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若子《公子纳兰:天为谁春》第十八章 惊梦免费阅读

公子纳兰:天为谁春

  榭儿浅浅一笑,张开双臂,轻轻一跃……
  冷风中招展的月白锦衣,好似一朵飘逝的梨花。
  忽而口哨凄厉一鸣,划破了夜色的寂冷。一阵狂风般的马蹄叠踏,鳌浪驭就那匹追风黑马倏然赶至,恰巧接住了从高楼跌下来的榭儿。砰的一声闷响,她重重地摔在了马背上,一时晕厥,不省人事,柔软的腰肢随着马奔而颤颤晃动。
  嘶鸣一声,随即扬尘而去。此时高楼,索寒见榭儿扑身而下,又惊起一阵巨响,自是惶悚难定,几个踉跄,竟昏倒地。
  隔窗雕扉半掩,有一女子盈盈立于窗前,她那翠黛微扫的逐烟眉下,一双秀长的眼眸直随着鳌浪的离去身影流转不止,半面桃妆,难掩一抹倾城之姿。
  明珠府的清晨,阴雨连绵,细雨仔细而周密地覆盖住这座庞大而精致的府院。明珠正端坐于茶案前翻看一本泛黄的书卷,一旁的茶盏已然不冒热气。
  “老爷。”一个小厮恭敬地走到明珠身旁,轻声说道。
  “何事?”明珠眉眼不抬问道。
  “国子监祭酒徐元文徐大人,派人送来信帖,请老爷过目。”小厮低头呈上。
  “哦?”明珠心下疑惑,素日不曾与这位著名的大儒往来,今日却不知所谓何事。明珠虽这样思索,却不惯形于色,淡然地伸出手去,接过帖子。
  明珠放下书,迎着窗外射入的光线,翻开帖子,细细地看了起来。小厮依旧恭敬地候在身旁,表现出明珠府训练有素的静穆。
  “容若……入国子监……为太学生……”明珠稍有惊讶,挑高了眉眼,又看了一遍。
  “入国子监补诸生,呵呵。好!”明珠终于笑开了脸。
  “少爷呢?”明珠顿了一会,问身旁的小厮。
  “少爷……额……少爷……那个……”小厮面有难色,低头嗫嚅。
  “结巴了?少爷呢?”明珠转身问道,威严*人。
  “少爷,少爷昨晚就出门了,也不知何事?今早还没回……”小厮紧张得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什么!这小子,越来越混账了!都什么时候了,就快乡试了,还这么、这么!哎!”明珠由于气愤,胡子在脸上颤抖狂乱,小厮见状早已吓破了胆,在一旁瑟瑟发抖。
  “哟,老爷,什么事啊,值得这么作气……”周氏扭着肥胖的身躯,撑着一张酽粉细修的脸,谄媚迎到身旁。
  “老爷,不要动气,伤身哟。来来来,先尝尝我做的点心。”周氏媚里媚气地用她那丰腴的手指,轻轻捏起一块点心,塞到了明珠嘴里。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明珠不耐烦地嚼着点心挥手道。
  “哟,老爷,我可不下去,我还有紧要的事说呢。”周氏撒娇地对明珠嗔道,继而严肃地转过头对小厮说,“你,先下去吧。”
  “是……”小厮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忙疾步退下。
  “老爷,这容哥儿最近不知怎么了,自从府上来了那个榭儿,他便遭了魔似的,成日疯疯癫癫在外头胡闹,一点儿也不思进取,全然没有读书上进的样子,就知道与那小妮子厮混疯玩。”周氏细声说道。
  “哦?”明珠抬眼。
  “老爷可别不信,前些日子还听说容哥儿带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戏子,成日在春福班戏楼里厮混呢。”周氏用手绢掩着嘴谗道。
  “什么?!”明珠再一次皱紧了眉头,按捺住怒火。
  “那伶人,在京城里可出名了,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听说啊,迷得全京城公子哥为之着迷呢。哦,想起来了,好像……叫什么紫云的……”周氏扭起身子,在明珠面前认真说道。
  “紫云……”明珠仔细听着,嘴里跟着念道。
  “就是紫云,演小旦出名儿的那个,他们叫他云官儿。”周氏连忙补充道。
  明珠本来高兴于容若得徐大儒赏识,入了国子监读书,这时却又听到周氏之话,方又想起之前小厮的回话,由喜转愠,愈发觉得容若无法无天了,又惊又气,忙命下人去拿了容若来。
  周氏满意地撇嘴一笑,依旧为明珠斟满龙井。
  “老爷喝茶,消消气……”
  深夜已过,东方既白。
  鳌浪骑着快马,穿过北郊树林,便到了一僻静之处。鳌浪一跃下马,轻扛了榭儿置于树下,自己随地一坐,遂起气箫管来。箫声渺远幽旷,让人心神俱宁。
  鳌浪认得她,此时在细细端详,她一对眉心微蹙的横烟眉,倒衬得容颜更为素雅恬淡。只是嘴角残留着因过度惊吓而紧张泛起的痉挛,不曾舒展。尽管如此,却难掩她那清丽脱俗的容颜,小巧有致,像是南边来的姑娘,素素淡淡的,比草原上的女子多了几分天然的柔媚。
  榭儿忽而嘤地一声,转醒了过来。
  “是你!”她秀目一轮,稍有惊诧,忙从地上挣扎而起。
  “亏你不曾摔傻了,竟还记得。”鳌浪笑着,遂收起箫管。
  “渴……”榭儿哪有力气与他贫嘴,柔弱一唤,鳌浪从腰间取下水壶递了过去。
  榭儿急忙打开,咕噜咕噜地直往嘴里倒。
  “啊!”她忽而面色一扭,哭道,“辣死了辣死了!”
