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女问昔》
苏府的库房曾经是苏问昔最喜欢的地方。金银倒在其次,穿越人士嘛,怎么可能眼里就那些白黄之物?
活生生的古董啊,还是不带墓土味道的。
不过跟红烧肉吃多了也会腻一个道理,苏问昔已经很久没有光顾了。
说实话,作为见多识广的现代人士,那些苏老爷藏以至宝的所谓南海珊瑚珠、西洋琉璃镜,实在没有什么新奇之说,更别提那些所谓的金银首饰,以苏问昔挑剔的眼光来看,和现代流水线上的精工制作相比,手艺实在不算是精堪。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感兴趣。
苏问昔对什么感兴趣?
比如那些作工精良的她娘嫁过来时陪嫁的家具、箱笼、浴桶……
实打实的纯实木制作,无胶无甲醛,每次进来都是一股木头的清香味。
苏问昔在库房里转了一圈,将她娘那些家具挨个嗅了一遍后,然后对尽管已经见怪不怪但仍然不理解她家小姐怪癖的红莺儿一摆头:“去把两位姨娘请过来,她们也该活动活动身子了!”
红莺儿:“……”
小姐合着你这趟就是为嗅家具来了?!
两位姨娘倒是来得挺快。
府里只有这一位小姐,她们又没有一男半女,苏老爷对她们又不上心。这位小姐自生下来就是苏老爷的眼珠子命根子,女扮男装、上树爬墙都睁一眼闭一眼了。何况当时如果不是前夫人去世早,怕小姐没有人教导,府里根本就不可能有这两位姨娘的存在。
两位姨娘都不是耍奸藏私的人。
苏问昔嘴甜人俏,笑咪咪迎着两位姨娘:“老爷让我帮着布置子规的房间,我连自己的房间都是两位姨娘帮着布置的,哪懂这个呀,两位姨娘教教我嘛!”
凑到两位姨娘面前,一左一右的拉住,拧着身子往两位丰腴的姨娘身上蹭。
自小没娘的苏问昔对讨好卖乖这档子事绝对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逢年过节为两位姨娘争取几件首饰、混几身衣服那都是小case。
一时母爱泛滥的左姨娘温和地笑道:“小姐眼看着是大姑娘了,倒是年纪学一学这些个了。”
苏问昔心里一格登,她可没打算学,纯粹是等着两位姨娘大包大揽的一句:“小姐年纪小,这种事情是显得为难小姐了,交给我们姐妹就好!”
一向百试百爽的撒娇为虾米今天不好使了呢?
苏问昔很郁闷,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姨娘!姨娘!姨娘!”一个称呼三个音调,七拐十八弯地嗲,带着孩子气的娇憨。
心思灵透的苗姨娘拍着苏问昔的脸轻笑:“小姐啊,咱们苏府家大业大,那些个针线缝织小姐不想学,咱们偷偷懒也说得过去,横竖咱们有的是下人丫环做这些个。可是小姐将来要做当家主母的……”
苏问昔头一下子大了。
当家主母就得学着给男人布置房间?什么道理!
何况那个豆芽菜,身体发育上当她弟弟还差不多,心理发育上可以做她儿子了,她将来当谁的家也不可能是他家的主母吧?
苏问昔无精打采地看着两个姨娘指挥着下人拿这个拿那个,一边体贴地向她指点评说。她坐在她娘嫁过来时陪送的一方枣木雕花的玲珑圆凳上,托着下巴撑着眼皮做勉强受教状。
两个姨娘这次没有给任何怜悯。
她们小姐聪明着呢,基本上,只好话听到耳朵里,都会记到心里去。上不上心是一回事,会不会是另一回事。
苏问昔看着下人来来往往地蚂蚁搬家,两个姨娘在她旁边一左一右地耐心指教。
太不给面子了!下个月七夕节准备的布料,哼,没有衣服做了!
豆芽菜!她讨厌豆芽菜!
苏问昔狠狠地捏了一下手中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太讨厌了!
“哎,小姐的眼光真好!这个淡青透蓝色的料子给子规少爷做衣服正合适!”
苗姨娘微尖的声音刺得苏问昔一激灵。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就近拽着布料的一角在手中狠狠地揉捏。
要说这个料子,委实不错,去年统共库房里才收进三匹。本来苏问昔嚷着要给她爹做两身衣服,她爹却说颜色太嫩了,不适合老人家。
苏问昔才不以为然。
没有年轻的心态,哪来不老的容颜啊!
苏问昔当然没有说服她家的苏老爷,于是料子留到了现在。
随手将手中的布料一松,懒洋洋地:“姨娘觉得好,就拿去做吧!”
兴致缺缺的样子。
豆芽菜要是个小正太,她也许还勉为其难地能积极一二。 可那委实是棵营养不良发育不全的豆芽菜啊!
“小姐,这料子是定了,要量尺裁衣,小姐还是亲力亲为地好!”
啥?
苏问昔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让她量尺裁衣?搞没搞错?搞没搞错?还亲力亲为?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她家苏老爷身上还没有穿过她一针一线的衣服的,她给那个豆芽量尺裁衣?
