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摇摇晃晃的夜》是作者最新写的一本小说,全文语言流畅,行文舒展自如,自然洒脱,称得上是一篇较成功的之作,小说详情介绍:那一天,黎初月在漫天飞雪中步行了很久,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坐进后座那一刻,她的手机提示音忽然一响。黎初月下意识垂眸一看,是一条来自银行的转账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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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北京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一夜之间,气温像坐上过山车一般,骤降十度。
黎初月裹紧大衣、提着熨烫好的戏服,匆匆赶往京郊西山的别墅区。
彼时的黎初月,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大三学生。今日是受人所托,上门表演昆曲。
这一单生意,是学校里的老教授介绍给她的,酬劳相当可观。
据说雇主是一位富贵人家的老太太,多年来就好听这一口。
临出发之前,教授只给了黎初月一个地址,还特意叮嘱她,说这家人姓薄、背景不简单,叫她务必不要多问、多打听。
不过黎初月对豪门八卦向来不感兴趣。她在宿舍里挑了件清雅的戏服,便叫了辆出租车,冒着小雪出发了。
路上辗转了一个多小时,车子才到达京郊的别墅区。
只是司机师傅开着车、来来回回绕了几圈,也始终没有找到黎初月要去的地址。
司机不免疑惑:“小姑娘,你确定这个门牌号对吗?这是什么厉害的地方,怎么连地图上都不显示?”
黎初月盯着手机导航,也十分困惑:“地址应该没问题的。”
一来二去,司机就显得有些不耐烦:“小姑娘,要不你就在这下车吧,自己去找一找,你看我这还接了下一单,人家也等着呢。”
这一带人烟稀少、周遭格外肃静,眼下天上还飘着小雪。
黎初月知道,如果她就在这里下车,无异于一个人置身于荒郊野岭,连人身安全都会成问题。
她透过车窗向外看,只见前面的十字路口处,停着一辆还没熄火的黑色SUV。
犹豫一瞬,黎初月看向司机,客气地说:“师傅,麻烦您再往前开一点,我现在就去找那辆车问路。”
“行吧。”司机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踩了脚油门,把车子开了过去。
等车停下后,黎初月推开车门,径直朝着那辆黑色SUV走去。
她在车前站定,稍微稳了稳呼吸,抬起手轻轻敲响了驾驶位一侧的玻璃。
“咚咚咚。”
连续三下之后,车中毫无反应。黎初月有些灰心,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又弯起了手指。
然而这一次,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玻璃,车窗便开始慢慢降下。
下一秒,黎初月的视线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拥有雕刻般侧颜的男人。
男人鼻梁高挺、轮廓线流畅,身上是一件低调的白衬衣,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得出身材修长挺拔。
此刻他缓缓转过头,淡淡瞥了一眼黎初月,嘴唇微动:“有事?”
黎初月一怔,心跳就这样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地看向车里,只见男人面前的ipad上,是视频会议正在进行的画面。
黎初月忽然觉得十分抱歉,但想到自己的处境,还是鼓起勇气礼貌地开口。
“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想请问一下,您知不知道这个地方该怎么走?”
黎初月一边柔声细语地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男人看。
男人盯着屏幕上的地址,神色微顿。而后他又侧目看向黎初月,淡淡开口。
“沿着这条路一直开,等到第三个路口右转,你应该就能看到了。”
黎初月闻言免不了欣喜,她怕再打扰到他,认真道谢后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出租车上,黎初月把刚刚男人的话,向司机复述了一遍:“师傅,我们就沿着这条路走,然后第三个路口右转。”
司机有些好奇:“小姑娘,这就让你问到了?”
黎初月笑笑:“很幸运,恰好遇上了对的人。”
*
出租车停在薄家别墅门口的时候,几名保安立刻围了过来。
黎初月说明来意后,保安便仔仔细细地对她进行了安检,紧接着将她领进了院子。
薄家别墅里面的装潢,倒没有黎初月想象中的奢华浮夸。
整体是传统的中式风格,家具摆件都颇有些年代感,也处处透露着沉稳大气。
此时,客厅中央的实木沙发上,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老妇人正襟危坐。
老太太身上穿着驼色绒衫,头发梳理得整齐利落,远远地看不清面目表情。
黎初月心里想着,这位应该就是今天的“金主”,薄家老太太。
于是她换了拖鞋,走上前礼貌地问好:“老夫人您好,我叫黎初月,是陈教授介绍来唱昆曲的学生。”
薄老太太微微颔首,没急着答话,而是细细打量起面前的女孩。
只见她穿着白色毛呢大衣,颈间绕着一圈绒毛,脸蛋儿娇俏、眉目含情,好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片刻后,薄老太太收回视线,温和一笑。
“怪不得陈教授说,你是学校里重点培养的‘闺门旦’苗子,果然是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黎初月闻言弯起唇角,不卑不亢地回道:“您过奖了,那我先去换一下戏服?”
