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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我琢磨着该怎么说。这种事,最忌捕风捉影,越是亲密的人,越是轻易问不得。就好比你丢了 100 块问你舍友拿没拿,这一张口,以后就没办法做朋友了。我从他怀里挣脱,坐直了身子,拿出在单位开选题会时的严肃劲儿。「现在,咱们的儿童教育,最缺的是什么?是关于生的教育、死的教育、性的教育,还有关于伦理的教育。」「太对了!」一聊这个,他赶紧盘腿坐直了,还把被子披上了。对于幼教,我俩志同道合,当初也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理想才相互吸引。「你想啊,有了宝宝之后,你叫她玉玫姐,我叫她沈老师,那宝宝叫她什么?孩子的伦理观念,要从小建立。」…

免费试读

婆婆的马甲掉了。

我意外发现她竟是写小妈文学的大佬。

而我的老公,就是她的继子。

1.

老公三十岁生日那天,我用婆婆的手机传送她拍的生日照,拇指无意间向上一划,闪出数个处于打开状态的界面,层层叠叠煞是热闹。

我不小心戳中其中一个,一串串鲜香热辣的字符飞溅入眼。

好家伙!

婆婆竟然在看小妈文学!

我双击手机背面截了个图,和生日照一起隔空投送到我的手机上,然后又彻底删除了截图。

厨房里,婆婆正在哼着黄梅小调削苹果。

她身材高挑,胯大肩宽,穿着肥肥大大的家居服,深蓝色的碎花围裙松松垮垮地束在腰间,很自然地绑出腰身来。

我老公则陪在一旁切果盘。

她削一个。

他切一个。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没断没断!快许愿!」

婆婆小心翼翼地削下一长串苹果皮。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虔诚地相信着这些偶然的幸运。

我老公闭起眼睛,也不知道许了什么愿,两个人凑在一起「咯咯咯」笑起来。

要是平时,我肯定不会多想。

但现在,这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竟有些刺眼。

2.

我对小妈文学没偏见。

禁忌之恋嘛,写得好,也能展现千回百转的情思,写出深刻的人伦冲突和时局之下无法逆转的悲剧,比如《雷雨》。

我和婆婆的关系也算和睦。

她与我一直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界线感。

我不说的,她从不打听。

我希望她帮忙的,她也不拒绝。

她总是素面朝天,常年穿着肥大的卫衣和运动裤,每天洗衣做饭,全心全意地相夫教子,任劳任怨,平凡得常常让人忽视了她是一个女人,也会有七情六欲……

只不过,别人看小妈文学可以,我婆婆看,我就觉得别扭了。

毕竟,我的婆婆沈玉玫,今年才  43  岁,她真的是我老公的后妈。

3.

我老公叫李慕周。

李怀山的「李」。

爱慕的「慕」。

周丽萱的「周」。

公公李怀山,曾是本地电视台某戏曲节目的制片人,也是有名的戏剧评论家。

我老公的亲妈,周丽萱,是知名的黄梅戏演员。

而沈玉玫,是周丽萱的学生。

她从  11  岁起,就跟着周丽萱学戏,经常出入他们家,遇到寒暑假,干脆就住在家里。

她们名为「师徒」,情似「母女」。

25  年前,周丽萱夫妇去外地演出时遭遇车祸。

李怀山重伤,周丽萱当场死亡。

第二年,18  岁的沈玉玫住进了师父家里。

三年后,她嫁给了李怀山,成了李慕周的后妈,专心做起了家庭主妇。

和李慕周结婚之前,就有人提醒我。

说我这个后婆婆,看起来老实本分,其实心眼特别多。

当年,我公公在圈子里,要身份有身份,要能力有能力,要模样有模样,多少漂亮的女人想给他续弦,全都被拒之门外。

只有婆婆,一句话切中他的软肋。

她说,别的女人,都想替周老师来爱您,我不一样,我想帮周老师守着您,守着孩子,守住周老师的家。

所以,死去的周丽萱,其实一直还活在这个家里。

他们家客厅最显眼处,一直挂着她的大幅舞台照。

照片里,她身着红袍,顾盼生辉,意气风发。

周丽萱,仍旧是这个家的灵魂所在。

这二十几年来,沈玉玫一直叫李怀山「李老师」。

李慕周也一直叫沈玉玫「玉玫姐」。

我不想跟着李慕周叫「姐」,可叫「妈」呢,又和他差了辈,干脆就叫她「沈老师」。

李怀山从来不叫沈玉玫老婆,只叫「小玉」。

一家子的称谓乱七八糟的。

周丽萱,恰恰就活在这些称谓里。

总之,他们家的事如果写成言情小说,应该挺精彩的。

有曲艺圈的文艺背景,有阴阳两隔的旷世绝恋,有光彩照人不可取代的白月光,有圣母心爆棚的白莲花替身,有「老师的丈夫爱上我」的禁忌感……

而今,又加上了小妈文学的香艳,绝了!

如果不是身为「剧中人」,我愿意花十倍的价钱开盐选看到结局!

