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星汉灿烂幸甚至哉》主角是程少商,该小说情节引人入胜非常推荐,第三人称的写作视角,带来极佳阅读体验:少商摇摇头,这方面她始终不曾好好修炼。上辈子退出江湖的太早,前平后瘪没有发育的豆芽菜无人问津,镇上小混混也是有审美的好吗。而之后,她最青春躁动的年华也被邻家白月光男神和地狱式学习给二一添作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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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程家,她虽身为家主嫡女,但处境并不乐观,今日不豁出去,一辈子就要被压着打,永远畏畏缩缩翻不了身,她可不是能忍气吞声的性子!
少商心意已定,转头对那傅母冷笑,狠声道:“你刚才的话要是叫阿父听见了,他一刀一刀活刮了你都成,你信不信?”提起程始,那傅母抖如筛糠。
“阿母不肯斥责你,你知是为何。不是为了你这自作聪明的蠢媪,而是为了堂姊的脸面。”少商一字一句道,“你觉得兄长们偏心我,不必难过,这不有阿母偏心堂姊嘛。”
“嫋嫋!”青苁夫人高声喊道,满眼都是惊慌。
萧夫人面沉如水:“让她说。”
程咏觉得不好,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少商道:“阿母适才说奴婢之错不该归到女公子身上。嗯,这话说的好。所以,才来到我身边几十日的莲房犯错,阿母就连问都没问清楚,将我拘来训上一顿,反正笃定必是我的错。而伴在堂姊身边十余年的菖蒲犯错,堂姊就一点也无碍。你说,这是为什么?”
那傅母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她只不过攀扯三位公子,搅混水好脱身,谁知这四娘子更生猛,直接将生母拖下了水。
“这是因为阿母喜爱堂姊呀。”少商左掌击在右掌上,笑的冰冷,“我阿母文武双全,慧达强干,别说三个兄长,就是三十个兄长加起来还强多了。所以,你不用为你家女公子忧心,有我阿母护着,程府之内保管无人敢掠其锋芒!”
“放肆!”萧夫人强忍怒气,“你这是在怨我了?”
少商回过头来,淡淡笑着:“阿母,分别十年,您头一回与我深谈时,就叫我‘有话直说,说假话虚话,有什么意思’,女儿牢牢记着,一点没忘。如今您觉得真话不好听了,想叫女儿说假话了?”
萧夫人怒气上涌,肃然起身,指着骂道:“你这孽障,来人哪……”
程咏知道母亲要发作,忙扑上去紧紧抱住其双腿,哀求道:“母亲,都是儿子的不是,是儿子思虑不周才酿出这样的事,惹的母亲大怒,都是儿子的过错!嫋嫋年幼,又自小没人教,您别怪她!”
萧夫人听儿子口口声声都在给少商说话,怒火更旺,迁怒道:“你知道就好!你当初要是送出两张书案,岂不皆大……”
“三张。”谁知程少宫忽冷冷道,“需要三张书案,娓娓也写字了。阿母心里只有堂姊,连娓娓也忘了。”
萧夫人呆了,停止挣扎双腿,指着程少宫,道:“你……”对上三子不满的眼神,她心中一凉,生平头一遭儿子们一道反对自己,她忽觉四面楚歌声。
桑氏赶紧出来打圆场,笑道:“娓娓才写几个字,要什么书案。一点家事而已,何必剑拔弩张的。”
程咏跪倒在萧夫人脚边,连连磕头:“都是儿子的不是,阿母罚我吧。”
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好好,就罚你,就罚你……”
“——母亲为什么要罚长兄?”少商忽道。
程咏急出了汗,回头吼道:“你别说了!”
“不,我要说。”
少商跪的笔直,单薄的肩头仿佛蝶翅般一碰即碎,浅白色的阳光透过门廊照进来,照着她似乎整个人都隐没在光线中不见了似的。她雪白稚气的面庞没有一丝血色,神情冷漠,声音更是淬了冰凌一般。
“母亲可以罚我,但不能罚长兄,因为他一点也没做错。”
“为什么长兄只给我一人书案?那是因为我粗鄙无文,长兄可怜我,才将自己心爱的书案给了我,盼着我不要气馁,好好读书。又不是他特意去外面打造新书案时只打了一张,漏过了堂姊。长兄何错之有?”
