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遇到孟元熙的时候,她眼中满是怜悯,怜悯中带着莫名的优越感,她的目光中永远有着轻视之意。「姜姑娘,你们这些大家闺秀端庄得像极了一个个提线木偶,木讷无趣且古板,这就是太子厌了你的原因吧。」一边说着,她还摇了摇头,似乎很鄙夷这份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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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病情好转,渐渐「病愈」,宫中的赏赐源源不断送到姜府,我却未看一眼,只能说孟元熙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硬着头皮认下是我救了她。
这两次,皆是我占了先机,而她病愈之后,似乎乱了方寸。
因着先前的种种举动,以及此次太子扔下要案匆忙回京之事,陛下对她越发不喜,对太子也渐渐流露出失望之色。
她急于挽回地位,更是频频出头冒尖。
她预言西南蛮邦,将生异动。
而数月之后,西南之地便生暴动。
陛下打算秋日前往围场狩猎,她断言此行不吉,一力劝阻。
而围场之行,恰遇山体滑坡,泥石滚落。
次年雨季,她又言江南将会决堤。
……
没想到桩桩件件全都应验了,一时间,天下人将其引为奇谈。
而各府之人也纷纷求见太子妃,请她测未来、断吉凶。
我于茶楼之中悠然饮茶,听着楼下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说着当朝太子妃的传奇故事,闻者无不震惊。那些人皆叹她是神女降世,这才能预知世事,各个脸上皆是膜拜之意。
我放下一锭银子,在那一片喝彩声中悄然离开。
孟元熙,这一世,终究是你心急了。
在东宫宾客盈门之时,天下第一相师许复亲自出山,拜见天子,言星象有异,妖女降世,祸乱江山,触怒天意,降下天罚,若长此以往,国祚不稳,朝代更迭。
此言一出,矛头直指东宫。
坊间流言更是越演愈烈,那些说书先生从归元寺火灾讲起,历数孟元熙被救前后性情变化之大,判若两人,更言及她当日所作之策论,遍历世事,洞察天下,绝不可能是一个深闺女子所作。而她此前在京都闺秀中泯然众人、毫无才名,转而一夕之间,才华惊世,实在反常之极。
其后更是频频异举,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还蛊惑太子为其空置后院,更能预测未来,断世事吉凶……
而太子自从遇见孟元熙之后,亦是不复从前之贤德,而今色令智昏,懈怠政事,罔顾祖宗规矩与法度。
此间种种异相,皆是妖孽作祟之相,就连街上童谣也都唱着「妖女出、灾祸生、江山乱」。
联想到相师之言,坊间百姓皆说原来并不是孟元熙能预知灾祸,而是她本为妖女,勾引储君,引下天罚,带来灾祸。
我不过稍稍推波助澜,短短月余,她已经从百姓心目中的神女变成了带来灾难的妖女。
而杨氏一族趁机上奏,请求绞杀妖女,还天下太平。坊间响应者众,附上万民书请愿。
帝王下旨,将孟元熙即刻下狱。
事发突然,而她仍沉迷于旧梦,她想不通为何自己一夕之间能从众人追捧的神女变成了妖女,成为了人人喊打的阶下囚。
我与哥哥站在茶楼高处,哥哥不免唏嘘,「昔日尊荣加身,风光至极,今朝却四面楚歌,人人喊打……」
我抬眸笑道:「这难道不是必然的结果吗?她从不在意世家生存之道,今日苦果,早有预兆,太子为她忤逆圣意,满京女子虽羡慕这般深情与荣宠,可是终是成了众矢之的,帝王不喜,满堂朝臣口诛笔伐,杨氏一族心有不忿,孟元熙算是亲手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而今恰好是墙倒众人推罢了……至于她是神女还是妖女,又有谁真正在意?」
哥哥点了点头,而后长叹一声。
这一世,孟元熙输得比我想象得更快,许多事和她预料的根本不一样,而我行事抢占先机、不按章法更是让她乱了分寸。
「此番还多亏了哥哥能请得许复出山,否则这些事也不会这般容易。」
闻言,哥哥垂眸道:「我虽去请了,可他出山却不是我的功劳。」
「此话怎讲?」
哥哥叹了一声,而后负手而立,极目远望,沉声道:「许复出山,是因为星盘之相真的有异,朝中局势将有大变。」
这一世许多事情的走向已与前世大不相同了,算算时间,或许有些变故也到时机了。
局势之变,当是东宫,前世太子历经两立两废,而今又当何去何从?
