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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小编今天给大家带来小说《招月》,小说《招月》讲述了主角那晚,柳依,朝梁两人之间的恋爱感情史,内容精彩情节多变,作者佚名文笔精深。值得阅读,简介:…

免费试读

那是一个稀松寻常的夜晚。

梁招月跟往常一样,加班整理材料。

打印室极其安静,只有打印机呲呲吐纸的声音此起彼伏。机子打完一份,她拿起检查,确认无误后,在清单上打勾。

最后一份资料核对完毕,她将十来份资料按照标签纸分类排序,抱起正要回办公室。

手机响了,是父亲梁明凯的来电。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数秒,梁招月搁下资料,接通。

几句寒暄后,梁明凯进入主题,他说:“阿月啊,爸爸真的抱歉,本来说好明天要给你转钱的,这不你妹妹吵着要买钢琴,你说……”

听筒那边连连传来几声叹息。

梁招月知道这是父亲的一贯伎俩,留着话不说,让她自己接下去。

更直接点,是让她自己找退路。

她说:“我知道了,学费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

目的达到,梁明凯却还是虚伪地说:“要不你看你妈妈那边能不能帮上忙,她……”

梁招月打断他:“你还有事吗?没事就先这样吧,我赶着交资料。”

梁明凯又装出一副关心的口吻:“这么晚还在工作?不过一份实习,别太拼命了,该休息还是要休息,身体要紧。”

他话刚落,梁招月就把电话挂了,抱起桌上的资料离开打印室。

回到办公室,她把资料锁进工位抽屉,关了电脑,拿起托特包正要下班,手机再次响了。

低头一看,是上司陆平的来电。

过往经验告诉她,这是一通临时工作电话。

果不其然,陆平让她送份资料到星海岸会所。

在银海证券投行二部实习两个多月,跑腿送资料是梁招月的日常工作之一,她已然习惯。

时间紧急,坐地铁是来不及了,她把资料放进包里,下楼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开出十分钟,手机又一次响了。

这次是母亲林汀晚来电。

梁招月摩挲了会指尖,接起。

同梁明凯一样,母亲也是关心了她几句,然后再进入正题。

她说:“阿月,你爸爸刚刚和我说了,他那边手头紧,学费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我这边呢,你哥哥最近想买房,首付要百来万,我……”

她亦是战术性地戛然而止。

窗外,城市街道的景色快速掠过,只留下依稀残影。

十三岁那年,父母相继离婚又再婚,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而她反倒成了那个尴尬的存在。

梁招月收回目光,说:“就不麻烦您了,我会自己想办法。”

林汀晚忙说:“阿月你不要这么见外,妈妈会给你想办法,过段时间再和你说。”

挂完电话,梁招月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她靠在椅背上,握紧手机,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她抵达目的地。

作为北城最有名的商务洽谈会所,星海岸进进出出的都是各界知名人士,为确保其隐私性和高端地位,这里实行的是会员制,一张VIP卡的最低消费额度是八十万。

梁招月消费不起,自然没有资格进入。

她给陆平打了电话,在门口等。

大约十分钟后,陆平出来了,梁招月把资料递给他,正要走,被他唤住。

“里边喝得正狂,你进来帮忙挡一下。”

梁招月迟疑,又听到他说:“算应酬加班费。”

银海证券的应酬加班费很高,一小时三百。

研二开学在即,而她的学费还没有着落,眼下正是缺钱的时候。陆平这句话无异于拿捏住了她的命脉,她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梁招月跟他进去。

进包间前,陆平特意叮嘱她:“别喝得太狠,把人稳住就行,这项目还有得谈。”

她点点头。

推开包间的门,一股烟酒味迎面砸来,差点把梁招月熏得当场转身退出去。

但考虑到那笔不菲的加班费,她屏息往前。

他们来得正是时候,一群人正在拼酒,场面激烈。

见陆平出去一趟带了个漂亮的女人回来,都开玩笑说他是不是搬救兵过来了。

梁招月面带微笑地站在一旁。

陆平说:“这是我底下的实习生,小姑娘还在读书,你们可手下留情。”

