占着侯府夫人的位置……”
裴云起心一点点的收紧。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敲响。
夜七匆匆走了进来,半跪在地上禀报。
“侯爷,江南来信,是夫人的!”"
代笔书信
裴云起立刻放下笔,眸光发亮:“打开!”
夜七将信件打开后放到了书案上。
只一眼,裴云起便认出这不是江冉亲笔。
果然,信件上写着。
“裴侯,我是已故镇北大将祁臻之妻江知画,特代家妹起笔一封书信。”
“裴侯事务繁忙,可是忘了和离后,该给家妹的赡养银两……”
他冷眼看着信,信中只字未提江冉所做之事,为的竟是银两。
江冉何时变得如此市侩,为了银两连信都要家人起笔。
裴云起看向夜七:“告诉她,想要银两就自己回来拿。”
十几日不归,一句交代没有。
如此不守妇道的女人,亏自己还觉得亏欠了她。
真是可笑至极!
三日后。
已故镇北大将祁臻府上。
江知画收到裴府的口信,气的眼眶发红。
她强掩心间的难受,转身走进卧室。
只见里面江冉穿着单薄地坐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手中的绢帕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长姐,你怎么在这儿?天快黑了,我该去给侯爷做晚膳了……”
江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床榻上站起,目色焦急。
看到这一幕,江知画险些落泪,她上前把人扶回了床上。
面对又忘了所有的妹妹,她忍痛解释:“冉冉,你向裴云起提了和离,你们已经恩断义绝了。”
闻言,江冉动作一滞,疼痛袭上大脑。
这十几日发生的事一点点回想起来,也慢慢涅灭了她眸中的光。
这时,江知画身边的丫鬟急匆匆走进来:“夫人,吴大夫说要用药浴,但必须先缴清欠下的诊疗费。”
“胡说什么!”江知画连忙起身低呵。
丫鬟见江冉醒了,自觉说错话,慌忙住了口。
看到这一幕,江冉都明白了。
她把床头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仅有的四件首饰:“长姐,我有钱。”
看着那她出嫁时戴的发钗,江知画心疼之余又倍感心酸。
妹妹嫁到裴侯府七年,和离后包袱里竟只有这些。
江知画转过头,不愿让江冉看见自己泛红的双眼。
她吩咐丫鬟:“你先带吴大夫去客厅,我等会就来。”
若非为了江冉的病,她也不会丢了江家风骨,写信找裴云起拿钱。
“是钱不够吗?”江冉问。
江知画背着身,许久后才艰难地点点头。
闻言,江冉攥着发钗的手紧了紧,却还是出言安慰:“无妨,那便不治了。”
姊兄战死沙场后,姐姐一个人管理这偌大的府邸,还要照顾二老,所有的重担都压在长姐一人身上。
她不能成为姐姐的拖累,更何况她本就活不久了。
望着江冉苍白的病容,江知画抑着苦涩,将人轻轻揽入怀内。
温暖的怀抱让江冉想起了江母,她噙泪弯起嘴角:“长姐,我想爹娘了。”
听到这话,江知画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瞎说什么,爹娘可不想你……”
翌日。
天还未亮,江冉将首饰和一封辞别信放在桌上,只带了些许盘缠。
她背着来时的包袱走到江知画房门外。
寒风凛凛,江冉缓缓跪下,对着紧闭的门磕了个头。
“爹娘故去,长姐如母,原谅妹妹不孝,若有来世,冉冉还与你做姐妹……”
雪悄然落下,寸寸染白她乌黑的发。
迎着飞雪,江冉离开祁府,踏着不舍和孤寂一步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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