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在朋友圈里刷到阿随了,他出现在苏唐发的照片里。 一场青年才俊的饭局,左下角露出他的小半张脸。 她的配文是:有个商界大佬当朋友真好啊。 我也觉得很好,于是给她点了一个赞。 XX22 年 5 月 28 日 年年到家也有几天了,网上买的狗狗用品到了。 我去驿站看了下,老板把他们都打包在一起了,有点多。 宋随回来时,我和他说让他帮忙拿一下年年的快递。 他说好,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他会记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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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让他看着这本日记,让他一遍遍体会我的心情,让他一辈子都在回想,他的妻子身患绝症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过程中,他究竟是怎样一点点将她推向一个更绝望的深渊。
这场荒谬的舞台剧,由我的死亡推动高潮,接下来,轮到宋随和苏唐了。
坚硬的安眠药药片堵在喉咙,卡得我难受,只靠着吞咽的动作,将它们全部吞进肚子里。
摆在台面上的,不只有我的日记,还有精心为他编写的食谱。
他的胃不好,嘴又刁。
这四年,我一点点琢磨出来的,合他的口味。
也是我送他的,一份大礼。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房间里很安静。
直到门外传来一声狗叫。
有重物不断地扑到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而我看着天花板,对这一切都置之不理。
年年还在叫。
睡意却开始占据我的大脑,意识逐渐消失。
宋随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慌,就好像自己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也像那天,宴会厅里,他看着站在远处的岑念,脸色苍白,身形瘦削,就好像,下一秒要离开他一样。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抓住她,不要让她离开。」
可她还是走了。
巨大的心慌笼罩,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参加宴会的目的,心不在焉地待了一个多小时后,赶紧回了家。
他以为岑念会生气,会吃醋,会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可她没有。
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冲他笑,然后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语气给他解了围。
患得患失的情绪没有得到安抚,反而愈演愈烈。
没关系的。
宋随安慰自己。
岑念很爱他。
他一直知道岑念爱他,因为她从来直白,热烈,又赤诚。
他知道岑念会包容他,会原谅他,所以当苏唐的电话打过来,带着哭腔喊着那个曾经熟悉的称谓时,他才会答应下来。
岑念会理解他的。
他把苏唐送去医院,挂上了点滴,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苏唐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滴,红着眼:「小随,你在这里陪陪我,好吗?」
宋随想拒绝的。
他答应了岑念,不会耽误结婚纪念日。
可苏唐就这么含着眼泪看着他,身体单薄,微微发抖。
又是晚上。
他还是心软了。
宋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客厅的灯没有关,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露出一点暖色。
宋随加快步伐,想快点回去见到岑念。
他食言了。
可是卧室里并没有岑念的身影。
书房也没有,她曾经一个人住的房间也没有,到处都没有。
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全部冷了,却没有被动过一口。
客厅的一角摆着音响的残骸,是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的。
家里只是少了几件她的衣服,和年年。
岑念生气了。
宋随以为她不过是赌气去旅游了。
没关系,等她气消了就好。
等她过几天回来,再和她道歉,和她说明情况。
可是等了几天,岑念却一直没有回来。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岑念的手机关了机,同事说她三个月前就辞职了,她的妈妈说,有一个月没有见她了。
「麻烦您转告她一声,有时间了把银行卡拿回去吧,我不用她的钱,她自己收着就好了。」
中年女人的态度礼貌又疏离。
宋随似乎才从中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恐慌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像是短暂退去后又掀起一场巨浪。
宋随开始查岑念的行踪,查她这些天的社交,还查了行车记录仪。
岑念这些天的日子,似乎过得很简单。
早晨出门在外面逛逛,买菜,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又带年年出去玩。
如此日复一日。
只是有时,会开着车去医院。
宋随不是傻子。
一系列的行为串联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他夜晚偶然惊醒时看见她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却无半分睡意。
他抱着她时日渐清瘦的身体;还有餐桌上日渐沉默的气氛和她紧锁的眉……
宋随不信。
因为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可他不能不信。
因为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宋随找了她很久,可岑念就像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一个半月后陌生的电话打到他手上。
告诉他,岑念去世了。
岑念死在一座海岛上的疗养院里。
宋随赶过去的时候,她的骨灰已经被洒进了海里。
接待他的是岑念的护工,年轻的女人对他的态度冷漠,在岑念居住的房间里,她将三本笔记递给了他。
「这是岑小姐的日记和一些其他的记录。」
女人顿了顿,又说,「念念姐本来要我烧掉的,但我觉得,宋先生应该看看。」
临走时她又看了宋随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冰冷。
宋随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室内都暖洋洋的,可是他坐在这里,却感到一种像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
一直到半夜。
他翻开了岑念的日记。
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细节,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血泪,所有她一个人吞下去的苦痛,丝丝缕缕,织成一张锋利的网,将他的心脏划得支离破碎。
XX22 年 5 月 17 日
医生说我确诊了胰腺癌。
他看我的眼神带点儿怜悯。
其实他说的话好多我都没有听进去,反正就是,治不好了。
医生让我尽早住院治疗。
我不想。
我不喜欢医院,冷冰冰的墙,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和沉闷的气氛。
也没有人陪着我。
我想打电话给阿随,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说呢?
