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跌宕起伏的故事,就看小说《告白大学》,主角为周心妍邓同小说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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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雷声轰隆。周心妍被雷声惊醒,无法再次入睡。她缓缓坐起,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可是,握紧,空荡荡的手心。无奈,她下床,赤着双脚走向窗边。
窗外,雨点夹杂着雷声,仿佛咆哮的海洋。黑暗的房间,看上去有如深潭,她双手紧抱,立在窗前。硕大的雨点肆意地敲打着玻璃,似乎在企图敲开这间房间的女主人的心房。
少女时代渐渐走远,如今的周心妍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学者、专栏女作家,并参与了无数次时尚活动的策划。那些纯洁美丽的过往早已迅速地驰向岁月的彼岸,无法触摸只能遥望。
时光变得绵密细柔,站在此岸遥望年少,连一个呼吸都是绵远的感觉。曾经舒展如花开的心,亦在时光的流离中悄悄缩成一枚坚硬的核桃。兴许,惟是如此,才不会疼。
周心妍突然很想看那封写给自己,亦是写给哥哥的信。她想知道,想看看自己,十年后重读,是否还会心疼。她开了灯,仔细寻找,打开木箱,这里珍藏着少女时代自己的日记本与朋友的信笺,却惟独不见那个信封。她心底一沉:完了,兴许在多次的搬家后遗失了。
周心妍把客房、卧房、书房统统翻找了一遍,但是,没有找到。最后,她在地板上搜寻沙发和柜子间的空隙,还有那些漆黑逼仄的角落,然而,什么也没有。她坐在地板上,低垂着头,一滴泪软软地滑落在手臂上。
许久,她仰起头,深呼吸,自语道:说不定哪天,会自己冒出来的。
书桌前,开了台灯,她写下了文字:
我不断告诉自己,要坚持,要一直坚强,习惯一个人的世界吧。可是,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终不能忘。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还是会被触动,尤其是在这般落雨的夜晚,大雨持续地敲着我的心门,心顽强地抵挡着。然而,寂寞似乎也唱起了歌,歌声疯狂地在内心蔓延。今夜,这漫野的天黑,就像是明天不会再天亮似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从古至今,最美的爱情,也许就是求不得吧。哥哥,如果要我选择,我希望我们不要相识,因为,相识而不能相守,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无奈。对你的爱,好像很远了,很久远很久远,可是它还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
我总是企图想象,想象我们偶遇的情景,可是总是无法想象,为什么会这样?
每一段回忆都像一根生满锈的钢针,一点一点地扎进心里,刺向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我以为不会疼,其实,那些已经锈蚀的部分跌落在心间,就像巨大的砾石钻进了蚌壳,好疼好疼,疼得以致于麻木,疼到成为了习惯,还把它当作了幸福的一部分,将它化作生命里璀璨的珍珠。
心底有个声音在低声问:为什么,你总是不快乐?哥哥,你说你希望我快乐,我也希望自己快乐。可是,快乐,不是希望就可以得到的。如果快乐能由得人选择,谁不会去选择快乐呢?
只是,若是它能任人选择,没有了悲伤,快乐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正如人们常说,事物都是相对应而生的,否则存在也便成了虚无。
现在的你记得我么?
现在的你忘记我了么?
现在的你还记得妹妹么?
现在的你大概已经忘却那个叫心妍的女孩了。
周心妍写完,却始终无法入眠。
雨,渐渐小了。窗外的路灯渐渐显出了应有的光辉,在雨中氤氲成光圈,似回忆幻化的年轮,寂静的夜,一排年轮恍惚间形成了时光隧道。
走进隧道,熟悉的楼道,熟悉的笑声,熟悉的卧谈会,周心妍轻轻推开面前的门
这是J大文学院大三女生宿舍432晚上十一点准时召开的卧谈会。
心妍问:今年大一新生怎么还没来报到啊?
素素说:你不知道,前两天我和老大去看了,13号和14号宿舍楼还没收工呢。听说还得等半个来月。要是现在报到,新生住哪去?
原来是这样啊。那得等什么时候啊?心妍恍然大悟。
苏白说:听我妈说,他们单位同事的女儿也考上我们学校了,好像是18号才开学。
如苹说:学校刚建新校区时资金充足,各方面建设及时,我们作为第一批进驻新校区的,当然可以按时报到注册,后来资金跟不上,只能等着拨款啊,工程自然也没法施行,拖到现在当然不能按时开学了啊。听说,咱学校现在欠银行好几个亿呢!
苏白嚷道:那算什么,我听说北方的G大欠了二十多个亿!最可笑的在于建了个号称亚洲最大的校门,结果连图书馆都没建好!
心妍不满的说:这也太夸张了。虽说在国家政策影响下,大学现在逐年扩招,建新校区无可厚非,但只顾着粉饰门面,丢弃了大学该具备的设施,反而显得庸俗可笑!大学之道,不在于楼高面积大。
老四说的对,现在高校扩建成风,好像建了个新校区就能上个档次似的。不过,还真别说,咱学校13和14号学生宿舍还真建得和美国国会大厦似的,哪像学生宿舍哦?听了素娅的话,大家直摇头。
切,G大原来排名前十,现在都被踢到快二十了。我有个高中同学在那学医科,都郁闷的,说赶明儿考浙大的研究生去。苏白撇撇嘴,说,嗨,不提了,与咱何干?说些别的吧!
如苹听了,笑着接道:你又有什么花边新闻了?
苏白叹了口气:唉,真是知我者莫若老大啊!知道不?隔壁的小英又换男朋友了,是暑假留校的时候认识的,听说这个条件比上个更好,那男的正在考托福,她还打算跟人家一起出国呢。看看,现在才刚第三个年头,她都谈了五个了。再想想本大小姐,都快在这发霉了!这么大一个学校居然还没找到个中意的白马王子,可悲可叹,都怪这破文学院,整个一阴盛阳衰!
