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应寒城)他的爱来势汹汹全文免费阅读_他的爱来势汹汹最新章节列表

他的爱来势汹汹(林殊应寒城)全文免费阅读_他的爱来势汹汹最新章节列表

小说介绍

见小人真的哭的伤心,捉弄之心得到满足的锦衣人笑着弯腰抱起小人,“爹爹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嗯……嗯……好……”锦衣人在秋千上坐下,“从前有个书生,赶考路中途经一处树林。…

免费试读

深夜的寒华殿,高阁冷帐,矮几雕窗,素色的纱帘,素色的屏风,以及,素色的人,与影成双。香炉里焚的淡淡烟,惹无事东风,话悲凉。

“前些日子我去太上老君那里,你猜我从他的玄镜里看到了谁?”“谁?”“我看到了陌遥上仙的转世。”“陌遥上仙的转世?!”“嘘!”似是忌惮什么,女子们的声音渐浅,伴着脚步声一起远去。

窗前的素色人影终于有了动作,缓缓松了攥着一把珠子的手掌,下一个用力,将一掌的珠子捏成粉末。

江南的雨多带着几分不期而遇,淋湿了路人的诗意与惬意。“诶?”一袭蓝色长衫的人看着身边四散逃开的行人,茫然的脸上带着几分稚气,几分无措。“呵呵,你不躲雨,难道还要再淋下去么?”瘦长的手擒住他的腕,将他带到了几步外的屋檐下。这时方才回过神来的人,后知后觉的笑起来:“呵呵,怎么突然间就下雨了。啊,多谢兄台。”侧过身,恭敬的作揖,像最好的夫子教的那样一姿一势极尽标准。只是这样一揖,半个身子就探出窄窄的屋檐,细雨立即沾了身。另一人无奈的摇摇头,再次拉了他一把,侧过脸挑眉看他,“你这人,原来是个傻子。”只见他也不恼,灿若星辰的眸里闪过一道调皮的华彩,“在下是大智若愚。”“真不害臊。”骂人的话被那人温和的语调冲成花茶,淡淡的,却醉人。“兄台不是本地人吧?”“在下苏州人氏。”“那可是来寻亲的?”“不,来教书。”“教书啊……”屋檐下并肩的两人不时的低语,伴着雨声,像江南婉转的小调,细细的唱到人心里。

原本不想管那人的事的,但比起这个,一向清冷的神君更不愿亏欠他人,所以只好入了凡,还债。眨眼时,凡间的小巷里,岁月的黄染过的两墙间,多了位俊美无双的男子。好在突来的雨打散了诸家姑娘,不然定要乱了无数心泉。重玥执一把山水纸伞,走过之处俱留一股沁心幽香。转过一个街角,看到屋檐下的两人,一个素不相识,一个,曾今相识,也,仅仅是相识。

交谈中的林殊看到撑伞而来的白衣人,展了个随性的笑,“你家里人来接你了。”陌遥扭头一看,蒙蒙烟雨里走来的人似曾相识,又确是不识。纸伞抬高一寸,露出那人容貌,只一双寒渊般的眼,就溺了三魂、夺了七魄。随即,蓝衣人连连摇头,“陌遥不认识他。”白衣人在两人面前停住,逼人贵气立时将四周空气凝滞,是隐隐的,不悦。“你是陌遥。”冰冰冷冷的脸上,无不是冰冰冷冷的表情。“在下正是陌遥,不知、诶······”将人强拉至伞下,不由分说的带走。“你是?”“重玥。”“原来是重玥堂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杭州······”仍留在屋檐下的人看着一蓝一白的人影在烟雨里晕开,不禁笑出声。

一回林府,重玥便松了拽着陌遥的手,径自走向内堂。陌遥交代下人给屋檐下的书生送把伞后,也小跑着去了内堂,边跑边腹诽着自己那个从未见过只有耳闻的面冷言冷语的堂哥。没见过吧?真的没见过啊,可怎么总觉得自己像是得罪过他一样。