薄老太太点点头,抬手招呼保姆给她带路。
黎初月跟在保姆身后,穿过一条幽深的走廊,来到了别墅尽头的洗手间。
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原因,房子里显得有些空旷冷清,虽不至于阴森,但总让人觉得缺少点人气儿。
黎初月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鹅黄色的戏服。
因为时间有限,她来不及做平时演出的那种妆造,就稍稍用彩妆加浓了妆面。
由于是第一次登门,黎初月并不了解“金主”的喜好,所以今天准备的都是昆剧的经典曲目。
换好戏服,她回到薄老太太面前,先后中规中矩地唱了《西厢记》和《牡丹亭》的选段。
兰花指一捻,折扇一挥。
毕竟学了十来年的戏,功夫日积月累,黎初月一张口,发挥就在水准之上。
她的唱腔缠绵婉转,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伴着窗外簌簌坠落的雪花,别有一番韵致。
薄老太太眯起双眼,手上捧着一盏清茶,听得好不惬意。
正听在兴头之上,薄家的保姆突然走了进来,绕过黎初月,笑着俯在了老太太的耳边。
“老太太,您的孙子骁闻过来了!”
薄老太太听罢,瞬间眉眼舒展,一边笑一边朝黎初月摆了摆手:“小姑娘,今天就先唱到这儿吧,你也歇歇嗓子。”
“好。”黎初月识趣地点点头,提起自己的包、回到洗手间换衣服。
待她再次出门时,薄家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多了一位年轻男人。
黎初月抬眼望过去,只见男人的身后,刚好架着一盏落地台灯,柔和的光线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脸。
视线下移,她一眼就捕捉到了他身上的那件白衬衣,印象中与刚刚黑色SUV里的那个身影完全重合。
竟然是车里的那个男人?
黎初月怎么也想不到,她刚刚问他的路,竟然就是通往他们家的路……
想必这个男人,就是薄老太太口中的“孙子”。
他就那么慵懒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也藏不住与生俱来的矜贵和英气。
正当黎初月陷入沉思之时,男人忽然抬眸,饶有兴致地扫了她一眼。
片刻他便移开视线,转回头漫不经心道:“奶奶,家里有客人啊?”
薄老太太和颜悦色一笑,也抬起头看向黎初月:“黎小姐,这位是我的孙子,大名薄骁闻。”
黎初月微微颔首,即使心中有波澜,外表还是十分淡定,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薄先生您好,我叫黎初月,是首都艺术学院的学生。今天是来给薄老夫人表演昆曲的。”
“黎-初-月?”薄骁闻状似不经意地问起:“是哪三个字呢?”
黎初月敛唇一笑,柔声解释道:“是黎民百姓的‘黎’,初中的‘初’,和月份的‘月’。”
薄骁闻轻轻摇头:“我觉得应该是巴黎的‘黎’,初恋的‘初’,和月光的‘月’。”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片刻后,淡淡一笑。
“黎小姐,你的名字,还蛮特别的。”
男人的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一双黑眸中却时刻透露着若有似无的诱惑。
黎初月一时间接不上话,整个人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体。
倒是一旁的薄老太太率先笑出了声,她拉起黎初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开口。
“黎小姐,天也快黑了,你先回去吧。下周六的下午,还是这个时间,我在家里等你。”
黎初月点点头,客客气气地道别:“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言毕,她转过身披上大衣,拎着戏服款款离开,步履间轻盈优雅。
望着女人窈窕的背影,薄骁闻不自觉地扬起一侧唇角,又想起了刚刚车里的那一幕。
他正开着临时视频会议,车窗外突然一阵响动。紧接着,一张清纯不谙世事的小脸,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见孙子没了动静,薄老太太轻轻敲了下茶几:“想什么呢,小闻?”
