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裙摆》这本书大家都在找,其实这是一本言情小说,是作者阿司匹林的一本小说,小说的主人公是梁月弯,讲述了医务室只有一个老医生在,薛聿打球扭伤那天来的时候也是他值班。…
免费试读
2013年的夏天,高考还分文理科。
梁月弯因为物理成绩极差选择了文科,整个暑假都在上补习班,开学前一天晚上还在熬夜补作业。房间里空调开了很长时间,空气又干又闷,她推开窗户,窗外热腾腾的晚风吹进来,卷携着一股肉香味,不知道是哪家大半夜炖排骨。
附近这一片属于老城区,房子都不算太新,楼层也都不高。路灯前不久才刚整修过,昨天又坏了一盏,昏黄光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梧桐树叶落在阳台上,映出模糊的影子。梁月弯打了个哈欠,咬着笔帽趴在桌上发呆,被吴岚的手机铃声惊得回神,险些碰翻桌上的花瓶,连忙扶着瓶身放远一些。
电话是梁绍甫打回来的,他在外地工作,忙的时候半年能回来一次就已经很不容易。“还用你吩咐,房间我早就收拾好了,明天开学,你让那孩子报完道直接过来。哪间?还能是哪间,我爸这套老房子总共就只有三间卧室……”
梁月弯听着客厅传来的说话声,无声地叹了口气,揉着头发坐直身体继续写卷子。
梁绍甫的老板是本市有名的暴发户,据说连小学都没读完,最穷的时候甚至去卖血。他具体是靠什么发家各种传言都有,从戴金链的煤老板转行做房地产,几年前又去了沿海城市,摇身一变成了神秘富商。所以总有人开玩笑,说梁绍甫读了二十年的书,又是留学又是深造,喝了洋墨水的海龟精英混到最后还不是要给暴发户打工。
明天要要搬过来住的人是暴发户的儿子,小暴发户:薛聿。
一中和二中两所学校合并,师资共享,都一起搬到新校区。新校区前前后后建了三年多,暴发户捐了不少钱,然而临到开学前两天才想起儿子的住宿问题。儿子不要保姆,没人照顾他又不放心。梁绍甫只是客气地多了句嘴,就往家里招来一尊大佛。
起初学校通知今年开学所有老师和学生统一搬迁的时候,梁月弯是高兴的,她又可以从市区搬回到这套老房子,以前她只有寒暑假才能过来长住,这里有很多童年的回忆,老人去世之后,她很少回来。房子虽然旧,但距离学校只有两站公交的路程,她不用住校,步行上学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然而她刚回来住了一个晚上就被迫换房间。薛聿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能上网,只有她的卧室有网线。
“月弯,”吴岚倒了杯果汁,准备去休息前提醒梁月弯,“小薛没来过这儿,不知道路,你明天和他一起回来。”梁月弯装听不见。她才不想和薛聿一起回家。
两人在初中之前一直都是邻居,后来薛聿跟着他爸搬进了大别墅,梁绍甫也买了新房,但因为初中那三年他们都是同桌,即使不住在一起也没有太明显的距离感。真正分开的时间其实这有这两年。这是她外公和外婆生前的家,薛聿虽然没来过这里,但肯定有人接送他,不用她瞎操心。
吴岚进屋又说了一遍,“电话号码存好了吧。”“学校不让高三年级的学生用手机,”梁月弯闷闷地应声。笔尖在草稿纸上戳了两个洞,她根本不会撒谎。“那你放学就去他班上找他,妈妈先睡了,你别熬太晚。”“……”
凌晨四点梁月弯都还没睡着,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薛聿那张烦人的脸,幸好开学第一天各科老师基本都不会上正课。高三了也没人还在为了应付老师去抄作业,两所学校合并,周围大多都是陌生面孔,第一天大家都不熟悉。文科班的女生稍微多一些,新班主任还没有排座位,暂时先都随便坐,梁月弯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外面是走廊,同桌闻淼和后排的两个男生都是她以前高二的同班同学。