到了大厅,林老爷林夫人对重玥赞不绝口,从相貌夸到才学,时不时还要拿自家的陌遥和他做做对比,不知道是为了衬托重玥的好,还是强调陌遥的不争气。而重玥,一直不温不热,礼节性的回应着,半个字也不肯多说,只有在两位长辈同时提到他们两人时,才朝陌遥投过去一个不削的眼神。陌遥在心底叹口气,不经意想到今天遇到的那位小先生,不自觉露出笑容来。笑着笑着,不小心对上重玥的视线,忙心虚躲开,耳朵红个遍。陌遥低下去的头终是再也没抬起来,长长的头发遮去稚气未脱的脸,以及偷着扬起的唇线。

重玥在林府住下后,苦了一个林陌遥,幸福了一批林府丫鬟。每日他两同在书房,送点心茶水的丫鬟就络绎不绝。陌遥无奈,有个好皮相,真真是件具有欺骗性的事。那个人,除了在自己写了幅字后也写幅字、自己画了幅画后也画幅画、自己弹个琴后也弹个琴外,什么也不会做,冰冷安静得像座寒玉石像。就是,石像的字写得比自己好,画画的比自己好,琴也弹的比自己好。

一日,陌遥画了幅画,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从渐渐松开的眉头里看出他对这幅画很满意。“丑。”重玥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漠然说道。多日来早已习惯他的陌遥不以为然,朝他笑了笑,卷起画卷出了门。遥遥看着陌遥的背影,从来没被人轻视过的神君冷起了神色。

出了林府,七拐八拐,穿一条老街,过一座石桥,就有一个小小的私塾。才刚刚有些靠近私塾,孩童特有的清脆声就远远飘来。陌遥扬起嘴角,抓卷轴的手紧了紧。

正在领读的林殊余光看到窗台上晃动的小小脑袋,升上来又降下去,嘴角带上七分笑。这课,是没法儿上了。小先生一句话,孩子们便雀跃着跑出了学堂。等屋里的孩子都走光,陌遥慢慢晃进教室,在最后一排坐下,学着孩子的样子,支起下巴问到:“先生先生,学生今日有件东西想送给先生。”待陌遥将画卷展在桌上,林殊失了神。“怎么了?画的不好?”林殊冲陌遥缓缓摇头,“没有,这幅画让我想起一个故人。”陌遥看看自己画的盘石仙草,“一个故人?”林殊不答,指腹在画上摩挲、流连。

神君隐了身形,站在屋外的大树下看着两人比肩而谈,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再容不下别人。当初他和碧衡在一起的时候,陌遥也是这样远远看着他们,现在,换成了自己看着他和别人。这世上的事,果真公平,太公平,公平到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互换了情境。

重玥生性冷漠,从不与众仙来往。众仙家提到重玥时,也是先点头后摇头,“和他相比,广寒仙子、狐王花后都是些庸脂俗粉,可惜性子太冷,拒人于千万里之外”。只有温和的碧衡受得了他,主动与他亲近,两人的朋友一做就从远古做到了现在。后来,两人的身边不知何时就多了个散仙,这个散仙就是陌遥。重玥和碧衡说话下棋,陌遥都插不上,但他还是跟着他们,端茶也好,收拾棋局也罢,就这么一直一直跟着。再后来,就到了五百多年前,碧衡领天帝的旨到下界收妖,却被那妖王重伤,差点毁了全部修行沦为凡人。要保碧衡,要用那传说中的般若花,连仙家都未必见过的传说中的花。不曾想到,第二天,一个小小的陌遥便将般若花交给了重玥。第三天,仙界就不见了一个陌遥上仙,那个会对着重玥喃喃说喜欢他的陌遥。

夏夜,七月七,退了暑气,白日被蒸得无力的小虫此时也欢腾起来,唧唧、啾啾的虫叫散了一地。也只有晚上,满街花灯都不会让人觉得热,还拖住了行人匆匆的步子,纳凉,看灯。陌遥和林殊出门逛庙会,本是一起约了重玥,意料之中的,重玥冰着一张俊脸回两个字“不去”。相伴出门的两人随着人潮边聊边逛,不知怎的就出了城。本以为郊外人烟稀少,没想到也有庙会,热闹不减反增。