话是这么说,然而根本没起什么作用,反倒助长了灌酒的气焰。

好不容易来个人,还是个会喝酒的漂亮女人,一群人相继朝梁招月递酒杯。

她一边喝着,一边不时朝陆平的方向看去。

这会陆平正拿着她带来的资料和一个男人在谈事。

他正襟危坐,说得口干舌燥;而男人窝在沙发里,像没骨头似的,半眯着眼,不时点头附和。

沙发和酒桌只隔了两步不到的距离,一处安静紧张,一处热闹癫狂。

很割裂的一个场景。

然而很多项目的合同又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谈妥的。

陆陆续续喝了近一个小时,梁招月实在招架不住了,借口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待了快五分钟,她捧了把冷水洗脸,擦干净水渍往回走。路过拐角的时候,偶然间撞见刚才那个男人在打电话。

“这个陆平真会来事,带了个实习生过来,还是个女的,喝酒跟玩命似的,我底下那些人扛不住那个疯子这么喝,先签合作意向书了,我们也准备撤了,你过来接我吧。”

挂掉电话,男人狠命吸了一口烟,摁在垃圾桶旁侧的烟灰水槽碾灭,朝包间走去。

等人走远了,梁招月才慢吞吞跟上。

回到包厢,见众人已经在收拾东西,梁招月问陆平:“结束了?”

陆平指了指包里的文件:“你把人家喝怕了,徐总先签了合作意向书,细节改天再谈。”

一般到了这个环节,项目也差不多是十拿九稳,剩下的不过是关于费用的问题。

她松了口气,跟随陆平送众人下楼。

陆平口中的徐总全名叫***恒。

是徐氏集团董事长的小儿子,更是云和资本的合伙人之一,手底下参与的投资项目众多,上市和非上市的企业都有。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通常券商投行都会和投资圈的人搞好关系,除了拿到第一手资讯,更是为了争取项目。

陆平和***恒的关系一向不错,这次听闻他投资的项目中,有家企业计划上市,陆平闻着味就缠上来了。

-到了一楼,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叫车离开,唯独剩下***恒在等人接。

他抽了几口烟,指着陆平骂:“你也太狠了,叫来的什么人,光喝酒不要命了。”

想到***恒对她的评价是疯子。

梁招月垂眸看地面。

夜里十点,月光清幽,四周尤为安静沉寂。

陆平笑着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出身优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身上几座大山压着,要赚钱养家糊口,混口饭吃不容易。”

***恒骂了句:“撑不死你。”

说话间,前方驶来一辆车。

是一辆黑色的宾利,昏沉夜色下,极是低调奢华。

***恒挥挥手:“车来了,我先走了。”

他喝得酒不算多,但走起路来还是脚下虚浮,陆平扶他过去,梁招月拿包跟在旁边。

后车座门开,***恒骂道:“好你个周云川,不会搭把手是吧。”

里面的人没应声。

他讨了个没趣,在陆平的帮扶下,骂骂咧咧地爬上去了。

梁招月适时递上公文包。

收回手的时候,车后座的灯恰好亮了,她下意识抬头望去。

旋即迎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

车里光线昏黄,那人贴靠椅背,膝盖上放着一部iPad,像是被打搅到了,手停在屏幕上,漫不经心投来一眼。

目光凛冽却又凉薄。

一瞬就摄住了她的心魄。

刹那间,梁招月心没来由地一紧。

她定在原地,全然忘记思考。

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她的眼里仅且只有他。

那人视线落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半晌,不动声色地敛回目光,垂眸看向iPad,手指不时在上面滑动。

他心无旁骛地工作,至于旁人旁事,与他完全没有关系。

晚风拂过,浸在皮肤上,留下丝丝凉意。

陆平扯了下她的包。

梁招月心神一凛,回过神,退后一步,与车子隔开距离。

***恒趴在车窗框上,说:“陆平,你这实习生厉害!今天算我输。”

陆平笑着说:“一般一般,咱们下次再约。”

话落,车子朝前驶去,不多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梁招月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心里一阵茫然。

这时陆平说:“刚才在发什么呆?怎么跟傻住了似的。”

她摁下心里那股说不清的感觉,说:“酒喝多了,脑子迷迷糊糊的。”

见她脸色通红,陆平说:“不是让你悠着点喝吗?”

梁招月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想让您早点拿下项目,我不敢拒绝他们。”

说话间,叫的车到了。

回去路上,陆平夸了她一通,显然满意,又说:“知道刚才坐在车后座的那人是谁吗?”