开什么国际玩笑?
当然,苏问昔知道自己的不情愿摆出来是不会获得心软的同情的。对付别人眼下不敢说,毕竟除了府里这些许人等她还没有对付过谁,不过她家苏老爷么……
苏问昔捏着下巴笑了笑。
红莺儿:“……”
小姐,为嘛你每次这样笑的时候都会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苏老爷看了子规的房间觉得很满意。
当然他最觉得满意的是他刚满八岁却聪明能干的女儿。
苏老爷当然知道这个房间的布置完全得益于那两个他不怎么上心的姨娘。可是他那个聪明伶俐的女儿知道怎么去哄着能做事的人尽心尽力、还做得高高兴兴,他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真的是……聪慧难得。
看完子规的房间,苏老爷觉得应该对女儿口头物质上表示一下嘉许,于是转回头来……
“昔儿,你的手怎么回事?”
看着苏老爷像剜了一块肉一样的表情,苏问昔袖子一放,满在不乎的样子,笑嘻嘻:“没什么啦,刚才被砚台砸了一下下!”
拿完好的左手食指拇指比出看不出距离的一个距离。
红莺儿自觉丢脸,垂下头腹诽:小姐,没什么你把袖子卷得老高是什么意思?连个破口也没有你把手包得像蚕茧是什么意思?
“这么不小心?你人小力弱,摆放东西有下人,哪里用你亲自动手?爹让人去找乔大夫过来……”苏老爷急慌慌仿佛他的宝贝女儿大病卧床的样子。
“不用不用不用!”苏问昔连忙摆手。
开玩笑,乔老头一来,她没有受任何伤害的手指头岂不是露馅?
上前挎住她爹的胳膊,撒娇,“女儿哪有那么娇生,子规初来咱家,又孤身一人,女儿亲力亲为做些事情,才不会显得冷落客人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苏老爷简直带着老泪横流的前奏,握住自家女儿的手。
女儿懂事若此,足以告慰亡妻!
红莺儿:“……”
刚刚姨娘讲这些的时候,好像某人还不以为然的样子。居然这么快就拿去讨好老爷了。小姐你这算不算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昔儿,子规来咱们家里长住,爹这两天会请先生来家里教书,你也一起……”
“爹!”
苏问昔拖长音调赶快地制止了苏老爷下面的话,拿出自己一向觉得是制胜利器的扭腰发嗲拽衣角,“女儿我不用读书啊,女儿我这么聪明伶俐、过目不忘、还能学以致用、举一反三,我自学就可以了啊。先生讲课我会睡着的,真的会睡着的,那样子规会笑话我的。您说是不是?是不是啊,爹爹?您女儿我可没打算当才女每天没事就命吟诗诵对过日子。您想我那样吗?像李秀才家的女儿那样,见了人出口的不是酸诗就是晦句。您喜欢我那样吗?”
苏老爷:“……”
看着女儿无辜灵秀水汪汪的大眼,一狠心,“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认几个字还是好的。一天认十个字,能学会,便不必读书了!”
十个字?一百个字你放我面前来一分钟我给你默写出来!
得了便宜卖乖的苏问昔装作十分委屈又顺从的样子:“好嘛好嘛,十个字就十个字,依着爹爹便是!”
苏老爷又欢喜又心酸地看着女儿:多乖巧的女儿啊!可惜她娘去得早。都说没娘的孩子知事早,这孩子从小养到现在,真是让他老心甚慰、泉下也有脸啊!
红莺儿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她得承认,她家小姐绝对是聪明灵慧一等一的小姐。不过这个聪明绝对不是体现在琴棋书画、歌词诗赋上,当然更不体现在女红织锦上。
她们家去世的夫人,据说当初是有名的才女,加上美貌一副、巧手一双,当年是炙火可热的求婚良配。可惜体弱多病,生下小姐后便没有养继,去世的前一夜还在弄墨作诗。老爷引为以憾,在教养小姐方面,基本上,以小姐身体健康、身心舒畅为要旨。
所以指望着他们家老爷能养出个大家闺秀来?开玩笑吗?
子规被苏老爷亲自送到布置好的房间,被苏老爷温和慈爱、语重心长地教导道:“子规,从今天起苏府就是你的家。你好好读书是第一要务,万万不要多想。”
子规态度恭敬地说道:“苏伯父,子规记下了。”
苏问昔翻着白眼想,苏老爹您怎么不说让他锻炼身体呢?就他这豆芽菜的身板,好好习武、强身健体才是第一要务吧?
苏老爷指着旁边的小厮说道:“这是东砚,以后他照顾你的日常起居。”转脸向东砚说道,“照顾少爷务必细心周到!”
“是,老爷!”年龄明显已大的东砚恭声说道。
苏问昔在旁边,琢磨着纠结了一下午的问题,是问还是不问呢?
这个子规少爷究竟怎么个来历啊?苏老爷你难道真没看出来你女儿和这个豆芽菜的不谐吗?难道不打算来个退婚待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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