堂内静谧一片,无人出声,只余程姎轻轻的哭声。
“阿母,我如今能写之字不过百,读过之书不满十卷,还都是些孩童启蒙之物。堂姊呢,该学的她都学了,还没学的您正在教。阿母,女儿今年几岁了,您还记得吗,我明年就要及笄了。”
青苁夫人都不知道自己眼眶已经湿了,然而那跪在中央的女孩一滴泪也没有,那样倔强骄傲,只把薄薄的背脊挺得笔直。青苁这辈子无论何事都是站在萧夫人这边的,可这回,她却想站到女孩那边。
“有一个不能分割的麦饼,面前有两人,一个快要饿死了,一个却七八分饱腹,阿母,您要将麦饼给谁?亦或是,您要跟那将饿死之人说,为着公平起见,你先忍忍,待我有了两个麦饼,再给你们一人一个,可好?”
程咏侧头拭泪,逆光中回望身形单薄的幼妹,一时心痛如绞。
桑氏定定看着少商。忽想起多年前自己亲眼见过的一场小小战事,当时对方主君已死,战至只剩下数名兵卒,可他们还坚不肯降,奋力将残破的旧主旌旗高高竖起。后来他们全军覆没,尽数战死,落日余晖下,只剩土坡上依旧斜插着的断杆破旗。
她觉得少商就像那些残兵,身上有一种孤勇,一种令人心悸的光彩。
“阿母,你还要罚长兄吗?他没有过错。”
少商微一侧脸,迅速甩掉眼眶中的湿意,然后回过头,依旧笑容嫣然。
她眼前浮现起家乡那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南方的冬天其实比北方更难熬,又湿又冷,就像她的童年。她早就不在乎了,可是还会痛。
第20章
堂内一时静默,萧夫人胸口被堵住了般透不过气来。
她自来刚强果决,一旦下定决心的事,从不回头,可这次对着儿女们的反抗,她是骂不下去也罚不下去了。她只能不断对自己说‘你没错,姎姎敦厚老实,若不护着她只有遭欺负的份,就该压着这孽障,不能让姎姎受委屈’——虽则她心里也知这样不好。
一直没插上话的程颂‘唬’的一下起身,倒把众人吓了一跳。
程颂此时没有半分笑容,只见他几大步跨过去,一把揪起那傅母的发髻,横着将人活活拖至门口,然后臂膀用力,重重摔在门廊外,只听一声惨叫,那傅母就没声了。
程姎惊呼一声,晕倒在菖蒲身上。菖蒲也瑟瑟发抖。这种抢夺别房娘子之物她们以前在葛家不是没做过,葛家女君素来都是高拿轻放,这才养的她们习以为常。如今,她终于明白,程家不是葛家,由不得她们自以为是,掐尖要强。
萧夫人本想痛骂次子,谁知程颂回过头来,却见他眼含热泪,一脸悲愤,她竟骂不出口。程颂走回来,重重跪在程咏身旁,大声道:“阿母要罚兄长,就连我一起罚吧!”然后程少宫也默不作声的走过来跪下,低头不语,显然意思是一样的。
萧夫人如何不知这是三个儿子在向她表示强烈的不满,她一口气梗在喉头无法下咽,眼见情势难以善了,桑氏忽然‘哎呦’一声大叫起来,众人忙去看她。
只见桑氏一手捂腹,一手抓着萧夫人的手腕,痛苦道:“姒妇,我好似又腹痛了,你上回那药丸可还有?快与我取两丸来!快,快!”