“走啊月弯,去吃饭,”闻淼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往食堂冲。梁月弯慢吞吞地整理课本拖延时间,“我妈今天心情好,我得回家吃。”
吴岚不是全职太太,她有自己的工作,开学季是她最忙的时候,常常要加班,平时周末才能空出时间下厨。闻淼喜欢她做的可乐鸡翅,但也只吃过一次。
“你家有什么好事?”闻淼看梁月弯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有好事,“你爸回来了?”“不是……他最近很忙的,”梁月弯并不想让朋友知道她和薛聿住一起,干巴巴地笑了下,只是说,“家里有客人。”闻淼也不多问,“好吧,那我和秦悦一起去。”
今天不上晚自习,住校的学生也能回家,教室一下子就空了,只剩几个值日生。薛聿是理科一班,在八楼。梁月弯不希望被任何一个熟人看见她去找薛聿,等这栋楼闹哄哄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才走出教室。
傍晚夕阳红得像火焰,半栋教学楼都被罩在亮光里,薛聿靠着栏杆看操场的人打球,高挑颀长的影子被折断在墙根。梁月弯站在楼梯口,一眼就能看到他。
他头发剪得短,五官轮廓没有丝毫遮挡,侧脸鼻子很挺,没穿校服,一件纯白色T恤汗湿后被阳光照得稍稍有些透明。风一吹,隐约勾勒出在宽松T恤里面晃荡的腰线。
理科一班俗称火箭班。球场上有人进了个好球,隔着几层楼都能听到欢呼声。薛聿身边一个同学勾住他的脖子说话,他侧着头,像是下一秒就要看过来。
梁月弯身子往后退,静悄悄地站进楼梯转角的阴影里。长得好,脑子还聪明的暴发户。
“臭小子,既然是你自己要求借住到你梁叔家的,这一年就别太招人烦,懂点事,平时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学校,都要多照顾人家月弯。还有,少给你吴阿姨惹麻烦。你老子就你一个种,挣钱不给你花给谁花……”薛光雄酒后教训儿子一旦开了头就会啰嗦个没完。“知道了,”薛聿听得不耐烦,直接挂掉电话。
旁边的同学等了他十多分钟,等他去打球。薛聿甩开勾在肩膀上的那条胳膊,百无聊赖地听着同学说话,仰头喝完水后将空水瓶抛进垃圾桶。
阳光有些刺眼,他偏过头去看教室墙壁上的钟表,目光不经意从走廊扫过,注意到墙角露出的一截白鞋,和被风吹起的校服裙摆。
“服了,那几个弱鸡到底行不行,阿聿,这球还打吗?”她一只手压住裙摆,往里侧挪了半步,整个人隐没在墙角,薛聿只能看到她的影子。薛聿移开视线,低头时眼里染了几分笑意。“打啊,怎么不打,你先去球场占地方,我换双鞋就下去。”“行,你快点!”“……”
男生风风火火地从另外一侧的楼梯下去了,脚步声越来越远。远处天色慢慢暗下来,夕阳光线落在梁月弯脚边,把她脚踝皮肤照得有些透明,大概是谁又投了一个漂亮的球,兴奋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梁月弯身子从墙角往外探,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莫名松了口气。她小学是在这附近读的,对常坐的公交路线和时间都很了解,到家时吴岚还在厨房忙活,看她自己回来,就问薛聿是怎么回事。
“他跟他同学玩去了,不回来吃晚饭,”梁月弯把书包丢在沙发上,去冰箱找冰棍。“不回来吃?菜都做好了。”“咱们俩吃呗,”梁月弯凑到吴岚身边尝了一块番茄,被酸得脸皱成一团。吴岚拿起筷子作势要敲她的手,“你洗手了吗?”“洗了洗了,”梁月弯不甚在乎地小声嘀咕,“他那么大的人,还能饿着自己不成。”虽然吴岚是看着薛聿长大的,他小时候也经常跟着梁月弯去家里吃饭,但搬家后也有几年没见了,“总不按时吃饭哪行,月弯你给小薛打个电话问问,他晚点也没关系,我们等他。”
梁月弯撇撇嘴,咬着冰棍回房间拿手机。正在通话中。“打不通,别管他了。”