老二素娅颇有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唉,甭提了,恋爱哪,也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好的,吵吵闹闹,不是伤害别人,就是让自己难过。听说过流行的一句话吗?毕业后我们一起失恋!瞅瞅,大学谈恋爱的有几个能走到最后的?
心妍凑了几句:看个人的想法吧,谈和不谈,各有利弊。我个人觉得,趁年轻还是多学点东西吧,等年纪大些了,心思也多了,考虑的事情也多,到时候想学也静不下心、跟不上拍。不过,素素你不是正谈着吗?怎么了?跟你的那个他有矛盾了?
苏白不等素娅回答,插嘴道:我说老二,你已经谈了,所以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四你还小着呢,现在谈是挺早的。不过话说回来,比你早谈恋爱的多的是,你这岁数,恋爱过的也多着呢吧?搁前卫一点的,早就偷食禁果了。我就纳闷了,你妈怎么让你那么早读书?都读大三了,才十八岁!太夸张了吧。还有啊,是你眼光太高好不?咱们文学院甚至整个学校,有几个人不知道你小才女的大名,都等着你抛绣球呢。唉,不提你了。老大,你呢,就是一封建代表人物,对你,我只能表示无语了,您也这么大年纪了,也该考虑考虑了。我们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现代社会,不是那露出一雪白胳膊都要被指责有败风俗的封建社会。
苏白的一番话像是连发的炮弹,把三个人都结结实实地炮轰了遍,充分发挥了她那刀子嘴的威力。实在是因为姐妹们都了解她的性格,要换别人,早跟她苏白急了。
苏白的刀子嘴这个外号如何得来,还得追溯到大一。这名号是那次公共课思想道德修养课上,苏白前排的男生给封的。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那是个冬日的晌午,饱受了讲台上那戴眼镜的聪明绝顶老先生半节课的摧残后,苏白终于撑不住了,趴在课桌上睡着她的美容觉。冬日的阳光显得特别温情,轻洒在苏白微翘着嘴角颇为妩媚的脸上。苏白就这么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浴。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白突然觉得似乎有一丝凉意,抬眼一看,原来是前面的男生不经意把阳光挡住了。
苏白懒懒地伸手拍了拍男生的后背,慵懒地说:喂,同学,你挡住我的阳光了。男生本在认真记笔记,被她拍了拍,觉得惊讶,看着她的神情,努力听清楚了她的话之后,笑了起来,说:同学,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啊,阳光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这一说,可让苏白犟劲儿犯起来了。只见,苏白同学扑的一声坐直身子,义愤填膺地说:这阳光起先就跑我这儿来的当然是我的了,你一大老爷们跟我一小姑娘争什么阳光啊,亏你还在上思想道德修养课呢,瞧你那抄笔记的认真劲儿,有屁用啊?告诉你,我可是祖国正在怒放的花朵,正是需要阳光雨露滋润的时候,你最好给我让开点,保不定我脸上哪块地儿因为缺少灿烂阳光的抚慰而略显苍白,我管你要保养费啊。
这一通说,把苏白周围的同学一个个逗得差点笑趴到座位底下,当然,被说的对象前面的男生除外。瞅瞅,那么大一小伙儿,被苏白说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辩解了。
然而,苏白这一连串的即兴激情发挥,把讲桌前正津津有味讲课的老教授给激动了,确切地说是把他给激怒了。只听教授发话了:哎,那边的同学,在干吗呢?
苏白唰的站了起来,那个反应速度之快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她的回答更让人大跌眼镜,只见她一脸委屈,无比哀怨地说:老师,这位男同学抢我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表面上装着在听您的思想道德修养课,下边却干着有违道德的事儿,简直是拿着父母的钱来这造孽啊。那楚楚可怜的样儿,颇能和弱柳扶风的林妹妹PK一番。
男生要站起来辩解。苏白忙把他按住,压低声说:甭狡辩,你本来就抢了我的阳光。难不成你想让我在全班面前出糗?被那老头赶出教室?
苏白说这话的时候,坐在上边的老先生明显慢了一拍,没跟上苏白楚楚可怜时回答的节奏,正在脑子里回味一遍这女生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自然没注意到他俩现在的举动。
等到老先生想明白了苏白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他激愤地叫了起来:那位男同学,你怎么可以这样,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抢女同学的东西,岂有此理!接着,老先生就走下讲台往这边来了。
苏白看到老先生的表现,急了,忙说:哎哎,老师啊,他刚才是跟我借红笔划重点来着,结果我以为他抢我笔,我刚给您告状的时候,他塞回来给我了,喏,您看,就这支笔。说着,她赶紧从桌上顺手拿了支红笔递给老先生看。
老先生眯着老花眼瞅了瞅,点了点头,恍然大悟,说:哦,是误会啊。不过,这位同学,跟女同学借笔要说请借支笔给我,说都不说就从人手里抢,像话吗?下次断不可再这样了。
男生一脸的无奈和无辜,说:老师,我知道了。嗯,孺子可教!说完,老先生踱着方步回到讲台继续讲他的课去了。
俩人一齐乖乖地坐下上课,谁也再没搭理谁,那男生识趣地给她让开了阳光的播洒道路。
直到下课,男生临走时,放了张小纸条在苏白桌上。
苏白打开一看,上书:同学,你可真是刀子嘴,厉害起来,可以杀人的。没把苏白气绝,当场要追上去和他理论,还好被如苹她们拉住。
大家都劝,这话说来啊,横竖其实都是你苏白没理,人家又不是雕塑,上课总不能一个姿势坐到底了吧?动动身子活动下筋骨是应该的,挡住了你一点阳光,你就这么把人一通说,还招来老师让人在大众面前丢脸,人家半句没顶你,憋屈到下课,才写了这么几个字给你,至于再跟人在大道上理论么?让别人看到不丢脸啊。
苏白被大家这么一劝,也就不再去追了,说:得,我不去了。她转念一想,说,咦,奇了怪了,不带这样的啊,你们都胳膊肘儿往外拐帮别人说话?
如苹正经说道,你要是有理,我们会往外拐?
