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窗外还是蝉鸣阵阵,空调送出冰冷的风,苹果酸酸甜甜的味道还留在唇齿间,我伸手捂住眼睛,泪珠从指缝里溢出来。我哽咽了一声。这些美丽的回忆,因为其中一个人不在了而变得那么寂寞和悲伤,以至于每次稍微回忆一下,我就会泪流满面,悲伤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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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车停在地下车库后,妈妈就带着我直接上了六楼。这里是神经科,我要见的张医生,就在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里。
现在已经是医生上班时间,妈妈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下,我一个人去敲响了张医生的办公室门。
这已经是一种习惯。每次来,妈妈都是在门口等我,让我一个人走进这扇门。
张医生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办公桌上放着几份病历。他坐在靠背椅上,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张医生,下午好。”我微笑着跟他打了一个招呼。
“拾雨,你好啊。”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熟悉到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他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我坐下。
我拉开凳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最近怎么样?”他翻开我的病历,上面的第一页,病情那一栏写着——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是的,我生病了,算起来已经快满一年了。
宫旭的死亡,成为我挥之不去的阴影。他刚离开的那一个月,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是怎么走过来的。每次去想,脑袋都像是要爆炸一样。
后来妈妈带我来看医生,就是张医生接诊的。
接受治疗的第一个月,我仍然很痛苦,我每天都在重复那样的噩梦,再后来有好长时间,我又忽然不做梦了。这么时好时坏的,一直到了今天。
我将自己的近况详细地告诉张医生,我对他说起我的梦境,说起那近乎窒息的恐怖感觉,说起我对宫旭日夜不停的思念。
我需要对一个人诉说,我不能和妈妈说,生病的这一年也让我没有什么朋友,所以我唯一能诉说的人,竟然只有坐在我对面的白衣大叔。
他始终带着笑,眼神温和,带着一丝鼓励,这让我觉得安心,觉得他是无害的。
“嗯,没关系,你做得很好。我说过,你需要学会克制。我想你已经学得差不多,快要出师了。”他笑着和我开玩笑,“最近情况不错,我给你重新开药。记得要吃药,不能因为觉得情况不错就不吃药。”
“嗯。”我并不懂他是依据什么来判断我情况好坏的,不过既然他说我情况不错,那么应该就是不错吧。
“张医生?”复诊结束,走出房间之前,我想问他一个问题。
“什么?”他很有耐心地等我说话。
“28号是他去世一周年的日子,我可以去看看他吗?”我很想去,可是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去那里。
张医生和我说过,不要去回忆那些事,任何与回忆有关的东西,都不要去触碰,然而很多事情并不是逃避就可以不去想的。
那些回忆是有生命的,它们很狡猾,总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冒了出来。
“你想去吗?”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道。
那个少年,他有最好看的侧脸,他喜欢用手撑着脸颊,侧头看窗外那棵银杏树。
而我,喜欢静静地看着看着窗外的他。
我是那样烦恼,又是那样快乐,到最后我竟然穿了一身校服去见宫旭。
当我见到同样穿着校服衬衫的宫旭时,所有的烦恼和忐忑,全都消失不见了。
水族馆里光线幽暗,水里的灯光将整个水族馆晕染得如同幻想中的世界。
在水母展馆前,我仰着头看着水中漂亮的水母,小声说道:“其实……我原本没打算穿校服的。”
“嗯,我也是。”他站在我身边,声音低沉温柔。
我回头看他,他眸光深邃,一只只水母在他眼里游来游去——那是映在他眼中的影子。
他也在看我。
在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也恰好在看我。
“嗯……”我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心情紧张极了。这样的气氛,让我很想告诉他我此时的心情。
“啊!”他伸手指着前面,“婚纱。”
“什么?”我愣了一下,转头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只白色的水母,身上仿佛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纱衣,就如同新娘身上的婚纱一样。
“真的呢!”我趴在玻璃墙壁上,和宫旭一起看那些美丽的水母。
那天玩得真的特别尽兴。校外的宫旭和学校里的完全不一样。他看着水族馆里那些美丽的鱼类,眼睛像是在发光一样。
他热爱与水有关的一切,那些生活在水中的精灵,他同样热爱。他很有耐心地和我说起那些鱼的名字、有什么特点之类。
回去的路上,他特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用保鲜袋装着的大红苹果递给我。那小心翼翼又分外腼腆的样子,像是犹豫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做这件事。
他说:“给你,很好吃的。已经洗干净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大红苹果的味道,脆嫩的果肉甜里透着点酸,是我最爱的味道。
彼时一直低头咬着苹果的我一路都在想,宫旭是不是同我喜欢他一样,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还是他只是因为我说过想要学潜水,所以将我当成了有共同兴趣的朋友?
