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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么,疯了不成?!」我故意抬脚踩了踩,露出满意的神色:「听闻剑宗新得了一位剑主,大办喜事,春风得意,偏我落霞宗最近出了个孽徒,弑师夺宝,满门举丧。贵宗大喜,我宗大悲,对比分明,我心眼小,心里头不痛快。恰巧我师父前几日下葬,坟前尚缺一块上好的石碑,我看剑宗宗门这块守山石就不错,雨打风吹,千年不倒,为我师父守墓勉强够格,只是稍微大了些,我只好自己动手。」…

免费试读

师父从凡间带回一个小师妹。

她天赋绝佳,修炼刻苦,很快成为我们这个摆烂宗门里最争气的弟子。

师父为了她,心脉受损,她却为救剑宗那位心上人,偷走师父的救命药。

她站在山巅,毫无愧疚:「大师姐,大道无情,弱就是原罪。」

「我跟你们这群无所事事的废物不一样,我要成仙。」

去剑宗清理门户那日,我从院里的石磨下,刨出一把生了锈的剑。

痴迷打铁的二师妹,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落了灰的白玉琵琶。

一心种花的三师弟,从乌漆嘛黑的花肥里扒拉出一枚白骨哨。

一路上,所有人都在问我:「为一个破落宗门里修为平平的老头,与天下第一大宗为敌,至于吗?」

「嗯,至于。」

01

师父死的那天,宗门里冷冷清清。

身边只有我们三个徒弟和一头陪伴他多年的青驴。

落霞宗是个破落的宗门,在实力为尊的修仙界根本排不上名号。

师父的死,就像一粒小石子投进大海,涟漪尚未荡开,就没了声息。

我用平日里给菘菜松土的锄头,在菜园里挖了个四四方方的坑。

将老头子前襟上的血擦干净,摆了个双手交叠的姿势埋了进去。

爱打铁的二师妹,忙了一天一夜,铸了一对丑丑的铁狮子镇在坟头。

说是怕他在地下嘴碎唠叨,容易犯众怒挨打,搞一对神兽为他保驾护航。

惜花如命的小师弟,拿着剪刀在花田里转了好久,反复比较,才勉强选出各色花中开得最盛的那一枝。

十指灵巧地翻飞,编了个五色花环,歪歪地挂在师父简陋的墓碑上。

默默打量了半天,吐出三个字:「投胎,美。」

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陪了他大半辈子的青驴,在一旁「恩昂恩昂」地叫。

我拍拍手上的泥土,踢了踢坟头:「你听,驴都在骂你蠢。」

「捡什么不好,偏捡个白眼狼,还掏心掏肺地对人好,下辈子可长点心吧!」

青驴还在「恩昂恩昂」地叫。

三个人六只眼睛同时转向它。

二师妹吸了吸口水:「宰了?正好赶上晚膳。」

青驴神情惊恐,昂昂叫得更急,蹄子不停后撂。

「算了,这驴辈分比咱都大,老头平时拿它当亲儿子,要是宰了,非得夜夜入梦念死我们不可。」

「噫——那还是算了。」

青驴侥幸逃过一命,被托付给隔壁白云山的邱道长。

邱道长是老头子的棋友,当初落霞宗出事的消息,还是他悄悄传讯给我们的。

他拍了拍驴头,有些伤感,问我们今后有何打算。

我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掌,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打算,不过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邱道长大惊失色,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那可是剑宗!九州第一大宗门,高手如云!」

「我得到消息,你师妹献宝有功,及时救下剑宗最看重的那位天才弟子谢长庚,被剑宗宗主收为亲传弟子。」

「不但如此,听说你师妹依照门规,去剑池求剑时,居然引得万剑齐鸣!你可知道,五百年来,除了谢长庚和那位已经身故的剑宗大师姐,再没有旁人能引发如此异动了。」

「听老道一句劝,你师妹如今今非昔比,剑宗那群疯子又最是护短,你们几个小鬼去找她报仇,就是与整个剑宗为敌,岂不是自寻死路,白白断送落霞宗的传承?」

我拍了拍邱道长的肩膀,在他惊愕的眼神中竖起三根手指:「道长,你说错了三件事。」

「第一,从弑师盗宝那刻起,江蓠便不再是我落霞宗弟子,更不配做我师妹。」

「第二,那位剑宗大师姐引发的,不是万剑齐鸣,而是万剑俯首。」

「第三,我不是小鬼,论起年纪,我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太奶奶。」

第二日,天蒙蒙亮,我披衣起床。

从平日里磨黄豆的石碾子下,刨出一把生了锈的断剑。

我有些怀念地摸了摸剑柄,上面「衔霜」二字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从被老头捡回落霞宗的那日起,这把自幼伴在我身边的剑,就被埋在这里。