难道要告诉他,我快死了?
还是不说了。
可阿随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今晚有事,晚点回来。
我忽然就想起来,今天苏唐要回来了。
阿随,去接她了吗?
XX22 年 5 月 18 日
去公司给阿随送饭。
遇到苏唐了。
她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早上给阿随做的饭,被她吃了。
我很生气。
可后来我想通了,我给了阿随的,就是他的了。
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XX22 年 5 月 21 日
去见妈妈了,她过得很好。
我本来想告诉她的,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妈妈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我不应该打扰她。
回来时碰见了阿随和苏唐。
还有一只小狗。
我想养它。
话出口的瞬间我就看见阿随的脸色变了。
可我就是要养它。
宠物医院的医生问我它叫什么名字。
就叫年年吧。
年年,念念。
XX22 年 5 月 22 日
昨晚睡前,我问阿随,他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说算。
要是我傻一点就好了。
我就不会看出他的躲闪。
阿随,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XX22 年 5 月 25 日
我在朋友圈里刷到阿随了,他出现在苏唐发的照片里。
一场青年才俊的饭局,左下角露出他的小半张脸。
她的配文是:有个商界大佬当朋友真好啊。
我也觉得很好,于是给她点了一个赞。
XX22 年 5 月 28 日
年年到家也有几天了,网上买的狗狗用品到了。
我去驿站看了下,老板把他们都打包在一起了,有点多。
宋随回来时,我和他说让他帮忙拿一下年年的快递。
他说好,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他会记得的吧。
XX22 年 6 月 1 日
儿童节。
带年年出去玩了一天。回来时路过驿站,我想了想,还是进去拿了快递。
驿站的师傅人很好,说他帮我搬上车。
年年的房间在二楼。
我没有等宋随回来。
XX22 年 6 月 7 日
我的睡眠质量好差,还总是睡不着。
白天带年年出去玩,路过一家蛋糕店,我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吃甜点了,买了一盒提拉米苏。
可带回家后,我忽然又没有胃口了。
以前我明明很喜欢吃的,可现在,看着黏腻的奶油,我却只觉得恶心。
XX22 年 6 月 19 日
宋随好像越来越忙了,总是告诉我晚上不用等他了。
他从我的生活中褪去之后,却频繁地出现在苏唐的朋友圈里。
我偶尔也会羡慕苏唐。
小时候爸爸爱她,长大了丈夫爱她,离婚了,我的丈夫也爱她。
可我好像什么也没有。
XX22 年 6 月 25 日
我彻底失眠了。
整夜整夜的清醒和愈演愈烈的病痛。
站着也痛,坐着也痛,躺着也痛。
很痛很痛。
镜子里的人气色差到极点。
脸色隐隐有蜡黄的趋势。
XX22 年 6 月 30 日
宋随回来吃晚饭了。
其实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逼着自己吃了一口进去又会被吐出来,索性就只吃一点。
我借口去给年年喂饭。
然后,吐血了。
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女主角身患绝症,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若西子捧心,娇弱凄美。
女主角的待遇我没有,女主角的病倒是得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吐口血而已。
比起病痛与失眠,吐血竟也显得无关痛痒了。
XX22 年 7 月 5 日
宋随问我要不要去参加晚宴,我说不去了。
我很久没照镜子了。
夜里睡不好,吃不下东西。
早上刷牙时偶然抬眸,镜中的人有些陌生。
两颊消瘦,颧骨微微突出,眼下青黑,唇色泛白。
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
可我明明不过二十几,风华正茂的年纪。
越到最后会越严重。
消瘦,黄疸,腹痛,神经衰弱,如跗骨之疽,如影随形。
折磨着我,直至死亡。
我不要死得那么难看。
XX22 年 7 月 11 日
我食言了,我还是去了宴会。
宋随和苏唐很般配。
如果不是疯了,这个念头也不会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冒出来。
后来宋随看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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