苏白心想,也真是没理儿,就忿忿地在心里说了句,小子,等着瞧,从现在起,我跟你缠上了。
这句话,像预言般,还真灵验了,不过,跟苏白当时想的可不太一样。那大小伙儿真跟她缠上了,追了她整三年。两人关系至今却仍是处于暧昧状态,准确的说,是那种超乎朋友、恋人未满的状态。
不过,以苏白的人缘来看,她似乎和很多男生都存在暧昧关系。但苏白从来只是把那帮人当哥们,至于那些男生里边有多少人把她当哥们,又有多少人真把她当女人,谁也不知道。但有一个人可以很肯定的说,是把她当女人看的,那就是张勤,就是这位跟苏白不争阳光不相识的大小伙儿。这大小伙儿是苏白后来叫的。
这个苏白啊,用如苹的话说叫没个正形儿,不正经起来,没谁的名字在她的嘴里吐出来是像样的。比如她叫如苹大苹果儿,素娅二娅子(二哑子),心妍则成了小心眼儿。
这晚是432的女孩们新学年的第一个重聚之夜。
苏白的话让如苹郁闷了,如苹顶了句:哎,我说,老三,你这么想谈,大家帮忙给介绍介绍就是了。
这下好了,矛头转向了苏白。
心妍也说:嘿嘿,你们这么一说,我会留意的。你们俩不也有挺多同学吗?都给苏白留意一下,知根知底不是更好么?还有啊,阿苏,你又不是缺人追,是你自己标准太高好吧。非要那什么有才有貌、外加有钱有性格有柔情。你自己想想,上哪儿找你那自定义的五有新人啊?对了,那个张勤不就挺好的吗?
素娅帮衬道:是啊,你也真是的,看看人家张勤,从第一次正面交锋到现在,这可第三个年头了,你对人就半点意思没有?
说到这,苏白瞪圆了眼。我跟他,哪儿跟哪儿啊,我俩性格完全不搭界,他那好学生样儿,整个一模范生。你们也不想想,他爸是纪检委委员,妈是省妇联的副主席,我要是进他家门,过的肯定是双规般的惨淡生活,我可不想当贤妻良母。不过,这家伙好像和我混熟了,说起话来也没以前那么正经了。
呵呵。阿苏,你也不想想,跟你混在一起,也能正儿八经起来?素娅玩笑着说。
苏白白了素娅一眼,转念一想,这黑灯瞎火的也没谁看得见,不是白费表情么?就抽起枕头往素娅那扔去,说:哎,二哑子,不带你这么损人的啊!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素娅被她这么一说,哪肯罢休,又把枕头扔了回去
四姐妹笑闹成了一团,中文女生互相扯皮的景象可真是热闹非凡。
渐渐地,四姐妹都起了睡意。老大如苹打了个呵欠,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哎,各位,快十二点了,该睡觉啦,嘴皮子都快给唠嗑干了!其他三位也都附和:嗯,该睡了。
静寂的夜晚,因为天气闷热,窗帘也没拉上,月光如水般从窗外洒进来,照亮了小半个房间。心妍听着远处池塘传来的此起彼伏的蛙声,越发感觉到夜的深沉与宁静。
另一边,同向铺位的素娅不时翻身。心妍想她肯定也没睡着,于是爬到素娅身边,摇了摇她的肩,轻声问:睡不着?
素娅轻轻应道:嗯,有点心烦。
唔?怎么了?
不说了,太晚了,还是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报到、领书,事情多着呢。随后,从老大的铺位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两个女孩相互看了一眼,捂嘴偷笑。
心妍回到自己的床铺,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想到了妈妈,想到了回校前妈妈对她说的话:小妍啊,妈呢,别的不担心,我知道你乖,每年都能捧好些证书回来,妈妈有个这么优秀的女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呢,还是那句话,别恋爱,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还小,才十八岁,知道吗?
她不耐烦地应道:好啦好啦,每次回校都要提这个事,从上大学开始你就念叨,我不是答应过你的吗?耳朵都要生茧子喽。不相信我啊!我知道,听妈妈的话,坚决不谈恋爱,学习至上!您也知道,我都十八了,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些分寸我会把握的。
母亲放心地笑了:你这丫头啊,嫌妈烦了啊?你这年纪,刚好是感情容易萌动的时候,但又是青春的懵懂期,所以我才时常提醒你,妈是怕你受到伤害!
心妍拍着胸脯笑着说:妈妈,您就放千万个心吧,要相信女儿嘛!女儿志向远大着呢,儿女私情,坚决不想!