薛聿嘴挑,吴岚怕他吃不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准备晚饭,每一道菜都做足了心思,最后大部分都进了梁月弯的胃。梁月弯写完半张卷子都还很撑,坐久了腿不舒服,她戴着耳机去阳台练英语听力。
这里不比繁华市区,晚上过了十点,万家灯火寂静地沉于夜色。刺眼的车灯扫过来,比老化的路灯还要亮,梁月弯揉了揉眼睛,看着那辆车开近后停在楼下,旁边一排小电动车。隔着几层楼都能闻到暴发户的气息。
梁月弯转身回了房间。薛聿下车后随意朝司机挥了下手,书包单肩挂着,里面装着汗湿的T恤,他换回校服,站在门口,个子比吴岚高很多。
“吴阿姨,不好意思,暑假作业有几道大题我一直没理清结题思路,等老师讲完急急忙忙赶回来,时间还是晚了。”吴岚心想,这孩子竟然还和小时候一样乖,“没关系,快进来,外面热吧,学到这么晚饿不饿?我给你弄点吃的。”“谢谢阿姨,随便煮碗面就行。”
梁月弯在卧室听着外面客厅的吴岚被薛聿一口一个‘吴阿姨’哄得无比开心,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他明明是去打球了,在吴岚面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自己是去学习,明明嘴很挑,不吃葱不吃姜。
“吴姨今天这鸡翅比餐厅大厨做的都好吃。”“番茄牛腩汤也特别好喝,我能再吃一碗饭。”
吴岚笑得更高兴了。梁月弯心想,艺术来源于生活,薛聿验证了电影里的‘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多少都是有些道理。她调大耳机音量,把习题册翻到后面对答案。一篇阅读理解就五道选择题,她错了四道。
下午就有人帮忙把薛聿的行李和日常生活用品送了过来,吴岚只是简单收拾一下房间,没动他的东西。他这间卧室窗户外面是阳台,吴岚刚才浇花忘了关灯。衣架上晾着几件衣服,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薛聿抬头就看见挂在最外面的那件印着一颗小草莓。
小草莓的主人,现在就睡在他隔壁。她今天穿的也许就是这一件。
学校正常上课后,早自习前又加了二十分钟的早读,吴岚工作忙的时候顾不上梁月弯,她从小学开始就是习惯了自己按时按点起床弄早饭。冰箱里冷冻着提前买好的欧包,梁月弯只用微波炉热了一个,因为薛聿已经连续迟到一个周了,直接旷掉第一节大课,名字挂在教学楼门前的黑板上都不用擦。迟到名单旁边就是成绩光荣榜,年纪第二的成绩显得猖狂无比。
梁月弯不喜欢喝牛奶,家里的酸奶喝完还没来得及补,巴掌大的芋泥欧包她吃到一半噎住了,就先放到桌上,去阳台把晾干的衣服取下来。她转身进卧室之后,薛聿房间的灯就亮了,只开了盏台灯。
薛聿搬过来住的第二天就把梁月弯的作息摸透了,她每天早起半小时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出门,他故意迟到,她知道他不会起那么早后,第二天先多睡五分钟,第三天再多睡十分钟。轻掩着的房门原本只有一条细缝,因为窗户开着,被风吹得又打开了一些,微黄的光线泄出来。
薛聿往客厅走,在某一个地方突然停下脚步,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房间里看。她背对着房门的方向,大概是不知道房门没有关好,或者,是以为他还在睡,这个时间根本不会遇到。
房间昏暗,窗外丝丝微弱的光亮仿佛在朝着她收拢,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那层朦胧的光晕里。他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但其实……是桌上那块吃了一半的面包。
梁月弯转身前一秒,薛聿迈开双脚像是刚从卧室出来。他打着哈欠,眼睛都还没睁开,头顶翘着几根呆毛。梁月弯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打了声招呼,“早上好。”“早,”薛聿胡乱揉了揉短发进了厕所。
