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陆九城坐在浴缸中,任由冰冷的水浸没他温热的身躯。血液终于跟着他的心一起冷却下去。一抹寒光在他的眸底闪过,他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畏惧。利刃划破皮肤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鲜红的血流被清澈的水冲淡,但那道口子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沉重的血红色衣哗。此刻,陆九城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了。他的身,他的心,他的眼,再也感受不到那蚀骨的痛。阖上双眼之前,他在心里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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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老夫人倒吸了几口凉气。
“我动弹不得,无法驱走狼群,刚好融安世子所带领的一支军队,路过那山头,驱走了狼群,救了楚初一命。”
“此事融安世子恐怕早已忘了,但是楚初一直铭记在心,如今融安世子为了老百姓而身负重伤,不知生死,楚初想夜探王府,查看究竟。”
楚老夫人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楚初此举的确不妥。
但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再加上一个月前,融安世子主动护送她与楚初平安到达福灵寺,她又如何拒绝得了。
“你要祖母怎么帮你?”
“长公主的人在楚府后门等候着孙女,孙女想借着琴姑姑帮祖母外出买粟子,我乔装成小厮随琴姑姑从大门离开,到了平南王府后,我自有办法潜入府邸!”
楚老夫人眼中多了一抹犀利,果敢。
“融安世子是为百姓而伤,你是为救人而去,祖母送你出去,等你回来!”
第48章 萧容瑾危,楚初夜探王府5
深夜,竹林“沙沙”作响,老夫人望着离开的身影,手中佛珠不停转动。
齐管事从前院过来,向老夫人汇报林氏与楚初刚才发生的冲突,以及让楚姚雪让出芙蓉阁的事情。
当然,还有一件事……
“小姐把之前夫人用来顶替小姐身份的家仆女送回府上,小姐让那婢子与夫人说,那婢子才是夫人的二小姐,夫人气的不行。”
楚老夫人扯开唇角一笑,嘲讽道:“林氏错把鱼目当明珠,却不知明珠在手里,随小姐去吧,你们仔细盯着大门,保证小姐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
“是!”宋嬷嬷与齐管事异口同声。
……
平南王府,灯火通明。
婢子们端着一盆盆的血,进进出出,气氛压抑阴郁。
萧家六子皆在昭明阁,陪伴养母平南王妃。
这时,王府的萧管事走入院内,附在平南王妃耳边低声说道:“王妃,王府后门来了个能掐会算的半路仙医,说能救世子一命。”
萧管事说话很小声,只有平南王妃才能听见。
平南王妃猛地一激灵,下意识扫过内室里那十余名太医和太子萧延绵。
再看看她的六个儿子,强作镇定,缓缓起身,随萧管事一道出门。
走出昭明阁后,平南王妃急切的说道:“你快引我过去看看。”
萧管事领着平南王妃,一路走到紫汀台,王府的后门。
他回来禀报的时候,就已经把人先请进紫汀台,毕竟这是关乎着世子安危的大事,他怕人走了。
还在廊亭,平南王妃就看到远处站着的一道娇小身影。
那人穿着粗糙、简朴的衣物,体形偏瘦弱,没有半点医者之姿,完全就是后院小厮的装扮。
但平南王妃不敢轻视,她快步走前,到了那“小厮”面前时。
那人转身,当着平南王妃的面,开门见山的说:“楚初见过平南王妃。”
楚初?
平南王妃深吸了一口气,瞪大双眼看楚初。
她脸上涂抹了一种药粉,使其看起来面色偏黄,容貌也是普通小生的外形。
但若是仔细去瞧,还是能从她的眉眼认出楚初来。
“福云郡主!”平南王妃又惊又喜,她就差跪下来求她救救萧容瑾。
楚初压低了声音道:“融安世子曾救过我一命,又在一个月前护送我与我祖母前往福灵寺,我来还恩,不知平南王妃可信得过楚初?”