她又想到妈妈送她进车站时说的话:妍儿,瞧瞧你这个头啊,大学就没怎么长高。记得,要多运动,不要总是学习,学习好固然重要,可你啊,个头也该长长了,还有,要多吃饭啊,每次回家来都见你瘦兮兮的,可怜见的。心妍确实不高,只有一米五九,不过,在南方,这种高度已经足够,而她又偏瘦些,所以总让人感觉这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
心妍吐了吐舌头,挺直了腰杆跟母亲比了下,说:唔,还不是遗传您的啊?瞧,还比你高那么点,已经是优势发展了。不过,我答应你,多多运动!这学期呢,我打篮球去,看能不能创造个奇迹,要是再长不高我也没法了!说完,满脸无奈的样子,耸了耸肩。在妈妈面前,心妍就是个调皮、活泼的小女孩。
妈妈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啊!也是,怎么就没遗传到你爸爸呢?他说着,妈妈像是倏地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心妍看了看妈妈,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妈妈的心思。
要进站了,心妍提了行李慢慢在前面走着,妈妈跟在后边。她突然有种冲动,转头抛给妈妈一句话:妈妈,你一定要幸福!然后,她跑进了车站。
想到这些情景,心妍在心里对自己说:妈妈,你幸福吗?女儿能做到的只能是尽量让你为女儿骄傲,让你因为女儿而幸福。但是,此幸福和彼幸福相同吗?你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她的心里又生出了恨意,是的,她恨那个自称是她爸爸的人。
看似活泼开朗的心妍,很少在室友面前提起父亲,在她的内心,父亲这个词离她越来越远了。
此夜,看来无眠。
忙碌的大学生活又开始了。
素娅和心妍一起把学生会的工作辞了。大一刚入校,她俩一起竞选进了院学生会,现在,又各自从办公室主任和外联部部长的位置上辞了下来。素娅打算这学期多花点时间在英语上,因为还没过四级,没有人可以不在乎这个成绩的;心妍则准备过六级。
周心妍喜欢看书,喜欢读知者的心语,在阅读中解味智者的心境,在阅读中回味古人的生命状态,在阅读中体味学人的精神追求。所以她每天坚持晨读、上下课、晚自习的同时,也经常会在没有课的时候去图书馆看书。
她倾心于这样一种氛围:没有嘈杂的人语,没有混浊的空气,有的只是那轻轻的翻书声和那淡淡的书香味。走进图书馆,身边的喧哗便骤然消去,静谧得让人从容、淡定。在她看来,这种氛围,能让人在平静中品位淡淡的书香,在沉思中感悟文化的厚重。
在这汗牛充栋的图书馆里,她能找到一片心灵的港湾,这里,是真正的祥静之地。在这里,她没有烦恼、没有忧伤。
这就是她,喜欢读书的周心妍。
这天,周心妍在校报副刊上看到一篇文章,作者的名字经常出现,叫邓同,文章名是《感悟·喜欢》。
我叫邓同,看似很一般的名字,却被我那位是高中语文教师的爸赋予了很厚重的意蕴,取天下大同之意。我的专业是软件工程,但可能受父亲的潜移默化,从小我就喜爱看文学书籍,也颇得益处。诸如你们所见,我偶尔会在报纸和杂志上卖弄点文才小赚点稿费。我经常去校图书大楼的文学馆借书,偶尔我也会坐在那里的阅览室看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经常坐在阅览室里看书,坐在那个靠窗的座位上因为,我喜欢上了那个经常扎着蝴蝶结飘带的长发女孩。喜欢就是这么自然的事,我想,若是谁像我一样,在同样的时间和地点遇到了她,也会自然而然地喜欢上她的。
我曾经看到她刚刚洗完头湿发落在腰际的模样,很是楚楚动人。初次见她是在那一次,我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似乎尽量要压低,却始终控制不住的兴奋的声音:对,就是这样的嘛!我转头一看,是她,牛奶般水润而白皙的脸,一头柔顺的笔直秀发。简单、自然,让我不由得想起李太白的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是一个很秀气端庄的女孩子,眉清目秀的,鹅蛋脸,以现在的审美观来看,不能算是大美女,可是,绝对是个符合古典美的女孩。特别是她那淡而甜的笑容,在当时黄昏的夕阳的照射下,被勾勒出极为美妙的轮廓。她抬起头,看见我在看她,脸一红,羞赧地低下头去,继续看她的书了。我看到她右手边上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是打开着的,上面还有一支笔,我猜想,应该是她为随时记录自己的读书心得而准备的。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我看到了一个女孩的天真、可爱和羞怯。我,似乎就是这么喜欢上她的。
我知道她经常来图书馆,还发现几乎每个周末的下午,她都会按时出现在阅览室看书。所以,我也开始经常坐在这里看书了,因为很想看到她,喜欢看她耳朵里塞着MP3耳塞埋头看书时静静的样子,就像一朵莲花,淡淡的、优雅的,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静静地绽放着。一直很想更进一步的了解她,却又不想破坏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终于,有一天,趁着她去书架找书的间隙,我拿书起身,装作要去放书的样子,往她的座位旁边走过,顺便凭借我5.2的视力瞟了一眼她合着的笔记本,上面写着三个娟秀的名字。我记下了,真美的名字啊!如花般绽放的娇妍的心!
我心里念着这个名字,感觉很熟悉。哦,我想起来了,校报的文学专栏里,经常能见到这个名字!看着那些优美的文字,你会不由自主得联想到一个喜欢文字的、内秀的女孩。原来,就是她!果然,人如其名,文如其人。我不由得叹口气,亏得老爸还是语文老师呢,怎么不给我取个诸如晏殊、欧阳修之类的名字呢?再不然也来个秋雨、夏雨之类的啊?那样,我也能像她一样,写出那么美的文字,就能和她有更多共同语言了,当然,这属于一种漫天的胡思乱想了。
后来,我又发现了她很不同的一点。她好象很喜欢读理论类的书,特别是文学理论方面的。要知道,这文学馆里的读者大多是来读小说、看故事的。有一次,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她居然要拿《尔雅》这样一本大部头!这种大部头的书一般没什么人看,所以往往被束之高阁、放在书架的高层。她是个典型的南方女孩儿,小小的个头。看着她踮起脚尖,挺直了腰,伸手要去抽那本书、却始终够不着的着急模样,我心里一阵偷笑:真是可爱啊!这可是个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我当仁不让地赶了上去,利索地把书抽了出来,递给她,她腼腆地笑了笑,说了一声:谢谢!柔柔的声音,飘啊荡啊,流进我的心田,我报笑以回。
我告诉自己,这就是喜欢吧。亲爱的读者,你们觉得呢?
看完文章,周心妍骤然想起,难道是那个男生?
这天,图书馆里,邓同一如既往坐在周心妍的附近。快到晚饭时间时,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他心下一惊:惨了,没带伞。
看见周心妍收拾东西离开,邓同觉得四周顷刻寥落,于是也起身向外走去。雨持久地下着,虽然小了一些,却仍绵密如织。
邓同无助地站在走廊下,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周心妍从他身边经过,撑着一把淡紫色的雨伞。一如她,给人的淡淡的感觉。
周心妍看了看身边的他满是亟待帮助的眼神。
她轻轻问了一句:这位同学,你住在几栋?我送你过去吧。
十一栋。邓同不假思索地答应着。要知道,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啊!