萧夫人有些懵,正想叫青苁去取,谁知桑氏手劲甚大,生生将她拖了起来,一边嘴里还喊着:“痛死我也,快与我取药丸!”然后就拉着萧夫人往内堂去了。
“阿母,我如今能写之字不过百,读过之书不满十卷,还都是些孩童启蒙之物。堂姊呢,该学的她都学了,还没学的您正在教。阿母,女儿今年几岁了,您还记得吗,我明年就要及笄了。”
青苁夫人都不知道自己眼眶已经湿了,然而那跪在中央的女孩一滴泪也没有,那样倔强骄傲,只把薄薄的背脊挺得笔直。青苁这辈子无论何事都是站在萧夫人这边的,可这回,她却想站到女孩那边。
“有一个不能分割的麦饼,面前有两人,一个快要饿死了,一个却七八分饱腹,阿母,您要将麦饼给谁?亦或是,您要跟那将饿死之人说,为着公平起见,你先忍忍,待我有了两个麦饼,再给你们一人一个,可好?”
程咏侧头拭泪,逆光中回望身形单薄的幼妹,一时心痛如绞。
桑氏定定看着少商。忽想起多年前自己亲眼见过的一场小小战事,当时对方主君已死,战至只剩下数名兵卒,可他们还坚不肯降,奋力将残破的旧主旌旗高高竖起。后来他们全军覆没,尽数战死,落日余晖下,只剩土坡上依旧斜插着的断杆破旗。
她觉得少商就像那些残兵,身上有一种孤勇,一种令人心悸的光彩。
“阿母,你还要罚长兄吗?他没有过错。”
少商微一侧脸,迅速甩掉眼眶中的湿意,然后回过头,依旧笑容嫣然。
她眼前浮现起家乡那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南方的冬天其实比北方更难熬,又湿又冷,就像她的童年。她早就不在乎了,可是还会痛。
第20章
堂内一时静默,萧夫人胸口被堵住了般透不过气来。
她自来刚强果决,一旦下定决心的事,从不回头,可这次对着儿女们的反抗,她是骂不下去也罚不下去了。她只能不断对自己说‘你没错,姎姎敦厚老实,若不护着她只有遭欺负的份,就该压着这孽障,不能让姎姎受委屈’——虽则她心里也知这样不好。
一直没插上话的程颂‘唬’的一下起身,倒把众人吓了一跳。
程颂此时没有半分笑容,只见他几大步跨过去,一把揪起那傅母的发髻,横着将人活活拖至门口,然后臂膀用力,重重摔在门廊外,只听一声惨叫,那傅母就没声了。
程姎惊呼一声,晕倒在菖蒲身上。菖蒲也瑟瑟发抖。这种抢夺别房娘子之物她们以前在葛家不是没做过,葛家女君素来都是高拿轻放,这才养的她们习以为常。如今,她终于明白,程家不是葛家,由不得她们自以为是,掐尖要强。
萧夫人本想痛骂次子,谁知程颂回过头来,却见他眼含热泪,一脸悲愤,她竟骂不出口。程颂走回来,重重跪在程咏身旁,大声道:“阿母要罚兄长,就连我一起罚吧!”然后程少宫也默不作声的走过来跪下,低头不语,显然意思是一样的。
萧夫人如何不知这是三个儿子在向她表示强烈的不满,她一口气梗在喉头无法下咽,眼见情势难以善了,桑氏忽然‘哎呦’一声大叫起来,众人忙去看她。
只见桑氏一手捂腹,一手抓着萧夫人的手腕,痛苦道:“姒妇,我好似又腹痛了,你上回那药丸可还有?快与我取两丸来!快,快!”
萧夫人有些懵,正想叫青苁去取,谁知桑氏手劲甚大,生生将她拖了起来,一边嘴里还喊着:“痛死我也,快与我取药丸!”然后就拉着萧夫人往内堂去了。
桑氏和萧夫人就这样一阵风似的离开,留下众人呆若木鸡,不知所措。
一到内堂,桑氏立刻不腹痛了,厉声屏退身旁的侍婢,然后一下将萧夫人甩在日常歇息的胡床上,瞪眼道:“姒妇今日好大的威风,可把我吓住了!”
萧夫人适才被儿女们气的昏头昏脑,现在反应过来桑氏是在装腹痛,好给众人一个台阶下,免得闹到不可收拾。
萧夫人侧卧在胡床上,揉着自己的胸口,嘴硬道:“我威风?你看看那孽障,一句句逼着我说,她才威风呢!”