梁招月捏紧托特包的带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是谁?”

“周云川,云和资本的CEO兼创始合伙人,别看***恒厉害,其实更厉害的是他背后的周云川。可惜这人不喜欢出风头,网上能查到的信息很少。”

梁招月听说过周云川。

私募基金行业的大佬级别人物,早年在国内资本市场热衷于风险投资和股权投资时,他独辟蹊径,组建了一支团队专注于并购基金。那时国内的并购业务还属于半空白状态,起初他的决定并不被市场看好。(*1)直到2013年,国内并购风潮盛起,云和资本迎着政策乘风直上,他带领的团队前前后后操盘了十几跨境并购项目,涉及金额超百亿美元,短短几年间就成了私募行业的一个传奇。(*2)如今云和资本的业务涉及众多,一二级市场都有涉略,但其并购业务一直是行内的重要参考样本,其操盘手法可谓娴熟。

传闻,周云川早年间在国外顶级投行工作,从事的便是并购相关。后来辞职回国创立云和资本,能一路顺风顺水壮大到现在的规模,少不了他原来老东家的资本注入。

想到刚才那数秒的对视,梁招月轻声说:“他看起来很年轻。”

陆平感慨:“是很年轻,32岁的年纪,能有现在这个成就,是投行圈的人中翘楚了。”

陆平今年30岁,在银海证券工作6年升到了高级经理的位置。如今他想更进一步朝副总裁的位置争取,只能多方拉拢项目,从承做过度到承揽,在承揽岗发挥到极致。

梁招月说:“师父您也很厉害。”

陆平说:“你也不错,一个女孩子这么拼命,刚才***恒一直问我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想了下,说:“混口饭吃不容易,好不容易留在银海跟着您实习,不能辜负师父你的栽培。”

前句是刚才自己回复***恒说的话,陆平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

笑意是有几分酸楚的。

到了学校,梁招月和陆平道别,朝宿舍的方向走去。

夜里十点多,校园道路一片静悄悄的,角落处偶尔传出几声虫鸣声,显得这个夜晚更加静谧了。

回到宿舍洗完澡,梁招月坐在桌子前,打开电脑写实习记录。

写完,她保存文档,正要关电脑,忽地想到什么,她挪动鼠标点开了下方的浏览器,然后在搜索框输入“周云川”三个字。

页面跳转,在页面结果快跳出来的那瞬间,梁招月啪的一声将电脑盖上。

她扯过搁在架子上的干毛巾,心有余悸地擦着头发。

寂静的夜晚,椅子上的电风扇呼呼刮着风。

她心砰砰跳跃。

梁招月用手摁住胸口,同时在想——

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梁招月没把那晚的事情记在心上。

左右不过是永远都不会有交集的人,真上心了反倒徒增不必要的困扰。

只是忙碌之余,她偶然会想起那道凛冽的目光。

这天周三,她正在撰写一份有关新能源的行业研究报告,从表格中导出可视数据时,陆平用文件夹拍了拍她的工位隔板,说:“来会议室一趟。”

许是临时有工作安排给她,梁招月不敢多有懈怠,将写到一半的报告保存,朝他离开的方向追去。

进了会议室,陆平推过来一份文件,说:“这是那晚的报销单,你看下没问题就签字。”

是那晚两个小时的应酬加班费,她看了看,拿笔签下名字,然后将文件还给他,说:“谢谢师父。”

“谢什么?荣景电子的IPO项目今天早上刚签约,你那晚功不可没。”

梁招月诧异,她知道这个项目势在必得,但这么快签约又属实意外。

陆平说:“也才过去五天,我原本计划是那晚直接签约,隔天签辅导协议。”

她没忍住笑了。

他说:“别笑,徐总对你印象好,下午有个芯片研讨交流会,你到时一起去。”

梁招月瞬间就不笑了,犹豫道:“到时还要喝酒吗?”