“信得过,信得过。”平南王妃双眸含泪,想起了渡尘大师说过的一句话。
——此劫妻渡。
她越发相信,楚初就是她儿阿瑾的有缘人。
要不然她不会出现在这里。
“好,请王妃不要声张,腾一点时间让我进去瞧瞧世子,不会占用太多时间。”
她要知道萧容瑾现在是什么情况。
需不需要她帮助。
确认完后,她才能放心的离开。
“太医与太子进去有半个时辰,他们也快出来了,我带你进去。”平南王妃抱着感激的心情,领楚初进了昭明阁。
楚初再次踏入昭明阁的时候,前世的回忆,汹涌袭来。
这个院子,曾困了萧容瑾整整三年。
也困了她整整一生……
可再一次踏入昭明阁,她的心境早已不似前世往日,充满着忧怨。
她抱着对生的希望,对未来的憧憬,来找他了!
第49章 萧容瑾危,楚初夜探王府6
“娘,几位太医已经为三弟检查好了,此刻前往前院幕香亭讨论药方与治疗方案,爹爹让你过去一趟。”
一位身穿着黑衣束腰长袍的男子,从屋子里走出来,快步来到平南王妃面前。
他皮肤略显黝黑,五官棱角分明,双眼明亮,浑身散发着武士之气。
他正是萧家长子,平南王从战场带回来的遗孤——萧容启。
萧容启十岁就随平南王入军,十一岁上战场。
历经沙长达十年之久,至今尚未娶妻。
她记得前世萧容启娶的那个女子,并非良人……
平南王妃停下脚步,转身对楚初说:“你去打盆热水给世子再擦擦身,别碰到世子的伤处。”
“是。”楚初压低声音,回道。
萧管事带着楚初一块走。
萧容启回头看了一眼楚初的背影,只觉得眼生的很。
但又想到“他”是母亲带在身边的人,便没有多问。
平南王妃与萧容启一边一边问:“太医们是怎么说的?”
萧容启垂眸,眉头蹙起:“三弟四肢筋脉全断,肋骨重创,头颅还有创伤,连太医诊断的是三弟颅内可能有淤血。”
“淤血不散,三弟有可能会一直昏迷。”萧容启说了一半的真话,另一半并未说。
太医告诉他们,就算萧容瑾苏醒了,以他四肢筋脉断裂的状态来看,日后恐怕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萧容启忍不住暗暗攥拳。
平南王妃听到他的话后,什么都没再问。
她清楚,太医的话不可全信,她现在只信一人!
只要楚初没给她的儿子判“死刑”,她就相信她的儿子还有救。
……
屋内。
萧管事守在房门外。
楚初端着一盆热水走入房间。
屋子里散发着浓郁的腥血味。
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男子。
他衣着单薄里衣,双手放在被面上,一双手腕圈着一层白纱布。
楚初屏着呼吸,快步走向他。
这才看清他憔悴又苍白的脸色,她的心脏猛然一紧。
就算知道,这些伤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可也是实实在在的伤在了身上,痛入了骨。
好像也痛在了她的心里……
她放下热水盆,坐在萧容瑾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快速揭开他手腕上的纱布,然而……
冰冰凉凉的大掌突然反握住了她!
楚初下意识抬头看向男人。
萧容瑾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楚初心情复杂的问道。
萧容瑾苍白的俊颜上,划开了一抹笑意:“娇娇,你来看我啊,不过你这样子,着实有些丑,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一句“娇娇”差点让她破防的哭出来。
前世新婚夜,萧容瑾揭开她头纱,唤她“娇娇”的时候,楚初别开脸,不冷不热的说:“我叫楚初,以后也叫楚初。”
她厌恶顾娇娘这个名字,自然也不喜欢别人唤她这个名字中的叠名。
她觉得只有“楚初”,才能让她在楚家找回一点位置。
顾娇娘只是寡妇之女。
回到楚家,认识太子,看过了万千繁华后。
她觉得“顾娇娘”三个字,是她人生的耻辱!