“活该!谁叫你一招错,满盘皆落索!”桑氏在堂内走了两圈,然后驻足道,“你起手就错了,明明是委屈了嫋嫋,却一句好话都不肯说。自古以来,父不慈,子不孝,你自己立不住道理,倒摆母亲的威风,活该被迫到这地步!”
萧夫人恨恨道:“这几个不省心的孽障,让一下又怎么了!一句钉牢一句,难道我看不出那老媪和小贱婢的伎俩,回头暗暗发落就是。姎姎的脸面……”
“你别再姎姎姎姎的了,我听着都恶心!”
桑氏从腰侧取下贴身的锦囊丢给萧夫人,不客气道,“……人心皆有偏向,这不稀奇。可你偏心也太过了!明明理亏,尽扯些全无道理之话,我都看不下去。少商不是你生的呀!就算是婢妾生的,你也不该如此待她!刚才你的话,一句比一句狠呐,连‘忤逆’这样大的罪名都说出来了,真把嫋嫋逼死了,我看你这么和婿伯交代!”
萧夫人从锦囊中取两枚清心丸含在口中,一股清凉辛辣直冲脑门,这才清醒了些,甩甩头,自嘲道:“我是被气糊涂了。今日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自小受萧太公宠爱,与兄弟们受同样的教诲,举凡谋略地形朝政世族无所不知,但若论对内宅人心细微之处的了解却大不如桑氏。事实上,除在前夫家短暂的几个月,在内宅中她都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根本无须理睬几个奴婢的小心思。
她不得不承认,这一遭,她是牛心左性了,错了,也输了。
桑氏看她脸色渐渐还转,笑道:“怎样,没想到吧。嫋嫋生了这样一幅好胆色。你想仗着长辈的威风压服她,她可半分没在怕的。”
萧夫人白了她一眼,就要起身,却被桑氏拦住:“你出去干什么?还要再责骂嫋嫋么?今日之事本就是你理亏,你再责骂她,只会叫三个侄儿更加对嫋嫋怜惜,他们不敢怨恨你,必会怨恨上姎姎。你若真为了姎姎好,就不要再出去添柴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之事婿伯知道了该怎办。”
萧夫人坐回胡床,沉吟片刻,干脆道:“将军那儿我自己会去说,我做的不妥,我不会瞒着。”这种事她从不拖泥带水。“那今日之事……就这样算了……?”总得结个尾吧。
桑氏也很干脆:“你别出去,我去。就跟那群小冤家说,你被他们给气倒了,回头让孩儿们来给你陪个罪,你含糊一下,事情就算完了。”
萧夫人性格刚烈,实在不喜欢这种和稀泥的做法,低头不语。
“家里事又不是朝廷政见之争,没有黑白分那么清楚的,你就是斗赢了又如何,孩儿们心里不服气,只会骨肉离心。”桑氏劝她道,“你是明白人,废话我不多说了。今日之事若是发生在旁人家,你来做看客,你会作如何想??只怕是个人都会以为少商是侄女,姎姎才是你亲生的!”
“胡说八道!”
“是是是,我知道姒妇是最最公正的。”桑氏一边笑着,一边起身出去,最后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可这世上有些人呀,为了彰显自己公正无私,有时反而会厚待旁人,苛待自己的骨肉;你说可笑不可笑。”
萧夫人心头猛然一震。
……
九骓堂内,众人呆过半响,青苁夫人走过去轻轻掐着程姎的人中,并叫菖蒲退下。
少商看看几位兄长,他们也看她,彼此心知肚明三叔母的用意。
这时,程姎就幽幽醒转过来,然后手脚并用的爬到少商跟前,抓着她的袖子,痛哭道:“嫋嫋,你别恨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想到你的委屈这么大,都是我的错,还有几位兄长,对不住,对不住……”她口齿不利索,来来去去只会拜头道歉,哭的气噎声堵,看的程家三兄弟反有些不忍。
“堂姊,我真没怪过你。”少商拦住不让她道歉,“只是,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公平……”她帮程姎抚平揉的乱七八走的衣襟,“堂姊,你是处处无母处处母,我却是明明有母实无母。”
程咏低声呵斥:“嫋嫋不要乱说。”少商摊摊手:“那我不说了。”
程少宫却阴阴道:“堂姊虽自小离开程家,可她舅母待她如珠似宝,回了程家后阿母又当她心头肉。可少商呢……”他没说下去,然众人都心头明白。
青苁夫人心里也对少商难过。
这世道真不公平,明明是龙凤双生,载福而诞,然后命运在她三岁时拐了一个弯。应该获得的疼爱无法获得,应该享受的荣耀不能享受,在两个再愚蠢狭隘不过的妇人跟前长大;而那明明作恶多端的妇人的女儿却能活在阳光下,万千宠爱,精心养育,快乐成长——这如何叫人心平?!