陆平无奈道:“不喝,哪有那么多酒喝,”又说,“这次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好好把握。”

离开会议室回到工位,刚点开电脑,邮箱提示新进一封邮件。

是下午芯片研讨交流会的资料,主要以MEMS传感器和CMOS图像传感器为主。而荣景电子的主营业务就是高性能CMOS图像传感器芯片的研发、设计与销售。(*1)看来确实是一个平常的研讨会,梁招月没再多想,转而开始查阅相关资料,提取其中重要信息。

归因于平日的行业研究撰写,她在收集资料方面很是如鱼得水。

下午出发前,陆平问她了解得怎么样了,她徐徐道来。

陆平说:“要不是你马上就要开学了,我还想把你安排到荣景电子的项目里。”

听到这话,梁招月的心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她开心自己的能力得到陆平的认可,尽管券商投行实习向来有小黑工一说,但是在陆平手底下学习,还是多有获益;一方面则是酸涩,研二开学在即,而她的学费还差一些。

几千块的实习薪水在几万块的学费面前,实在是杯水车薪。

父母那边是靠不上了,梁招月在想,剩下的两万块该怎么解决。

她心里着实没底。

研讨交流会在北城凯悦大酒店三楼文澜厅举行。

在一楼扫码登记领取临时工牌,梁招月跟在陆平身后上楼。

他们来得不算早,此时大厅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谈,散落在各个区域。

陆平往全场扫了一遍,似乎在找什么人。末了,他指了指最左侧第三排的位置,说:“待会我们坐那。”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和人谈笑风生的***恒。

如今荣景电子的上市辅导是银海证券负责,而云和资本作为荣景电子的第二大股东,以后少不了往来,不难怪陆平进来第一时间就是找***恒所在的位置。

-离交流会还有十分钟开始,陆平假装不经意地朝***恒所在的方向走去。到了人跟前,他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笑着伸出手,说:“哎呀,这不是我们徐总吗?幸会幸会!”

见是他,***恒极是嫌弃:“路见不平,你能不能别那么戏精。”

陆平仍是伸手笑着:“这不是巧了吗?”

***恒哼了声,到底是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一阵寒暄。

***恒坐下,他左手边还有两个空位,陆平动作迅速占了里边的一个,同时拍拍靠过道的位置,说:“招月,站着干吗?挡后面的人视线了。”

梁招月依言坐过去。

弯腰的时候,正好和看过来的***恒撞上视线,她朝他点点头,说:“徐总好。”

***恒也朝她笑了笑,推推陆平:“和她换个位置,跟你同坐就是烦。”

陆平对此没有任何意见,甚至是有些喜闻乐见的。

他极痛快地和梁招月换了个位置。

梁招月刚落座,身旁的***恒就把手放在她的座椅背栏上,问:“你怎么这么会喝酒。”

她挺直脊背,答:“我爷爷会酿酒,从小跟在他身边长大,时间长了就学会喝一点。”

“一点?”他啧啧,“不愧是好学生,一出口就是谦虚。”

“谢谢您夸奖。”

“不客气,”***恒很是喜乐地说:“改天有空能带我去见你爷爷吗?孙女这么会喝,他老人家肯定更胜一筹。”

梁招月说:“他在几年前去世了。”

***恒呛了声:“……”

一旁偷听的陆平默默撤回身体坐正,当作没听到。

尴尬间,***恒忽然看到什么人,朝梁招月的身后侧挥了挥手:“这边。”

梁招月转过头看去。

一道挺拔俊朗的身影走进视野。

周云川一身白衬衫黑西装,手肘处搭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此刻,他步履稳落地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身形优越,外貌更是格外醒目,因此,一路走来,附近人的目光或多或少地落在他身上。

而他置身事外一般,面色平淡,像是没意识到自己是人群中的聚焦点。

或者说,早就习以为常。

前后座椅的过道相对较宽,不影响穿行。

梁招月还是下意识地把双腿侧到一旁,为他让道。

周云川走进来,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她朝他点点头以示招呼。

他亦是向她微微颔首。

周云川刚落座,交流会也开始了。

全场静声,主持人在上面主持开讲仪式。

整个会场极其安静,然而梁招月的注意力全被身旁的人吸引过去了。

***恒小声说:“不是下午有个会议,你不来吗?”

周云川声音无波无澜的:“对方临时有事取消了。”

“那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早知道你要来,我就在家里补眠了……”