留在林府的重玥披一身月光,挚一青花盏饮茶。夜色中飞来一只青鸟,落在重玥的指上,开口说了人话:“神君,碧衡神君已在寒华殿等候多时。”“知道了。”重玥一扬食指,惊走那只青鸟,正准备回天界,眉头却不经意皱起来。

城外,鬼气冲天。

“看这花灯,做的可真精巧。”陌遥捧起一盏莲花灯,凑近眼前仔细瞧。“公子买个花灯吧,”小贩热情招呼到,“放花灯,许愿,很灵验的。”林殊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两个,心下怪异,想提醒陌遥,陌遥却已经和小贩聊开了。“许愿?”“是啊,不管是求功名还是求姻缘,都可以,只要许个愿再在花灯上写下公子的名字就可以了。”小贩递给陌遥一只毛笔,分外殷勤。陌遥只提着笔,迟迟没有动作。“公子快写啊!”“我、我不知道要许什么愿。”“哈哈,怎么会没有愿望,公子许什么愿都可以,快些写吧。”一旁的林殊看得分明,一下子闪到陌遥身边,取笑道:“一个大男人,还做这种事,你羞也不羞?”被林殊这样取笑,陌遥红了脸,忙放下花灯,“我不写啦。”小贩急了,忙抓住欲离开的陌遥,“公子,写一个不要紧的,这花灯不要钱!”陌遥回过身,脸上显出狐疑的神色,“你为何非要我写这花灯?”“这……这……”小贩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就是不敢看陌遥。陌遥挣了小贩的手,后退一步,“莫非……”陌遥看向林殊,林殊像是要证实他的猜测一样苦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怕是,进了鬼市了。”话音一落,陌遥立刻抓住林殊的手要逃,仅迈一步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林殊自身后抱住陌遥下坠的身子,眼波温柔且落寞,“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翩然而至的重玥一脚踏进鬼市,周身的仙气将围上来的野鬼震出好几丈,“放肆!”白色的仙气凝结起来,一如神君高傲的脸,寒气重重。“这些孤魂野鬼,不劳神君亲自动手,还是让在下来吧。”狰狞的鬼魅们在重玥面前让出一条道路,路的那头是随性卧坐在磐石上的林殊。林殊念了句口诀,末了叹道:“去吧。”一瞬间,热闹的鬼市开始褪色,人也好,物也罢,如同灰烬一般随风而逝。

“你到底是谁。”重玥冷冷看着他,落在林殊身上的眼神似剑般锋利无比。林殊笑着在石头上换了个姿势,随意的理了理长衫下摆,“不知道神君可否愿意听在下讲一个故事?”似问非问,问完不等重玥回答就自顾接下去,“故事的开头很传统,很久很久以前,在天界的天河边,并肩长着两株仙草,一株大仙草,一株小仙草。有一天,大仙草修成人形,在仙界当了一位散仙。他天天给小仙草浇水,希望它也能修成人形。后来,小仙草受到来参加论禅大会的佛祖的点化,也修成了人形。可是这时大仙草犯了错误,很严重的错误,被罚除去仙根重新修行。行刑前大仙草安慰小仙草说,只要收集二十八颗宿星,大仙草就会回来。宿星是仙家羽化后的元神,可是神仙,是不老不死的啊。但是小仙草相信了,真的去找宿星,居然真的找到了二十八颗宿星,串成一串手链。最后,大仙草回来了,小仙草却因为失了元神离开了天界。”说完,仰望夜空的林殊转头看向重玥,“神君喜欢陌遥么?”“哼。”重玥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不屑。林殊笑着点头,“不喜欢就好,无论是在天界还是在人间,都是我先遇上陌遥。”“你想说什么。”“陌遥,喜欢的是我,一直都是我。”“这与本君有何关系。”重玥转身,素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深深的深深的,皱起了眉。