梁月弯咬着半块面包换鞋下楼,去车站等公交。公交车还有三分钟才到,梁月弯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子,犹豫着要不要去买杯豆浆。
“发什么呆?”耳边响起一道好听的声音。梁月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推着往前几步上了车,司机起步猛,车里摇晃得厉害,她抓着扶手站稳后差点撞到薛聿,回头时目光恰好落在少年喉结的位置。梁月弯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脚尖稍稍踮起才勉强到他肩膀。初一的时候明明比她还矮。吃什么了,长这么快。“刷卡,”薛聿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过公交卡,“我没带零钱,帮我刷一次。”
只有两站,梁月弯平时都是站着,但现在薛聿离她太近,随着车身晃动,两人手臂偶尔会碰到。路口红灯,她顺势坐到车门旁的座位,薛聿也跟过去了。他又没有穿校服。一只手握着扶手,T恤下摆因为手的动作被往上带,梁月弯脑海里莫名闪现出少年在球场撩起衣摆擦汗的画面,有些不太自然地偏过头看向窗外。
薛聿把公交卡还给梁月弯,她拿着的面包一口没少。“吃不完?”“嗯,太大了,我吃一半就够,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她动作很轻,连睡眠特别浅的吴岚都不会被吵醒。薛聿没看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去学校学习啊。”
毕竟已经高三了,家长和老师都抓得紧,这话别人可能会信,但梁月弯不会,她曾经也怀疑过薛聿没在外面玩的时候是不是都在偷偷看书。后来多次事实证明她确实想太多,他就是纯粹的脑子聪明。
“总不吃早饭不难受吗?”梁月弯实在不知道聊什么。薛聿笑了笑,“你这不是帮我带了。”
梁月弯没听清。下车后,薛聿走在她右边,把她吃过的面包拿过去,三两口吃完,又跑到小吃店买了两杯豆浆,插上吸管递给她一杯。时间还早,从校门口一路到教学楼都没有很多人,梁月弯还是下意识地和薛聿拉开距离。豆浆是现磨的,纸杯还有点烫手。她慢慢踩着台阶往上走,薛聿的步子也放慢了一些。
她习惯把头发扎成高马尾,露出漂亮的天鹅颈,薛聿想起好几年前她上完兴趣班后穿着舞蹈服回家,外面只套了一件薄外套,修身舞蹈服勾勒出她纤细匀称的骨架。校服裙摆拂过手背,痒痒的。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频繁落在她身上,她抬头看过来,双眸清灵灵的,唇边粘了点豆浆。薛聿忽然有些燥,天气明明已经转凉了。
“明天周末有什么安排?”“啊?也没什么,作业好多,如果能早点写完,可能会和同学去公园。”
薛聿点了点头,没太在意,他原本就只是随便问问,“下晚自习了就在这儿等我几分钟,一起回去。”“……不是有人接送你吗?”她并不是很乐意。“王叔回来帮我爸办事,顺便送送我而已,昨天就走了。”“哦,”梁月弯远远看见一大波学生从宿舍区过来,跑在最前面的女生和她同班,坐在她前排,开学第一天就在讨论薛聿。梁月弯从路口拐过去,“我走这边,拜拜!”薛聿都来不及叫她。
闻淼永远都是踩着点进教室,人还没坐稳就从书包里拿出饭盒,又拆开一包海苔,揉碎了倒在三明治上,摆成一颗心形。梁月弯背书间隙还要替她放风,时不时得往门口和窗户的方向看一眼。“你亲手做的啊。”“怎么可能,便利店买的,”闻淼把东西收进课桌,三明治是给隔壁班那个黄毛体育生的,她送了一阵子奶茶之后又开始送早餐,“中间切一刀,我一半,他一半,这样勉强能算是间接那什么了。”
闻淼意味深长的笑让梁月弯怔了一瞬,薛聿吃了她吃过的面包,那是不是也算……不对,不能算。小时候这样的事太多了,她啃过一圈的苹果吴岚都会给薛聿分一半,喝同一瓶奶、用同一个碗吃饭更是常事。不算不算!
