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晚上,我在房间里背《物权法》,大概十点我哥才回家,一回家就跑到我房间里来。满身是汗,手里拿了个小灵通。我当时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背书。他则拿着小灵通在我面前晃悠,然后直接拍在我书上。「老弟,看哥给你整的,中意不?」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没想到是他买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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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 年,我爸高空作业的时候摔死了。
公司赔了五十万,算上葬礼的帛金和家里的存款,我们家一下就有了六十万。
六十万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能买两套七十平的两室。
但我们家有两个孩子,所以我妈盘算了半天,还是花四十五万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室。
然后又从剩下的十五万里拿出了十万给我哥,让他出去做生意。
我哥初中辍学就没读了,这些年一直在社会上游荡,21 岁的时候找了个餐厅打荷,做了 6 年学到一点皮毛。
于是他到处物色门面,置办桌椅,打算开一家粉丝煲店。
就这样,我继续回去大学读法学,我妈在厂里上班,我哥开粉丝煲店。
……
回大学后,跟室友们在一块儿,热闹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但等到夜深人静时,就容易哭。
我总是觉得我爸可能没死,就是躲起来了,也许他是想给我们一个惊喜,或者是有什么苦衷,反正他就是躲起来了。
殊不知我的这个想法,多年后却在我的身上实现了。
……
我起初消沉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地就恢复了日常的生活。
在大学里,远离了家庭,就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
所以等我放寒假回家的时候,出火车站上公交,坐了六七站,忽然意识到我们已经搬家了,然后顺着买新房子的记忆,连带着想起了我爸离开的记忆,整个人就忽然失落了。
我带着行李箱,背着书包,去到新小区里,拿出钥匙,开门禁,上四楼,开锁,拉门,走进去。
想了一下,还是改喊:
「妈,我回来了。」
我妈那时候在厨房,里头正响着高压锅喷气的声音,她大约没听见我的声音。
所以我随便找了双合脚的拖鞋,进屋,看了眼这个买来以后没住过几天的家,觉得很陌生。
走到餐厅,看见墙上挂着我爸的遗像,那是我爸死后拍的,表情很冰冷、很严肃,眼睛原先是红的,后来漂成了白色。
我走到边上,拿出三根香,点燃,插进香炉里。
站着拜三下,跪下磕三下,起身再拜三下。
然后凝视着我爸的遗像。
「爸,我回来了。」
……
到了晚饭时候,我哥也没回来,餐桌上就我和我妈两个人。
我好奇地问:「我哥呢?」
我妈说:「你哥开的粉丝煲店生意特别红火,他根本抽不开身。」
说真的,我还有点儿意外,那时候的我只会读书,并不知道做生意有多赚钱,于是问:「那他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啊?」
我妈掰着手指跟我算:「一碗粉丝煲卖五块,成本三块,净赚两块,一天能卖六百碗,一个月就是一万八千碗,就算去掉房租水电还有请两个人的工资,一个月也能赚两万多。」
那时候,我妈的工资交完五险一金也才三千块。
我低头,这才明白这间粉丝煲店有多赚钱,于是开始庆幸。
……
晚上,我在房间里背《物权法》,大概十点我哥才回家,一回家就跑到我房间里来。
满身是汗,手里拿了个小灵通。
我当时回头看了一眼,就继续背书。
他则拿着小灵通在我面前晃悠,然后直接拍在我书上。
「老弟,看哥给你整的,中意不?」
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没想到是他买给我的。
我立马把小灵通拿在手里,看了下里头的功能,还可以玩贪吃蛇。
「谢谢哥。」
他摸摸我的头,憨厚地说:「好好学,将来学出来当个大法官、大律师,给咱家长脸,哥不打扰你,哥去洗澡。」
然后他就出了我房间,顺便把门关上了。
我看着小灵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大我七岁,父母给他起名叫陆友,给我起名叫陆恭,取自兄友弟恭。