孟元熙被下狱,可太子却不愿弃她而去,于岁羽殿外长跪不起,为其求情。
可他的执拗,在帝王看来便是为女色所惑,迷失心智,不堪大任。
这一次,任由他跪着,帝王毫不心软。
可是太子竟伙同其支持者联名上奏,气得帝王将折子摔在他的头上。
所有人以为帝王只是一时之怒,可是当夜圣旨便降下了。
谁也没想到废黜太子的诏书会来得这样突然,圣旨上写的是忤逆君父、结党营私、耽于女色、不堪大任。
太子倚仗着帝王对先皇后的情意,多年来稳坐储位,后来数次忤逆,让帝王日渐失望,而联合一众支持者为孟元熙求情,名为上奏,实为威逼,结党营私,犯了帝王大忌。
至于孟元熙,太子不再是太子,那她也不再是太子妃了,陛下的旨意则是绞杀。
可她顾不得太子被废将会如何,却在狱中哭喊着要见我一面。
前世的她在被赐毒酒前,也是这般请求的。
或许,也该去见她最后一面了。
她的手抓着栏杆,仪态尽失,满目狰狞,厉声道:「那日你说知晓未来事的不止我一人,是不是你在背后害我?」
我轻声道:「难道你没想过是自作孽不可活吗?太子被废,已经无人可以救你了。」
她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跌坐在地,满目苍凉,「怎么可能?我穿书而来,知晓书中每一个人的结局,世间事尽在我掌握之中,我不甘于籍籍无名、碌碌此生,所以我抢夺你的气运,只为亲手改写结局,明明最初的一切都和我预想的一样,可是后来怎么就变了?」
她似乎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她向来自负,总觉得洞观世事、高人一等,可如今沦为阶下囚,命在旦夕。
她忘了,从她不甘于书中命运、夺人气运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事就已经有了变数。
「你从一开始便瞧不起这里的人和物,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总是透露着你的轻蔑,可你忘了,你对抗的从不只是一个人,这里能人辈出,亦有规矩法度,你凭借着那些偷来的东西,招摇过市,盲目自傲,终有一败。」
我话音落下,她笑得疯狂,目光中尽是不甘与执念,过了半晌她才自顾自地开始说了起来,「你知道吗?这是一个书中世界,原本你会按照幼时婚约嫁给叶谨安,夫妻恩爱,五载之后他会登基为帝,而你会成为他的皇后,你才是书中的女主,而我费尽心思将叶谨安作为攀援而上的工具,可终是斗不过书中的宿命。」
这些话,前世她临死之前对我讲过了,如今只不过是再次重复一遍。
明明是她野心作祟,从没有人逼她去争去抢,而今却怨天尤人。
前世的我最后也当了皇后,只不过不是叶谨安的皇后。因孟元熙的步步威逼,机缘巧合之下,我嫁给了旁人。而那人最后成为了帝王,我与他之间走过风雨数十载,是最佳的盟友。
而叶谨安的太子位经历了两立两废,最后起兵反叛,死于乱箭之下,而孟元熙则是被一杯毒酒了结性命。
她确实以一己之力改变了书中所有人的命运。
她死后十五年,我病逝于凤朝宫。
而我因心中执念未消,重生于十五岁时,也就是孟元熙刚穿书而来的这一年。
可是这些已经没必要对她说了,于她而言,只有穿书而来的这一世,于我而言却是两世。
上一世她夺人气运,以身入局,改书中走向,所有人的结局都与书中不同,我本不愿与她斗,可她步步紧逼,我的存在只会让她夜不安枕,退无可退,唯有迎战,最后我虽赢她,却也赢得不容易。
这一世,我重生归来,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而她穿书而来,仍一心想要改变书中结局,却不料,这一世所有事情的走向既不同于书中,也不同于上一世。
我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拐角处有一人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看他出现在这儿,我便明白了,储君之位虽被废,可身后的势力却未在一夕之间消散。
看着叶谨安微红的眼眶,冷漠的眼神,想来也在这儿站了许久了,该听的不该听的,大概也尽数听了去。
他此时待她尚有真心,可她却说他只是那个攀援而上的工具,这句话将她的伪装尽数褪去。换而言之,这太子之位上坐得是何人,何人便是孟元熙的目标。
他今夜来此,或许仍未死心,或许还有相救之意,可惜却亲自撞破这不堪的一面,他倾心相待的人视他为工具,他自以为的情深相许不过是她的一腔算计。
从头到尾,他就像是一个被蒙蔽的傻子,孟元熙所谓的真心尽是伪装,毫无半分情意,而今真相揭开,于他而言,不止是欺瞒和背叛这么简单,更将他多年来的骄傲粉碎得干干净净,他在世人面前对她的情深与维护,也都尽成笑话。
我兀自离去,剩下的便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了。
次日,我便听说孟元熙死了,被绞杀于狱中,行刑的内监去的时候,恰好叶谨安也在,最后是他亲自动的手。
我震惊良久,他竟能这般狠辣果决,其后便明了,他是在用孟元熙的命向帝王服软示忠,表回头之意,期望再搏得帝王几分心软吧。
也不知这一世太子是否有废而复立的机会?