宛如一块凡铁,风吹日晒,雨打土蚀,偶尔还被淋上几滴石磨豆浆。

与它从前受焚香祭祷、万众瞩目的待遇,天差地别。

天边红日喷薄欲出。

我握紧剑柄,将蓝花小包袱甩到背上,匆匆赶往山门。

时间不早了。

再有一刻钟,二师妹就要爬起来点燃风炉叮当打铁,三师弟也要扛着镢头给花松土了。

我不擅长道别,还是不打照面为好。

山门在望,晨雾里隐约现出两个模糊的人影。

我脚步一顿。

二师妹坐在石狮子的背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脚丫。

打铁炉旁常年灰扑扑的粗麻衣,如今换成一袭妖娆的红纱。

红衣乌发,足系金铃,怀里抱着一把白玉琵琶。

凤尾头殷红如血。

三师弟倒还是寻常模样,青衣木簪,背倚石柱。

只不过骨节分明的手上缠着极细的银链,尾端挂着一只光洁如玉的白骨哨。

不知站了多久,头发上还沾着晨时的露珠。

见到我时,不满地蹦出一个字:「晚。」

我抬了抬下巴:「江蓠如今有剑宗护着,那可是九州第一大宗门。」

二师妹美目流眄,隐约可见当年颠倒众生的合欢宗妖女模样:「剑宗又如何?老娘当年叛出师门,遭六道围剿,也没怕过。」

三师弟言简意赅:「速回,浇花。」

落霞宗很穷。

穷到整个宗门都凑不出一个能御空飞行的法器。

「我剑没断的时候,一个昼夜能从九州南飞到九州北。」

「我从前出行,哪用得着自己操心?香车鸾驾都是别人抢着操办。」

我和二师妹苦着一张脸,看向最后的希望。

三师弟面无表情地比画了一下白骨哨的长度。

得,还没我小指长。

别提脚了,手都放不上去。

好在运气没有坏到家。

没几日,一个骑碧眼狻猊兽的蓬莱派弟子,从我们头顶踏云而过,被二师妹一记琵琶凌空击落。

对方也是去剑宗的。

只不过,不是去踢山,而是去参加谢长庚与江蓠的双修大典。

江蓠气运惊人,在剑池得到五大神剑之一的回雪认主,如今已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回雪剑主。

流风、回雪本是一对雌雄剑。

两百年前,流风剑被谢长庚从剑池拔出,他晋升流风剑主。

如今回雪剑出世,两位剑主结成道侣是顺理成章的事。

何况,江蓠早就对谢长庚心仪已久。

不然,也不会为了救他,偷走师父用来救命的两途花。

江蓠是师父从凡间带回来的。

当时,人间饥荒与瘟疫并行,生灵涂炭,饿殍遍野。

师父骑着青驴在外游历,恰巧撞见她被一群人绑住手脚,正要下到煮沸的锅里。

师父用一袋小米救下她,把她带回落霞山,收作最小的弟子。

江蓠天赋很高,修炼也刻苦,昼夜不歇,进境一日千里。

她就像一块干了很久的海绵,拼命汲取宗门资源和师父的关注。

上等功法、灵兽灵植、丹药法宝,她从来都是第一个挑。

后来她不理会师父的再三劝阻,私下强行破境,结果丹田受损,再也无法汇聚灵气。

而无法聚气,对修士而言,意味着仙途断绝。

她这才知道后悔,哭着求师父救她,说日后必会承担起振兴宗门的重任。

师父一向心软,又念及她身世可怜,于是独闯麒麟洞,冒死抢回一株归元草。

江蓠因祸得福,不仅修复了丹田,而且成功进境。

可师父却伤了心脉,修为大跌,每日咯血不止,本就不多的寿元,更是岌岌可危。

我找江蓠讨要雪魄丹。

那是多年前闯虚空秘境时,三师弟寻到的。

本想献给师父,却被江蓠以自小心脉不全为由,强行讨要了去。

当时大家一笑置之,谁也没计较。

雪魄丹虽然珍贵,但比这更珍贵的东西,我们也不是没见过。

她想要,给了便是。

可如今不一样。

雪魄丹能修复心脉。

虽然不能根治师父的伤,却可以为我腾出更多时间,去各大秘境搜罗有用的灵丹灵草。

我没料到,江蓠不肯给。

她说,她早在数年前已经服用了。

可她不知道,雪魄丹服用后三个月,身体异香不散。

而今,她的身体正散发着雪魄丹特有的香气。

香味之馥郁,分明是刚刚服下去的!