***恒叽叽喳喳的,像只不知停歇的麻雀。

而周云川除了开头那句,再没回答他任何问题。

梁招月想,这人可真寡淡。

念头刚落,忽地,余光身影一晃,她微侧过脸,拿更多的余光去瞧旁侧。

下一秒,她愣住。

身旁原本的深灰色衣服换成了白衬衫,与此同时,一股清冷的气息逐渐传过来。

她轻嗅几下,周身那股冷冽的味道越来越明显。

她垂眸,再去看地面。

适才白色的球鞋这会也换成了黑色皮鞋。

显然,周云川和***恒换了位置。

随即***恒的声音也印证了她的猜测:“好好的换什么位置,你耽误我和人家说话了。”

周云川双腿交叠,贴靠椅背,姿态闲散,听到这话,淡淡瞥了他一眼。

眼神冷漠至极。

***恒当即噤声。

身旁无缘无故换了个人,还是一个让自己无法忽略的人,梁招月不敢轻举妄动,手指蜷缩着,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台上的报告。

四十分钟过去,第一场交流会结束,大厅瞬间躁动起来。

不少人过来找周云川交流,周云川从始至终寥寥数语应对。

陆平识趣地没凑前,转身找其他人攀谈。

梁招月没事做,干脆抱着笔记本修改刚才做的笔记。

“你怎么跟上课似的。”

头顶响起一道调侃声,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恒。

也是这时她发现周边变得安静了许多,抬头看去,适才围绕周云川的人早已不见。

他双腿交叠,手肘搁在座椅横栏上,不时滑动屏幕,目光懒散。

目光快速从他身上划过,落在***恒身上,说:“回去还要写报告。”

***恒更乐了:“听起来像写观后感。”

她说:“差不多。”

声音轻轻的,怕打扰到身边的人。

忽地,听到***恒问:“听陆平讲,你会说德语?”

梁招月顿了顿,说:“只会一点日常交流。”

“谦虚,”又去推周云川,“你不是正缺个德语翻译吗?这不就有一个。”

他说得散漫,听在梁招月耳朵里,却是心猛地一跳。

她摸着笔记本电脑的边缘,侧目看了眼周云川。

他摁熄手机,也朝她看来。

轻描淡写的一眼,没什么情绪在里面,却叫人有种——平地惊起一声雷的慌寂感。

对视数秒,他开口淡淡问道:“有过口头翻译经验吗?”

她捏紧手指,说:“有过三次,分别是导游、艺术展览以及一次尽调访客会谈。”

察觉手抖得有些厉害,梁招月用力抓住笔记本电脑的底部。

***恒说:“这经验还挺丰富啊。”

周云川略微沉吟,像在思忖,片刻后他问道:“带名片了吗?”

梁招月声音低了许多:“我还在实习,目前没名片。”

他默了几秒,手腕一转,手机递到她面前:“输下你的号码。”

她第一眼注意的是他的手。

手指修长,皮肤匀白细腻,看着就像是养尊处优的,从没受过什么苦难。

随之而来的是震惊。

震惊他真将***恒的话听进去了。

从他手里接过手机,输完号码,她侧过脸,问:“备注我要怎么写?”

他言简意赅:“名字。”

她照做,输完自己的名字,点了确定。

界面跳回联系人列表,她也不敢多看,第一时间把手机递还给他。

周云川拿回手机,手指在屏幕轻触一下,没一会,梁招月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她正打算摁掉,周云川淡漫的声音徐徐传来:“这是我的号码,你明晚有空吗?”

她声音几乎是颤抖的:“有的。”

相比她的紧张,周云川可谓是平静至极,不紧不慢道:“明晚我要见一个德国人,他有收藏国画的爱好,详细情况我会让助理发给你,至于薪酬……”

他微顿住,似乎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一旁的***恒适时说:“一晚上五千,那老头的夫人对咱们这边的酒很有兴趣,到时也麻烦你了。”

她有想过周云川要号码是将她作为备选,却没想到是当场直接定了。

梁招月受宠若惊,忙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周云川点点头,没再作声。

将疏离淡漠表达到了极致。

***恒又是那副调侃的口吻:“你表情怎么跟要上战场似的。”

梁招月尴尬。

***恒还想说什么,这时周云川掀起眼皮,淡漠地扫了他一眼。

见状,他立马止声,坐回自己的位置。

也是这么一个可以忽略细节的瞬间。

梁招月看在眼里,心跳徒然加快。

-交流会在下午五点结束。

四点半的时候,周云川出去接了通电话,直到散场,他都没再回来。

***恒赶着去机场,将他的外套丢给梁招月,说:“你明晚顺便带给他。”

“我……”

梁招月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恒已经走远了,背影略显匆忙。

看着手里的西装,她是懵的。

有些不在状态。

陆平谈完事回来,见她手里多了件西装外套,狐疑道:“谁的?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梁招月尴尬,硬着头皮说:“周总的。”

“他的外套怎么在你这里?”