眼眶热泪盈盈,楚初为了掩饰,猛地低头。
这才发现……萧容瑾的手竟然可以握住她的手。
那他的手……
第50章 萧容瑾危,楚初夜探王府7
她立刻掀开他手腕处的纱布,仔细检查。
血口子里的筋脉看起来全断了,可是爷爷曾说过,还有一种药,可以至人筋脉如同发丝,形同断裂。
萧容瑾的筋脉看似断了,可是有一处却连着一根肉眼很难分辨的细丝。
他用药物,制造了一场假象。
“看出来了?”萧容瑾笑问。
楚初没有回应他。
她伸手又揭开了他另一只手腕处的纱带。
她从血口子里找到了那一根细丝。
她可以确定萧容瑾筋脉并未断开。
“你跟暗市那些邪医做过交易?”楚初有些生气的问道。
萧容瑾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听说是个好东西,我就买回来试试了,谁知道把王府的人都吓坏了,皇上还兴师动众的让半个太医院的太医出来为我看诊,太子也亲自来探我,最重要的是……”
他看了看楚初,笑容灿烂:“把你也招来了。”
楚初看他脸上的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气。
就是气呀。
他的言语让她有种自闯贼窝的错觉。
她当下起身,准备不再管他了。
萧容瑾在她站起身的瞬间,抓住了她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她:“但我肋骨是真的断了,你要不要看看。”
楚初哭笑不得,问他:“怎么断的?”
“嗯……”他犹豫了一下。
“不能说是吧?”
“也不是不能,只是我怕你会心疼。”萧容瑾一副为难的样子。
楚初拽回自己的袖子:“你我非亲非故,我不过是以一名医者的身份查探一二,你是我谁人,我还心疼你。”
萧容瑾叹了一口气:“好吧,但你要保证,不能偷偷的心疼。”
楚初:“……”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他脸皮这么厚。
不过看萧容瑾现在的状态,她的担心怕是多余了。
“我从福灵寺山头,滚到山脚下。”
楚初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疯啦。”
“那些太医也不是吃素的,我这身伤怎么来的,他们一验便知,区区九根肋罢了,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我本想着,要不要如你所说,再废掉一双腿,可是想想我若是没腿了,日后怎么娶世子妃,是吧!”
他说到“世子妃”的时候,特意瞥了楚初一眼。
而楚初听到他这般惊心动魄的策划时,眼皮子狠狠的暴跳了几下。
“你若是想,我倒是可以帮你废了这双腿。”
毕竟一个完全不能行动的废人,才能让昭元帝和太子更加放心。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楚初认认真真的点头,脸上表情凝重。
萧容瑾下意识的夹紧双腿:“我若是双腿被废了,日后谁还愿意嫁给我。”
楚初:“……”
萧容瑾这脑回路很清奇呀。
“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我可以用药让你双腿暂时失去知觉,到了夜晚子夜,你便能恢复双腿知觉,下床行动,不会影响你将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儿孙满堂!
嗯,他喜欢……
“那我要怎么报答你?”萧容瑾笑问。
“不用了。”楚初从衣襟里拿出了自己的金针,掀开他的被子说:“不过是举手之……”
话还未说完,楚初就快速的拉回被子。
涂了黄粉的小脸上,炙热燥红。
第51章 萧容瑾危,楚初夜探王府8
萧容瑾的底下,只穿了一条……亵裤。
一双腿赤条条的。
虽是前世夫妻,但现在他们只是未婚男女。
更重要的是……
在楚初的心里,萧容瑾与前世的萧容瑾存在着很大的区别。
此时,少年英才,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这样看着她,让她很尴尬。
“你怎么不早说?”楚初没好气的怪上了萧容瑾。
萧容瑾有些无辜了,他怎么知道她突然掀他被子。
不过……
陆九城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一天一夜才出来。
他走下楼时,看见许晴珃还坐在沙发上,不禁眉心深皱。
“你没有回房间?”他问道,声音冷漠。
许晴珃闻声睁眼看他,开口时声音微微沙哑:“我在等你。”
她看着他,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的眼神变得清明,清澈的像是一湾见底的潭水。
他身上那种躁怒的感觉也不复存在,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质。
陆九城走近,问:“等我作什么?”
