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天还是雾蒙蒙一片,郭安澜就被贴身伺候的婢女轻轻叫唤声叫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天不用早起念书,可要洗漱换好衣服去陆府。
宋嬷嬷早就拿好铜盆,干爽的巾帕,站在一边伺候着,郭安澜把双手浸湿后,拿起一边的面奶皂擦拭面部,洗干净后再由宋嬷嬷亲自擦干净脸。
“少爷,今儿个天气转凉,您那件灰鼠皮披风可要拿出来?”
宋嬷嬷轻声在她耳边问道,郭安澜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伸出手打了个哈欠,便懒懒道:“那就有劳嬷嬷你了。”
一番梳洗后,郭安澜换上了一件淡青色罩衫,她的骨架比较大,在同龄人中属于中等偏上的水准,说来也是奇怪,宋氏生了三个女儿,只有她的骨架大些,像是抽条的柳枝,身姿匀称高挑。
不过,也多亏了这副骨架,她不用担心被人怀疑自己的性别,只是,现在的她只有十四岁,若是再过几年,身上的某些特征会越发明显,不像现在这么好糊弄过去。
郭安澜看着铜镜里脸蛋略显稚嫩的少年,忍不住想到之前做过的那个梦,梦里的她似乎有二十岁了,有着一张令她陌生却带有一丝熟悉同时夹杂矛盾气质的脸庞,明明那是一个令她。
宋氏这几天身体不舒服,郭安澜出门时,她本想送一程路的,可又怕把自己的病气传给郭安澜只能作罢了,连请安都给免了。
郭安澜便只能一个人带着书童四宝坐上顺德侯府的牛车,车夫稳稳当当地将他们送到陆府时,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他们一行人进了陆府的客房内,不得不说,比起已经走下坡路的顺德侯府,身为六部之一的礼部尚书,陆府的亭台楼阁远远超过他们郭家,也难怪陆皖齐不怎么看得上他们。
带来的几个丫头正在收拾郭安澜带来的行礼,这段时间,她跟郭安嘉都要在陆府暂住半个月,跟着陆府的夫子们一起学习,这样好的机会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如果不是他们家的郭安谨跟陆皖齐交好,恐怕就算争破了脑袋也未必能够入得了陆大人之眼。
说到底,她能来很大程度上是沾了郭安谨的光,另外一点就是这侯府嫡子的出生。换做其他庶出的儿子根本没这个机会,郭安嘉能来这里完全是他一母同胞的大哥在背后周璇,否则以偌大的陆府怎么会要个庶子来他们这研学。
京城里多少官宦子弟挤破头脑想要一个名额都不一定求得到,他们顺德侯府就占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给庶子的,若是这样的消息传开了,指不定又要遭受些莫名的目光。
“少爷,您的物件都收拾完毕了,”跟着过来伺候她的是个脸生的大丫鬟,唤做菊香。郭安澜基本上不会过问后宅的事,都是交给宋氏去管理,而宋氏这些年来身体一直不太好,实际上都是由宋嬷嬷来打理的。宋嬷嬷选的大多都是老实本分的奴婢,这点一直让郭安澜很是放心。
郭安澜点点头,正要踏进厢房内,便撞见里面迎面跑来个小丫鬟,脸色急匆匆的,菊香刚要呵斥她,这小丫鬟怯生生地瞥了眼郭安澜,然后低下头,脸色泛红道:“不好了,少爷,您的贴身玉佩找不到了,奴婢翻了整个箱子都没看到您的玉佩。”
听到这番话的郭安澜和菊香脸色都不太好看,对郭安澜来说,贴身玉佩是她佩戴了十多年的物件,不止是一个装饰品,上面刻着她的字,代表着她的侯府少爷身份,若是被有心人捡去拿去利用,倒卖点银钱也就罢了,要是顶替她的身份行杀人犯法之事,那后果可不是她能承担起;至于菊香,脸色早就变得煞白不止,若不是有她在,恐怕早就腿软晕了过去。
郭安澜没空跟她们扯其他,直接追问那个小丫鬟:“早上带来的箱子都翻过了了?”
小丫鬟道:“都找了好几遍,就是没看到您的贴身玉佩。”
郭安澜又问她:“昨天是不是有人来过我房里?”
小丫鬟摇头:“这事奴婢不知,不过,昨天是菊香姐姐在您房里守着。”
菊香微微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昨天是奴婢在守着,出入您房里的除了宋嬷嬷就是四安,对了,昨个二小姐说有东西落您房里了……”
说到这里时,菊香这才反应过来,最有嫌疑偷走郭安澜玉佩的人是谁了。她能想到的东西,郭安澜自然也能想到,她是万万没想到到自家的胞姐会是这么个愚蠢的东西,连自家人都敢坑,真是胳膊肘子向外拐,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才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若是她得势了,自然也会让玉珠那丫头跟着水涨船高,或许还能谋个好亲事,相反,要是她遭罪了,这丫头也别想好过。可就这么简单的道理,郭玉珠到现在都没能拎清楚。
郭安澜挥手让她们两个先下去,又把四安叫了过来,吩咐他找个人盯着郭玉珠,看看她今天会去哪里。四安一直都是个手脚麻利的书童,没过多久就气喘吁吁地跑到郭安澜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少爷,小的派去的人打听过了,今儿个二小姐换了身男装偷偷往那种地方去了,而且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白脸。”
原谅四安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提到那个时,一贯老实的面皮就跟煮熟的虾子一样,红的不得了。
郭安澜无语了,她真没想到郭玉珠会胆大包天到跑去勾栏地跟男人私会,若是让宋氏知晓了,恐怕立马就要气晕过去。想到这里,郭安澜便吩咐四安无论如何都别把这件事透露出去,谁让家丑不可外扬,若是郭玉珠犯了其他事,她可不会像今天这样给她擦屁股。
思来想去,她只能让四安托关系找到一家专门演奏乐器的艺妓商行,顶替了其中一个弹琵琶的女艺师,换上一套水粉色的裙装,又蒙了面纱混了进去。毕竟,红玉斋跟一般的青楼不一样,这里面的客人基本上都是达官贵客,若是用侯府世子的身份进去,肯定会传到顺德侯府,宋氏最是反感他们去这样的地方,而老爷子知道了,恐怕气得胡子都要翘上天,到时候倒霉的就是她了。
她可不想尝试家里的沾了盐水的长条鞭子,只要一下,自己的屁股就能破绽开花。最后也只能男扮女装往里面溜进去了,只要不出意外,应该没人察觉到她就是顺德侯府的世子。
这里面还发生了一点小波折,就是刚和老鸨碰面的时候,因为个子高挑,那女人一眼就相中了带着面纱的郭安澜,差点就要上前来掀开她的面纱,仔细瞧瞧里面的人长什么样子。
还是买通了的师傅挡在了老鸨面前,赔笑道:“徐嬷嬷,您这不是为难我嘛,这丫头只卖艺不卖身,您打她的主意作甚么,更何况,这丫头只是身条生的好,样子普通的很,根本比不得您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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