薛聿发现梁月弯不仅晚上没等他,早上也比之前起得更早了,明明住在一起,却见不到。历史老师请假,临时调课换成数学,梁月弯各科成绩都不差,但也并不突出,薛聿经过教室的时候,她后桌的男生在给她讲题。
从往年每一届高考成绩来看,文科打不过理科,高分基本都在理科班。高二期末的分班考试,付西也是全年纪第一,高三理科年级主任是他叔叔,老师们也说他优中选优更适合理科,他最后却出乎意料地选了文。
这是梁月弯和他同班的第三年。他有自己的一套解题思路,梁月弯一步跟不上,后面的就更难听懂了,很容易走神。
“梁月弯。”“嗯?”她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应声。
站在窗户外面的薛聿身体挡住了太阳,五官浸在阴影里,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他靠着墙,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懒散,眼里带着点笑,刚才他那莫名的情绪似乎只是梁月弯的错觉。
薛聿半个身子探进窗户,微热的呼吸落在梁月弯耳边,她一下子就清醒了,“你有什么事吗?”“有没有多余的笔,借我一支,”薛聿手伸进去,隔开了教室里距离过于亲密的两人,“我们班下午要考试。”“有,等一下,”梁月弯给他找笔。
付西也不露痕迹地打量薛聿,他当然听过这个名字,也知道分班考试空了道大题没做也还是第二。为了借支笔,跑几层楼。他太惹眼,已经有很多同学频频往这边看,梁月弯把笔递给他后就要关窗户,“快上课了,你赶紧走吧。”“还早着呢,哪题不会,给我看看,”薛聿半点不着急,自然地拿起梁月弯桌上的面包,“又剩一半。”
他直接往嘴里喂,梁月弯想都没想就要抢,他身体往后踉跄几步,扶着外面的阳台才站稳,眉头皱得紧,像是痛得厉害,勉强忍着才没出声。梁月弯想起昨天晚上吴岚提过一句,说他打球扭伤了脚。“脚崴了?”薛聿顺势靠着栏杆,有气无力地,“没事。”“薛聿你别乱动,去医务室。淼淼,一会儿上课你帮我跟老师请假。”“好,你去吧。”
闻淼趴在窗台上,探着头往走廊那边看,薛聿跟断了腿似的被梁月弯扶着。“诶呦,好柔弱哦。”秦悦小声问,“他们认识啊?”“我不知道,没听月弯说过。”
医务室只有一个老医生在,薛聿打球扭伤那天来的时候也是他值班。空气里一股药油的味道,不难闻,但也不好闻,老医生手劲儿重,听他说话应该是不怎么严重,但没过一会儿,薛聿脚踝那一片皮肤就被揉得又红又肿。数学老师最讨厌迟到和无故缺课,梁月弯看着时间想回去上课,可她几次准备开口都被薛聿夸张的叫声打断。
“上周都说让你平时小心点,伤了韧带,以后有你后悔的,”老医生又往手心倒了点药油,搓热后覆在他脚踝处。薛聿满头的汗,梁月弯心生愧疚,低着头小声解释,“是我推了他一下,他才没站稳。”
“你们俩一个班的?”“不是,他比较厉害,理科一班的。”医生笑笑,“真看不出来,还是个大学霸。”
“老师,”梁月弯站在床边给医生递药油,“他还能打球吗?”“伤筋动骨一百天,好好养就不影响,在这儿休息半小时,消肿了就回去上课吧。”
医生去洗手,梁月弯接了杯水给薛聿,“你哪节课考试?”他靠着床头,声音有点哑,“下午三四节。”
“那我给你带午饭?”“一起吃,”裤子被挽到膝盖上面,薛聿顺着她担忧的目光看了眼自己油光发亮的脚踝,“你扶着我就能走。”梁月弯一点也不想,“可我都跟同学约好了。”
“刚才给你讲题的那个?”“……不是,我同桌,你不认识。”
她同桌是个女生,薛聿倒是不在乎饭桌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梁月弯总在躲他,有各种理由各种借口,今天好不容易被他讹上,当然不能就这样让她走。
