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他一直知道岑念爱他,因为她从来直白,热烈,又赤诚。他知道岑念会包容他,会原谅他,所以当苏唐的电话打过来,带着哭腔喊着那个曾经熟悉的称谓时,他才会答应下来。岑念会理解他的。他把苏唐送去医院,挂上了点滴,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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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随回来时我正在房间写日记。
听见他开门,我放下笔,把日记本塞进抽屉。
宋随最近回来得都很早。
有时候晚上也陪着我一起去溜年年。
晚上我坐在床上看书,他忽然凑过来,一下将我搂进他怀里。
我靠在他身上,感受着属于另一个人偏高的温度。
他把下巴搁在我头上,跟着我一起看手里那本狗血言情小说。
读到男主给女配撑腰,女配给了女主一个巴掌,女主哭着喊:「我才是你的妻子啊!」
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收紧了些。
我若无其事地翻到下一页。
继续看,看男主一次次帮着女配打压女主,女主一次次伤心难过,最后狠下决心离开男主。
男主幡然悔悟,立马开始追妻,兜兜转转,两人 Happy Ending。
书看完到了半夜。
我想起放在另一个房间的安眠药,从宋随怀里挣脱开,他却没有放手,把我禁锢在他怀里。
「宋随?」
我喊了他一声。
「嗯。」
他低低地应下。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安静到我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念念。」
他将头埋在我肩上,隐隐约约透露出几分委屈的意味。
「你以前,不叫我全名的。」
我忽然有些想笑。
宋随以前也不叫我念念。
只是带着疏离又陌生的态度,礼貌地喊我「岑小姐」。
原来我们都变了。
我翻了个身,将脸对着他,手也环上他的腰,笑着唤他:「阿随。」
他看着我,眼神细细地探究我每一分的情绪,最后敛眸,又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念念……」
我从前不知道宋随能表现得这么深情。
可如果他真的爱我。
又为什么,对苏唐那么上心?
距离我约苏唐见面,已经过去一周了。
结婚纪念日将近,宋随黏我愈发紧了。
日记写到第一百天,这天,也正好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之前随口一句,被宋随记在心里,早早回了家,一个人在厨房忙了一下午。
我带着年年出去玩了再回来,家里已经被他布置好了。
桌上的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宋随站在一边,嘴角噙着笑,望向我时眼神柔软。
「念念,欢迎回来。」
玫瑰与音乐俗套又浪漫。
香槟下压着两张机票,日期是后天。
我看了眼宋随,又看了眼机票,笑起来。
墙上的指针指向八点。
所有的气氛都很好。
直到苏唐的电话打过来。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说她好难受。
她喊着原来那个属于他们之间的亲密称呼。
「小随,我真的好难受,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你过来帮我,好不好。」
「小随。」
浪漫的气氛戛然而止。
宋随看了我一眼。
只是那一眼。
我就懂了。
「念念……抱歉。」
「我把她送到医院就回来,很快的。」
我只是问了他一句。
「可以不要去吗。」
宋随看着我,没说话。
气氛一下子降到冰点,我看见他唇角笑容消失,又变回四年前那个宋随。
冷冰冰的。
和我还是陌生人的宋随。
他移开眼,又向我保证:「我马上回来。」
「……不会错过结婚纪念日的。」
我们好像僵持住了。
最后我松了口。
我说「好」。
宋随转身往门口走,我就站在客厅看着他的背影。
见他回头。
我微笑。
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像一个合格的妻子对待丈夫。
我说:「路上小心。」
他说:「好。」
我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音响中的音乐还在流淌。
我随手将它砸在地上,巨大声响过后,客厅里一下失去了所有声音。
我转身回了房间。
宋随今天不会再回来了。
我知道。
苏唐赌赢了。
可我也没输。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住,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日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
最后一页,落笔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艰难。
脑海中的所有事情再次散乱,像无法解开的乱码。
腹部,脑袋,心脏处,都像是被人用刀剜开。
我忽然觉好冷,像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寒。
握笔的手有些颤抖,可我还是一笔一画地写下。
XX22 年 8 月 25 日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宋随给我下了厨,还布置了家里。
他还准备带我去海岛玩了。
仪式还没有开始,苏唐的电话打过来了。
宋随去找苏唐了。
他把我丢下了。
我再也,去不了海岛了。
再见,宋随。
眼泪滴落,在纸上晕开一片墨渍。
可我却没有半点悲伤的情绪,掉落的眼泪是疼痛带来的。
我是靠爱活着的。
别人的爱和自己的爱,因为没有人爱我,我就只靠着对宋随的爱活着。
我曾经那么那么爱宋随。
这满腔赤诚被消耗光之后,我就只剩下躯壳了。
就像蜡烛,烧到了尽头。
活不长久的。
我对宋随的最后一点爱,也在今天全部消散了。
最后一个字落笔,我坐在桌前开怀大笑,笑得畅快。
我的戏份到今天结束了。
为什么瞒着宋随,为什么要一直假装对他们的苟且视而不见,为什么给机会给苏唐。
我送给苏唐的,不是攀上枝头的藤蔓,而是锋利又尖锐的刀。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宋随不爱我也没关系。
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我。
他对我有愧。
我要让他内疚,让他悔恨。
我要让他看着这本日记,让他一遍遍体会我的心情,让他一辈子都在回想,他的妻子身患绝症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过程中,他究竟是怎样一点点将她推向一个更绝望的深渊。
这场荒谬的舞台剧,由我的死亡推动高潮,接下来,轮到宋随和苏唐了。
坚硬的安眠药药片堵在喉咙,卡得我难受,只靠着吞咽的动作,将它们全部吞进肚子里。
摆在台面上的,不只有我的日记,还有精心为他编写的食谱。
他的胃不好,嘴又刁。
这四年,我一点点琢磨出来的,合他的口味。
也是我送他的,一份大礼。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房间里很安静。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狗叫。
有重物不断地扑到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我看着天花板,对这一切都置之不理。
年年还在叫。
睡意却开始占据我的大脑,意识逐渐消失。