许晴珃却觉得此刻的他比易怒的他更加令人害怕。
她顿了顿,轻声道:“你还没有给我一个答案,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陆九城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漠:“我不会娶你了,很抱歉。”
他说着抱歉,却不见半分歉意和愧疚。
许晴珃的心狠狠沉落,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她的猜想或许成真了。
但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陆九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手插兜:“原因有很多,祖母的不允许,我所爱另有他人,我本人的意愿,你想听哪个?”
听到那句“我所爱另有他人”,许晴珃死死地咬住嘴唇,像是要咬出血才肯罢休一样。
她艰难地开口:“你所爱另有他人,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一直都爱着我吗?”
“晴珃,你是个聪明的人,我什么意思你都知道,所以没必要在这里跟我猜谜语。”他冷冷地说道。
顷刻间,许晴珃如坠冰窖,像是浑身赤裸的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样。
不知道哪里来的寒意让她的手指连动都不能动。
片刻,她仍想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低声说:“九城,当初是你说让我留下这个孩子,我才没有打掉他,现在你不要我了,让我和这个孩子怎么办?”
不料,陆九城却说:“孩子不是我的,我没必要负责。不过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我允许你继续住在这里,直到生下孩子。”
“孩子生下来之后,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让你有能力抚养他。但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的神情和声音都是许晴珃从未见过的冷漠无情。
半晌,她笑起来,笑声清脆,却听得陆九城直皱眉。
笑了一会儿,许晴珃讥讽地看向他:“陆九城,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绝情的一个人,喜欢的时候哄着,不喜欢的时候比谁都撤的干净。”
“当初你对夏笙歌,也是这样无情的吧?怪不得她伤心难过的,都去死了!”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蓦地变得恶毒。
陆九城的脸色如她所愿变得十分难看,那眼神似乎恨不得直接弄死她。
“我劝你闭上嘴,再说那些话,我不能保证你今晚会住在哪座桥头下面。”他阴恻恻地盯着许晴珃,语气中悉数是威胁。
许晴珃就是故意惹怒他的,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她就能感受到快感。
若不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真的想看看陆九城被逼疯的模样,那一定……十分的让人兴奋。
许晴珃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收起了眸底的恶毒,又换上那副媚人的样子,说:“九城,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
“你肯照顾我们母子,我已经是感激不尽,可千万别把我赶出去,我不想在桥头下面生孩子。”
她话语中的殷勤和敷衍,陆九城听得清楚,但他已经不屑与她纠缠下去。
他转过身,冷声道:“这种话就不用多说了,还是多注意你的孩子,吃穿都跟底下的人说,不必打给我。”
说完,他抬脚便要离开。
许晴珃喉间一涩,出声喊住了他。
“九城,你曾经是爱我的,对吗?”
她问的时候,眼中泪光盈盈,是真情实意的。
陆九城静默了一瞬,淡淡回道:“曾经是爱你的,直到你离开我的那一天。”
许晴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两行泪水无声落下。
若是问,她这一生曾有什么后悔的事,那便只有一件,就是当年离开陆九城。
可惜,可悲,后悔无用,一生遗憾。
第十九章 弥补与补偿
之后的一个月,陆九城都呆在陆家老宅。
他陪着父母和祖母共进一日三餐,清晨扶着陆老太太在花园里散步,下午跟着母亲去
商场购物,充当提包的角色。
唯独在父亲提出要他重新回到公司工作的时候,他拒绝了。
陆父皱起眉,厉声问:“为什么?”
“医生说我不能长时间用眼,像是烟花这种更不能持久地看。”陆九城微低着头说。
这倒是个不能反驳的理由。
但陆父还是愁眉不展:“我年纪大了,总有要退休的那一天,家里的产业你不接手,要看着它一点点垮掉吗?”
