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这一出,余下的贵女们老实多了,直到生辰宴结束,再没掀起什么风浪来。
只第二日上朝时,容家时隔几年,又因为生辰宴被参了一本。
容兴回家提起这事时,简直是眉飞色舞,兴致勃勃。
“就那个刚娶了第十八房小妾的张御史,说男女有别,姬长安赠你贴身玉佩,私德有亏。”
“我看他才私德有亏吧!”容叔书不平道,“六十岁了还在娶老婆,还好意思说别人?”
“御史不就那样。”容娇压根不放在心上,只是好奇道,“参我们家不奇怪,但现在还有人敢参姬长安?”
怕是没挨过毒打?
容兴一拍桌子:“就是啊!姬大人先跟陛下解释了追查刺客的事,转头就问张御史。”
他清了清嗓子,收起笑模仿道:“那张御史和张公子的妾室有染,就不算私德有亏?”
容叔书目瞪口呆:“这……”
凌婉正在喝茶,闻言也是一顿,轻轻拍了丈夫一下,问道:“陛下怎么说,没怪罪罢?”
“当然没有。”容兴说,“陛下还说姬大人小气,只送这么点东西给娇娇。”
“那这张御史岂不是要气死了。”容叔书说。
气没气死不知道,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很快就被传遍了京城,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连容娇出门上香时,山下熙熙攘攘的香客里,也有人忍不住提了几句。
这座凤凰羽山寺建在山顶,容娇作为贵客,并不与众人同行,而是由庙中的小沙弥接引,自后山小道而上。
只用了小半日,就已到了寺庙后方开的小门。
再前行片刻,就是空静禅师的小院,往常他都是大开院门,今日却门扉虚掩,想来是有客人。
容娇客气的在门外停步,小沙弥微微弯下身子,算是一礼,便要进去通报。
正在这时,容娇听见院中有人道:“观你命宫,你亲缘淡薄,朋友更少,原本是一生孤独的命数。”
是禅师的声音。
小沙弥不好意思中断禅师的谈话,敲门的手尴尬的停住了。
容娇轻轻摇头,示意自己不急,让他不必为难。
“不过你命中有一变数,辅以吉星,若是顺利,或许会有人陪伴,幸福安乐。”禅师又说。
“幸福安乐?”男人声音冷淡低沉,似乎带了点怀疑。
“正是。”禅师的声音似乎近了些,“红鸾已动,能不能把握住这段机缘,就取决于你了。”
下一刻,他便打开了院门,见容娇在外面,空静禅师似乎也并不惊讶,只是笑着说道:“容施主来了。”
走在他身后的男子闻言,倏地抬头,正与容娇的视线相撞,两人俱是一怔。
原来方才禅师说的,竟是姬长安的命数?
那她不慎偷听了这么多,会不会被姬长安灭口?
好在姬长安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容县主。”
“姬大人。”容娇见他要走,微微侧身让出了路,姬长安步履匆匆,很快就淡出了几人的视线。
这段对话的冲击力实在太大,容娇上过香下山时,仍忍不住想起老和尚的断语。
她正想得入神,耳边突然擦过一道凌厉的冷风。
一只箭羽险险从她鬓边飞过,插进了后面的树里,发出一声闷响。
护卫们原就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见状立刻抽出佩剑,护在容娇左右。
也就是这瞬息之间,容娇视线的远处闪过一道雪亮的剑光,随着有人倒地的闷响,姬长安自林间疾奔而来,身后还缀着个黑色的人影。
想来是追杀他的人。
情况紧急,容娇无暇多想,立刻示意护卫去帮。
好在她带了八人,分出一半去追人,也还有四人接过姬长安,又警惕的守在她身侧。
距离近了,容娇才发现姬长安肩头的玄衣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涌出的血染透了衣料,滴落在草叶之上。
都这时候了,姬长安还是客气道:“多谢县主相救。”
“节省点力气,少说没用的话。”容娇果断道,“有伤药就拿出来,等下回寺里用。”
姬长安从前老听人说她娇滴滴的,今日遇到这样的险境,她却没被吓住,冷静沉着得非同一般。
竟完全不像是传言里的那个草包美人。
她话音刚落,护卫就追到了方才对姬长安发难的黑衣人。
这人一看被捕,不待容娇逼问,便咬碎了嘴里的毒药,干脆地自尽了。
姬长安见状,似乎终于放下了心,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子,按进了容娇手中。
是她方才索要的伤药。
容娇堪堪接住,姬长安的手就沉沉地往下滑去。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站不稳,他本能地拽住了离他最近的东西。
——容娇的衣角。
下一秒,眼前的男人便身形一晃,直直地往前倒去。
好在护卫手快,一把抓住了他,不至于让他带着容娇一起摔倒在地。
看他的样子,短时间内也醒不过来了。
此刻天际阴沉,云层聚拢,颇有两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夏季雨势迅猛,八成会淋湿已经昏迷过去的姬长安。
伤口一旦遇水,姬长安少说得有一场高烧。
容娇迅速吩咐护卫给他止血撒药,等一切收拾停当,才动身往佛寺的方向走去。
他们赶到寺中时,距离姬长安的昏迷,已经过去一刻钟了。
空静禅师正在院外给弟子讲经,见他们一行人去而复返,面上浮现出两分疑惑的神色。
不待他开口问询,便听容娇问道:“不知可否借禅师的小院一用?”
她话音未落,空静禅师也注意到了被护卫扶着的姬长安,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散开来。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在离佛寺不远的地方,遭到了他人的暗算。
容娇直截了当道:“情况紧急,不便过多解释,若有大夫,禅师就代为请来罢。”
空静禅师也明白轻重缓急,只留下了身边的弟子替他们把守院门,自己则匆匆离开了。
见一切顺利,容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利落地指挥护卫将姬长安扶到榻上,又取了只布面的软枕垫在他背后,方便这人靠住。
即便是这样,姬长安紧锁的眉也没舒展半分,更别说死死捏着她衣角的手了。
容娇无奈的叹了口气,试探性地伸手,轻轻拉了拉姬长安。
男人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子,触感粗糙,被容娇软嫩的指尖一碰,似有所觉一般,稍稍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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