梁招月把明晚的翻译事情如实告诉他。

陆平听了,很是满意:“回去好好准备,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啊。”

她点点头:“会的。”

回到公司已是下班时间,梁招月将下午的报告会笔记整理出来,再结合荣景电子的现有情况,写了一份简单的分析报告发送给陆平。

她关了电脑下班。

等地铁的时候,梁招月数次看向手上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周云川的西装外套。

从研讨会到现在,她一直处在状态外。

就在几天前,周云川对她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人。

她和他的缘分也止于那晚的一面之缘。

然而现在,因为***恒的心血来潮,她和他的联系徒然增多。

梁招月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最新一条是来自他的。

而且是他主动拨过来的。

极具不真实,却又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不远处,轰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地面一阵轻微的晃动。

地铁进站了。

梁招月摁熄手机,丢进包里,抬头。

玻璃上映出她风尘仆仆的一张脸。

她尚且为生活奔波,还在为学费苦恼。

而周云川已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她到底在心悸、期待什么?

地铁到站,门朝两边滑开,人潮汹涌,梁招月被人群挤进车厢。

隔天下午。

梁招月正在微信上和舍友宋悦聊化妆的事,电脑上收到陆平发来的消息。

让她提前下班,好好准备晚上的**工作。

她不好意思,回复道:【晚上七点到,我下班再走。】

陆平:【徐总和周总是咱以后的大客户,提前搞好关系总没错,你现在下班回去。】

话已至此,梁招月不再推却,关掉电脑,拿起托特包从另一侧员工通道搭乘电梯离开。

回到宿舍,舍友宋悦正在吃泡面,见她回来了,说:“难得早下班一次。”

她放下包,到衣柜拿睡衣,说:“马上又要出门了。”

二十分钟后,她速战速决从浴室出来。

宋悦笑她:“时间还早,倒也不用这么争分夺秒。”

梁招月拿着干毛巾擦头发,说:“我紧张。”

“紧张什么?就一次临时工作,做得好问心无愧拿钱,做不好直接拉倒。”

宋悦是典型的不内耗人格,从不在自己身上找缺点。

自省这个词和她是天生的路人。

梁招月很佩服、也很羡慕她拥有这份心性。

擦了会头发,她拿电吹风吹干,又站在电风扇面前吹了会,等身体的热意淡却,她换上衣服。

白色衬衫上衣搭配一件黑色半身裙,很通勤的一身装束。

这时宋悦也吃好了,洗干净手开始帮她上妆。

“你皮肤底子真好。”

梁招月说:“你也不差。”

宋悦笑:“不过呢,一想到你的皮肤好是戒油戒辣,纯饮食清淡养出来的,我又不羡慕了。”

这倒是实话,梁招月一向是三餐规律,饮食清淡为主,基本不在正餐以外吃其他餐食。

零食奶茶烧烤之类的,她从来不碰。

因此,也少了很多休闲乐趣。

梁招月说:“都是没钱造成的,不敢放开吃,不然又要在皮肤上花钱。”

宋悦感慨她的诚实:“今晚不就有个好差事等着你?”

“如果顺利,拿到钱了,我请你吃饭。”

宋悦只给她上了层淡妆。

上好妆,梁招月盯着柜子里看了许久,良久,她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检查没问题后,卷好放进画筒,拿一个牛皮纸袋装上。

见状,宋悦不免笑:“还带礼物?”

梁招月说:“听说客户喜欢国画,第一次见面,投其所好试试,就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

梁招月爷爷生平两大爱好就是酿酒和作画。

他去世后,梁明凯想把他的书房整理腾空出来,给小女儿当琴房。面对一屋子的画作,梁明凯的打算是当作废品卖掉,梁招月舍不得,据理力争下,一部分被她整理放到自己的房间,一部分则被她带到学校。

她带上两个牛皮纸袋出门。

宋悦问:“另一个纸袋是什么?”