毕竟我们在校内的时候,很少说话,绝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在看他,他在看窗外的风景。
那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宫旭一起去了海边。巨大的落日挂在海面,将大海染成瑰丽的橙红色。我和他站在海边,安静地看着落日。
我回头看他,他也恰好在看我。
我对他说了许多许多话,叽叽喳喳的,像只吵闹的小麻雀。他只是笑,只是听,然后温柔地对我说“我也是”。
你也是吗?
你也同我一样,为了这次会面辗转反侧,苦恼要穿什么衣服,练习见面时的表情和姿势甚至是呼吸的节奏,恨不得将心跳都反复练习吗?
……
可是,那些藏于时光缝隙里、课桌前、银杏叶中秘密穿行的时光,在慢慢变旧。
有某种情绪在身体里横冲直撞,那种巨大的恐惧从梦中涌到梦外,我浑身都在颤抖,心里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稍微一呼吸就痛得直冒冷汗。
“拾雨,拾雨?”门外传来妈妈焦急的呼喊声,她在敲门,用力地敲门。
我想回应她,我想说没关系,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很快就会好的。
我想说“妈妈,你回去休息吧,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
可是我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块石头,让我都快喘不过气来。
“拾雨。”
门外响起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咔哒——”
门开了,妈妈急急地跑进来:“拾雨,拾雨,你怎么样?”
我努力地想要对她挤出一丝微笑,可这个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妈妈急忙打开我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瓶药,又倒了一杯温水走过来,扶着我,让我吃下一颗药丸。
“拾雨,又做噩梦了吗?”妈妈轻声问。
我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息心里翻涌不息的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一直拥着我,她仿佛在抚慰一个婴儿一般,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情绪慢慢地平静下来,那种窒息感终于消失了,我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我没事。”我抱歉地对妈妈说道,“妈妈,你回去睡觉吧。”
“没事,妈妈陪着你。”妈妈笑得很温暖,眼神有些小心翼翼,就好像我是碰也不能碰的瓷娃娃一样,“妈妈在这儿,你不要害怕。”
“我真的没事儿了。妈妈,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脆弱。”我对她笑了笑,说,“我洗个澡也睡觉了。”
“可是……”妈妈有些担心,她不放心让我一个人待着。
翻开台历,7月28号这一天,被我用红色的水彩笔画了一个圈。
我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一年了吗?
我闭上眼睛,宫旭的脸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宫旭,原来,自你离开,已经快一年了。
今天是24号,再过四天就是你的一周年忌日了呢!
我将台历放在写字台上,抽出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那里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一个眉目清润的温柔少年。他穿着潜水服,笑容温暖,乌黑的眼眸折射着太阳的光。
我伸出手指,轻轻地从他的脸上擦过,那是一种完全没有温度的触感。
当然是没有温度的啊,因为那只是一张照片而已。我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双手撑住下巴,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桃树茂密的枝丫,熟透了的夏桃沉甸甸地坠在枝头。
一切都是这样熟悉,一如去年,一如曾经逝去的每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盛夏再也没有宫旭了。
不只是今年,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
只要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
“拾雨,我进来了啊!”门外传来妈妈的声音,紧跟着门就被妈妈打开了,她给我端来一盘水果,“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先吃点水果吧!下午还要去医院复查,你没忘记吧?”
“嗯,谢谢妈妈,我没有忘呢。”我笑着对她说道。
她似乎放心了一些,将水果放下,就走出了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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