七栋至十一栋学生宿舍在同一个区间。从某种程度上说,11栋的男生一直都在别区的男生嫉妒的目光下生活着,因为11栋是这个区间唯一的男生宿舍,7栋到10栋全部是女生宿舍,住在11栋的男生每次往三食堂长顺园去觅食(即吃饭),都能往这些女生宿舍楼的门口顺路打马走过,看着女生们进进出出,大可趁机搜索心目中的完美佳丽。
两人共伞,伞自然是由邓同负责撑的。尽管邓同也觉得自己当时内心的想法实在庸俗难耐,但他还是想说,上帝,请原谅我吧,虽然庸俗,但感觉是真的。
从图书馆到宿舍,有很长的一段路,这段并肩行走的路上,虽然两相无言,但我仍幸福得有些眩晕,我闻到了空气中氤氲着的淡淡的青草香,仿佛整个世界只有我和她,好想这条路能没有尽头,我和她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尽管她只是低着眉看着路,并不看我。这就是邓同当时的内心语言。
到了七栋女生宿舍门口,周心妍停下了脚步,说:我到宿舍了,伞你拿着用吧!
邓同尚未回味完她那美丽的声音,只见她冲进雨中,向公寓跑去。邓同自然没反应过来,连谢谢也没来得及说。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可以把我送到再返回来嘛!回公寓的路上,邓同在心里直嘀咕。可他转念一想,哦,是啊,凭什么让人家送你进公寓,到时人家女孩被进出门口非一般的善男们异样地上下打量,那样,岂不是很尴尬吗?呵呵,这样想着,他也就释然了。
回到宿舍,室友王力看到邓同,说:真巧,我刚要发短信问你在哪呢。你就来了!
说完,王力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邓同手里的淡紫色花边伞,说道:哟哟哟,这可是女生用的伞哪!怎么,有姑娘家怕你淋着,给你送伞了?
邓同笑了笑,说:是啊,要是能再遇到她就好了。王力一脸的坏笑。
淡紫色折叠伞,放在走廊里阴干,细细地理顺每一道褶皱,被他小心收好。
第二天,邓同带着伞去图书馆,期许能遇见她,对她道一声谢谢,然后,看她那浅浅的笑。邓同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一下午,才看了三页书,她却一直都没出现。
心,就这样被幽幽地悬起,似被千丝万缕缠绕。那夜,邓同失眠了,写下了那封近乎于告白的文章。
次日,邓同找到在文学院的哥们赵南,了解到周心妍是文学院有名的才女,现在大三,十八岁。性格安静恬淡,很少主动和男生说话,品学兼优。在院学生会当过两年学生干部,还得过优秀学生干部,听说工作时的她挺干练果断的,安排的井井有条,一点不像个小女生,还蛮有领导风范的。
听到她的年龄,邓同大跌眼镜,惊讶的想,这姑娘几岁开始上学的啊!
赵南听他打探,打趣道:怎么了,对她有意思?
邓同敷衍地笑着说:哪儿的话,只是不知道在哪看到过这名字,挺眼熟的。
他笑了,说:校报和我们院刊几乎每期都有她的文章发表的,不熟才怪!我说小子,这姑娘可不太好接触,要追她,难!
这话怎么说?
不清楚,我都跟她同班两年了,这都第三个年头了,才跟她说过三句话,每句话都没超过二十个字!遇到见面也只是淡淡的打个招呼,我都怀疑她认不认识我,感觉很内向、很冷淡。可是看她跟女生交往,又挺开朗活泼的样子,搞不懂她。
邓同心里想,这姑娘确实很奇怪。
周日下午,心妍和素娅两个人呆在宿舍里,老大和老三逛街去了。房间里,音乐轻扬,心妍伏案写着文章,素娅在书桌前看书。
坐了两个多小时,心妍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哎呀,累死了!说着,走向窗口,托腮,仰望天空,轻轻地跟着音乐哼唱了起来。
看到心妍起身,素娅也放下手中的书,说:心妍,写完了?
还没呢。腰快酸死了,站着歇会儿,还差一点点,不急。心妍望着蓝蓝的天空,看着空中大片大片飘移的白云,听着远处体育馆传来的大一新生激昂的对歌声,想到了自己飘逝的年华。
她想到了刚开学那天晚上素娅的话,说:对了,素素,你和男友怎么样了?那晚问你也不说。
唉,挺烦的。两人的距离太远了,他现在大四,开始考虑工作问题,说毕业要留陕西,意思是要我也回去。
唔?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不能为了他回去?
喜欢又能怎么样?这是现实问题。我全家现在都搬到广州了,我再跑回去,我爸妈知道肯定不会同意。
素娅和心妍的情况差不多,都是在老家读的高中,上大学后每年都回广东。素娅父母在广州打拼了多年,终于有了一片自己的天地,大二那年,她家买了一套复式楼房,花了六十多万,户口也已经落在了广州。心妍妈妈在深圳,素娅家在广州,寒暑假自然一起回家。
心妍想素娅说的确实有道理,就问:那,他不能为了你在广州找工作吗?
他啊。说不清楚,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出身农村,没什么背景,对他来说,能留在西安就很好了。他父母也更希望他留在西安。我跟他这恋爱谈的也真是,就这么通通话、聊聊天,放了长假才能见个面,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的,隔着这么远呢。有时候看着那些朝夕相处的情侣,不自觉的有点落寞,心里就会想,我们这谈的算哪门子恋爱啊,干脆分了吧。
你呀!想的多了,古人都说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素娅笑笑说:等你恋爱了,你跟你喜欢的人长时间的分开试试?说距离不是问题的人啊,都是说瞎话呢。暑假在家的时候,我也想了很多,想带他去见父母吧,又下不了决心。昨天我跟他打电话说想分手。他没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只说要来看我,我让他国庆长假的时候再来。
哦,你说,你们俩这是爱吗?都不愿为对方舍弃,那这还叫爱吗?
有句话不都说了吗?喜欢是淡淡的爱,爱是深深的喜欢。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只是,说出要分手的时候,满心的歉疚感,怕伤了他。另外,自己也挺难过的,高中的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确定关系的这两年,我们也给了对方很多支持和鼓励。
爱,到底什么是爱呢?心妍低声地自言自语着,像是在问素娅,也像是在问自己。
素娅耸耸肩,不置可否,苦笑了一下。这个千年永恒的问题,又有谁能解释得清?