她沉默半晌,模棱两可说:“一件外套。”

宋悦也没多想:“我最近不上夜班了,要是迟回来了打个电话,我去接你。”

“好。”

梁招月下楼。

走出宿舍区的时候,手机响了。

拿起一看,发现是周云川打来的,她顿时心神一凛,忙将两个袋子拿在左手,空出一只手接电话。

甫一接通,周云川淡淡的声音自听筒传来:“出门了?”

她嗯了声,说:“还没出校门口。”

说完总觉得落了点什么。

正想着,又听到他疏离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从哪个门出来方便?”

她怔了一瞬,猜到他要做什么,说:“北门。”

挂完电话,梁招月心里还有几分余悸,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愈发强烈。

可刚才的通话再简略不过,自扰片刻,她摇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迎着黄昏的余晖,朝北门走去。

-快到北门的时候,她有意放慢脚步,同时视线不时朝周边望去,没一会,她在北门左侧的临时车道上看见了一辆黑色的宾利。

车牌号码和那晚接***恒的一样。

这会,车子严丝合缝地关着。

她猜不准此时过去敲窗户是否会打扰到周云川。

犹豫间,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淡漠的脸。

周云川侧过脸,朝她看来,说:“上车。”

她没料到是他亲自开车,以为是助理之类。

到了车前,她又陷入两难的境地,是坐前面还是后面?

针对异性之间,副驾驶是个很有考究的位置;但是如果选择后车座,她又有把他当成司机的嫌疑。

见她迟迟不上车,周云川瞥了她眼,说:“坐前面。”

梁招月这才松了口气,朝他点点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梁招月转过脸,说:“周总,我好了。”

周云川没作声,只是掌着方向盘调转车子方向,驶上主干道。

是一如既往的寡淡疏离。

但因那份成熟稳重,这种疏离感又是浑然天成的。

车室安静异常,加上冷气又开得足,两相作用下,梁招月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一个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她坐了会,微侧脸,目光不经意地划过周云川。

他唇线微平,神情淡漠,手搭在方向盘上,衬衫袖子往后稍退,露出一截好看的手腕骨,嶙峋却有致。

骨感之中又暗存一股别样的力量。

总之是迷人的。

梁招月看了会,怕停留太久让他有所察觉,徒增冒犯和尴尬,忙收回目光。

四十分钟后,车子驶进一条梧桐大道,转过两道弯,最终停在一栋小洋楼面前。

周云川泊好车,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见状,梁招月也忙拿上两个纸袋打开车门。

下了车,才发现周云川这会手里多了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他抖开穿上,系上纽扣,低头去整理袖口。

梁招月适时上前,递出其中一个牛皮纸袋,说:“这是昨晚您在报告厅来不及带走的外套,徐总让我转交给您。”

周云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目光冷淡,说不出什么含义。

梁招月的手停在半空,心里慌乱不定。

半晌,周云川理好袖口,伸手接过她手中的袋子,走到后车座,打开车门扔进去。

再回来时,他目光落在她的左手,说:“那是什么?”

她低头看了眼,解释道:“是一幅画,您助理发来的资料上说菲利普先生喜欢牵牛花,我这里正好有一幅。”

闻言,他又看了她一眼,就在她以为是不是多此一举时,听到他说:“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她忙不迭从袋子拿出画筒,将画取出展开,说,“这幅画是我爷爷以前的作品,仿清代画家李鱓的牵牛花画作。”

这幅画的景意简单,但巧妙的地方在意着色,清新朴素淡雅,很是别致。

周云川垂眸看了许久,一直没言语。梁招月揣揣不安,朝他看了眼,他面色平静,仅从神情是辨不出任何想法的。

她抿紧唇,是有些后悔带了这幅画过来的。

忽地,周云川慢条斯理的语调在耳畔响起:“只有这一幅?”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又问了一遍:“这画只有这一幅?”

她回过神,说:“还有一幅,不过是幅残次品,当时沾了点颜料。”

周云川便问:“现在在你手里?”