看着重玥化作一阵疾风回了天界,林殊无奈摇头,“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性子。太骄傲,总喜欢把别人的真心不当回事。”抬头,东边紫光隐现,挥手,再无林殊的身影。

回了自己的寒华殿,神君脸色越发阴沉得骇人。当日,他将般若花交给自己,自己轻蔑的笑他是傻子。那人目光似水地说:“我不是傻子,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比如爱你”。结果从此以后,从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的神君脑海里总是回响着这句话。当日,他将串珠送给自己,第二日他不见后珠绳跟着就断了,原来是因为那串珠子本就不属于自己。枉自己因他耗费元神催开般若花而一直心有愧疚,找了他百年。什么喜欢,原来他喜欢的从来就不是自己。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散仙当成替代品,胸中的怒火就狂燃燎原,愤愤抓起桌上的兔毫盏砸了个粉碎,惊得听到动静想进来一探究竟的天奴忙缩了回去,顾不得形象慌慌张张跑去大厅找已等候多时的碧衡神君。

“没见过这样,神君平日虽清冷难亲近,却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临近寝殿,碧衡挥退惶恐不安的天奴,推门进去,果然是一地狼藉。“他们说你动了肝火,只当你又冷了脸,他们夸张而已,没想到还真的砸了东西。”碧衡在桌边坐下,亲自动手倒了杯茶。见到碧衡,重玥的怒火渐渐平息,恢复到之前一向无悲无喜的样子,“你找我什么事。”“天帝的寿宴,每次不都是我们一起去的么。”重玥背着手,厚重繁复的袖子垂在地上,“忘了。”“我就知道,特意替你多备了份寿礼。”冰眸里映出碧衡平淡的表情,重玥愣了愣,淡淡道:“走吧。”

天帝是寿宴一开就是三天三夜,此后重玥又与碧衡下了几盘棋,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听说前些时候你去了凡间?”重玥抬头看一眼碧衡,点头。“是陌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碧衡执着棋子,轻轻落下,“陌遥是掌管仙草的上仙,上次那株般若花没想到是他用自己的仙元养出来的。幸好只是去人间历劫重新修炼,我们还能帮忙,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碧衡说完,重玥没有接话,燃着熏香的屋里一派肃静,惹无事东风弄帐帘,一缕袅袅的烟也乱了。“你现在,是身留,还是心留。”手一松,白子掉落在棋盘上,滚了几圈后静止。碧衡拣出重玥掉的那粒白玉棋子,并未抬头看他,只重复刚刚的问题,“你现在,是身留,还是心留。已经过了四天了,天上一天,地上恐怕已经过了四年了吧。”重玥猛然起身,衣摆随之轻扬。是了,他陌遥不过是个散仙,竟然敢轻视他堂堂神君,不能就这么算了的,不能。别人可以,他不行,他重玥的骄傲不允许。想通了最近一直郁结于心的事,神君松了口气,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再次下了凡。

“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别人未必不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碧衡盯着棋盘,几百年前被妖王刺穿的胸口,此时又灼烧起来,一直一直烧到心里。

林府的花园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秋千。此时,秋千上荡着个小人,粉雕玉砌,长大后定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相貌。“爹爹!爹爹!”小人从秋千上跳下来,一头栽进锦衣人的怀里。扬起的小脸粉扑扑的,一脸乖巧,只可惜那闪着狡黠光彩的眸子泄了本性。“今天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嗯?”软软的小身子一僵,剔透的眼珠趁人不注意提溜一转,抬起头时眉毛、鼻子、小嘴儿就快挤到一起去了,“遥儿很乖的,没有做坏事……”小鼻子恰到好处的一吸,潸然欲泣。锦衣人一指抵上小人的额头,将那张任何人都无法招架的可爱脸蛋推远,“你还是对你爷爷奶奶用这招吧。”小人知道这招没用,哭腔里带上了九分真,“爹爹!”“就罚你三天不准离开书房,外加三天不准吃糖好了。”“爹爹!”声音凄厉,闻者心碎。