程少宫心中伤痛,低低道:“少商,当初我也留下就好了,我和你一道留下。”
少商白了他一眼:“那现在就有两个目不识丁的了,长兄哪来两张书案送我们?!”
大家本来都是满腹愁绪,也不禁一乐。
程颂拍着胸脯,道:“还有我呢。我的书案也送你!”程少宫例行拆台:“算了吧。回家这几日次兄你根本没读书,你那书案都不知捆在哪里,怕是还没从行李车上卸下来吧!”程颂笑骂着就去锤弟弟。众人哈哈大笑,总算将愁云暂且驱散。
程咏笑罢,道:“嫋嫋,以后你要什么就跟兄长们说,总要给你弄来的。”他暗下决心,以后哪怕拼着受母亲责罚,也要叫幼妹高高兴兴的。
少商大喜过望,她等的就是这一句,当下忙巴住程咏的衣摆,结巴道:“我,我,我想去外面看看,什么东市西市,什么德辉坊流馨坊,我都不知道在哪里。我,我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可阿母不许我出去。”
看着幼妹希冀的眼神,铁人都心软了,不等程咏开口,程颂已连连保证:“你放心,哪怕阿母再训斥,我也要带你去见见世面!”
程姎在旁讪讪的,不敢开口说什么,还是少商回头道:“到时堂姊也一道去!”程姎心中欢喜,程少宫也叫好:“对对,堂姊也去,就不怕阿母责罚啦!”众人又是一齐大笑。
青苁夫人摇头,暗叹‘年少真好’。
人人都在笑,少商尤其笑的开心,可她心里所想却无人知道。
——费了半日功夫,难道她只是为求个公道或者怜悯吗?无法转化成实际效果的怜悯一毛钱用处也没有。何况,她从小到大都不肯白白的吃亏。
这番做作,她的目标本从来都不是萧夫人。
打动萧夫人?让她起恻隐之心?据理力争让萧夫人愧悔难当然后宠爱她?她想都没想过,不要试图叫醒装睡的人,人的心偏了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她要自自在在的行事,要光明正大的出门,要知道这世人百态士农工商以及将来如何自立,她再不要被拘在小小一方天地中坐困愁城了!
幸亏那愚蠢的老媪和婢女,不然她还不知该如何走出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童鞋说原身程少商幸亏死了,不然更悲伤。
其实我想说,如果不是女主穿越了,而是原来的程少商,这对母女未必会弄的这么僵。
原来的程少商是个欺软怕硬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萧夫人这样威风,一吼一吓早就呆了,乖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服从所有安排,萧夫人指哪儿她去哪儿,虽然未必多亲热,但也不会矛盾激化成现在这样。
可女主是已经三观成型的人,她有完整的行事逻辑和判断准则,根本不会去鸟萧夫人,萧夫人这才越看越不顺眼,越来越积累不满。
他连萧夫人一道埋怨上了,为表抗议,他连续三顿饭去和程承吃,连续两个晚上去和程止睡。程止委婉表示‘长兄你这个顺序可以调换一下,次兄分居了我又没有’,结果惹来程始一顿老拳。
青苁夫人觉得这样下去不好,就恳求桑氏从中调解,桑氏顺水推舟给了程止,程止一把揪住三个侄子让他们想办法,三兄弟刚在老虎似的亲妈跟前磕头赔罪完毕,哪里还敢去卯饿狼般的亲爹,是以谁都不肯答应,最后职业叛徒程少宫童鞋急中生智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球被踢到了少商脚下。
原本程止几个还犹豫,没想到程四娘子豪气干云,一口应下,并且迅速解决问题。她只对程始说了三句话:
“如今府里只知那日是奴婢生事惹出的风波,阿父你再和阿母隔阂下去,二叔父想不知道内中因由也不成啦。”
“不久二叔父就要上白鹿山读书了,少说也要数年光景才得返家,我盼望二叔父能安安心心上路,不要有牵挂。我想阿父当如是。”
“堂姊不只是二叔母生的,更是二叔父的骨肉。二叔父不善言辞,但我知道他心中对堂姊不但喜爱,更是愧疚。”
看女儿正气凛然的模样,程始牙根发痒:这小没良心的,他究竟是为谁不平为谁愁呀。于是程将军开怼了:“吾女既如此深明大义,当日你为何非要不依不饶,就忍下这口气,让你阿母回头慢慢处置就是!”