我和李慕周是大学同学,师范大学,幼儿教育相关的专业。

毕业后我进入出版行业,成为一名童书编辑。

李慕周则在家里的支持下,开了一家私立幼儿园,亲自担任园长。

他五官周正,眼神清亮,虽然已经三十岁,但还是有一种俊秀的少年感,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没有坏心思。

以前,我觉得他的这种干净,是源于他的家境、他的工作和他对幼教事业的一片赤诚之心。

现在细一想,大概也有婆婆处处呵护、事事照料的功劳。

晚上,做完了视频家访,李慕周飞快地洗漱干净,被子一撩,从脚头一点点爬进来。

在这方面,他一向很有服务意识。

但我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总觉得有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

我下载了婆婆看文的  APP,用截图里的关键字一搜,那篇小妈文就跳了出来。

名字挺有诗韵,叫《闺帷无事小窗前》。

讲的是民国年间,少女为报恩嫁给了李姓军阀。

军阀年迈,对于闺帷之事有心无力,只能用别的变态方法折磨少女。

少女默默承受着身心的痛苦,有时还会遭受老仆暗搓搓的羞辱。

只有年少的继子,给过她些许温暖。

几年后,继子成为驰骋疆场、风姿绰约的少将军。

他早就对晚娘情根深种,于是两人各种试探……

这篇文在站内还挺火的,作者叫「刘家五公子」,粉丝十几万,看样子还是个大佬,主页的文全是各种猎奇、禁忌和重口味。

怎么说呢?

文笔不错,有一种通俗易懂的古韵。

尺度很大,但又不露骨,在禁忌的边缘反复横跳,官能描述的部分非常拉丝。

但是一进入正题,语言就变得苍白无力,气氛全靠标点符号来烘托,动作也粗暴夸张,甚至超出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简直是施暴。

偏偏,文中男女还乐在其中。

虽说以文观人,要慎思明辨,不能见文章放浪,就断言作者人品不佳。

但是,我们也可以尝鼎一脔,去小小揣摩一下作者的创作意图。

这个「刘家五公子」,要么是没什么经验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要么就是个深藏不露的虐待狂。

当然,他也可能仅仅是为了流量而写作,只关心故事是否迎合市场,不在意自己的表达需求。

这样,便很难以文观人了。

只是不知道婆婆在看这篇文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代入的又是谁?

叮~~

APP  弹出提示:您看过的《闺帷无事小窗前》更新了。

我顺手点开,越看越不对劲。

最新的一章,写了李少帅打了胜仗归来,与晚娘在后院茶亭相遇。

晚娘给少帅削了苹果,苹果皮一直没有断。

晚娘说:「你许个愿。」

少帅说:「我希望,和小眉姐你……一起吃苹果……皮。」

两人来回言语拉扯了一番,就真的开始吃苹果皮。

一个咬住这头。

一个咬住那头。

一点一点,抿着吃。

其间各种眼神交汇、气息相融的描写,看得人又着急又过瘾。

不过……

削苹果皮许愿?

小眉姐……玉玫姐?

李姓老军阀?

李少帅?

啊这这这这!

怎么越看越眼熟啊!

难道说……我误会婆婆了?

她不是在看小妈文学,她是在写呀!

婆婆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一脚把李慕周踢开,穿上睡衣,蹬蹬蹬冲到厨房,翻开垃圾桶——

果然,苹果皮,不!在!

5.

回到卧室,我把李慕周从床上揪起来,怕吵醒公婆,我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今天你和沈老师削了苹果,许了愿,对吧?」

「对啊。」

「许了什么愿?」

「当然是希望咱们的宝宝顺利出生啊!」李慕周一把将我拉进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肚子,「放心媳妇,我偷偷许的。」

我刚刚怀孕一个半月,由于之前有过意外流产的经历,这次想等三个月稳定了再对家人公开。

「那苹果皮呢?」

「吃了啊。」

「你、你!」我脑子里浮现出他和婆婆你侬我侬吃苹果皮的画面。

「没事没事,玉玫姐洗得很干净的!许了愿的苹果皮,吃掉才灵验。」

「你以后不许叫她玉玫姐,得叫妈。」

「不都一样嘛。」

「当然不一样了。」

我琢磨着该怎么说。

这种事,最忌捕风捉影,越是亲密的人,越是轻易问不得。

就好比你丢了  100  块问你舍友拿没拿,这一张口,以后就没办法做朋友了。

我从他怀里挣脱,坐直了身子,拿出在单位开选题会时的严肃劲儿。

「现在,咱们的儿童教育,最缺的是什么?是关于生的教育、死的教育、性的教育,还有关于伦理的教育。」

「太对了!」一聊这个,他赶紧盘腿坐直了,还把被子披上了。

对于幼教,我俩志同道合,当初也是因为有着相同的理想才相互吸引。

「你想啊,有了宝宝之后,你叫她玉玫姐,我叫她沈老师,那宝宝叫她什么?孩子的伦理观念,要从小建立。」

「有道理。」

「那明天就改口吧?」

「遵命!我的大编辑!」李慕周攥着被角双臂一张,「大半夜不能光搞事业啊,咱们研究点别的。」

他一把将我卷进被子里,鼻尖轻轻蹭着我的耳垂,「我最近研究了点新技术,不会伤害到肚子里的宝宝。」

他的嘴巴凑过来,有一股淡淡的苹果味。

我没来由地一阵恶心,跑进卫生间干呕了会儿,裹起被子去书房睡了。

「媳妇,你不要我啦?」

「你身上有苹果皮味,我闻着恶心。」

「我明天就把苹果味的牙膏换掉!」

第二天一睁眼,APP  提示:

《闺帷无事小窗前》连夜加更了!