见小人真的哭的伤心,捉弄之心得到满足的锦衣人笑着弯腰抱起小人,“爹爹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嗯……嗯……好……”锦衣人在秋千上坐下,“从前有个书生,赶考路中途经一处树林。当时即将入夜,书生只好在林中一处民居借宿。民居里有一位美艳女子,对书生一见倾心,便想与书生一结秦晋之好。书生见女子对他甚好,就又留下来多住几日。后来了个道人,告诉书生那女子是妖,要他收拾东西逃跑。书生逃跑时不小心被剧毒之蛇咬了,命不久矣。谁知那女子对书生爱慕的紧,竟用自己修炼百年的元丹救书生一命。书生活过来后,只记得道人说过那女子是妖,人妖林殊途,就让道人收了那女子。”

“后来呢?”小孩显然被故事吸引,连哭都忘记了,脸上垂着半挂眼泪,摇着大人的袖子追问。“后来?”锦衣人笑道:“没有后来了啊,就这样,结束了。”小孩睁大眼睛,一脸你骗人的表情,“怎么可能?那书生怎么会没有和那女子在一起?还让道人收了女子?”大人捞回小孩因激动探出的半个身子,“就说你还是孩子,不是每一个故事都是好结局的。女子是喜欢书生,所以愿意为他做那些事,没必要书生就应该喜欢女子啊。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可能不可能。”“少爷,家里来了客人。”锦衣人起身,将小孩放到地上,转头对下人说道:“知道了,我这去。”小人独自站在园子里,似是在思考刚刚大人说的话。

陌遥到了前堂,曾对来人有过很多猜测,比如私塾的夫子,比如铺里的掌柜,比如前几天才来过的媒婆,却从没有猜到来人会是重玥。四年的时光将陌遥稚气的脸变得成熟,剑眉星目,削尖的下巴,越发清晰的脸部线条,高瘦挺拔的身材,都足以让女人沉沦。重玥迟迟没有说话,他与四年前相比,倒是没有任何变化。来人间的路上,神君已经想好,将所有事情说得明明白白,自然也要问的明明白白。

于是,用杯盖挑了几次新茶后,重玥冷冷开口:“你……”“爹爹!”一道小小的白色身影带着一股凉风刮过,又是一头扎进锦衣人怀里。“爹爹爹爹!遥儿种的花开了!你快看快看!”小孩心性就是小孩心性,前一刻还沉浸在书生与女妖的悲剧里,这一刻就又盯上了开得烂漫的花。“遥儿,客人面前不得无礼。”话是责备的,语气却是宠溺,“堂哥见笑。”小人这才意识到厅里的客,好像刚刚福伯找爹爹就是因为来了客人,忙吐吐舌头,“大哥哥好。”抬起头看一眼重玥,乖巧的样子又成了昙花一现,“啊!原来是大姐姐!大姐姐好漂亮!”说完还真的捧住小小的脸,两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重玥。从刚刚小孩叫的那声大姐姐开始,陌遥已经觉得自己周身一冷,脸上来不及收的那个平日叫姑娘脸红心跳的笑也有些挂不住。“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堂哥你别放在心上……”重玥脸上没有表情,像是没有听到,一只手捂着茶盅,玉雕般的五指有些泛白。

那边重玥还在发呆,这边父子两个已经眼神交流开了。这次将“堂哥”听得分明的小孩把一双闪亮的眼眨得飞快,“怎么办怎么办”,那边陌遥同是一脸苦相,“我以前就不敢得罪这位冰冰冷冷的堂哥,这次我也帮不了你”,“爹爹爹爹,好爹爹,我不吃糖了”,“你就是不吃饭我也没办法啊”,眼里开始蓄水,陌遥只好硬着头皮,赔笑道:“四年前堂哥留了一封信就走,不知……”“你成亲了?”千万年来不曾有过起伏的语调,如今竟然带上感情,是问句。陌遥被他这一问问得有些意外,看一眼小孩儿,柔和了眉角,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陌遥也该成家立业。”重玥重重放下茶杯,一甩袖,脱口就是一字:“好!”他一出大厅,桌上的杯子立即碎成几份,小孩吓得哇一声喊出来,陌遥拍着他的背安抚,眼神却随着出去的那人飘了好远,“怎么过了这么久,性子变得越来越坏了呢……”