少商迅速怼回去:“刀没砍在自己身上时当然可以深明大义。当日吃亏的是我,我自然不肯深明;如今阿父都替我讨回这口气了,我自然可以大义!”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慷慨可以,但要慷他人之慨,不要慷自己之慨’。
程始惊异于女儿居然能把这样厚颜无耻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他一直以为全家只有他一人具备这种技能来着?!不过想想自己也算后继有人了,他也就消了气,就坡下驴去找萧夫人和好了。
萧夫人也不拿乔使性,十分大气的表示她也有错,这件事就此揭过,于是夫妻俩当夜就唯一的女儿坦率的交换了意见。
“……当时十万火急,君姑偏鬼迷了心窍,你我哪有功夫和她角力,何况连几时能回来都不知道。”
十年前,数位本已归顺的诸侯王骤起复叛,一时间原本就不大的皇领烽烟遍地。这对本朝大多数人都不是好事,程始尚在忧心时萧夫人却一语笃定:富贵险中求,此事对万程这样刚刚投奔的将领是个莫大的机缘。
事起突然,皇帝的心腹大将和人马都无法从前方调回,果然启用了他们兄弟二人上前应急。程始行阵,萧夫人照例是要跟随的,可这时向来体壮如牛的程母八百年赶上一回小风寒,葛氏不知哪里寻来个巫士,巧言龙凤胎乃祥瑞,要留在身边程母方能保康泰。
以萧夫人之智,此局不是不能破,不过召令刻不容缓,时间耗费不起。
何况大军开拔,辎重军械部曲召集零零总总,夫妻二人忙的脚不沾地。仓促间,萧夫人抓住那卦象中的漏洞,另行寻了巫士卜曰‘双生子留其一即可’,随后夫妇俩旋即启程,连三个儿子都是由部曲随后护送去的。
皇帝果然对万程二人随召即应的态度十分满意。之后数年,兄弟二人指哪打哪,越打越远。皇帝越用他们越顺手,越顺手也就越信任。如今看来,当初的决定不可谓不正确。
“既然不得不留下孩儿,自然少一个是一个。我来问你,一样的儿女,是儿子能给家里闯出滔天大祸来,还是女儿?男儿上能从戎入仕,下能经商游历,你是拘束不住的!智襄子自以为聪慧天纵,想出‘蚕食封邑’这样的计谋,最后兵败身死,阖族二百余口被屠戮殆尽,可叹智家上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还有那晁大夫,谏言皇帝削藩收权,其父苦劝不住,结果被诛三族,这还是忠臣呢!佞臣毁家的,数不胜数!”
萧夫人朗朗而谈,每当这种时候程始只有低头听话的份。
义不掌财,慈不掌兵,夫妻俩都是刀山火海里历练过的,战场之上,片刻迟疑就可能情势如山倒,既然不能和程母纠缠,就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你我微寒起家,见过多少人家因为儿子行事不当遭了祸。说句不当之言,那李侯大人当初为着投奔陛下起事,他的父兄宗亲,六十多口被杀焚尸,真是骇人听闻!可是从古至今,能有几个女儿给家族惹出大祸?”
程始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如今李家不又兴盛了吗?”
萧夫人瞪眼道:“那是李侯投了明主!若是投了僭主呢?当年天下群雄并起,那些称王称帝的身边也有不少簇拥,他们的家人亲信后来下场如何?”
