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冰冷地打落在身上,蓝文烟觉得眼前一片迷雾,艰难撑住地面的手微微发抖,耳边箫明祁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不行,她绝对不可以回去,她不允许自己的孩子牺牲。
蓝文烟强撑着身体,深陷在泥地里的手指头挪动着,不知道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了,鲜红的血顺着雨水蔓延开来。她浑然不觉得痛,只有一个逃离的念头在不断地交错。
远处有匆忙的脚步声接踵而至,像是雪夜里的豺狼,在一点点靠近。蓝文烟急忙爬进去一个废弃的工厂里。
看得出来这个工厂已经废弃多时了,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化学废料的味道,黑漆漆的一片里找不到一丝光线,隐隐有些阴森恐怖。
然而蓝文烟却顾及不了那么多,找了一个大的遮蔽物体就躲了过去,心口钝痛得厉害,没有节奏的呼吸急促得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她单手覆在肚子上,留心去听附近的声音。
突然间,有脚步声出现在工厂的门口。
“慕儿,你在这里吗?”
是箫明祁的声音。
蓝文烟的身子颤抖起来,心下一惊,差点就要叫出声。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尽量伏低身子,摒紧呼吸。
空气中还有萧瑟的风声,牛皮鞋落在地面发出摩擦的声音,一步一步,溅起雨水,却没有停下来的痕迹。
蓝文烟眼神触及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皮鞋,眼睛里黯淡的微光渐渐消失,心里的奢望往下沉,捏紧的拳头却执拗地不愿松开。
皮鞋最终在她不过几十厘米的地方停住,“慕儿。”亲昵低沉的一声低叹,像是无奈于自己爱人的调皮,所有的宠溺和气恼都缱绻于舌尖,最后呢喃出这两个字。
蓝文烟撑住地面的手骤然失去了力气,眼泪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滑落,却强忍着抽噎声,贝齿咬尽嘴唇,撕扯开的血腥味从嘴里蔓延开。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带走的时候,有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萧先生,我们在前面街道的路面上发现血迹,很有可能是蓝小姐的。”来人应该是别墅里的小女佣,说话的语气战战兢兢地,特别是在最后,几乎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箫明祁的声音透着冷冽透骨,全然没有半点刚刚的温柔。
“我……”小女佣往后退了好几步,再开口时,声音里夹杂了哭腔,‘其他人已经发散出去找了,我们也不确定那就是蓝小姐。”
然而这个不确定却让箫明祁莫名生出恐惧,他压抑着心头的不安,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立马跑了出去。
工厂里又恢复了安静,轰隆的雷声响彻云霄,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砸在地面上。
蓝文烟苍白着一张小脸,近乎没有血色,靠着一个木匣子,觉得自己浑身被雨淋湿得冰冷。单薄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拱起来的肚子更加明显。
她的手覆在肚子上,自嘲地开口,“宝宝,我们应该怎么办啊。”
现在她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既然箫明祁的人已经在附近搜寻了,那么这个工厂也躲不了太长的时间了,她能想到的庇佑之地就剩下婆婆家了。
蓝文烟扶着木匣子站了起来,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往外走。一路上扶着墙面,艰难地一步一步挪。
天色渐明,雨也慢慢停了下来。
早起赶集的人诧异地看着浑身湿透的蓝文烟,上前询问,蓝文烟勉强地拉扯开一个弧度,摇了摇头,却因为扯动嘴唇上撕裂开的伤口,吃痛地抽气。
好不容易回到了婆婆家,蓝文烟无力地拍打着门。
“谁啊,这么早。”宋芷芸嘟囔着走过来开门,脸上满是被吵醒的不耐烦。在看到来人的面貌时,诧异地指着蓝文烟,“你还敢回来?”