“等你吃完再回来我早饿死了,你跟你同桌去,打包带回来跟我一起吃。”他看出她脸上的不乐意,也不明说,动了下腿,刚被医生揉过的地方好像更肿了。梁月弯就没办法再拒绝,“你想吃什么?”薛聿这才满意,“买你想吃的就行,我跟你一样。”
隔壁班那个黄毛体育生是薛聿的好哥们,叫闫齐,他们以前一个学校,经常一起打球。自从薛聿去教室找梁月弯借过一支笔之后,闻淼整个人就兴奋了,随时随地见缝插针地追问两人是怎么认识的。梁月弯解释说只是父母比较熟而已,但闻淼显然不信,她虽然暂时放弃了刨根问底的念头,但却用友情威逼利诱让梁月弯约薛聿再顺带上闫齐周末一起去爬山。
“月弯,你得帮我!”“老板,打包两份鱼香肉丝饭,其中一份加辣,”梁月弯试图转移闻淼的注意力,“你吃哪个?”“红烧鸡块,”闻淼随便在菜单上选了一样,“试试嘛,万一薛聿答应了呢,再等等体育班就要开始加强训练了,我更没机会。”“……可我跟他不熟。”“不熟才更需要增进彼此之间的同学情,月弯,你就当是为了你的好姐妹忍辱负重行不行,薛聿那么多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咱们以后肯定还有用他的时候。”
梁月弯没办法,只好先答应,“好了好了,我帮你问,但……如果没成,你别怪我。”“不怪不怪,这次不成,革命再继续,反正迟早都要成,”闻淼这才注意到梁月弯打包了两份饭,“给谁带的?”“我初中同学,他身体不舒服,不想自己出来吃。”
梁月弯一路小跑着回学校,教学楼前面有一个花园,天气转凉,休息时间来这里玩的人就少了,高中课业压力大,住宿的同学中午吃完饭一般都会回宿舍午睡。薛聿坐在石凳上,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斑驳树影散落在他周围。不知道在想什么,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你在干嘛?”薛聿回过神,抬头看向她,笑了笑,“等你啊。”他又把那条受了伤的腿抬起来放在旁边的石凳上,梁月弯心里那点因为他跟闻淼撒了谎外加一路跑着回来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这一份没加辣。”
医生说近期要少吃有刺激性的食物,不吃最好。薛聿自己完全没放在心上,她倒是句句记得清。
“坐这儿,擦干净了。”“我去餐厅吃,”梁月弯话刚出口,看到他脸色垮下来,又补了一句,“顺便帮你带瓶喝的。”“餐厅人多,这个时间没有空位置,”薛聿打开包装盒,掰开一双筷子递给梁月弯,再开自己的那一份。
他埋头吃饭,也不说话。梁月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气氛不好,就没提爬山的事。
……
下午前两节是英语课,梁月弯帮课代表发卷子,付西也的试卷在她这里,接近满分,这对他来说是很正常的事。等梁月弯发完试卷回到座位上再看了看自己的分数,心里有些失落。
英语是她所有科目中成绩最好的,可和付西也相比,还是差了很大一截。他应该会保送国内最好的学校,这样就不用再参加高考,算算日子,还能和他同班的时间也没剩多少了。梁月弯晚上到家才知道吴岚临时出差,薛聿比她早回来,但房间没开灯,只是窗帘拉上了一半。她写完作业,犹豫几次最后还是放弃了。
吴岚不在,家里就只剩他们两个人,白天在学校互不打扰相安无事,晚上各自复习。一直到周末,周六傍晚薛聿出去了一趟,回来得晚,梁月弯听着关门声,大约半小时后,倒了两杯果汁去阳台。
电脑开着,屋里只有屏幕那点亮光,他戴着耳机,很随意地靠着椅子。梁月弯对着空气深呼吸,有点无奈,都过去好几天了,他怎么还在生气。