  鳌浪放声大笑道,“是酒呵。”
  “你!”她顿时怒喝一声。
  “哈哈哈哈……是马奶酒,补身子呢。”鳌浪立身而起,笑得高亢。
  “绣鞋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云鬟仿佛坠金钗,偏宜髻儿歪……”
  “但蘸着些麻儿上来,鱼水得和谐,嫩蕊娇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惊又爱,檀口揾香腮……”
  只见花团锦簇的戏台之上,一个粉面墨眉的小生,正对着一个娇羞万姿的小旦,唱着《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偷欢的那段戏词,春光旖旎,风情无限。
  台下坐着的皆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摇着扇子尽看得津津有味,不时丢了赏钱吆喝。
  “我回去也,怕夫人觉来寻我……”小旦故作娇羞,袖掩粉面。
  “我送小姐出来……”小生春光满面,不时以乜斜小姐一眼,毕恭毕敬,弯起了腰身,扶着云鬓半偏、浑身慵懒的小姐莲步而出。
  “若小姐不弃小生,此情一心者,你是必破工夫明夜早些来……”小旦长袖一甩,扶着红娘,娇羞而去。小生屈身拜了小姐,恭请地唱道……
  唱至此段,剧便煞了尾。
  “好!好!”台下公子爷们一阵欢呼,“赏!”
  钱儿挥洒上台,顿时金银漫天。扮演张生和崔莺莺的小生小旦,拜谢着三面还礼。
  “那扮演旦的,是何人?”索寒吐了瓜子壳,转头闻身旁带来的小厮,一脸痴迷。
  “爷,这可是京城里的大红人啊。云官儿。”小厮谄媚地递过盛满瓜子的碟子回道。
  “哦?模样真俊。”索寒蔑瞥了一眼。
  “爷,这旦儿原不是春福班上的,前些日子刚来。”小厮低身地回道。
  “嗯。小脸蛋儿长得不错。去叫过来,陪爷喝杯茶。”索寒促狭一笑。
  “这……”小厮为难道。
  “还这这这,这个屁啊,还不快去!养你吃白饭啊!”索寒不耐烦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爷莫气、莫气……喝茶喝茶。”小厮赔笑着端起茶杯递于索寒,转身一溜烟地跑开。
  那小厮随即带着候在戏楼外的一群小厮,进入戏班后台。
  这时紫云正在妆台前卸妆,陈维崧坐在他身后的靠椅上,抬着眼静默地欣赏着。窗外流入的阳光,悄悄地洒在紫云擦了薄粉的脸庞上,春草碧色,桃之夭夭。
  “其年,你说我今日与平常有何不同?”紫云看着镜中陈维崧的模样,细语道。
  “今日换了梅红。”陈维崧微笑道,亦是脉脉地看着镜中的紫云。
  “那平日里呢?”紫云依旧问道,满眼笑意。
  “平日里擦的是宝螺红吧。”陈维崧笑道。
  “其郎,总是你仔细呵。”紫云掩嘴一笑,羞绯了两颊。
  “小姐你多风采……”陈维崧朗笑一笑,忽而立身而起,仿着戏中张君瑞初见崔莺莺小姐的唱段,合了折扇,婉转一唱。
  “公子你大雅才……”紫云亦是起身,挥了白色长袖,盈盈对唱道。
  “爷要的就是他,来啊,拿回去!”小厮忽而破门而入,携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你们是何人?”陈维崧面色一惊,立马挡在了紫云面前。
  “臭书生,走开!没你的事,少在这给爷装好汉!”小厮粗暴撇开陈维崧拦着的手。
  “上!”小厮一挥手,众人七手八脚地冲了上来,陈维崧一下子被打出了门外。众人粗暴地架起了瘦弱的紫云,紫云泪光一闪,柔弱地哀戚着,“其郎……其郎……”
  “云儿……”陈维崧见状,忙从门外冲了进来,拉住紫云的手喊道。
  “你个臭书生!不识抬举是不是!给我乱棍打死!”小厮嚣张叫道。
  “是!”众人闻言,丢下紫云,随手*起房内的桌椅,便要朝陈维崧身上砸去。
  “住手!”
  门外一声大吼,众人皆抬眼看去。
  只见纳兰容若一个箭步上来,护在了陈维崧面前。
  “又来一个臭书生!找打!上!”小厮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撇嘴喊道。
  众小厮闻言,锋芒转向,便七手八脚地*着桌椅朝容若扑了上来。容若眼疾手快地拖住一人,一脚踹了出去,那人“啊”的一声破窗而出。众人见眼前这人手脚着实不赖,便纷纷退了下来,只团团围住他,举着桌椅,一时谁也不敢上前。
  “上啊!你们这群蠢货!”小厮高声咆哮着,不时用腿踹了身旁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了须臾,终于鼓起勇气又扑了上来。容若见状,一脚一个踢开了去,回身一个扫腿,众人应身倒地,直趴在地上哀嚎。小厮慌了手脚,见碰了个硬茬儿,忙要撤退。
  不待容若晃神,又听得门外杂闹。
  此时,门外遽然又冲进了一帮人。
  “来啊!把少爷带回去!”原来是纳兰府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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