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劫》
灵山,午后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落下来,微冷的空气里透出些许花香,已是开春,漫山的花已经开始争奇斗艳,桃林已经开始结出花苞,粉粉嫩嫩的一个又一个,林间长风吹过,带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少女面容安详的躺在藤椅里,火炉在脚边烧的正旺,不知从哪里吹来的花瓣轻轻的落在她的肩头,微微颤动的睫毛透出主人的几分无奈,身边站着的白须老人捋着胡子正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另一边正在捣药的男子看着少女装睡的样子宠溺的失笑摇头。
冷言走进庭院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心里微微一颤,手上拿着的那一份急报骤然变得无比的烫手,脚步顿时像是被谁死死的拉住了一般,再挪不开一步。
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一步步的走上了前去,顶着老人几乎想要杀了他的目光,冷言面色平静的开口,递上被蜡封住的信件:“小姐,长安急报。”
少女眉眼清冷,接过密报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内容,转眼敛了笑容,手中骤然握紧,眼中蔓延上一片冰冷,浅黄的宣纸被揉成褶皱的一团,看也不看的丢进脚边的火炉中。明亮的火光在瞳孔里升腾着跳跃了两下。
少女的声音夹杂着细碎的冰响起:“冷言,准备一下,回长安。”
“不行,小素,你的病不能再……”白须老人顿时出口阻拦,但在触及少女冰冷的眼眸时却蓦地没有了声音,顿了许久,终是长叹一口气,“是如此重要的人吗?”
少女凌厉的眼眸微微柔和,转而清浅一笑:“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缓缓起身,素白蜀锦织就的望仙裙逶迤散开,少女抬头看向莹蓝的天空,浅浅的笑了,记忆里的那个人,还是一样的明丽动人,她的眼睛是罕见的浅浅琥珀色,纯净的就像是世间最干净的宝石,忍不住想要触摸却又是不敢伸出手去。
视线恍若穿透云层,少女眼中的光明亮的宛若夜幕里的星辰。
安,我要回来了……
而远在长安城的郡主府邸,一个丫鬟打扮的妙龄少女看着手中的密报,面色一喜,急匆匆的就望着府外跑去,穿过繁华的林都街,一路的往桦桉街而去……
***NAN***
半个月后,长安城。
天子脚下的城池,玄龙王朝最为繁华的地域,集聚了众多的皇室贵胄的地方。如今的朝廷,檀氏一族一家独大,而后是安国公一脉与皇后母家的谢侯府,再往后便是韩家、颜家、宫家、玉家名门四大望族,朝中局势分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风起云涌,为了争权夺势,各方势力皆是暗中较劲。
只是,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帝君龙朝子却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身处在华丽而庄严的皇宫里,龙朝子有时候只觉得浑身冰凉,想要逃开这个牢笼,却怎么也做不到,最后的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只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立在摘星阁最高的地方,隐隐可见太白星在天空的东边一角闪耀,龙朝子久久的凝望着蒙蒙的苍穹,沉默的宛若成了一樽雕像。身后,一华衣女子缓步上前,为他披上披风,静静的立在一旁,不发一语。
“秋苧,朕又梦见阿姐了。”龙朝子已经年过半百,可是每每回想起从前,他的心里除了悔恨还是悔恨,哽咽着,每次说到长公主,这位帝君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若是当年,朕不曾……”
檀秋苧是为长公主嫡亲胞妹,与长公主手足情深,也唯有她长年以来盛宠不断,如今已是位列贵妃,视为众妃之首。每每帝君说起自己长姐,记忆里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便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长姐当年为国捐躯,是陛下之福,亦是我朝之福。长姐若是在天有灵,得知陛下如此牵挂,她必心怀慰藉,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顿了顿,檀秋苧隐去眼眶泪光,笑着对龙朝子说道:“臣妾倒是瞧着之珞那孩子,随着年龄的渐长,与长姐越发的相似了。陛下……陛下能够那般恩宠于她,长姐、长姐必定……”话未说完,檀秋苧已是掩着嘴泣不成声。