雪魄丹唯一的作用,便是疗愈心脉。

她无伤无痛,服用下去也毫无用处,纯粹是浪费丹药。

可即便如此,她也宁愿自己吃了。

二师妹当场大怒,提着打铁的重锤,就要砸扁她的脸。

江蓠长袖伸展,一个旋身,轻飘飘落在花树上。

一袭白衣胜雪,三千青丝如瀑。

清冷的月光下,她足踏花枝,眉眼潋滟。

「师父是为我取回了归元草,可他也并非纯然心善,而是指望我振兴宗门,了却他的夙愿,大家各取所需,两不相欠,我为何要让出雪魄丹?」

「师姐如此生气,是嫉妒师父更看重我吗?」

「怪只怪你们身为师兄师姐,却沉迷人间俗务,打铁种花,不思进取,以至于修为多年没有进境,白白浪费宗门资源。」

我没时间跟她争执,因为师父的咯血更严重了。

三师弟面色严肃。

这样下去,师父只有七七之数。

老头闻言浑不在意,说知道提起宗门重任,我们一个个都躲得干净,好在小徒弟勤奋上进,一心修炼。

落霞宗交到她手里,必然会发扬光大,他也算对得起师父所托。

从此以后,终于可以卸下肩上重担。

他抹干胡子上的血,咂巴着嘴说晚上想吃红烧鸡。

我心不在焉地颠着铁锅,看着袅袅升腾的炊烟,忽然想起魔渊深处翻滚的黑色雾气。

那时我躺在崖底。

丹田破碎,识海干涸,全身筋骨尽断,只能听着魔魂的咆哮,静静等死。

黑色的雾气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却盖不住两途花金灿灿的宝光。

花开并蒂,一白一黑,根茎为银,枝叶为金。

我不会认错,那的确是两途花。

传说中的疗伤圣药。

我费力地伸长脖子,缓缓咬掉花瓣、花叶、根茎。

连溅在地上的汁液,都舔得干干净净。

我想活,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两途花修复了我的丹田识海,重塑了我的筋骨。

直到感受到真元在丹田内游走,那一刻我才敢相信,我是真的活过来了。

是两途花救了我。

我吃了一朵。

可我记得,那里还有一朵。

我扔下做了一半的红烧鸡,连灶火都忘了熄。

从落霞宗到魔渊,路途遥遥。

魔渊崖底,波谲云诡,什么突发状况都有可能。

师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我必须速去速回。

可失去了衔霜剑,我一个人到不了崖底。

二师妹丢下铁锤,三师弟放下花锄。

落霞山上炉火未熄,花田半垦。

那天,火烧云在天边一径铺开,点燃了半边青冥的天色。

梨花树下的老青驴,「恩昂恩昂」地叫着,目送我们远行。

师父的院落和院落里的师父,在绯色的霞光里渐行渐远。

不知道晚饭有没有等到红烧鸡,小老头会不会气得跳脚。

魔渊的雾气比我当年躺在崖底时,曼延得更广。

这意味着,封印松动,魔域又拓展了。

我们九死一生,终于采到了剩下那朵两途花。

赶回落霞山的时候,距离四十九日之期,仅剩一日。

师父瘦了一大圈,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他资质平平,修为不高,在心脉受创的情况下能熬到今日,已然是奇迹。

我强打精神,将两途花塞到他手里。

触之即离,不敢多碰他的身体。

深入魔渊腹地,总要付出代价。

为了及时赶回,我们三个顾不得疗伤,风雨兼程,一路疾驰。

如今悬着的一颗心缓缓坠地,身上被强行压制的魔气开始蠢蠢欲动,妄图侵蚀丹田。

九州大陆内,便是号称当世第一人的剑宗宗主,也不敢小瞧魔渊的威力。

当务之急,是寻个安静的地方拔除魔气,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我带上师弟师妹,蹑手蹑脚地合上房门。

透过渐渐收拢的门缝,我看到老头青灰着一张脸,睡得并不安详。

眉头微微蹙着,像是为没吃到红烧鸡而不满。

他蓝色的被角下探出一抹金色。

那是两途花的叶子。

生机勃勃,满载希望。

有了它,老头会活很久很久。

我笑了笑。

师父,不要气了。

等我回来,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

我用了七日七夜,助二师妹和三师弟祛除体内的魔气。

九州之内,没人比我更有经验。

毕竟,我从小就被训练与魔域打交道。

师弟师妹无恙,我如释重负。

随手一弹指,打开邱道长发来的传音符。

不知是不是老头子等久了,自己拉不下脸,催好友来喊我们回家。

邱道长的声音,像是浮在一团迷雾里。

影影绰绰,让人困惑。

明明每个字都很清楚,连在一起,却叫人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什么叫师父死了?

师父有两途花,怎么会死呢?

邱道长说,师妹抢走了两途花,去了剑宗,刚好救下走火入魔的谢长庚。

我后知后觉地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次九州宗门大比上。

她挤在人群里,望着台上的流风剑,眼神瞬间亮起。

那时我就该意识到,她对谢长庚一见倾心。

如今她为他弑师盗宝,叛出落霞宗,另投入剑宗门下。

既实现了变强的野望,又成全了自己年少时的爱慕。

师父一条命,换来她的两全其美。

可老头子有什么错呢,凭什么为她江蓠的愿望牺牲?

我还欠他一顿红烧鸡呢,他念了那么久。

我们之间最后一场对话,发生在我去魔渊之前。

那个时候,他胡乱抹了抹胡子上的血,咂巴着嘴:「大徒弟,今晚我想吃红烧鸡。」

真是的。

当初怎么就那么急着去魔渊,没把那半锅鸡做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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