楼上小学生已经因为作业哭了四场,梁月弯还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而房间里薛聿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电脑屏幕移开。
她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只隔着一扇窗户,她没有回屋,也不跟他说话,薛聿连坐姿都没有变,只是把电脑里的视频声音调小。晚风清凉,她身上沐浴露的香味被风带进来,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发酵,丝丝缕缕绕在鼻息间,催发着一场隐秘却又盛大的逃亡。
梁月弯却毫无预兆地突然转过身,薛聿尚未从这困境里逃出去,眼底浓稠的夜色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她面前。她喝了半杯果汁,唇边还有些湿润,唇色自然透着点粉,就这样直直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把另一杯放到窗台上,又用手指点了点耳朵,是让他把耳机摘掉的意思。薛聿抬起一只手,把耳机拨到脖子上挂着。
“西瓜汁是鲜榨的,很甜,你尝尝。”“嗯。”
他情绪淡淡地,梁月弯只能继续没话找话,“你在看什么?”有窗帘挡着,她看不见。“在学习啊,”薛聿语调散漫随意,身体也放松下来。
电脑屏幕光线变暗,他眼里的笑却一点也藏不住,梁月弯偏头看着阳台上的花,“脚还疼吗?”“听不清,你站近一点。”她往前走了两步,胳膊搭在窗台上,“我问你的脚好没好。”
空气里那股好闻的香味更明显了些,萦萦绕绕铺散开,又悄无声息地聚拢。薛聿从西瓜汁清新的味道里辨别出她身上的气息,是桂花。
“哪能好得这么快,但没那么痛了,正常走路也没问题。”周围过于安静,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到,薛聿迫切地想听她说点什么,什么都好。“突然关心我,是不是有事?”梁月弯心思被戳中,耳根热热的。
兜里手机一下一下地震动,从她说要去找薛聿开始,闻淼的消息就没停过。虽然她撒谎自己是和薛聿住在一个小区,闻淼就自动默认了路程只需要两分钟。
“也没什么事,就是……明天天气特别好,听说龙霞山的枫叶红了,你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她磨蹭那么久,是想约他?薛聿不太自然地咳了两声,不等他点头,又听到她说,“你朋友闫齐有空吗?可以放风筝,带零食和水果去野餐也不错……”
闫齐?他和一个男生去爬山有什么意思。薛聿突然反应过来,脸色由红转青,变脸速度比鼠标刷新还快。
所以她真正想约的人其实是闫齐,只是不好意思明说才拿他当借口,铺垫好了,话题自然而然引导闫齐身上。他就是个工具人用而已,别以为他听不出来。
“梁月弯,”薛聿摘了耳机扔在桌上,“看不出来你心还挺大,一次约两个。”“……人多,热闹。”
“现在是去看枫叶的时候吗?卷子都做完了?还是每一科的错题都会了?而且我脚还是肿的,你约我爬山,我后半生废了只能坐轮椅你养我?”梁月弯被他三两句堵得说不出话,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确实没想周全,他脚扭伤还没好。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你当我没问,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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