当年的檀秋落是何等的英姿,又是何等的纯善,她的离去是整个檀家的悲痛。当年她跟随着祖父与父亲,满心欢喜的等着长姐归来,却只等来一樽冰冷冷的棺椁灵柩,祖母受不住打击一朝病倒,不久后便撒手人寰,就连母亲,也因此而缠绵病榻,今日檀家颇受恩宠,整个家族只有父亲一个在苦苦支撑。若是、若是长姐还在……
龙朝子看着檀秋苧眉眼与长公主的几分相似,眼眸之中水光涌动,日渐苍老的面容透出几分隐隐的愧疚。伸手揽过檀秋苧,龙朝子呢喃的声音几乎听不见:“秋苧,你不懂,你不懂啊……”
***NAN***
黎明刚刚破晓,长安城的城楼之上,男子一袭深蓝色深衣孑然负手独立,黑色披风在风中轻轻拂动,剑眉星目,眼神锐利如鹰,看着远处迷蒙的山脉,不知想到了什么,薄唇微微勾起,眉眼顿时摄人心魄般透出一股霸气与威严。
“少爷,消息确认,颜家的人确实是准备今日动手。”身后黑衣人单膝跪地,低垂着头沉声一板一眼的说道,隐匿在阴影里,几乎要看不见他的身体。
男子沉默了许久,长年练武而成的一股威势慢慢的在空气里沁透出来,长久的沉默让空气都沉重起来,身后的黑衣人开始一滴滴的冒冷汗,就快支撑不住时,男子才冷冷的开口问道:“云天山庄那边,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动静,只是灵山那边的探子来报说,云天山庄的嫡女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其余的……属下还没有查到。”黑衣人表情平静,其实心底里已经开始打颤,什么时候少爷的气势竟然是如此逼人了。
“乔家嫡女……”男子呢喃着重复了一遍,沉吟了半晌,“既然她回来了,应该就不需要我们动手了。所有人都撤回,不许留一丝痕迹。”
“是。”黑衣人低头应声。
周围再复一片寂静,男子立在城楼之上双手叠在身前,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手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寂的空气仿佛就要凝固,骤然的被一声驼铃的铃声打碎,男子蓦地就笑了。抬眼看去,一道火红色的身影正骑在马上,驰骋着往郊外而去。
一声娇喝“驾”被夹在风中传入耳中,男子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到最后满满的笑意溢出眼眶,转身便开口喊人:“阿缙,牵马。”
“是。”被唤作阿缙的少年闻声后忙不迭的小跑着跑下城楼,牵来骏马到男子的身边,“少爷,追风来了。”
男子利落的翻身上马,轻喝一声,马儿清脆的一声嘶鸣,而后风驰电掣般的便消失在城门口,徒留下阿缙一个摇头晃脑的捡起被男子随手扔下的黑色披风,而后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到一边的小摊上坐下,照常向摊主大娘点了一碗馄饨,慢悠悠的吃起来。
不多时的,一匹红色的骏马随即赶到,坐在马背上的是一个美到天地都几乎为之失色的妖媚女子,估摸着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可是眉眼之间已然可见倾城之姿,一袭粉色的骑装勾勒出青涩的身段,腰身微微用碧色的玉带束住,长发被松散的束在颈后,仅用一根发带打了一个结。
骑着马刚到城门边,少女眼神微微一扫就看见了路边小摊上穿着青灰色衣衫的阿缙,顿时脸色就变了:“阿缙,你家少爷今天居然又赶在我前面?!”妖媚的桃花眼微微眨了眨,知情的人却是看出了她眼底浅浅的怒意。
阿缙敛眉屏息,这位可是他惹不起的人,听见她如是说来,整整衣衫站起来微弓着腰回道:“回花大人,是的,一刻钟之前,少爷刚追着安小姐的马出了城。”
花英听着阿缙的回话,顿时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好,很好。”高高扬起马鞭,用力的挥下,马儿受了疼,不要命的开始狂奔,转眼的,粉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阿缙的视线里。
阿缙叹叹气,坐回去继续……吃馄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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