心妍转过身,又望着窗外,看着楼下一对对看似甜蜜无间的恋人经过。她想:他们会永远在一起吗?她自言自语:永远,永远又有多远呢?是啊,即便永远,又能有多远?
她想到了妈妈,想到了那天满眼恐慌的、把安眠药撒落在地的妈妈,想到妈妈的那句妍儿,我不能再原谅他了。想到那天母女俩相拥而泣的样子,然后,她又想到了那个已经影象模糊的,四年多来未见过一面的父亲了。她使劲地摇了摇头,想把他从自己的记忆中甩开。可是,怎么甩得掉?就像之于妈妈而言,她知道,这个男人已经刻在妈妈的心里,成为一个永远的烙印,是不可能被抹掉的,无论这个烙印是携带着爱还是恨,都无法抹去。
那个不堪回首的场景,那个男人她的父亲,他伤害了母亲和她,使她失去了一个少女该有的欢乐活泼,甚至丧失了爱人和被人爱的权利。因为,她开始不相信爱情,不会去爱,也拒绝被爱。
不幸福的家庭生活只需对年少的生命轻轻地推上一把,偏离微小的角度,就足以使其在日后产生与其他孩子无法想象和估量的差异。在大人们看来,周心妍是个很听话的、值得妈妈骄傲的女儿。实际上,她也躲不了家庭带来的劫难。她虽然没变成坏孩子,可是,父母的事情却给她造成了巨大而深重的阴影她不相信爱情了,而不相信这么一个美好的事物,是件很可悲的事。
爱情,真的是个坏东西。它常常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侵入我们的内心,让人措手不及。
邓同最近常想,自己是遭遇了爱情。
从和周心妍共伞的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最近老是遇不着她,邓同的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偶尔经过七栋女生宿舍楼时,他会不自觉地放慢步子,希望能和周心妍偶遇。可是,总不能如愿。
据说,天底下两个因缘分而走到一起的陌生人,如果在七天内遇见三次,那么,这两个人即便日后再相爱,也不会在一起。想到这个,他又有些释怀了。这么久都没遇到过她,那么,他跟她之间,应该有着多么美好而长久的一段缘分啊。
这天,晚自习有点无聊。邓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书本,教室闷热,王力又在身边狂背英语单词,让他更加心烦意乱。邓同干脆放下书,眼睛往四下转悠。
意外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前面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女生,不就是周心妍么!一如既往的紫色飘带扎成蝴蝶结,束在乌黑的发间,清秀可人的样子。
邓同攥住王力的手,叫他快看,压低声说:喂,我看到她了,借伞给我的女孩。
呆子,那快把伞还给人家啊。你不是一直想找她吗?王力叫道。
邓同急了,说:可我没带伞啊。
那快去宿舍拿来!
紧接着,邓同以前所未有的百米冲刺的速度从教学楼奔回宿舍、又从宿舍冲到自习室。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狗会在大热天狂吐舌头喘气散热了,因为这时自己的样子就和那样子差不离,于是,他联想到了一个词:人模狗样。想到这,邓同严重郁闷了一下,谁会把自己跟狗联系起来啊。
为了不影响身为帅哥的光辉形象,邓同愣是在教室门口喘了五分种,直到确认脸不红心不跳了,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然而,向来以堂堂大男子汉自居,从来不知道怯场、紧张为何物的邓同,往周心妍身边挪去时,竟然不可思议地有点儿紧张了。
只见邓同抓着伞,很有礼貌地说:同学,谢谢你的伞。这句话让邓同后来觉得多少有点遗憾,应该是谢谢她,而不是她的伞。
周心妍抬起头,有点惊讶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许久许久,看得邓同心里直嘀咕:凭我这青年才俊需要这么努力才能回忆出来么?她终于哦了一声,接过伞,说:不用谢。
费了这么大一番周折还伞给周心妍,仅仅得到这么三个字,眼见着她又低下头看书,邓同心里别提多堵了。
他怏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沉默不语。
王力用胳膊肘撞了撞他,问:哎,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不像想象中那样。我的失望显露无遗。
王力嘿嘿地笑着,说:啧啧,原来心里在做着春秋一梦呢,你又不是潘安在世,这才见几次面啊,就想抱得美人归了。
见邓同不想说话,只是闷闷地向周心妍看去,王力用胳膊肘儿撞了撞他,说:呆子,真看上她了?要我帮你打听打听她的身世背景吗?
邓同心想:王力这小子,虽说长得一脸坏相,样子痞痞的,女人缘却超好,说不定真能帮自己打听到什么?
不过,目前,他还不想破坏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所以,狠狠瞪了王力一眼,作切齿状。王力也就识相地闭嘴了。
邓同还是经常坐在图书馆里看书,尤其是周末的下午,只为再遇到周心妍。所以,最近他总得顶着电话那头老妈的河东狮子汇报,老妈啊,儿子最近学习紧张,我会尽量抽空回去了啦!
邓同是J大所在城市的本地人,以前每个周日都奉命回一趟家,在老爹的严肃盯视下,让伟大的老妈检查身体各零件是否完好无损。
对于这件例行公事的态度的转变,邓同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成为那种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忘恩负义的臭小子。为了不让自己过于愧疚,寻找到心理的平衡点,他就进行自我安慰:给老妈讨个这么秀丽、温柔、端庄、才貌双全的儿媳妇回去,这才叫孝顺。有时,想到这个的时候,他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八字的一撇的一半都没出来,就想得这么远。
周心妍依旧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有时翻看像砖头一样沉重的大部头,她最近好像在研究《说文解字》。只见她边看边抄笔记,邓同在心里佩服的同时,也会萌生出几分怜惜和无奈,真没见过这么喜欢的读书的女孩,她的读书笔记本,该是第三本了。
偶尔他们俩目光相遇,会有一瞬的停顿。尔后,邓同会轻轻一笑,她就点点头,仿佛就是打招呼了。邓同从哥们赵南那儿借来了文学院的院刊看,这女孩专业知识扎实,评论性文章往往一针见血、全面到位,很干净利爽,而她在校报上发表的的散文又是那么美、那么温馨而雅致,让他不得不在内心赞一句:奇女子也!
