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
朱碧和白玄脸色都是一沉,来不及想出应对的法子,安海就已经走了进来。
庭院深深,他站在朱碧和白玄几丈开外。隆冬,满园草木都已枯黄,落尽黄叶的枯枝在暖阳中勾拉出遒劲的线条,风呼呼地吹,安海帽子上面两条缎带随风飞舞。
安海没有说话,小金子却替他开了口:“陛下宣景公子去蕙兰宫。”
寒风猎猎,朱碧的衣裙也在风中凌乱飞舞,她裹了裹身上水粉色的袄子央求:“安公公,您看天气这样冷,这天色,怕是马上要下雪了,我家公子只怕受不住……”
“我知道。”安海叹气,“但蕙兰宫那位可等着救命,景公子若不肯去,陛下定是要怪罪……”
白玄言简意赅:“他刚刚睡下。”
按照惯例,他若是睡了,旁人只有程门立雪一般等着的份儿。白玄脱口而出,这是江湖上的规矩,他指望着安海知难而退,只是他忘了,这里是大梁的皇宫,不是他的江湖,也不是他景公子的百草谷。
风依旧在刮,风里开始夹着一点点小小的雪籽,被风猛然拍在脸上,细细凉凉地疼。
安海有些着急:“眼见着要下雪了,赶早去,也少受些罪。”
话是这么说,白玄和朱碧依旧站在原地不肯动。
安海急得跳脚:“哎呀,两位小祖宗,你们跟我耗着又能管用什么?蕙兰宫那位若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到头来受罪不还是你家公子?倒不如早早的去早早的回。”
朱碧眼角一跳,安公公这话说得倒是在理。自从进了这大梁皇宫,陛下哪次对公子恶言相向不是因为蕙兰宫的那位钦公子?甚至有几次闹得凶了,陛下赌气罚公子在蕙兰宫宫门口跪着,公子平日里挑三拣四,这不肯那不愿意的,在陛下面前倒是乖巧得紧,陛下说罚跪,他当真一声不吭跪在蕙兰宫门口,连陛下都不信他当真乖乖认罚,但每次受罚回来又实实在在大病一场,几天下不了床。
几次下来,朱碧白玄对蕙兰宫三个字简直有了阴影,力求避而远之。
安海一跺脚,又叹口气,绕过朱碧白玄便要往里头的房间硬闯。白玄身形一动,闪身间挡在房门口,冷声道:“阿碧不让进。”
白玄和安海各为其主,便在房门口僵持不下。
屋外这一番闹腾,屋里头的人本就浅眠,早就醒了过来。只听见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折腾了片刻,门才被拉开。
他们是没有骗人的,屋里的人长发披散,仅着白色中衣,胡乱披了一件大氅,显然是刚刚从睡梦中醒过来。他身形修长,却清瘦非常,裹在大氅里愈见单薄,脸也是瘦削的,却因而显得脸面的线条更为干净流畅,五官精致,俊美非常,面色莹白如玉,难得的透着红润,眸若点漆,因为刚刚醒来眼中迷蒙着雾气和一些好梦被扰的委屈,让人见了心生疼惜。
“奴才见过景公子。”安海弯腰作揖。
宁景深迷迷糊糊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眼中水汽散去几分。他衣着单薄,冷风从敞开的大氅灌进去,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向旁侧了侧,抬手掩唇轻轻咳嗽几声。只是几声轻咳,不消片刻,已将他好容易睡出的好气色耗得干净,那刚刚从暖屋里睡醒白里透红的脸色又变回平日里一贯的苍白。
饶是如此,却依旧明眸皓齿,好看得很。
好容易等他咳嗽渐止,安海把来意又说了一遍。
宁景深抬手扶着墙站立,软软靠着门框柔如扶柳,在寒风里带着几分不堪风雨的轻颤。他抿了抿唇,眼中水汽又起,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掩着唇又是几声咳嗽,然后巴巴看着安海问:“要我去救她的心上人,她怎么不亲自来求我?”
“公子莫要赌气,钦公子命在旦夕,陛下自然走不开身。”
宁景深闻言笑了笑:“沈印钦的命是命,我的命便不是命。”
拖延许久,大雪终于落下来了,静默中有几不可闻的声响,是落雪的动静。雪花纷纷扬扬在寒风里打着卷儿飘落下来,说话间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宁景深缓缓走到屋檐下,伸出手去探外面。他的手指几乎和雪一样白,修长而匀称,伸出去接着雪花在手心里,雪花竟然在他掌心里化不去,仿佛落在冰冷地面一般渐渐也积了薄薄一层。
“景公子。”安海看了眼他的掌心,要说什么,却又说不下去。
宁景深依旧对着他笑,他笑起来就仿佛这漫天雪花,发着莹白色柔光。他的声音轻柔好听:“安公公,让她自己来,这么冷,我才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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