重玥一脚踹开看上去柔弱不堪的木门,屋内的人却未被惊到。“他成亲了,你不是说他喜欢的是你么。”重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窗前的林殊,眼神中不知是鄙夷还是其他。林殊放下书,“这些事,与神君有什么关系?”气势汹汹的神君一下子语塞,与他什么关系,这些与他什么关系。见重玥已是无话,林殊却仍不想放过他,追问:“凡人成家立业,自是人之常情,与神君有什么关系?”“他是神仙,不能与凡人成亲。”“神仙?他现在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而且,为什么他会变成凡人,神君应该比我更清楚。”重玥敛起眉,“所以他不能成亲,他要回天界,我欠他的。”“陌遥从没有要神君还过,心甘情愿的事,有什么欠不欠的,况且在凡间,也未必是件坏事。”“不行,”重玥袖下的拳终是握紧了,“我不许他成亲。”林殊在他背后笑起来,“你回天界不过四天,人间也只过了四年,遥儿却已经六岁,就是你离开的当天他就成亲,也来不及有个这么大的儿子。”重玥走的太快,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总之林殊是笑出了声。里屋推门出来一人,看他笑得得逞不禁淡漠开口:“他们的事,你要管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林殊缩进那人怀里,“看得过去的时候。”

陌遥漫不经心地拨弄了几下算盘,挥挥手让正在报账的伙计先下去。高高的柜台上端放着一盏茶,淡色的茶水上浮着朵泡开的花,茶,已经凉了。“长生。”“掌柜的。”“铺子交给你,我先走了。”“是。”陌遥推开手边的账,晃出了铺子。

等陌遥回到林府,重玥已经坐在大厅里等着他了。

“那孩子,谁的。”陌遥没想到重玥一上来就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才慢慢走到桌边坐下。“捡的,一个家,我还给得起。”重玥点点头,不再作声。陌遥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锦盒,恭恭敬敬地呈给了重玥,“遥儿多有冒犯,还望堂哥不要放在心上。”重玥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陌遥打开盒子,红色的锦盒里躺着块雪白的玉佩。玉佩只有印章大小,被雕成一条盘龙,栩栩如生霸气逼人。玉是好玉,雕是精雕,重玥要不要却是另外一回事。陌遥偷偷打量一下重玥的表情,想是不能讨他喜欢,便准备收起玉佩。“若是堂哥不喜欢,陌遥再另寻他物便是。”不待他触到锦盒,重玥就先一步将玉佩收进了掌中,“要了。”说完,又只留给陌遥一个翩然离去的背影。这事,总算是结了。

重玥在林府住下了,和四年前一样,苦了一个林陌遥,幸福了一批林府丫鬟。不同的是,陌遥已经成了当家,大部分时间待在铺子里,重玥待在房里,从不出门。

杭州城里有一条状元街,街角有一家扇子铺,名莫记。扇子铺上下两层,楼上住人,楼下开店。店里,不大,一眼就能看到头,除了各式各样的扇子,还是各式各样的扇子。莫记是个老字号,一辈一辈传下来也不知传了多少代,传到现在的掌柜,是个比起掌柜更像书生的年轻人。扇子铺的生意很好,客人大多是些读书人,光是冲着这街名也会进来逛一圈博个好彩头,一逛就免不了挑几把称手的扇子附庸风雅一番。富商官胄挑的扇子金漆玉骨,家境清贫的一把竹扇自己题字作画也可。当然,铺子里也会来些红着脸的姑娘小姐,挑把扇子,送人。