一个周四的中午,为了对哥们提供院刊的义举表示感谢,邓同依约请赵南吃云南过桥米线。赵南有云南情结,自从上回游了趟丽江始终念念不忘在那的一段艳遇。
奇迹般的,邓同又见到了周心妍,她正和另外三个女孩坐在不远的地方。
哎,阿南,快看快看!说着,邓同向周心妍的方向指去。
赵南抬眼顺着邓同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哦,她们是一个宿舍的。
哦?哪个宿舍?邓同紧接着问。
赵南放下正要挑米线的筷子,眯着本来就长得小巧可爱的单眼皮小眼睛,仔细地端详着邓同。看着他那样,邓同心一沉,完了,露馅儿了,这家伙眼睛的聚光能力超强了点吧。半天,赵南憋出一句:不简单,有企图!
邓同坏笑着承认:有点儿。
赵南叹了口气:嗨,虽然不太建议你去摘那朵小仙花。不过,谁让咱俩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呢?说完,他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邓同的肩膀,很诚恳地说:放心吧,哥们我可以义务当鸿雁帮你递递情书!听了他的话,邓同一阵感动,心里的暖流一阵一阵的。
赵南说完,又认真诚恳地吃他的米线去了。他摇摇头说,到底还是没有在原产地吃的正宗。
邓同叹口气,阿南,你这小子,还是忘不了那姑娘啊,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这念想倒是时刻铭记于心。
赵南也不应话,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呢?在干些什么?
看着赵南这副模样,邓同也不由得想起赵南讲述的那段艳遇。这源于他和那个纳西姑娘的一面之缘。
那还是大一国庆长假时候的事儿,赵南是个摄影爱好者,喜欢到处走走看看,采风摄景,那次他去了云南丽江。
在一座不知名的山上采了大半天的景,直到夜幕降临,月亮初现,赵南才依依不舍地下山。
经过一片翠竹林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姑娘在唱山歌:
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
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
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
哥啊哥啊哥啊,
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
歌声轻扬,赵南当时就像被勾了魂儿似的,脚步不自觉地移动,直愣愣地循着那歌声就去了。
听他讲那段艳遇的时候,邓同有点汗毛竖起的感觉,大叫:什么啊,敢情大山里头有专门以歌声勾引人魂魄的狐媚妖精不成。
当然不是!赵南急了。
邓同连连点头,他才坐下继续讲。
后来,他发现了一间竹排做的竹房子,门口对着几捆木柴,烟囱正在冒着炊烟,看来有人在里面做饭。可不?那姑娘听见门外礼貌的一声你好,抬起头来看他。用赵南的话说,那一刻,他真真的知道了啥叫一见钟情前世今生,恍惚感觉和这姑娘有宿世之缘。至于这缘是良缘还是孽缘,就不得而知了。
那姑娘放下手中的锅盖,有点惊讶的问:你好,请问你是
我叫赵南,是一个摄影爱好者。刚才听到歌声,就寻过来了,刚才的歌是你唱的吧?唱得可真好,我从来没听过这么美的歌声。
嗯,是我。姑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估计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便一唱,就把一不知打哪儿来的小伙子给招来了,还被他赞美了一番。
看着姑娘那样,赵南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说:这儿可真美,我拍了好些照片,你看看么?说着,扬起手中的佳能专业高清数码相机。
姑娘倒也不回避,笑着高兴的说:好啊。
于是,两个人就坐在竹屋子门口,一起欣赏起照片来,姑娘对这座山很熟悉,看见照片就说,这是哪儿哪儿,连哪片地儿长些什么野花野蘑菇她都知道。
你拍得可真棒!姑娘由衷地赞美起来。
赵南得意地笑了笑,说:来,我给你拍几张吧。
嗯。姑娘开心得连连点头。
刚要拍照,赵南的肚子却呱呱乱叫抗议了起来。可把姑娘给乐的,那笑意融化在那晚的月色里,让他痴迷不已。
赵南没来得及顾着肚子,不失时机地抓拍了下来。
姑娘说:屋里在煮米线,现在该好了,我给你端来。
赵南那会儿也确实饿得不行,就没客气,人家一端来他就吃了个精光。吃完,他打了个大大的饱嗝,抹抹嘴,说:真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线。姑娘被他这样子逗乐得笑得不行。
听他这么娓娓道来,邓同再凭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想像起阿南那傻冒样的德行,都乐得要喷水了。
赵南那会儿刚吃饱喝足,陈昆打来电话,说是他们美术系的摄影大师采景回来了,次日下午怕是又得出去了,所以要他立刻赶晚班车去昆明。这大师是摄影界的名人,赵南一直想拜访这个大人物,当然得赶紧出发。
邓同和陈昆、赵南,自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从小就混在一块,是铁三角的关系。陈昆个性率直不羁,小时候特喜欢蹲在老艺人跟前看他们耍手艺,后来居然自己摆弄了起来,尤其是捏小泥人、画糖画,作品看起来真不赖,还真继承了两样优秀的民间传统手艺。由此可见,陈昆是块学艺术的料,就来这儿学雕塑了。
赵南跟姑娘道了再见,谁知,却在长达两年的时间里再也不见。赵南离开前留下了自己的客栈地址,对她说若是要拿照片就去那找自己。
赵南第二天下午陪着大师一起去采风了,紧接着就回了学校。
阿南回到学校冲洗好照片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洗好的照片寄到当时居留的客栈,还特意交代老板娘如果有个姑娘找他,就把照片交给她。
后来,他打电话去问,老板娘说照片被姑娘领走了,姑娘还问他去哪儿了,听说他走了,她挺失望的。
听到老板娘的话,赵南心想,难道姑娘对自己也一见钟情了不成?自此,阿南时不时地在梦里和姑娘再次相遇。