陆九城喉间一涩,似有苦味蔓延。
片刻,他淡淡开口:“爸,这几年让您辛苦了。”
陆父一怔。
父子俩其实都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他从未对儿子说过那种话,也是第一次听到陆九城和他说这样的话。
“我是一家之主,这都是应该的,你……”陆父的话蓦地一断。
他本想说,他现在也是一家之主,要学着有担当,却突然想起来夏笙歌已经不在。
陆九城的那个小家,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最后,陆父叹了口气,说:“以后的路还长,你要学的还很多。”
他起身要走,陆九城却突然在背后喊住了他。
“爸,如果我……做了错事,你和妈会原谅我吗?”他一字一句缓缓问道。
封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一时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还是说:“你是我们的孩子,哪有父母会不原谅自己的孩子的呢?”
父子为数不多的谈话结束。
全家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过夏笙歌,主要是因为陆老太太总是会因此伤神。
他们不知道的是,还有另一个为之痛苦的人。
这一个月,陆九城都在弥补过去三年未曾尽到的孝心,也在和家人的相处之中,他才发现过去的夏笙歌是多么的体贴细心。
她替他想着该想到的一切,但曾经的他只当她是逢场作戏。
一个月之后,许晴珃到了临产期。
是个男孩,很健康。
陆九城按照约定给了她一笔钱,并安排了住处,才准备回到别墅。
离开之前,他来到陆老太太的房间,坐在床边。
陆老太太还是生他的气,尽管他这段时间来陪着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所以沉默着不说话。
陆九城抿抿唇,先开了口:“奶奶,您不要再生气了,您身体不好。”
“你知道我身体不好?这些年都是夏丫头在照顾我!”陆老太太说着又生起气来。
陆九城的心抽疼起来。
“是,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她还能陪在您身边……”他咽了喉咙,疼得呼吸一滞。
陆老太太看着他,带着点探究的意味:“你小子,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陆九城没说话。
“我早就跟你说,夏丫头是个好孩子,要你……”陆老太太指着他,剩下责怪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陆九城深吸了一口气,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才露出个淡笑。
“奶奶,您不要再为我这个不孝孙生气了。以后我不在您身边的时候,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语气听起来十分怪异。
陆老太太皱起眉:“什么叫你不在我身边?你以后不来看我这个老婆子了?”
陆九城摇头:“我打算……去一个地方,只是可能不能经常回来看您了。”
“你要去哪儿?”陆老太太问。
去哪里?
陆九城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好半天才说:“我想带着她去看看外面的风景。”
跟他结婚三年,她以他为中心,圈地自禁,没有走出去过一次。
现在,他尽了微薄的孝心,也想要补偿她。
第二十章 怀念过去
陆九城回到别墅的时候,许晴珃已经被安排离开了。
他让人将屋子里彻底打扫了一遍,然后把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曾经的样子。
就好像,夏笙歌还在这里。
伺候了三年的佣人们,比他更清楚家里的摆设。
整理收拾好之后,陆九城站在客厅之中,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他伸出一只脚,小腿预料之中的碰到了矮茶几的边沿。
耳边突然响起夏笙歌的声音。
“不要走那里!前面是茶几呀!你往左边走两步,再往前走就没有障碍了。”
三年前的陆九城暴躁道:“把这个破茶几给我搬走!”
夏笙歌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如果搬来搬去你才更容易受伤,只有对家里的一切都熟悉了,你才会得心应手。”
陆九城甩开她:“滚!别碰我。”
他力气太大,将夏笙歌一把推到在地,她轻声倒吸了一口冷气。
屁股落地的声音闷重,陆九城听见了,他下意识地想脱口而出问问她怎么样。
但是他咬咬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都是她活该不是吗?
……
陆九城心口狠狠一痛。
他抬起小腿,用力地向前扬去。
“咚”的一声,他的小腿处传来刺骨的疼痛。
他吃痛地跌倒,双手捂着伤处紧皱着眉。
半晌,他睁开双眼,眼帘微颤,喃喃道:“夏笙歌,我撞伤了……”
……
“啪嚓——”
“嘶……”
夏笙歌听到声响,连忙跑过来,焦急道:“九城,你怎么了?”