盛夏午后,蝉鸣躁动,空气也热得能挤出一把汗。这么热的天,街上半个人影也没有,只偶然路过只伸着舌头的黄狗。半人高的柜台上,趴着一人,猛吹一口气,便将一桌子纸折的巴掌大小的扇子吹落一地。“唉,太闲啊……”年轻的掌柜哀号一声,侧过头将右脸贴在桌面上,刚刚支太久,下巴有点疼。“您当然闲,又不用您扫地。”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伙计提了把扫帚,把地上横七竖八的小扇子扫进簸箕里。莫轩嘿嘿一笑,再一歪头,看到了踏着层层热浪而来的陌遥。

“哎呦,我的林大掌柜,这么热的天您还出什么门啊。”陌遥踱进铺子里,将一盅莲子羹放到柜台上,“就在对面,你还真大惊小怪。”莫轩立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揭开盖子,深深嗅了嗅,“真香。”“已经放凉了,现在吃刚好。”

不理会早早开吃的莫轩,陌遥走到架子前,端详着一排排的扇子。“莫轩,这把扇子还没卖出去么。”陌遥拿起一把折扇,回到莫轩面前。莫轩抬头扫了眼扇子,就又投入到莲子羹里去了,“哦,那把扇子啊,已经有人要了。”那是把普通的扇子,普通的扇坠,普通的扇骨,连扇面的材质也很普通。按理,这样一把扇子,虽然普通一些,倒不至于卖不出去,可这扇子的扇面是画了一半没有画完的,右下角写着个“臻”字。很多人看过,却因为那没画完的扇面,最终没有买。陌遥点点头,又将扇子放了回去。“那人说今天来拿的,这么热的天,恐怕要到傍晚暑气退了才来吧。”莫轩边吃边说,不小心就将弄到了柜台上。“呵呵,你啊,还是先吃完再说话吧。”陌遥笑了笑,不再与莫轩多言。

莫轩的一盅莲子羹还未吃完,扇子铺里就又来了位客人。来人眼神清冷,进门时也仿佛带进了一股子凉风。那种清冷的气质和重玥有几分相像,陌遥不禁观察起那人来。那人穿着一袭如同嫁衣般鲜艳的红衣,周身的气场却是极寒的。相貌是一副好似女子的相貌,七分姣好里却又偏生得三分英气。陌遥忍不住在心里感叹,真是一个万分矛盾的人。

开口,慵懒里带着些许孤傲的声音,“掌柜,我来取扇子。”不待莫轩吩咐,伙计将那把未画完的扇子包好,交给了他。那人看了看,付了碎银两,旋即离开了铺子。“真是个奇怪的人。”莫轩摇摇头,一鼓作气喝完了最后一点莲子羹。陌遥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在街角消失。

“爹爹!”陌遥刚在门口出现,小人儿就丢了手里的狼毫,小旋风一股刮进陌遥怀中,将脸上沾着的墨汁一股脑蹭到陌遥衣服上。反应慢一步中了招的陌遥只好任命,顺势搂住了这个小小的罪魁祸首。“今天的字写完了?”“写完了!爹爹要奖励遥儿!”“好,今天我们出去吃。”“太好喽!”小人儿揪住陌遥的衣服就要往上爬,陌遥将他制住,“洗手洗脸换衣服,我也要换。”陌遥想了想,补上一句,“叫上堂哥一起去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好!”林遥猛点小脑袋。“怎么,你不怕他?”“不怕,大哥哥长得漂亮!”“你……”陌遥气结,要是重玥在,他又要思考自己送他什么来赔罪了。这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吃一堑长一智只知道好了伤疤忘了疼。

换上熏了龙涎的干净衣服,陌遥来到重玥屋前,屈起指节敲了几下门。其实陌遥知道以重玥的性子是不会去的,只是现如今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重玥还是客,礼数上应该周全一些。加之之前重玥收那个玉佩时琢磨不透的态度,亦不知他是否称心,这饭即使他不去,自己也该亲自去请一次。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87868862@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0)
上一篇 2022年7月16日 12:07
下一篇 2022年7月16日 12:07

发表回复

您的电子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用 * 标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