薄骁闻回过神,随手端起了茶壶:“奶奶,看您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这么丰富,我也就放心了。”
薄老太太眉头一紧,撇撇嘴:“你倒是放心我,我可不放心你!”
薄骁闻一边倒茶,一边笑言:“我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小闻,你毕业回国也好几年了,身边一直都没个正经女朋友,你的那些绯闻我不管,只是也该找个家世相当的女孩子早点定下来了……”
薄骁闻没让老太太把话说完,直接递了一杯茶上去:“奶奶您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
黎初月从薄家别墅走出来时,天上又飘起了小雪。
雪片不大,一朵朵落在她的脸颊和锁骨,很快就融化进皮肤里,带来阵阵寒意。
薄家这一带是绵延成片的别墅区,眼下这会儿天气恶劣,网约车根本没人接单。
黎初月便打算步行一段,等走到大路上再说。
夕阳西斜,气温似乎又低了一些。一阵寒风吹过,卷起了地上的积雪。
黎初月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忽觉身后有车灯闪烁。
她回过头,视线里又出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SUV。稍微扫一眼车标,就知道这车价格不菲。
此时,驾驶位的车窗缓缓降下,车中的薄骁闻侧过身,声音平淡道:“黎小姐去哪?送你一程。”
黎初月愣了一下。
或许是车内车外的温差过大,薄骁闻讲话的时候,唇边萦绕着淡淡的雾气,整个人比之前多了一份清冷的疏离感。
黎初月犹豫片刻,随即默默摇头:“不用了,谢谢。”
她时刻谨记陈教授的叮嘱,知道薄家人背景复杂,尽量保持距离比较妥当。
黎初月本以为,她婉拒搭车之后,薄骁闻还会按照常理,再次客套两句。
她已经开始思考着继续推辞的理由。
然而黎初月想不到,薄骁闻只是礼貌地轻应一声“好”,随即关上车窗,绝尘而去……
那一天,黎初月在漫天飞雪中步行了很久,才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坐进后座那一刻,她的手机提示音忽然一响。
黎初月下意识垂眸一看,是一条来自银行的转账提醒。
她知道这笔刚到账的钱,就是她今日上门“唱曲儿”的工资。
望着屏幕上的数字,黎初月心里忽然五味杂陈、又不免有些感慨。
如果雇主都能像薄家老太太这么大方,她就可以少做点兼职了。
事实上,自从黎初月到北京读大学后,除了按部就班地上课、练功外,她很多时间都在四处打工。
日常的生活里,黎初月忙得就像一只到处飞的小鸟。
除了偶尔在昆剧商演里跑龙套外,她还去各种车展、漫展当模特,也在学校附近的西餐厅里长期兼.职弹钢琴。
所幸黎初月长得漂亮,再加上从小读艺校,有些小技能傍身,打工也可以选择一些性价比高的工作。
只不过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以至于黎初月在老师和同学心中的印象,逐渐趋于一致:
“漂亮,低调,但似乎特别缺钱。”
也正是因为这样,学校里的教授们对她多了一份“怜爱”滤镜,有合适的工作机会,都会帮她牵个线。
就比如这份在薄家唱昆曲的工作,绝对算是“钱多活少”的美差。
黎初月还只是个学生,并非剧团里成了名的“角儿”,如果不是教授力荐,薄老太太又怎么会选择她?
从薄家别墅出来的时候,时间刚好赶上了交通晚高峰。
车子走走停停,黎初月反倒放松下来,把头靠在椅背上,准备小睡一会儿。
然而她刚刚闭上眼睛,手机提示音又再一次响起。
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恭喜您通过北京冬季车展模特面试,请添加主管老师微信……”
黎初月看到这条信息,第一反应是有些意外。
上周她的确去面试了车展,但这次中介招模特统一要求身高172cm以上,她其实还差了一点点,所以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
车展的时间就是下周末,眼下既然选上了,那也没什么理由有钱不赚。
傍晚的北京华灯初上。
出租车绕开拥堵路段,走街串巷整整耗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学校。
此时此刻,校门口的美食街正是一天当中最热闹的时候,各种路边小吃的香味交织融合。
不过学艺术的女孩子们,为了保持镜头前和舞台上的身段轻盈,平时几乎都不怎么吃晚饭。
黎初月也是这样,今天只在校门口挑了点新鲜水果,就直接回了宿舍。
她推开寝室的门,只见室友钟瑜正端坐在桌前,拿着卷发棒聚精会神地卷头发。
钟瑜也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直接转过身:“回来啦,小月儿!”
