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付兰英脚步一顿,表情僵滞。28路公交车从面前经过,停到了站台前。她看着他们二人上了车,往后排去。车子突然启动,女学生踉跄朝前摔去,温沐川拉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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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9月22日,京市。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铿锵有力的女高音,伴随着滋滋滋的电流音,从老式收音机发出来。
缓缓传入付兰英的耳里,她艰难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桌子上的红白相间的搪瓷缸,上面写着“妇女能顶半边天”!
环顾四周,墙上竟贴着亚运会的吉祥物熊猫盼盼!
她不是在重症癌症病房吗?
诧异之际,一个男人突然把她往桌子上一压:“付老师,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雄风吧!”
搪瓷缸“砰”地落地,饭馆大门随之被撞开。
付兰英撑起身子抬头看清楚来人。
赫然是她的男人,九十年代稀缺的高级知识分子,京大大学老师——温沐川!?
刚压她的男人连忙焦急地提起裤子,慌乱跑了出去。
温沐川金边的眼镜下,那张温润的脸上夹着薄怒,他眼神肃起,攥着厚厚课本的骨节泛白。
他这斯文挺拔的年轻姿态,赫然是二十年前的模样。
付兰英猛然反应过来,她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和温沐川彻底决裂的时候。
上一世,家里人逼着她和温沐川结了婚。
婚后,她嫌弃温沐川文绉绉,当大学老师没多少钱,不是在学校上课,就是在家备课,一点情趣都没有。
正好远在深市的前对象联系了她,说是他下海做生意,赚了很多钱。
心动的她直接兑出温家祖传的饭馆,拿到钱后立马奔去深市复合。
刚刚欺负她的人,正是要兑下她饭馆的卖家!
想到上辈子自己做的傻事,付兰英心里直打哆嗦。
身上一沉。
温沐川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到了她的身上:“付兰英,我们还没离婚,你对我不满,不必这样伤害自己。”
付兰英被拉回思绪,她面色一僵,飞快地扣上扣子:“沐川,你听我说,我没——”
男人却决绝地打断:“事已至此,我同意和你离婚。”
话落,他转身就走。
付兰英闻言脸色一白,急忙起身去追。
饭馆的地面油腻,她脚步一滑直接跌进温沐川的身上,焦急开口:“沐川,不,我不离婚!”
上辈子她去了深市才明白,信中说着还爱她的前对象其实早已娶妻生子,写信给她,就为骗她的钱发展下线。
所以她变卖所有拿去的钱全都打了水漂。
等浑浑噩噩回到京市时,她得了严重的肺痨。
温沐川念旧情,花光积蓄给她治病,她多活了二十年,可他自己却为她奔波积劳成疾,不到四十就永远倒在了三尺讲台上。
重活一世,她不能再让悲剧重现,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现下,温沐川却皱起修长的眉将她推开了:“付兰英,你不要脸,我还要。”
他是老师,有文化有内涵,这句话已经是付兰英听过的最重的话了。
这话听的付兰英心里难受,但犯错的人是自己,她忍着难过抬头保证:“沐川,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以后我会改的!”
她噙着歉疚的泪,哀求似的望着温沐川。
给她一次机会,一次就好,这辈子她守着他,弥补他。
但温沐川却抽了身,落下冷冷一句:“晚了”
话落,头也不回出了门。
望着他远去的挺拔背影,付兰英钝痛不已,心里一急,跟着追了出去。
追到了街面上,远远地看到温沐川立在公交站牌下。
她欣喜上前,一位背着书包的女学生从温沐川身后冒出头来。
她穿着小白裙,扎着麻花辫,天真烂漫:“温老师,师母是不是又做出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声音很大,她听的清清楚楚。
付兰英抓着衣角的手一紧,正要走过去,男人细润的嗓音传进她的耳里——
“以后别叫她师母,她很快就不是了。”
付兰英脚步一顿,表情僵滞。
28路公交车从面前经过,停到了站台前。
她看着他们二人上了车,往后排去。
车子突然启动,女学生踉跄朝前摔去,温沐川拉了她一把。
女学生笑的无比欢颜,一把挽住了温沐川的胳膊。
两人有说有笑,显得无比亲密。
载着两人的公交车,从她面前经过,她远远地看着,有片刻的慌神。
但很快她又压抑住了心里的失落。
温沐川不是那种人,上辈子她都那样对他了,他依旧不计前嫌的照顾自己。
都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里,付兰英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来一次,自己要努力修正错误,一切都会来得及的。
心里有了思量,她转身走回了温家的饭馆。
温家饭馆在温家父母死后便荒废了,但老字号的口碑还是在的。
只要重新把温家饭馆经营起来,日子会过的更红火。
也可以实现,温沐川帮父母延续温家老字号的愿望。
温家饭馆外。
付兰英望着灰扑扑地门楣,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股气,撸起袖子加油干!
她从隔壁的水井来回挑了好几担水,累的全身都是汗,才终于把门擦干净。
周围的邻居纷纷跑来看热闹。
有人张嘴问了句:“哟,这温老师家的饭馆儿是要重新开张了么?”
付兰英提脏水桶的动作一滞,连忙转身笑着回应:“是的,马上就要重新开张了,到时候欢迎各位来吃饭。”
众人嘴角撇了撇,心想着这付家姑娘三天两头的和温老师闹,这饭馆真能开起来?