程始投降了,连声道:“好好好,我知道你的意思。儿子得好好教养,否则落拓邋遢还是好的,不过家里多养一口人。就怕坏了心志,成了奸佞邪祟之徒,小则败家,大则牵连阖族。女儿,女儿……”
他说不下去了,下面的话太过阴损缺德,只有至亲可言——女儿将来总要嫁人,于程家,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只要不入宫为妃为嫔,不嫁显赫的公侯之家,在这太平岁月,总也掀不起大风浪来。
“话是这么说,可嫋嫋是我们亲骨肉,这样待她,我于心不忍。”程始叹道。
萧夫人望着丈夫的面庞,忽想到前夫曾说她生就一副铁石心肠,刚硬尤胜男儿。
她道:“当初我主张撇下嫋嫋时,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什么小奸小恶都不妨事。原本担心嫋嫋被养的秉性太弱,一个‘弱’字,比奸猾邪恶更不堪。一个女子一旦秉性柔弱,毫无主见,那就活脱刀俎上的鱼肉,等着叫人糟践。是以我还让青妹给她挑了个伶俐却老实的婢女——别再我说有偏见了,十年前我可不知她日后会长得像吾母。谁知,谁知……”
“谁知你全然想错了。”程始满是骄傲,“当初你担心她弱,如今却担心她太厉害,横竖你是左看右看都看不顺眼她了。”
萧夫人叹道:“这次叫你说中了。她也是太聪明了。”
程始若有所思:“你却反而更担心了?”
萧夫人点点头:“你别老说我偏心。姎姎笨虽笨,可本分安稳,我放心将她嫁到任何人家中去的,她不会惹事。可嫋嫋呢……”她长叹一口气,提高声音道,“天不怕地不怕,若叫她不高兴了,她能将郎婿家祖宗八代的胡子都给你扯下来捻笔豪你信不信!到时就不知道,我们程家是跟人结亲还是结仇了!”
程始努力忍住不笑,又叹气:聪敏犀利,桀骜不驯,这两点合在一处,真是要命了。他道:“那你想怎样?”
萧夫人平静道:“日后,给她找个厚道诚恳的殷实之家嫁过去,平顺度日就好。哪怕以后夫妻吵起来,你们父子也能替她撑腰。这才是真为了她好!”随后又嘲道,“不过她这样厉害,郎婿未必能欺负了她,倒要担心你们父子以后是否要日日去亲家那里赔罪!”
程始皱眉,倘若孩子资质平庸,这样安排也就罢了,可小女儿身上的聪敏神采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他道:“你我自己从来都是力争上游。如今却叫嫋嫋耽于平凡,她能肯?”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为何不肯?”萧夫人道。
程始沉默良久,才道:“你太自负了,将来不要后悔才好。”
萧夫人傲然道:“落子无悔!我这辈子宁肯死了,也绝不后悔所做之事。更何况……”
她白了丈夫一眼:“你以为外面的女君们都是瞎子聋子。是没听见嫋嫋跋扈的名声,还是看不出她桀骜的行止?舜华告诉我,她第一眼看见嫋嫋就知道她断然不是寻常淑女!”
“你胡说!”程始道,“适才三弟还告诉我,娣妇说她极是喜爱嫋嫋。”
眼看二人又要争执上了,一直等在门外等着验收夫妻和好成果的青苁夫人忍不住摇头:就不兴人家桑氏就喜欢嫋嫋那一款吗。
事实上,程止对妻子的这种偏向也十分兴味。
因为短短这几日功夫,桑氏已经寻摸着送了少商一个玉钏两支金凤以及三卷珍藏的书卷,要不是他死命拦着,桑氏差点将原先要织给他的一条锦带都改了给少商。
现下她正摩挲着一枚新得的衣带玉钩,叨叨着如何衬少商。
“姎姎柔善,怎么不见你像喜爱少商一般喜爱她?”并非挑拨,程止只是好奇。
桑氏抚摸衣带钩那温润的玉质,歪头想着——其实她也喜欢姎姎,但她不否认自己更喜欢嫋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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