“嗯。”黎初月浅浅一笑,“我买了你爱吃的橙子。”
“爱你呦。”钟瑜扫了一眼手提袋中的橙子,随即俯身拿出了化妆包,打开给黎初月看。
“小月儿,帮我挑一支口红,哪个颜色好?”
黎初月抬头看了看钟瑜脸上的浓妆,笑道:“大晚上的,这是要去哪儿浪?”
“今儿个周六哎姐妹,那必然是三里屯蹦迪啊,你去不去?”钟瑜一脸兴奋。
“不了。”黎初月叹了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
她们的宿舍原本是四人间,但大一入学的时候,就只来了三个人。
除了钟瑜和黎初月外,另一个女生刚上了一个学期的课,就办理了休学手续。
据说那个女孩现在签了家经纪公司,正在当女团练习生,准备参加选秀节目出道。
如今的宿舍里只住了两个人,氛围反倒清静又融洽。
钟瑜最后挑了一支大红色的口红,轻轻旋出膏体,再次转头看向黎初月。
“对了小月儿,下周末我和几个朋友,打算去小汤山那边泡温泉,你也一起呀!”
“太不巧了。”黎初月遗憾地摇头,“下周末有个冬季车展,我要去工作。”
黎初月不是第一次去当车模了,钟瑜早就习以为常,只是好奇地问道:“小月儿,像你这样站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每次也不一样。”黎初月想了想,“几天站下来,大概也能有两、三千吧。”
“那也还行。”钟瑜仔仔细细地涂上口红,用力抿了抿唇,“比一般的兼职是好多了。”
言毕,钟瑜忽然又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小月儿,你家里真这么缺钱吗?是有个销金窟、还是无底洞啊?”
黎初月咬着嘴唇笑笑,没有作声。
钟瑜知道她从来不说家里的事情,干脆也不再多问,只是语气一本正经起来。
“缺钱你还唱什么戏啊。”她随手指了指空着的那张床铺,“学学人家,进娱乐圈去捞金啊!”
“娱乐圈的钱哪有那么好捞。”
黎初月笑着摇头,接着道:“哪个圈子都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让人捧你,你也总得付出点什么。就算肯豁得出去,那还得先领号排队呢。”
钟瑜闻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黎初月的头发,眼神里都多了几分怜爱。
“你啊,就是过于‘人间清醒’了,活得太谨慎、太规矩。”
她顿了顿,又盯着黎初月的小脸,轻轻一捏:“看来只有让你遇见个渣男,你才能无所顾忌地放纵一回了。”
“说什么呢你!”黎初月挡下钟瑜的手:“不是蹦迪么?快去吧。”
“走了走了,我先去放纵了,哈哈哈哈。”
钟瑜留下这句话,就踩着过膝长靴推门而出,紧接着走廊里传来了一连串她爽朗的笑声。
黎初月简单洗过澡,也早早地躺下了,或许是今日的行程太过折腾,困意在不知不觉间袭遍全身。
就在黎初月半梦半醒之间,枕边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
此刻发来信息的人,正是介绍她去薄家表演昆曲的陈教授。
黎初月忽然有些紧张,迅速点开一看,原来陈教授只是询问她今日在薄家是否顺利。
看着这条微信,黎初月瞬间意识到是自己考虑不周了,应该早点主动跟陈教授汇报情况。
她索性掀开被子坐起身,手指按住语音对话框,斟酌着该说点什么、该如何措辞。
她想说薄家老太太比想象中的平易近人。又想说自己今天唱了几个经典曲目,表现得应该还不错。
还想说,她意外地遇见了薄家老太太的孙子,叫薄骁闻……
然而黎初月思虑片刻,也只是打字回复了一句:“很顺利,谢谢陈教授,您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再次躺下时,黎初月却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外面的雪还没有停,寒风呼呼地拍打着玻璃窗,宿舍的暖气供得很足,与窗外的凛冽仿佛两个世界。