京都平静得有些不真实,叶谨安虽被废黜,可皇帝对他再无其他惩戒,众人也探不出帝王是否另有深意。
突然有一日,叶谨安叩响姜府的大门,他说要见我。
我在正厅见到他时,却觉得他与从前大不相同,周身气息分外压抑,甚至带了几分阴鸷之感。
他问我是否真心爱过他?
我答曾经爱过。
只是这个「曾经」已经久到隔着前世今生的岁月,我已记不清那时的感觉了。
他扣着我的肩膀,情绪激动地对我说道:「晏如,我后悔了,若是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来日……我将百倍弥补对你的亏欠。」
孟元熙苏醒后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最后竟是太子力保,让她免于责罚。
天子出题考量,可她七步成诗,出口成章,以《进策》呈上,分别就驭官、安民、丰财、治军四端进言。
其策论振聋发聩,朝野瞩目,天子惜才,特赦之。
一时间,她在京都风头无俩。
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传奇女子,就连当朝太子也为其折腰。
坊间流传着他们的诸多佳话。
我被救出来后,深居简出的这半年,太子也曾来看过我几次。
可每一次,他都提到了那个他在民间认识的孟兄。
眼眸里的赞赏之意都快溢出来了,他提及那位的次数越来越多,来看我的次数就会随之减少。
在他的描述中,那位孟兄颇有大才,心有丘壑,身上的洒脱与不羁是他身为皇室子弟最求而不得的东西。那人懂他所想,他亦引为知己。
初时满目赞赏,可后来他渐渐变了,眉头总萦绕着几分愁绪,面对我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
想来那时候他已知道了那个与他志趣相投、视为知己的孟兄竟是一个女子吧。
一个让他为之心动的女子。
她们之间的风言风语早已传入我的耳中,据说太子同她在南山纵马,教她弯弓射雁。
太子为了她翻遍宫中藏书阁典籍,只为了找出她随口提及的孤本。
哥哥疑惑不解地问我:「为何你能这样平静地接受太子的变心?能这样轻易地答应退婚?明明你那么喜欢他……」
因为我曾执念过,强求过,可他心意已改,我除了一身狼狈,还能剩下什么?
既知结果,那不如洒脱放手,留下最后的体面。
「是我不要他了……」
听到我这句话,哥哥的眼眸里满是震惊,他不懂为何我也变了。
我与他的婚事是先皇后临终前定下的,姜氏兴盛百年,到祖父这儿已出了三代首辅,先皇后想让姜家成为太子的助力。
如今,是他亲手弃了这助力。
对于太子执意退婚之事,皇帝气得不轻,又将父亲叫过去安抚了一通。
他退婚之后,便迫不及待地上奏,请求册立孟元熙为东宫太子妃。
最后陛下竟说让正侧二妃同时入府,而侧妃出身于世家杨氏。
父兄怕我难过,提议让我去别院住一段时间。
可我拒绝了,京中的好戏刚刚开幕,我又如何能走。
我遇到孟元熙的时候,她眼中满是怜悯,怜悯中带着莫名的优越感,她的目光中永远有着轻视之意。
「姜姑娘,你们这些大家闺秀端庄得像极了一个个提线木偶,木讷无趣且古板,这就是太子厌了你的原因吧。」
一边说着,她还摇了摇头,似乎很鄙夷这份端庄。
若说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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