后来,几次长假,赵南都专程去丽江,特意去那座山上寻找那个姑娘。
然而,只看见那个竹屋子,那个俏丽的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但是,赵南坚信,他和那个女孩,会再见面的。
这个姑娘邓同见过,是在照片上。照片上的女孩,穿着纳西族服装,身后是隐约可见的翠竹林。她的笑容灿烂,许是长期生活在山上的缘故,云南的日照又比较强,皮肤略黑,一对眸子散发着的光芒,如同秋日深夜的月光泄在潺潺流淌的小河里反射出的光亮。让人想到了沈从文笔下的小翠,纯真俏丽的模样。
这天下午,邓同接到校报编辑部的电话:是邓同么?周六我们要举行一个作者研讨会,邀请对象是每年在校报发表文章8篇以上的作者,你是其中之一。请问你能不能来做嘉宾?如果可以,现在请到校电视台演播室来彩排。邓同欣然答应。
走进演播室的那一瞬间,邓同惊了,嘉宾席上最左边座位上坐着的人,分明是周心妍。要知道,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真的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的周心妍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邓同走上前,大方地伸出右手,很有礼貌地说:你好,周心妍,很高兴在这儿见到你!我是邓同。
周心妍显然还没从遐想里回过神来,缓缓地,她伸出手,回应着:哦,你好。
邓同注意到她的手,白嫩细滑,只是中指的中部有明显的写字茧,大概是经常握笔写字的缘故。邓同挨着她的座位坐下。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写得挺好的。她的话让我心花怒放。
不过,为了表现自己乃一谦谦君子,邓同微微一笑,抬手抱拳,半开玩笑的样子,说:岂敢岂敢?和你这大才女相比,我啊,实乃后生一个,混点笔墨费而已。邓同后来回想,那个样子的自己,还颇有大侠风范。
她像是笑了笑,很浅很浅的,然后低下头。这笑如春风般荡漾着邓同的心湖。其他作者陆续赶到,彩排也就开始了。
彩排结束后,邓同念叨着不得不信的缘分,想着该怎样向周心妍表白。
终于,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采取了一个传统的不能再传统的方式,洋洋洒洒地写了长达十七张纸的、俗称情书的东西,跑到赵南的宿舍给他,郑重地说:哥们儿,我的幸福可全交到你手上了!这上面,可都是我掏心窝子的话啊!
然后是短暂而漫长的等待
周五的诗词曲赋鉴赏课上,从心妍身后传过来一封信,很淡雅的蓝色信封。
坐在心妍身边的素娅抢先接住,一脸鬼笑的对她说:哈哈,又被我截了封了,是咱们班的男生传过来的。是回去看还是现在拆?
心妍看了看她,说:先搁着吧,这会儿正上课呢。
啧啧,这回的可真厚啊,一沓呢,不知道借了多少本情书宝典东拼西凑的?说着,素娅掂了掂重量,想着这得有多少页啊。
心妍看着她,示意她收起来,素娅耸耸肩,不再说话。
回到宿舍,心妍静静地翻看着这些文字。刚开始,她觉得,这男生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也是说喜欢她淡淡的样子,柔柔的声音和她那甜甜的笑,喜欢看她写的文章。但看到后面,她觉出了他的特别:他仿佛将她看穿了似的,说很少见到她的笑,从她那浅浅的笑魇里,他看到了一丝忧伤,只是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封信就像是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闲话家常,絮絮地向她诉说着自己的感觉。最让她触动的是他的那句:为什么你的眼里总会流露出忧伤?希望我能替你将它赶走,用幸福快乐将你围绕。
其中,有一段话把心妍逗笑了,看不到你时,我难过;看到你时,也很难过;看不到你时,想念;看到了,还是想念。爱一个人原来就像心失了火,我从此不得安宁。
看到心妍在笑,素娅凑了上来,看到这段话,喊:哟,这小子,排比加对偶,有意思,真不愧是咱文学院的。这比喻也用得够贴切的。心妍啊,你都做了些什么,让人家不得安生了?素娅巧妙地把安宁改成了安生,颇为得意。
心妍刚好看完了,被素娅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你又拿我取笑了。说着,把信递给素娅,他不是咱们院的。
素娅接过信,看了署名。软件工程的?有意思,都赶上咱们了,这话说的可真够酸的。心妍,他长得怎么样?理科男加文科女,那可是绝配。看看,这文字可是有水平的,不像是东拉西凑的,这一手字儿写得也大气,要是相貌还算俊朗的话,二姐我给你做主,把你给嫁了!哈哈!
心妍白了她一眼,说:我答应我妈了,大学绝不谈恋爱的,而且,暂时对他也没感觉,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
素娅窃笑,说:暂时?心妍,看来你有点动心了啊,要搁以前,你可是俩字,不行!说着,伸出两手指在心妍眼前晃了晃。
心妍反驳道:哟,真没白当中文女生啊,这么会抓中心词。可惜啊,你抓错了。
这回的撕不撕?来,我帮你!素娅眨了眨眼。
哎,别,这封信,写得挺好。心妍脸红了。
素娅会意地笑了,哦!
晚自习回来,心妍提议:各位,咱们打篮球去吧!
如苹低下头,透过厚厚的眼镜片凑近心妍,说:老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和老三可都是超级不爱运动的主儿,今天怎么有此雅兴啊?
心妍叹口气:嗨,还不是被我妈逼的。每次回家,总听她念叨,怎么就不见我家姑娘长个子呢?害得我不得不以学习为借口,说没时间运动啊!这学期我答应她了,坚持每天打篮球,传闻说能促进长高。我老妈说,她高中同学就是因为在大学期间打篮球,才忽啦啦的窜了五公分的,可把我给羡慕的。我啊,得抓住这最后的韶光了。
苏白说:长高?我是别指望了,几率小的可怜,为了减肥,我同意!
素娅也说,反正回来也干不成什么事,不是聊天就是听歌,干脆运动去。
于是,四人声势浩大地奔赴篮球场打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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