“婆婆,我好冷。”蓝文烟以为自己回到了温暖的避风港,所有的委屈都化成眼泪倾泻下来。
“哭什么哭。”宋芷芸盛怒地吼了一声,“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话是这么说,却还是打开了门,让蓝文烟走了进去。
蓝文烟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面对着婆婆严厉的眼神,有些手足无措。
“谁给你的胆子跑出来。”宋芷芸气恼,上前就往蓝文烟的手臂细肉上掐着,“你这是要把我们家往绝路上逼是不是,你这个人怎么心思那么歹毒啊。”
蓝文烟不敢反抗,只能尽量往后躲开婆婆的手,但是宋芷芸却丝毫没有客气,整个人站到蓝文烟的面前,专挑一些好下手又不易发现的地方打。
“萧先生说了,如果你不回去,我们一分钱也拿不到。”婆婆一边打一边吼着,“你到底想干嘛,是不是想要我儿子死,然后好找个新的人家。”
一想到马上就要到手的两百万很有可能泡汤,宋芷芸就气不打一处来,下手越发肆无忌惮,白皙的皮肤上很快就青一块紫一块的。
“婆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蓝文烟声音哽咽着开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回去了好不好。”
抽噎的声音里带着卑微的乞求,听得人心头一颤。
然而宋芷芸眼里就只有那即将到手的两百万,“别说那些虚话,我跟你说,你要是真的为了我们这个家好,就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要给我使绊子。”
“婆婆。”蓝文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求你了,不要让我回去好不好,以后我一定会努力赚钱养你们的。”
“不可能。”见蓝文烟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念头,宋芷芸继续掀起她的衣服,往后背掐去,也不顾及她还怀着孩子。
“婆婆。”蓝文烟再次求饶,哭得声音都哑掉了,“我不能回去啊,我要是回去了,箫明祁不会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让我的孩子活下来。”
蓝文烟的眼圈通红,苍白的脸颊上沾满了泪痕,嘴唇因为说话,伤口再一次撕开,渗透出血迹。
宋芷芸停下了手,有些迟疑地开口,“你说的是真的?”
蓝文烟以为婆婆改变想法了,连忙拉扯住婆婆的裤脚,“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在这一刻,她那卑微的自尊和微弱的希望都寄托在婆婆的身上,只要婆婆同意,他们大可以把钱还给箫明祁,然后带着韩亦辰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一个孩子而已。”宋芷芸毫不留情地踢开蓝文烟的手,“就算生下来了,这个孩子也和你没有半点的关系。”
蓝文烟觉得心口一疼,整个人一愣,像是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在往回倒流,继而身子微微颤抖地往后躲,手心刚好压在了刚才不小心砸碎的玻璃碎片上。细小的碎片压进去肉里,很快就撕裂开表皮,血迹从手心里的一点红蔓延开来。
她浑然不觉得疼,脑子里只有婆婆说的那句话,那个孩子和她没有半点关系。蓝文烟原以为,用样都是女人,至少婆婆能够懂得孩子对于一个母亲的重要性。
“这个孩子从来就不是你的。”宋芷芸蹲了下来,眼神犀利地直视着蓝文烟,一字一句地强调,“你难不成还指望这个孩子生下来会叫你一声妈妈,或者是人家萧先生看中你吗?”
宋芷芸的话简洁,却句句带刺,像是一把小刀,毫不留情地在蓝文烟的心上比划着。
蓝文烟执拗地回应,“我不过是希望他能够健康长大而已。”
从代孕的那天起,她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与她总有一天没有关系,但是在知道自己的孩子不过是一个祭祀品,心里全然都是恐惧。
“我们不过就是拿钱办事,你要做的就是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拿了钱走人,这个孩子好不好又怎么样。”宋芷芸转而软下声音,劝诫着蓝文烟,“而且你不要忘记了,你是我们韩家的人,现在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还有精力和金钱去养活一个小屁孩。”
一大早折腾了这么一会功夫,宋芷芸也觉得累了,起身走到沙发边坐下,撂下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会你自己去房间里换一件好看点的衣服,我带你回萧家,好声好气地同人家道个歉,这件事也就翻篇了。”
蓝文烟呆愣愣地,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起身就往房间里走。
开门,锁门。
动作流畅,没有一丝顾虑停顿,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的光芒。
她以为自己来到了一个避风港,却没有想到不过就是另外一个枷锁而已,哪里会有人愿意帮她呢。
蓝文烟把自己闷在被子里,眼神无声地打湿在被子上,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在眼前回放,像是一场逃不过的噩梦,猛地一下子扼住了她的脚踝,让她没有半点逃离的可能。
过了一会,钥匙碰撞门把发出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大门被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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