黎初月闭上眼,那个叫“薄骁闻”的男人,就无端地闯入了她的梦……
浑浑噩噩一整晚。
黎初月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联系了车展的模特主管。
这一次冬季车展,她被分配到了国产新能源汽车的展台,拿到的服装是改良版的短款旗袍。
黎初月简单试穿了一下,发现裙子虽然贴身,但并不俗艳,湖蓝色的缎面材质,称得整个人格外雍容典雅。
按照中介的统一安排,黎初月站台的时间是周六和周日的下午,每天从下午三点站到晚上八点。
这样一来,车展的日程就和她去薄家唱曲的时间冲突了。
黎初月好贪心,两份工作都不想错过,两份钱也都想赚。
考虑再三,她还是给薄老太太拨了个电话,打算试着问问能不能改一下时间。
想不到薄家老太太很好说话,还笑言自己是个“老闲人”,哪一天听戏都是一样的。
黎初月索性就把去薄家的时间,推迟到了周日早上。
她想着上午在薄家唱完昆曲,下午直接去车展,两份工作无缝衔接,也算是完美的时间管理。
*
这一周北京一连下了几天的雪,直到星期六才开始慢慢放晴。
因为接了车展的工作,黎初月匆匆吃过饭,便出发赶去了国际展览中心。
这一天原本是她要去薄家表演的日子,因为车模的兼.职,推迟到了明天。
晌午一过,薄骁闻也走进了自家位于京郊的别墅。
薄老太太看到孙子回来,既惊喜又意外:“稀奇呀,今天外面也没刮风,怎么把你给吹来了!”
薄骁闻敛唇一笑:“瞧奶奶您说的,我来看看您,您还不愿意了。”
“看来最近不忙?没有女孩子要陪?”薄老太太忍不住打趣。
“不忙。”薄骁闻刻意避重就轻,“奶奶您今天下午没什么安排么?”
“没有啊。”薄老太太如实答道。
“也没有约什么人吗?”薄骁闻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客厅。
“没约啊。”薄老太太难免有些疑惑,“怎么,你是有什么事?”
“没事。”薄骁闻绷紧唇线,“我有个朋友,最近在自家的四合院开了一间私房素菜馆,想带您去尝尝。”
“那好啊。”老太太点点头,“不过,今天晚上不能回来太晚。”
“怎么?”薄骁闻转过身。
薄老太太认真道:“我明天上午有约了,就是上次你见过的那位黎小姐,还会到家里来唱昆曲。”
“哦?”薄骁闻淡淡应声,嘴角浮起一抹不经意的微笑……
翌日早晨。
黎初月带着戏服和车展要穿的旗袍出发,提前订了一辆网约车直奔京郊,路上是难得的畅通。
第二次来薄家,她的心里比上次要踏实得多。
然而黎初月走进薄家别墅的那一刻,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薄老太太,而是她的孙子薄骁闻。
此刻的薄骁闻正坐在餐桌前,斯文优雅地吃着早餐。
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丝绒睡袍,领口微微敞开,紧绷的胸口若隐若现。
黎初月一怔,两人的目光毫无预兆地相汇。
视线中的薄骁闻,放下手中的杯子,慢悠悠地咽下一口咖啡,喉结轻轻滚动,而后朝着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黎初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次见到薄骁闻,还是穿着睡衣的薄骁闻。
明明上次从薄家祖孙两人的聊天中可以得知,他平时并不住在这里。
黎初月站在原地愣了一瞬,而后匆忙转过脸,看向了坐在沙发上的薄家老太太,有些抱歉地开口。
“我是不是来早了?”
薄老太太温和一笑:“不是你来早了,是他起的太晚了。这个时间才吃饭,也不知道是早餐、还是午餐?”