只见原本放在柜子上的瓷花瓶此刻已经粉身碎骨,而陆九城坐在地上,脚背上都是花瓶碎片划破的伤口,鲜血淋漓。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拿医药箱!”夏笙歌叮嘱着,转身跑去储物柜。
很快她就提着医药箱回来,蹲在陆九城身边,冰凉的小手就握上了他的脚腕。
陆九城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又是怒声道:“快滚!我不用你管!”
夏笙歌抿抿唇,柔声劝着:“让我帮你清理伤口好吗,清理完我就滚。”
她手上力气加重,不肯放开他的脚腕。
陆九城气愤地喘着粗气,任由夏笙歌给自己消毒上药包扎。
没一会儿,他感觉到她在他的伤口上绑上了绷带,然后就听见她含着笑意的声音:“好了,我带你去沙发上歇一会儿吧。”
她为什么笑?
陆九城皱紧眉头:“不用你,我饣并自己能走。”
“这碎片还没清扫,你等下又会踩伤了。”夏笙歌说着,语调仍是含着笑的。
他抬起一只脚,半个身子都倚在夏笙歌身上。
夏笙歌有些吃力,但是什么都没说。
他想:累死你算了!
陆九城不知道的是,夏笙歌其实在他的脚上系了一个蝴蝶结。
……
陆九城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着墙上的婚纱照出神。
若是他和夏笙歌的相处,并不是在他失明的时候,也许后来的他们不会变成这样。
他从一个骄傲自负的人,变成了一个浑身带刺,敏感暴躁的人,在他最不想见人的时候,夏笙歌却走进了他的世界。
身边的她,变成了他情绪发泄的唯一出口。
他是做错了,完完全全的做错了。
明明只有她不嫌弃他是否失明,他却那样伤害了她。
浴室里,水流的哗哗声充斥着整间屋子。
陆九城坐在浴缸中,任由冰冷的水浸没他温热的身躯。
血液终于跟着他的心一起冷却下去。
一抹寒光在他的眸底闪过,他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畏惧。
利刃划破皮肤不过是一瞬间的事,鲜红的血流被清澈的水冲淡,但那道口子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沉重的血红色衣哗。
此刻,陆九城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了。
他的身,他的心,他的眼,再也感受不到那蚀骨的痛。
阖上双眼之前,他在心里忏悔。
夏笙歌,这双眼,终究是我负了你。
若是有来世,若是有来世……
“少爷,少爷……”
“少爷,陆先生喊您起床了,再不起来陆先生就要发火了!”
谁的声音?
陆九城皱紧眉头,觉得耳边似乎好似有一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别吵了,别吵了!
但那声音还在继续:“少爷,您真的该起床了,陆先生已经生气了……”
这人光吵还不够,竟伸出手用力地推了推他。
陆九城终于忍不住了,猛地睁开眼,怒道:“别吵了!”
可是等他看清眼前的这人时,他狠狠地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老宅的管家老段。
陆九城眉心更深,喃喃道:“段叔?”
段叔“哎”了一声,说:“少爷,您可算醒了,陆先生在楼下都要骂人了。”
陆九城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一醒来就回到了老宅。
难道家里人发现他自杀的事情,把他救回来了?
但如果是那样,他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陆九城抬起左手,在看到手腕的时候又是一怔。
手腕上的皮肤十分平滑,别说是伤口了,连条细纹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段叔看他不懂,更加焦急地催促,甚至上手给他扶了起来:“少爷,别再拖延了,真把陆先生惹生气了就不好了。”
陆九城呆滞的任由着段叔把他一步步带到了客厅。
陆父站在客厅中,怒气冲冲地背着手看着陆九城。
“你现在是越发的为所欲为了是吧!怎么,训你几句都不行了?连班都不上了!”陆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陆母和陆老太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有些忧心地看着这一幕,但是也不能上前阻止父亲教训儿子。
“九城啊,你就跟你爸爸道了歉,别再闹脾气了。”陆母说着,给他使了个眼色。
陆九城还是一头雾水。
什么为所欲为,什么上班?