周围人打量的目光让付兰英有片刻的无处遁形,但很快她恢复冷静。
只要先把消息散发出去,总比没人知道的好。
温家饭馆大的很,上下两层,古香古色,桌椅齐全,这么多年,都没有糟烂,可见用料精致。
付兰英足足花费了两天时间才把饭馆里里外外打扫一遍。
打扫完的这天是周日,温沐川会回家吃饭。
付兰英早早的回到了教师大院,做好了一桌子菜等温沐川回来。
傍晚,男人迎着最后一丝夕阳踏进门槛。
他神情冷峻,却面沉似水,付兰英的心猛跳了好几下,急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书袋,又替他挂起褪下外套。
温沐川对她的表现有些愕然。
付兰英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招呼他坐下:“吃饭吧,我有点儿事想告诉你。”
饭桌上,菜还没开始动。
付兰英在温沐川略显惊讶的眼神中,认真提起正事:“沐川,我想把温家的饭馆重新开张,这两天,我都打扫的干干净净了。”
话落,她满脸期待等温沐川回答。
然而,男人平静的目光幽幽落在她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他说:“饭馆我已经答应借给我学生的父母了。”
如惊雷炸响。
付兰英皱起深深的娥眉。
不行,绝对不行!
温家饭馆的地基位置极好,日后千金难求!
上辈子她兑了饭店没几年就拆了迁,那家人后来得了京市几套房,直接成了暴发户。
见她沉默,温沐川多说了一句:“我学生的父母刚进城,没工作挣不到钱,饭馆给他们开,合适。”
付兰英知道,温沐川是好心,他心里有大爱,考虑到学生父母刚进城,想让他们能够安顿下来。
可她也是真的想好好干:“沐川,我不是说笑的,我是真的想替你重振温家老字号,也好告慰咱爸妈在天之灵不是吗?”
温沐川沉默了。
这话说进了他心里。
如果可以,他断然不想让给别人。
付兰英见他深思,不由暗喜,这事有回旋的余地。
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付兰英正欲起身,温沐川却先她一步:“我去。”
打开房门瞬间,银铃般地女声清脆响起:“温老师,你的离婚介绍信掉我课桌上了,我给你送过来了。”
付兰英转头一看,是今天早上,挽他胳膊的女学生。
付兰英表情顷刻僵硬,苦涩从心底升起。
她看着男人温柔地接过女学生手里的信,神色温和:“你怎么来了?吃晚饭了吗?”
女学生瞥了眼付兰英,兴冲冲对温沐川说:“温老师,我爸妈为了感谢你把饭馆借给我们,做了一桌子好菜叫你去吃呢!”
边说边挽住了温沐川的手,作势就要拉着他出门。
付兰英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女学生是谁了。
就是上辈子她得痨病后,隔三岔五来家里找温沐川的蒋兰兰!
她上辈子缠了温沐川一年多,最后嫁给了丧了偶,照岁数能当她爸的台商,活脱脱一个势利眼!
看着蒋兰兰骄矜的语气,还有抿着唇偷笑的模样,付兰英眼底盛满怒火。
她一咬牙,蹭的站起:“这位女同学,你是没长眼睛,还是真没教养?”
当着她的面,跟她的丈夫,拉拉扯扯,故作天真的样也就温沐川这个直男看不明白。
怪不得温沐川两辈子都愿意将饭馆借给她。
好在这辈子她是清醒了,没这个可能了!
蒋兰兰脸上的笑容顿时止住,转过身一脸歉意地看着付兰英:“那个,师,师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叫您的……”
没错,不是故意,是成心。
她支支吾吾,又好似噙着泪一样看向身边的温沐川,一副受惊的兔子一般。
温沐川见状,脸一沉:“付兰英,你是老师,跟学生计较什么?”
说完轻轻地拍了拍蒋兰兰的肩,声音温柔:“走,去你家。”
付兰英的表情顿时苍白一片,看着转身的背影喃喃开口:“沐川,我做了一下午的菜……”
但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只留下一句蒋兰兰的歉言:“师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眼里的得意炫耀,付兰英看得清清楚楚。
小客厅里,只剩下怅然失语的付兰英和她精心烹饪,却一口未动的饭菜。
……
第二日。
付兰英把温家饭馆的门匾拿出来洗净晒干然后挂了上去。
“温家京菜老字号店”
不知道是谁提的字,笔走龙蛇的样子,很有气派。
她想了一晚上,饭馆无论如何都不能借给蒋兰兰家,她得先行动起来。
临近中午,付兰英买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肉做了一大碗红烧肉,招呼了周围几个邻居家的小孩来吃。
一来缓和一下之前糟糕的邻里关系,二来想先把味道打出去。
90年还没奔小康呢,能顿顿吃肉餐餐有油水的人家不多。
几个小孩子眨巴眼的功夫,一大碗肉一下子就分食干净了。
收拾干净之后,付兰英决定去京大找一趟温沐川。
来的不巧,温沐川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
付兰英便抵在教室门外的栏杆上等,直到45分钟过后,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才缓缓出现。
温沐川一出来看到她,神情不由警惕:“你怎么来了?”
付兰英冲他笑,侃侃道:“沐川,我已经把门匾都挂上去了,我昨天跟你说的不是闹着玩的,你跟我去看看,我是真的想把温家饭馆做起来!”
温沐川没说话,也没有要跟她去的意思。
见状,付兰英敛了轻快,又说:“沐川,当年你家遭难,饭馆垮了,你爸妈在世时没说,但他们心里肯定也不想温家饭馆就这么垮下去。”
男人眉眼轻轻颤了颤,似有些松动。
付兰英连忙乘胜追击:“你给我一年时间,要是我干不起来,你借也好卖也罢,我别无二话!”
温沐川默了片刻后,终于在付兰英期待的目光中,“嗯”了一声。
两人搭28路车,慢悠悠坐了半个小时,回到了温家饭馆。
下了车,没走几步。
不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蓝格子妇女闷头冲过来,挡住了两人去路。
她手掌一拍,吊起嗓子指着付兰英鼻子骂:“给我小孩下毒,付兰英,你这个挨千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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