“现在不都是流行那种brunch吗?”黎初月笑笑,“老夫人,我先去换衣服。”
薄老太太眉头一紧:“黎小姐,你可不要‘老夫人、老夫人’的叫了,搞得我们好像是封建家庭一样。”
薄老太太顿了顿,转身扫了一眼餐桌前的薄骁闻,又缓缓开口。
“黎小姐,你比我的孙子还要小几岁,干脆和他一样,就喊我‘奶奶’吧。”
“好。”黎初月乖顺地点头。
一个称呼而已,她也并不刻意矫情,而后便熟门熟路地来到了洗手间换戏服。
今日她带的是一套藕色戏服,衣上绣着精致的兰花,整体是简洁素雅的风格,衬得整个人恬淡清纯。
黎初月换好衣服走出门时,桌前的薄骁闻也刚好餐毕起身。
两人在狭长的走廊里相逢,面对面而立,似乎是互相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黎初月缓缓抬眸,只见薄骁闻慵懒地扯了扯领口,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掠过锁骨。
他看起来是晨起刚沐浴过后的样子,头发微湿,周身裹挟着温热的气息。
黎初月一呼一吸间,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体香扑面而来。
这种香味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沐浴露,又像是须后水。
薄骁闻的个子很高,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将她笼在晦暗的阴影里,一时间让人乱了心神。
对视片刻后,黎初月率先低下头,侧过身小心翼翼地绕开了他,直奔薄老太太而去。
“您今天想听些什么?”她像是自己给自己解围般地开口。
薄老太太若有所思道:“想听点新鲜的。那些‘杜丽娘’、‘杨贵妃’的唱词,连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黎初月点点头:“那我给您唱几段学校里新编的折子戏如何?”
“也好。”
薄老太太一边回应着,一边朝走廊尽头的薄骁闻挥了挥手:“小闻,要不要一起来听听?”
薄骁闻脚步一顿,转而回身淡淡一笑:“不了,我还有事,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黎初月目送着他上了楼,心里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低头去搜手机里的伴奏。
薄家老太太可不是一般的戏迷票友,她算是资深的昆曲爱好者,看的是门道、而并非是热闹。
北京城里大大小小戏院剧场的贵宾包厢里,经常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只是这一年来疫情反复,不少演出活动都取消了。老太太在家耐不住寂寞,这才托熟人联系了上门表演。
所幸黎初月的基本功不差,即便薄老太太眼光毒辣,也挑不出她太大的瑕疵。
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中午。
黎初月计算着时间,也怕耽误了下午的车展,便不得不告辞。
薄老太太显然意犹未尽:“每次都这么短暂,不过瘾,等我们约个充裕的时间,你的戏妆也扮起来如何?”
“没问题。”黎初月笑着应声,“您看您的时间,提前给我打电话就好。”
薄老太太点点头:“黎小姐是开车过来的吗?”
黎初月一边整理戏服、一边回道:“不是,是叫了出租车。”
薄老太太恍然:“对,黎小姐还是学生,应该没有买车,是我疏忽了。这样吧,以后你过来这里,我都安排司机接送你。”
“不用这么麻烦。”黎初月礼貌地婉拒,“我自己叫车也很方便的。”
“黎小姐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我们这边地方偏,还有不少管制区。”
薄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招呼保姆去安排司机。
黎初月看了一眼墙上摆动的挂钟,也担心去车展迟到,索性便不再推辞。
她走到院子里等了片刻,身后一辆黑色轿车从车库里缓缓开出。
黎初月心想,这应该就是要送她回去的车,于是直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上只有驾驶位坐了人,黎初月小心翼翼地系上安全带,探身同司机打招呼:“麻烦师傅了。”
“嗯。”驾驶位的男人淡淡应声,而后缓缓侧过头。
黎初月骤然一惊,开车的人竟然是薄骁闻。
她一时间匆忙地按住车门,想要赶紧下车:“对不起薄先生,我上错车了。”
薄骁闻却不紧不慢地开口:“没事,我送你也是顺路,首都艺术学院,对么?”
黎初月轻轻摇头:“我不回学校。”
“哦?”薄骁闻再次侧眸,“那是要去哪儿?”
黎初月如实相告:“要去一趟国展中心,在北三环,和我们学校刚好是两个方向。”
“那就更顺路了。” 薄骁闻笑笑,直接发动了车子,“我跟奶奶说了,我来送你。”
薄骁闻倒没有说假话,眼下他要去机场接个朋友,上高速前刚好会经过国展中心。
黎初月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然而再一想来,这既然是人家的安排,她也要客随主便,于是小声道了句“谢谢”。
黎初月并非没有安全意识,而是她清楚像薄家这样的背景,又能图她一个小姑娘什么?
随后,她打开了手机地图导航,特意叮嘱道:“薄先生,麻烦您了,是车展的那个1号展馆。”
“车展?”闻言,薄骁闻难免好奇:“黎小姐是要买车么?”