她点点头。

他扬了扬眉,若有所思。

揣摩不清他忽然这么问的目的是什么,梁招月见他没再看画了,将画卷起来收进画筒,放进牛皮纸袋。

她安静地等在一边,然而周云川久久没有下文。过了会,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跟她说:“待会进去不用谈任何工作相关的事,当成一次平常的聊天就行。”

还没等她应声,他已迈步朝小洋楼走去。

梁招月诧异,昨晚他助理发了三份资料过来让她熟悉,如今却说用不上了,实在奇怪。

余光瞥见他已走远,她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上。

菲利普夫妇虽已年过五十,但胜在保养得当,加之心态平和明朗,看着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几岁。

打过招呼,梁招月将见面礼送给她们,同时格外强调这是一幅仿作画,希望她们喜欢。

令她意外的是,菲利普夫妇对这幅画赞不绝口,餐桌上,一直在询问画的事情。

梁招月看了眼周云川,后者朝她点点头,她得到他的同意,这才娓娓道来。

后来菲利普太太知道她爷爷除了作画,还爱酿酒,更是喜悦,颇有种相逢恨晚的意味。

后半程,菲利普太太带着她坐在客厅聊国内的酒文化,而周云川责备菲利普先生请进书房谈事情。

梁招月一边和菲利普太太聊天,一边留意书房的情况。

半小时过去,两人从书房出来,她隐约听到他用德语同菲利普先生说合作愉快。

九点左右,她和周云川告别菲利普夫妇。

走出小洋楼的院子,周云川的手机响了,他接起。

***恒问:“结束了?谈得如何?”

周云川看了眼梁招月,说:“收购事宜定了,具体的细节明天两边再谈。”

“怎么回事?之前那老头不是不肯松口吗?”

是夜,周围一片寂静,因此,***恒的声音通过听筒,清晰地传到梁招月耳里。

她望过去,不料,正撞上周云川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不是第一次对视了,但或许是这会只有她和他的原因,她呼吸倏地提紧。

一种无意识的紧张充斥她全身,她呼吸都变得轻薄了许多。

就在这时,周云川淡淡笑了下,眉眼舒展,颇为惬意。

这是第一次,梁招月在他脸上看到如此明朗的神情,而不是此前的不近人情。

她不禁想,他原来是会笑的。

周云川说:“你的画自己收着挂家里吧。”

***恒哀嚎一声:“不是吧,我花了二十万千辛万苦买来的画难道没派上用场?”

他淡淡嗯了声。

***恒又问:“那是怎么解决的?”

话落,梁招月能确切地感受到有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很强烈的一个存在,她想当作是错觉都难。

周云川漫不经心地说:“这要问你自己。”

***恒一头雾水:“你能不能痛快点,每次都让我猜……”

他话还没说完,周云川就把电话挂了。

梁招月却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

想必她那幅画在今晚多少起了作用,至于多与少她不得而知。

不过这是次要的。

她想,能帮到他就好。

这个念头一出,她猛地惊住,停下脚步,看着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座的周云川,懵懵的。

周云川打开车门,不经意一个抬头,见她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自己。

夜色下,她一脸茫然,像是被什么问题困住了。

他等了会,见她没有动的意思,想到今晚能这么顺利,归功于她带来的那幅画。思考片刻,他重新关上车门,朝她走去。

距离她只有一步远的时候,他停住,低头。

一道黑影落下,挡住了身后幽微的路灯光亮,梁招月抬眼。

一俯一仰,氛围沉静,个中情愫暗流涌动。

周云川适时开口,问:“怎么了?”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够让她听见。

梁招月想,她这是怎么了?

望着他清俊的一张脸,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从前,她是不相信一见钟情的。

如今她却切身体会。

是荒唐,却也是切实心动。

可那又怎么样?

她和他的差距再明显不过,云泥之别的两个人,往后也难再有接触来往。

短暂的心动,在现实问题面前,苍白得不值一提。

更何况,要是周云川已经有另一半了呢?

她强力摁下那些让自己心颤心慌的情愫,及时悬崖勒马,以防自己会摔得更惨。

梁招月说:“没什么。”顿了顿,又说,“谢谢周总关心。”

周云川眉梢微挑,见她神色如常,便也没再继续追问。

回去依旧是一路的沉默。

窗外夜色寥寥,浮光掠影般映在她的眼底。

梁招月收回视线,朝周云川的位置快速看了一眼。

他依旧是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感。

她想,只是一时的心动,实在没什么。

她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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