从失明之后,他就没有再工作过了。
见他不动,陆父火气更大:“你给我跪下!”
陆九城不明所以,却还是没有犹豫地跪下了。
他跪的果断,倒是让陆父愣了一下。
这小子昨晚不是还和他顶嘴吵架来着吗?今天就这么听话?
不过,还是消了陆父一大半的气。
陆父别扭地挥挥手,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擅自更改了那批烟花的设计,导致最后的展示效果失败,客户不满意我多说你几句合情合理!”
“你知道这次要赔多少钱吗?我没叫你给我出这笔钱都已经是放过你了,你昨天还敢跟我顶嘴,今天还故意不去上班,你知道错了吗?!”
陆父的这几句话,逐渐唤醒了陆九城的记忆。
擅自烟花设计,展示效果失败,客户不满意,训斥、顶嘴、旷工……壹扌合家獨βγ
陆九城倒死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因为他没有经过父亲的同意,擅自将一笔订单的烟花设计更改,那时自负的他理想中的这批烟花会是最成功的作品,结果却是失败。
父亲为此将他大骂一顿,他的自尊不能接受这次失败,于是和父亲吵了一架,第二天故意没有去公司,然后父亲又将他骂了一通,甚至动手打了他。
而后的他情绪爆发,夺门而出,愤怒使他驾车超速,最后发生车祸,导致了他双眼失明。
所以陆九城怎么样都不能忘记这件事的前后因果。
可是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三年了吗?
一个荒唐的想法蓦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抬眼看向陆父,屏着呼吸缓缓问道:“爸,我能知道今天是哪年哪月哪日吗?”
他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陆父刚刚平息下去的火气“蹭”的一下又窜了起来:“我问你错了没有,你在干什么?!”
“爸,我知道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我都认,您别生气,我亲自去给客户道歉!”陆九城连忙道。
陆父陆母连同陆老太太全部都怔住了。
跪在地上这小子是他们家的那个混世魔王?!
陆九城的话音落下,客厅中一瞬归于诡异的沉默。
一众人紧紧盯着他看,眸底尽是不可思议和不可置信。
片刻,陆母怔怔开口:“儿子,你是不是……发烧了?”
陆九城没有回答,心里却在想:你儿子不是发烧了,而是快疯了。
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他转头看向管家老段:“段叔,今天是几年几月几日?”
老段看了眼陆父的神色,低声回道:“少爷,今天是2017年2月8日。”
2017年2月8日!
陆九城的呼吸一瞬停滞,这就是他出车祸失明的那一天没错!
难道……他真的回到了过去?
他回到了过去,那么……那么夏笙歌也还活着……
陆九城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猛地站起身,就要冲出去。
可刚踏出一步,他又停下了。
他要去哪里找她?
陆父陆母对他这反常的行为满是不解。
倒是陆老太太缓缓开口:“既然九城已经认错了,就别跟孩子计较了,吴妈,饭做好了没有?”
吴妈从厨房探出个头来,笑眯眯地说:“老夫人,饭已经做好了。”
陆老太太一挥手:“行了,吃饭吧。”
陆九城顿了顿,跟在长辈之后失神地走向餐厅。
蓦地,门口的门铃响起。
老段说:“我去开门。”
陆老太太看了眼钟表,说:“应该是那丫头来了。”
陆九城心不在焉,根本就没听见。
很快,老段就带着一个姑娘走进客厅,说:“老夫人,的确是夏小姐来了。”
陆老太太笑起来:“我就知道,是你这丫头。”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陆奶奶,我来的有些晚了,学校的事耽误了。”
这声音耳熟的很。
一瞬间,陆九城脚步一顿,全身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他甚至感觉到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的心脏先是停了一下,而后剧烈的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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