他小时候总欺负我,而且脾气不好,初中辍学,整天跟人打架闹事、喝酒赌博,那一阵子我和爸妈都觉得他以后迟早完蛋。
没想到如今浪子回头得这么彻底。
……
后来,临近年关,他也关店歇业。
在年夜饭上,陆友跟妈说:「妈,这店开得不错,每个月能赚不少,我想着要不咱就把那个店面买下来吧,省得每个月都给房东交房租,等哪天房东看我们生意好眼红了,再把我一脚踹了,回头挪个地方生意就没这么好了。」
我妈也觉得有道理,就问:「那你想怎么弄?」
「我问过了,那个门面房东二十万肯出手,咱家现在有多少钱?」
「二十万太多了,咱家最多能拿七万。」
「七万不够。」
「那就再等几个月,店里效益这么好,二十万很快就赚到了。」
我不说话,只吃饭。
我妈和陆友才是家里赚钱的人,我就安安心心地吃我的饭。
结果这时候,陆友提出一个建议,他对我妈说:「妈,要不把咱家房子抵押了吧,抵个三十万。」
我听完一愣,有点儿担忧。
「风险太大了。」
陆友则坚持。
「等我再干几个月,没准儿房东就把我这一套学会了,到时候他把我赶走,自己开店怎么办?」
我妈听完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一个月能赚两三万的买卖,确实很容易让人眼红。
在 2005 年的时候,房东偷学租户的手艺,然后取而代之的事情并不少。
我妈也许是考虑到这点,居然答应陆友说。
「那就把房子带去抵押,咱就抵个……抵个二十万吧,把店买下来就行了。」
陆友也点头。
「行,那就听妈的,先把店给盘下来。」
等到年后,他们就真的这么张罗起来。
抵押了房子,买了店面,从那之后,我们家每个月就背上了两千元的贷款。
……
之后,我回去读大学,陆友每个月都往我卡里打一千块生活费,那在当时真的很多,托他的福,我在学校里过得很好。
我隔三岔五地就会打小灵通回家问问家里的情况,经常就听到我妈高兴地说。
「家里好,一切都好,你哥那家店现在生意好得不得了,要不是我还没退休,社保不能断交,我都想去店里帮忙。
「你哥最近又看上了一个门面,才十二万,我寻思用你哥这两个月赚到的钱,加上家里的存款,就能买得起了。」
我听完迟疑了,就问我妈:「这门面买下来以后,谁去开店啊?」
我妈就说:「你哥以前打荷时候认识的一些兄弟,看你哥赚到钱了,都想来掺一脚,你哥也答应,我寻思那伙儿人也分不了多少钱,还得给你哥交房租,也挺好的。」
我想了想,既满足了他在兄弟面前的虚荣心,又确确实实地给家里增收。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就没说什么。
就这样,每个月家里能赚三四万,要不了一年,我哥的婚房没准儿就解决了。
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的。
我这么坚信着。
……
直到 2006 年的暑假,我回家,注意到我妈明显地不太高兴,她总是背着我在碎碎念,我也不知道她念叨什么,于是就追问她。
再三追问后,我妈才告诉我:「你哥把那个十二万的门面卖了,卖了十万。」
我听完一愣,问:「这店面买来才四个月啊,怎么就卖了?生意不好?」
我妈摇头。
我又问:「地段不好?」
我妈摇头。
我诧异,问她:「那是为什么?」
我妈叹气,欲哭无泪,露出的那副表情我很早以前见过,这是我妈操心陆友的事儿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我心里一惊,赶紧拿出小灵通给陆友打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五六声,电话才接通,我可以通过小灵通听见陆友那边传来了麻将碰撞的声音。
那边陆友问我:「老弟,你回来了?」
而我只问他:「这个点儿你怎么在打麻将?店里的生意呢?」
陆友给的回答很简单:「我又请了两个人,现在四个人在店里盯着,我就出来放松一下。」
「那你为什么把那边的店面卖了?」
「妈跟你说的?你别听妈胡说,那家店地段不行,一直在亏钱,早点儿卖掉能少亏一点儿。」
我不信,可一直抓着这个话题也没意思,于是我问:「卖了的钱呢?」
「哦,我拿去做别的生意了,也是个挣钱的买卖,一天的流水十几万呢。」
「什么买卖一天的流水十几万?」
「胡了!哈哈哈,拿钱拿钱!」
「……」
「喂,老弟,先挂了,晚上回去给你带烧烤。」
小灵通被挂断,我无奈地看着手机,再看一眼妈,终于明白妈在担忧什么了。
陆友又开始赌博了。
我叹气,转身问妈:「妈,家里还有多少钱?」
「八万。」
「找张银行卡,全部存进去,以后陆友不管往家里拿多少钱,你都存一点进去,陆友现在是不好意思问你拿钱,等他输光了能输的,就该来问你拿钱了。」
我妈点头。第二天就去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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