宋随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慌,就好像自己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也像那天,宴会厅里,他看着站在远处的岑念,脸色苍白,身形瘦削,就好像,下一秒要离开他一样。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抓住她,不要让她离开。」
可她还是走了。
巨大的心慌笼罩,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参加宴会的目的,心不在焉地待了一个多小时后,赶紧回了家。
他以为岑念会生气,会吃醋,会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可她没有。
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冲他笑,然后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语气给他解了围。
患得患失的情绪没有得到安抚,反而愈演愈烈。
没关系的。
宋随安慰自己。
岑念很爱他。
他一直知道岑念爱他,因为她从来直白,热烈,又赤诚。
他知道岑念会包容他,会原谅他,所以当苏唐的电话打过来,带着哭腔喊着那个曾经熟悉的称谓时,他才会答应下来。
岑念会理解他的。
他把苏唐送去医院,挂上了点滴,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苏唐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滴,红着眼:「小随,你在这里陪陪我,好吗?」
宋随想拒绝的。
他答应了岑念,不会耽误结婚纪念日。
可苏唐就这么含着眼泪看着他,身体单薄,微微发抖。
又是晚上。
他还是心软了。
宋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客厅的灯没有关,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露出一点暖色。
宋随加快步伐,想快点回去见到岑念。
他食言了。
可是卧室里并没有岑念的身影。
书房也没有,她曾经一个人住的房间也没有,到处都没有。
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全部冷了,却没有被动过一口。
客厅的一角摆着音响的残骸,是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的。
家里只是少了几件她的衣服,和年年。
岑念生气了。
宋随以为她不过是赌气去旅游了。
没关系,等她气消了就好。
等她过几天回来,再和她道歉,和她说明情况。
可是等了几天,岑念却一直没有回来。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岑念的手机关了机,同事说她三个月前就辞职了,她的妈妈说,有一个月没有见她了。
「麻烦您转告她一声,有时间了把银行卡拿回去吧,我不用她的钱,她自己收着就好了。」
中年女人的态度礼貌又疏离。
宋随似乎才从中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恐慌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像是短暂退去后又掀起一场巨浪。
宋随开始查岑念的行踪,查她这些天的社交,还查了行车记录仪。
岑念这些天的日子,似乎过得很简单。
早晨出门在外面逛逛,买菜,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又带年年出去玩。
如此日复一日。
只是有时,会开着车去医院。
宋随不是傻子。
一系列的行为串联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他夜晚偶然惊醒时看见她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却无半分睡意。
他抱着她时日渐清瘦的身体;还有餐桌上日渐沉默的气氛和她紧锁的眉……
宋随不信。
因为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可他不能不信。
因为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宋随找了她很久,可岑念就像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一个半月后陌生的电话打到他手上。
告诉他,岑念去世了。
岑念死在一座海岛上的疗养院里。
宋随赶过去的时候,她的骨灰已经被洒进了海里。
接待他的是岑念的护工,年轻的女人对他的态度冷漠,在岑念居住的房间里,她将三本笔记递给了他。
「这是岑小姐的日记和一些其他的记录。」
女人顿了顿,又说,「念念姐本来要我烧掉的,但我觉得,宋先生应该看看。」
临走时她又看了宋随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冰冷。
宋随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室内都暖洋洋的,可是他坐在这里,却感到一种像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
一直到半夜。
他翻开了岑念的日记。
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细节,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血泪,所有她一个人吞下去的苦痛,丝丝缕缕,织成一张锋利的网,将他的心脏划得支离破碎。
XX22 年 5 月 17 日
医生说我确诊了胰腺癌。
他看我的眼神带点儿怜悯。
其实他说的话好多我都没有听进去,反正就是,治不好了。
医生让我尽早住院治疗。
我不想。
我不喜欢医院,冷冰冰的墙,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和沉闷的气氛。
也没有人陪着我。
我想打电话给阿随,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说呢?
难道要告诉他,我快死了?
还是不说了。
可阿随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今晚有事,晚点回来。
我忽然就想起来,今天苏唐要回来了。
阿随,去接她了吗?
XX22 年 5 月 18 日
去公司给阿随送饭。
遇到苏唐了。
她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早上给阿随做的饭,被她吃了。
我很生气。
可后来我想通了,我给了阿随的,就是他的了。
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XX22 年 5 月 21 日
去见妈妈了,她过得很好。
我本来想告诉她的,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妈妈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我不应该打扰她。
回来时碰见了阿随和苏唐。
还有一只小狗。
我想养它。
话出口的瞬间我就看见阿随的脸色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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