黎初月抿抿唇,低声道:“我是去做展台模特。”
“哦?”薄骁闻透过中央后视镜,淡淡扫了一眼后座的女人。
的确,像她这副身材样貌,当个车模还是绰绰有余的。
薄骁闻握着方向盘,语气闲散地开口:“黎小姐为什么会学昆曲?”
黎初月显然没料到这个问题,不自觉地愣了一瞬,而后浅浅一笑。
“在古代的时候,穷人家里吃不上饭,就会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戏班子学戏,怎么说也算是一门糊口的生计。”
黎初月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呢,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情况。”
薄骁闻一怔。一时拿不准她话里的意思,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一心专注于开车。
车内的气氛骤然间安静下来,黎初月觉得这样或许有些失礼,便试图想要找些话题。
坦白讲,她对他是好奇的,但又好像是出自自我保护一般,刻意地敬而远之。
车子沿着宽阔的街道极其缓慢地行驶。
明明是周末的中午,路上却是意外的堵。前后车辆首尾相接,排得密密麻麻,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薄骁闻看了看实时路况,轻叹口气:“路口好像有追尾事故,黎小姐着急吗?”
黎初月无奈地点头:“嗯,有一点。”
她需要最晚三点之前到达展台,去上午模特的班,并且是换好衣服、妆发完整的状态,一分钟也不能迟到。
眼下马上就要两点了,模特中介的主管已经发微信来催她好几次了。
或许是看出了黎初月脸上不安的神色,薄骁闻在遵守交通安全的前提下,尽量加速超车。
尽管如此,车子开到国展中心门口的时候,留给黎初月的时间还是不多了。
她的脸上带着妆,暂时可以不补。但她还没有换上厂商提供的那件旗袍。
黎初月望向贴着防窥膜的车窗,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国展中心面积很大,虽然大门口离她的站台很近,但却离更衣室有些远。
从这里步行到更衣室估计需要10分钟,再从更衣室走回自己的展台,也差不多要10分钟。
如果再加上换衣服的时间,那她一定会迟到。
黎初月手指紧紧握着装旗袍的防尘袋,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抬起头看向薄骁闻,直接开口。
“薄先生,我可以在你的车里,换一下衣服吗?”
然而话音一落,黎初月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冒昧。不过坦白讲,此时她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薄骁闻怔住,下意识地回过头瞥了女孩一眼,只见她一脸认真又郑重的神色。
下一秒,薄骁闻直接拉开车门下了车,留下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换吧”。
薄骁闻的长腿迈了几步绕到车后,背过身轻轻地靠在后备箱上,心无杂念地目视着前方。
车里的黎初月,微微俯下身子,以最快的速度解开了外套、脱下了毛衣,把胸衣换成了乳贴,而后套上了旗袍。
动作一气呵成。
幸好这件旗袍是侧拉链,她一个人就可以穿好,免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尴尬。
黎初月稍微整理了下裙摆,便披上外套、踩上高跟鞋下了车。
推开车门的那一瞬间,冷空气从四面八方袭来。黎初月裸.露在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打起了颤。
她咬咬牙,转过身再次同薄骁闻道谢,而后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薄骁闻微微点头。
视线里的女人,已经换上了一条略微有些短的旗袍,湖蓝色的丝绸面料,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温柔纯净的光泽。
她不是干瘪的身材,反而骨肉匀称、玲珑有致。
上身裹着厚厚的羽绒外套,下身两条白皙修长的腿直接暴露在外面。浑圆的脚踝下,一双高跟鞋起码有十公分。
或许是地面结了冰有些滑,她的身姿微微摇晃,发丝被寒风吹得凌乱,手上还提着两个巨大的防尘袋。
明明是有些狼狈的画面,但放在黎初月的身上,却有一种莫名凄惨的优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昆曲出身,长时间浸染在古典艺术里,她整个人有一种清冷出尘的气质。
薄骁闻失神片刻,两条白得晃眼的纤纤玉腿,已经慢慢消失在视线里。
他敛起嘴角的那抹笑,转身回到了车中。
就在薄骁闻落座的那一瞬间,衬衣袖口不经意间和座椅摩擦,突然就起了静电。
他左手的虎口处,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电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北京的冬天湿度太低,薄骁闻只觉得自己,莫名地有点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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