内容不多:

茶亭私会被暗恋少帅的粗使丫鬟发现。

丫鬟威胁晚娘,要求她将自己调到少帅房里服侍。

晚娘婉拒,说:「少帅的生活起居向来是副官打理,不用丫鬟的。」

丫鬟说:「你只管调我去,至于能不能留下,我自然有我的本事。」

这粗使丫鬟……不会代指我吧?

7.

早餐时,婆婆和往常一样,油条豆浆三明治牛奶水果黄瓜……中西合璧,大盘小碟,摆了一桌。

又是熬夜写文,又是早起做饭,她可真够拼的。

公公晨跑回来,喝了一杯润肠茶,慢悠悠地坐到餐桌前剥着鸡蛋。

66  岁的他,即便早已皮肉松弛,仍有轮廓清晰的骨相。

眉骨高,眼窝深,一双桃花眼微微下垂,看人的时候总是含着些忧郁,有一种很需要被别人爱的感觉。

我偷偷瞄着他,将他套进《闺帷无事小窗前》中李姓老军阀身上,脑补他一身戎装手挥皮鞭整夜地磋磨着可怜的晚娘……

完蛋了!

我已经没办法正视公公了!

「我说你啊,别整天想些没用的。」

公公突然说话,吓了我一跳。

只见他把鸡蛋放进碟子里,蘸了些酱油,咬了一口,才慢慢抬眼看向婆婆。

婆婆也是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心虚地说:「你知道了?」

公公没说话,低着头继续吃鸡蛋。

婆婆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沿着椅子的边边坐下来。

即便已经结婚二十多年,她在他面前,有时还会露出学生一般的拘谨。

她把公公剥下来的鸡蛋壳一点一点捏进一张纸巾里,团成一团,隔着纸巾捏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是盛情难却。唐姐不是甲流了嘛,冯素珍没人能演,她们就一直求着我,要我救个急。」

唐姐我知道,攒了一个黄梅戏班底,到处接路演,商场开业、商品促销、红白喜事,只要给钱,来者不拒。

可冯素珍又是谁?

噢噢,我想起来了,是黄梅戏《女驸马》里的女主角,凡尔赛鼻祖人物。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就是其中的名段,婆婆做饭时特爱哼这段。

公公吃完了鸡蛋,又看了婆婆一眼,还是不说话。

「演一场  600  块。」婆婆补充。

公公挑眉。

婆婆急忙站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揉搓着那团包着鸡蛋的纸,结结巴巴地说:

「一场  600,我没要。我说,真要请我上台,出场费起码  3  万起。念在朋友情分,出场费我不要了,友情出演。」

对于演员而言,有时候不收费比收费更显身价。

公公的脸色缓和了些,慢悠悠地说道:「你那两下子,在小唐那个业余的草台班子,倒也能拔个尖。」

说完,公公侧头看了一眼客厅墙壁上周丽萱的剧照,轻轻叹了口气。

婆婆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肩一耷,低声说:「那我不去了?」

公公垂着眼,闷声喝粥。

婆婆只好自问自答:「那我一会儿回了唐姐,就说不去了。很多年没上台了,嗓子身段都锈了,可不能给周老师丢脸。」

公公不痛不痒地说了两句话,再加一声叹息,就用白月光前妻,把婆婆压到了尘埃里。

餐桌上的气压有点低。

李慕周还在洗手间磨蹭。

我一边埋头吃三明治,一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不该坐在这里。

当一个人不敢对抗让她出丑的人时,会不由自主地把气撒在看她出丑的人身上。

偏在这时,李慕周换好了衣服,从玄关探出半个身子。

「玉……妈!早饭我不吃了,今早我晨检。」

婆婆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李慕周碰上门走远了,她才「哎」地轻轻应了一声,眼泪扑簌扑簌就落下来了。

她撩起围裙擦擦泪,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眼底隐有一丝恨意。

欸!?

为什么我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8.

中午,婆婆又双叒更新了。

果不其然,现实中发生的事又被她糅进了故事里:

每次少帅打了胜仗,老军阀就会变本加厉地用非人手段折磨晚娘,并且逼她彻夜痛声哀号。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重新找回驰骋疆场的感觉。

晚娘痛得卧床不起,没有机会见少帅。

另一边,粗使丫鬟暗中使坏,少帅与晚娘之间渐渐疏远,甚至都改口叫她「妈」了……

粗使丫鬟(我):????

我打赏了「刘家五公子」10  块钱,留下评论:

「现在可不兴搞雌竞了哈,作者太太对粗使丫鬟好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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